一会,在巫人的祈祷祝福声中,鞭春牛仪式正式开始了。往年鞭春牛都是由邹家庄的族长和族老们主持,这两年手里有了钱,于是便学着那些大庄子一样,去请了巫人来祭祀,以保佑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待大家都抢了春牛身上的泥和五谷,巫人们又开始了再一轮的祭祀和傩舞,之后便是蹴鞠和跳竹马舞,更有欢快的幼童们拿着风筝在场中疯跑。
邹晨看到邹正业主持完了鞭春牛之后却是一脸的愁容,奇怪的问道:“阿爹你怎么了?有烦心事吗?”
邹正业便把族里商量着今年准备种什么庄稼的事情给讲了一遍,邹晨笑道:“既是要涝,水患之后自然要种黄穋稻。农书有曰……大水已过,后种之于湖田。则是有芒之种与芒种节候二义可并用也。黄绿谷自下种至收刈,不过六七十日,亦以避水之患也。……”
“对,小妹说的有道理,要涝就种黄绿谷。”五郎他们几个立刻同意。
“我看春耕后,大量种豌豆好了。”邹晨思忖了一下说道。
“种豆子?”邹正业懵了头,哪里有刚开春种豆子的说法。
“今年怕是真要涝了!”邹晨叹息一声,她依稀记得今年五月开封府连下了一个月的雨,当时城中以竹做伐才可以行走,连皇城都被泡在水中。而现在只有豌豆可以在四月抢收成功,然后等到水稍微退点便补种黄穋稻以图尽可能的减少损失。然而这话她是不敢对任何人明言的,难道她要说今年开封府会被淹?
“一般要涝肯定也是夏季涝。夏季时豆子已经成熟收割过了,再涝咱也不怕,等到水患一过补种黄穋稻,一年的收成就有了。”邹晨婉转的解释了一番。
邹正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邹正达在一旁开了口,“小晨说的有道理。我看今年就这么种吧!”去年因为邹晨的一句话,家里全部种秫秸,结果用秫秸换来了大量的稻米,所以他对邹晨是完全的信服。
“老三呢,没事多看看农书。我看呀这农书上说的就是好。该种啥,不该种啥,书里都写的有。……”邹正达得意的教训弟弟。
“那你咋不看?”邹正业反驳道。
“我要是能看懂才怪!”邹正达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邹正业见状白了他一眼。“你看不懂,我就能看懂?你大哥别说二哥话……”
“好了,好了,别吵了!”邹晨好笑又好气的劝道,怎么这俩人跟小孩子似的赌上气了?
“那占城稻还种吗?”邹正业不再和二哥争吵。问起了占城稻的事情。
“占城稻是合适比较旱的水田里种,不过它播种时间较晚些,一般是在三月左右,成熟的时候是六七月,我怕到时一场洪水下来会颗粒无收啊。”邹晨分析道。
邹正业和邹正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既然邹晨说不种那就不种好了。
这时五郎他们几个也开始认同起邹晨的观点起来。纷纷认为说的有道理,并且几个兄弟开始背诵起大段的农书来做为佐证,把两位直节郎听的晕晕乎乎。就在他们谈话时。不知不觉身边聚集了一群人,都是被他们话题所吸引的老农。等到四个小兄弟一停下了,老农们立刻开口发问。
“几位小郎君啊,你们说有水患俺们相信,这豌豆俺们也会种。就是这种了豌豆之后到时交税不好交啊。”一位老丈问道。
“是啊!官府收税说是收的五谷,可是实际上收的却是麦子和大米。豆子很少收!”另外几位人附和道。
“去年大伙学的有编织席子等的手艺,可以用卖的钱去交各种赋税,两税中收的田亩税到时可以用豆子换成麦米去交。”二郎大声的说道。
几个老丈听到这话,纷纷沉思了起来,脑子里在快速的换算着用豆子换麦米要怎么换。
“往年小麦一石卖四百文左右,灾年里卖到七百文以上,若是缺粮之时,三五贯都是很正常的,豆子去年也在六七百文左右,到时,咱们一石麦米换一石半豆子,自然是好换的。而且豆子的产量是要超过麦米的,不仅没有亏损反而有赚,何乐而不为呢?”五郎补充道。
老丈们经过这样一说,纷纷咧开嘴笑了起来,“到底是进过学的,俺们脑子不行,这还没有算出来呢。听小郎君们的话,这种豆子还有得赚?要是有赚的话,那自然要种豆子……”
邹晨看到几个哥哥谈起农事来游刃有余,不由得心生安慰,哥哥们懂农事这是好事,这样以后当了官员才会真正为百姓谋福祉。
又听得五郎在说:“……豆子选种之时先用温盐水浸泡,将劣种剔除,到时播种前将种子催芽,……待长出真叶之时再将苗从培土中移出植入大田中,……”这个办法其实是邹晨教他们的。
“小郎君说的办法,俺们都没有听过啊。这可咋办才好?”几个老丈听了这个办法后都是一头雾水,这可是头一次听说先培苗再移植的。
五郎又笑道:“若是信得过我家,到时我家可以先帮大家培苗,到时大家来领豆苗既可。”
老丈们一听欢喜了起来,“如何信不过,往年咱庄种麦子也都是在你家领种子呢,种子可好,都是挑过的没劣种。俺们当然愿意领你家的豆苗。”
当下,这件事情便有了眉目,等过了几日族中议事之事,五郎他们几个把道理给讲了一番。族中正式通过,于是便决定了今年春耕全庄种豌豆的决定,这个决定立刻在其他几个庄子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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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妈来窜门了,情绪不好,而且腰酸腿痛的。更新有些晚,大家见谅哦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暴雨下的邹家庄
李知州在宛丘府中也得到了邹家庄今年要种豌豆的消息,他原本想干涉一下,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任期在今年五月便到了,又何必多事?于是便把这事装做不知道,任邹家庄自己随意胡搞,反正到时自有文相替他们擦屁股。
然而龙路口却是对邹家信服的很,邹家去年在龙路口买的千亩果园套种了药材获得大丰收赚不少钱,而且他家种的五百亩秫秸也是丰收。当时村子里有不少人家也跟着一起种,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的渡过了一个少雨的旱灾,喜的那些老农们一提起邹家便是感谢。今年听说邹家庄要种豌豆,他们逼着乡书手去了邹家庄,要随着邹家一起种。总之就是邹家种啥,他们龙路口的庄户们种啥。
最后柳林集,丁启老家的丁庄,龙路口,柳家堡还有黄家坪这五处一起随着邹家庄大面积的种植豌豆。
种过了豌豆,以后这块地四五年之后不能再种,所以对耕田的要求较高,必须深耕细整。邹家将种植豌豆的各项要注意的事项写在了几张纸上,张贴于茶棚和晒场之中,以供人随时观看,同时又让一些老农进行现场的讲解。
很快,五个随着他们一起种植的庄子,闻风而动派人来抄走了几份公告,也学着邹家庄的样子在庄子里张贴。而且他们也委托邹家帮着他们庄育苗,邹家不得已,临时建了好几个大棚,好在大棚也容易建,下面是用泥糊的,上面用竹子撑起既可,编稻草席更快,几个人半天的时间便给编好了。
邹晨看到快速建好的几个大棚笑道:“咱们庄子若是以后只管育种也能赚不少钱呢。”
家里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这次育种确实也赚了钱。但是赚的不多,邹家本着与邻为善的思想,凡是来育种的只收了少量的育苗费。而象是邹家庄的则更是减半,而且若是有人愿意来学的也尽量仔细认真的教他们,并不藏私。
雨水过后,大棚里被用简易的木架给棚起来的豌豆苗开始在培土里渐渐长出真叶,这时刘诚和杜昭便开始登记起各家各户要多少豆苗的事情,原来这事情是归公孙季管,可是现在他做了外宅的大管家,便没有时间管这事了。每天忙着白糖作坊的进出事宜。
豆苗育好,各庄便出动了几辆大车前来拉苗,邹家是直接让他们连苗带架子一起拉。回去之后只需要按株分派既可,拉走豆苗的自然是千恩万谢。豌豆的种植完全是按照农书上所讲,事先施好了底肥,又撒上了草木灰。经过了农夫们精心的侍候,不过是两三天光景。这些育好的苗便在田里茁壮的生长了起来。
五郎在育苗之前,就和几个兄弟把今年有可能会大涝一场的事情和文相在信里说个明白。同时劝文相不妨将洛阳家中的数百倾良田拿出一部分按照他们的办法去种植豌豆,文相虽不尽信,然而想到去年邹家种的秫秸便是大丰收,所以一面给徒孙们回信一面让文季恩派人回洛阳老家,让老家的人种上十倾的豌豆。他倒要看看这几个徒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羊毛一共多少钱?”邹晨看着恒信玻璃的大掌柜黄有良送上来的单子笑着问道。豌豆刚种上没几天,恒信玻璃坊的人从草原上回来了。原定是年前可以到家,可是去年特别的冷。他们在草原把玻璃卖完又收了羊毛之后被风雪困在了边城半个月。
恒信玻璃果真大方,一下子替她收了五十车的羊毛,足够支撑她一年的用量了。
黄有良原来是黄家的大管家,主要负责的就是对外经商,自从成立了作坊之后他便成了大掌柜。作坊一个月给他二百多贯的工钱,如今也过得跟个地主似的日子。
“小女郎。这不要钱!”黄有良听到邹晨问到羊毛的价格,立刻笑眯眯的说道。
“不要钱?”邹晨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是恍然大悟状。这不要钱,显然就是想要经营权。
黄有良拱手笑道:“小女郎,我听闻您的作坊想把货给卖到草原去。但是不知道能否把这条商路给恒信做做,至于价钱嘛,一切好商量。”
“要找商队,自然还是要找自己家的,这样用起来才是放心!只是你们只能在草原上经营,中原可不归你们啊。”邹晨做出保证,然后又说道,“这个羊毛的价格还是和我结了吧,这样的话我也好算成本。”
“小女郎,真不要钱!”黄有良得到保证之后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我们真的没花一文钱,这羊毛是草原那边几个部落白送给我们的,他们知道我们在收羊毛。根本连价格都没有问,直接把羊毛给送了过来。还多谢咱们帮他们处理这些垃圾呢……”黄有良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讥笑,这些无知的草原人,脑子笨的如同豕狗,商队们收羊毛他们还感恩戴德的不得了。
“这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次的生意罢了,下次你们再去收,可就不好收了。那时他们就知道了羊毛是用来做什么的,岂会再白白送给你们?”邹晨听了之后也笑了。
“你们商队从草原回来人吃马嚼的也要不少钱,这样吧,这次商队的全部费用由我承担了。等到下次我们再算羊毛的钱,这生意可不是我外祖一家的,咱们还是算得清楚最好。”邹晨看到黄有良想拒绝,笑着劝道。
多亏得女夫子的介绍,现在招了一百二十名熟练的织工,她们的手法比邹家庄的那些妇人们更为精良,邹晨挑了手法最好的一批人去做手工地毯,剩下的全部用机器。准备卖到草原的是正儿八经的黄金地毯,整块地毯的用料便高达数千两银子。采用蚕丝、金银丝线和羊毛,价格昂贵,用料考究,而且完全采用后世土耳其地毯的森纳结法,既华贵又高雅。
这样的地毯卖到草原,不怕不赚钱!邹晨暗暗地想到。
转眼时光易过。出了正月文家便派了马车来接人。随着马车来的,是文家的次孙文康世。文康世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接五郎前去东京,其次是为了显示文家对邹家的看重。
邹家人并不知道文康世会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幸好五郎与文康世私交甚好,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文康世在邹家住了几日,便和五郎一起回了东京城。
三月间,黄河又一次决口,李仲昌等人主张堵塞‘商胡’(今河南濮阳东)的黄河水,使黄河流入六塔河。邹晨看到五郎写来的家书。急的一头虚汗,立刻提笔给五郎写了一封信,要求他立刻尽最大能力去劝阻文相。要文相不可附议这项决议。然而,历史还是按照原定的道路一直在行走,不久之后,文彦博、富弼等人支持李仲昌的方案,开凿六塔河。贾昌朝坚决反对。
四月,新修的六塔河堤再度决口,溺死不少服役士兵,河水卷走许多修河所用物资,损失十分惨重。枢密使贾昌朝乘机发难,企图以此为口实攻击文彦博、富弼。并派人暗中勾结宦官刘恢,秘密告诉仁宗说六塔河决口后淹死数千人,而且六塔河凿土时涉及禁忌之日、六塔河口地名与赵姓和宋仁宗名字有牵连等等。故意造谣中伤。
仁宗派人前去查实后查无此事,但李仲昌等人在开凿河道时确实也有不少失误之处。于是,凡涉及开凿六塔河的有关人员均被再一次贬黜。
文相在这一次六塔河事件中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就这样,在一次次朝堂交风之中,飘飘摇摇的五月在满天飞雨中来到了人间。这一场接一场的暴雨吓坏了所有的人。雨水过大,造成河道上涨。眼看着就是要一场洪灾。那些种麦子和水稻的人家更是欲哭无泪,小麦大量倒伏,水稻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眼看着颗粒无收。
原本这几日天气放晴,邹家庄的人全庄出动想抢收豌豆,可是今天上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半下午便下起了雨来。
邹晨在闲云居的二楼卧室里陪着柳氏和母亲,几个人围着还没有满月的小宝宝在说话。小七好奇的捏捏小侄子的手,然后又不停的看看自己的手,似乎想比个大小。便听到一声雷响,然后豆大的暴雨把玻璃打的噼啪做响,邹晨哎呀一声站起来往外看,只见这雨越下越大,真像瓢泼似的,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在走廊处挂着的风铃这时猛烈的敲击了起来,发出几不成调的嗓音,一声声敲打在屋里几个人的心口之中。
“哎呀!俺的娘!”柳氏抚住胸口,眼睛里含着泪水,“几千亩啊!咱庄里几千亩的豌豆啊……”声音颤抖着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
黄丽娘双手合十,含了句佛:“满天神佛保佑,这雨快别再下了,再下庄稼就绝收了。”
乌倩躺在床榻上,手里牵着儿子的小手,同样也是满心的担忧。二郎他们因为这几日家中抢收豌豆,所以请了几天假回家帮忙,现在从早到晚都在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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