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接了回贴,大叫一声:“娘子!你瞧,这可是狄相公的亲笔回贴啊!哇哈哈哈,老子要好好保存起来,将来等儿子长大了让他看看。老子也是狄相公的座上客,哈哈哈……”
“你是谁的老子?”风五娘冷哼道。
“我是我儿子的老子,嘿嘿,娘子,慢点慢点,可不能动了胎气。……”仇九一副忠犬状,小心翼翼地护着风五娘的肚子。古人常说前怀男后怀女,娘子这一次明显的是后怀。肯定是个闺女。老子,呃不,仇九我也要儿女双全啦。
仇九第二日换上了正装,带着几个家仆便去了通判府。到了一看,通判府开了左面那道大门。门前站着狄府的管家在束手等着他。仇九皱了下眉,过门而不入。去了小角门。
狄管家愣了愣,急忙追在仇九的后面随着他进了小角门。
仇九浑不吝的说道:“狄管家,你家大门往常都没开过,怎么今天开开了?”狄管家晕了一下,这可是为了迎接您老人家才开的东边门,这是将您当做贵客迎接的啊。
“我家娘子说,你狄府的大门还是关起来好看些。”仇九笑嘻嘻地一脸的不在乎,“我仇九没别的本事,就是听娘子话,这听娘子话啊!嗯,活得久……”说完了这句话,大摇大摆的当先就往通判府的会客厅中走去。
狄管家站在仇九身后,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也不管仇九能不能看到。而后一溜小跑追了上去,用比刚才还热情百倍的语气,一路介绍着通判府里的花草树木。
“得了,得了!”仇九摆摆说,“这通判府我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了,还用得着你介绍?当年哥在街上混的时候,可没少打通判府的主意,嘿嘿,只是现在九哥我啊改行了,……”
跟在仇九身后的几个狄府小厮听了这话掩唇吃吃直笑,被狄管家虎目一瞪吓的不敢再出声了。
仇九在会客厅中等了一会,便来了一个内宅管家将他请到了狄青的卧室之中。狄青正拥着斜卧,胡髭上面起了数个巨大的疽,将原本俊美的脸色衬托得狰狞可怕。仇九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啊。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先行了个礼,然后大咧咧地坐在狄青的床榻旁边。
“狄通判,我听说你生病快死了,所以特意为你找来了一个善治疽病的良医,……”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客套话,仇九干脆了当的把来意给直说了。
来给他们送茶的内宅管家差点趔趄了一下:我们虽然都是武人,可是好歹还知道说几句客套话,哪像这位一来就说你快要死了。
狄青听了仇九的话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青不惧死,死又奈何之?”
“别文绉绉的,我也听不懂。”仇九挖挖耳朵,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呢,西夏的人盼着你死呢,你死了我估计他们从皇帝到奴隶都能高兴得蹦了起来。”
“你要是想叛国,就只管去死,让西夏的君臣们高兴高兴。你要是对大宋朝真心爱戴,你就接受了这个医士,让他替你治病。……”仇九双目中露出一丝精光。
狄青长叹了一声,扭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是的,我想死,我待君有意,然君待我无情。我为大宋朝冲锋陷阵,立下了累累战功,可是朝廷是如何待我?怎不叫我心寒?
内宅管家听了仇九的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狄青的床榻前,哽咽道:“将军!求将军听听仇郎的话,求将军治病吧!……”说完之后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哀求。
仇九看着狄府的内宅管家额头都磕出了血丝,幽幽长叹道:“我家娘子和我讲了一个小故事,我一直没弄明白是啥意思,我知道狄相公学识渊博,所以想来问问。故事是说,前朝有一位皇帝手下有一员大将,大将能征善战为皇帝打下了大好江山。这位将军十六岁从军,勇而善谋,……平生前后二十五战而未见败绩,……可是满朝文臣惧怕将军反叛朝廷,竟以朝廷疑耳的罪名把将军给贬谪,……”仇九娓娓而谈,将狄青这一生的战绩一一说了出来。
听得内宅管家都忘了磕头,怔怔的听着这个市井闲人讲着他家将军的故事。
“……这位将军因觉得受到心灰意冷,所以一心求死,他将来替他治病的医士所配的药全部倒在了花园的牡丹花下。那牡丹花,喝了将军的药之后渐渐枯死。那将军又对人讲,吾园中牡丹无故枯死,吾命不久矣……”
“过不多久,将军果然病发身亡!将军死后,皇帝万分悲痛,亲下诏书又写了奠文,整日哀哭不已。过不几年,皇帝也薨了。新帝继位之后,强敌来犯,这时满朝文武中竟是找不到一位能征善战之人,新帝思念起了那位病亡的将军,可这时,强敌已打到京城之下。新帝亡,国家灭,我汉人绝矣,……”
“别说了!”狄青红着眼瞪着仇九,仿佛仇九是他的杀母仇人一般。
“将军!”仇九用着内宅管家的称呼说道,“你今年才四十九岁,你能多活二十年,乃是我宋朝臣民之福,你现在死,乃是西夏臣民之福。是生是死,任将军自选。明日此时,我带医士前来为将军治病,告辞了!”
仇九说完甩袖离去,留下狄青无力的斜倚着床榻。
过了许久,狄青的卧室之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圣人!狄青冤呐,……”
第二日,仇九果然如期带了徐医士前去给狄青看病,他又在狄青家中呆了数个时辰为他煎药熬汤,亲自端到了狄青面前盯着他把汤药给喝了下去。狄青喝完之后,仇九长吁一口气,开玩笑道:“将军园中的牡丹花有福了,说不定明年还能开花呢!”
狄青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怔肿的看着仇九。
仇九叹了口气,肃然整了整衣衫,大礼拜下,“这一拜,为我大宋臣民而拜。”
再拜,“这一拜,为我仇九而拜,仇九向来仰慕将军于百万军中,进出敌将阵营,如入无人之境。于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
复拜,“这一拜,替我家娘子而拜,我家娘子言道,谢谢将军替她叔父守了家门。”说完之后竟是撩袍跪下,郑重伏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我家娘子有孕在身,我替娘子跪首了。”
狄青堂堂七尺昂藏男儿,看着仇九这个市井闲汉,竟是双眼发红,伏在床榻之上失声痛哭……
PS:
这一章写的落泪数次。为狄青而哭!我一直认为狄青并不是单纯的发疽而已,而是应该心灰意冷不愿再医治,一心求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邹晨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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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仇九去拜会过狄青之后,狄青的病情果然有所减轻。
为了替狄青治病,徐楼台干脆直接住进了通判府,他的妻女则是被邹家接走。邹家常年有两幢小楼在空着,一幢是将来小七的,另一幢则是用来客居,井氏母女便住进了客居之中。
邹家人终于从三郎的嘴里知道了原来是邹晨去延请的徐楼台来替狄青看病,邹正达和邹正业虽然愁于文相公原本就不喜狄青,自家这样暗中与文相做对,未免太令五郎夹在中间难做了,可还是一力把事情给承担了下来,在给五郎的家书中直接言明是邹家为狄青请的医士。
狄青身体稍有好转,便向朝廷上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折,奏折中说自己百病缠身,恐怕不能胜任任何职务,要求养老,又言道喜爱京城繁华,所以乞求圣人允许他在京城頣养天年。言下之意便是把自己当做人质,两个儿子留在军中。又给文彥博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感谢了文相令邹家为自己延请名医,如今身子已经有所好转,请文相在帝前多说好话,允许自己回京城养老。
文彥博读了狄青的来信,躲在书房中失声痛哭。
狄之正,吾不如也!文彥博长叹。
次日,他率先上了一道表章,请求圣人允许疾病缠身的狄青回到京中养老。仁宗大喜,他原本就想让狄青归京,可是害怕文臣们反对,所以将狄青的奏折留中不发,没想到文彥博竟是同意他归京。文彥博一打开头,那些文臣们也慢慢的开始上表章,允许狄青返京。只是要他必须交出手中军权,并且不能再担任职务。
嘉佑二年,‘面涅将军’狄汉臣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务在陈州通判任上致仕,年四十九岁。
邹晨听到了朝中传来的消息,躲到了房中,抱着被子大哭了一场。为狄青哭为大宋哭!
自此之后,邹家进京送菜的马车又多了一辆,每当邹家出了什么好的糖品,或是什么精美的地毯,凡是给文相公送去一份的都会给狄青送去一份。为了怕人误会邹家人结交文武。有附党之名,所以这一辆乃是用仇九的名义送去。
三郎的婚事,很快的便定了下来。徐楼台原本就对三郎挺满意。再加上又对邹家的行为极其佩服。所以两方家庭便在宛丘这里由鲁妈妈为媒下了聘礼,由于来时匆忙徐楼台也没有带什么礼物,狄青知道之后派人送来了数件礼物权充贺礼。
三郎的婚事邹正义和朱氏基本上没有怎么出面,全是由二房三房一力承担。
邹老爷子向徐楼台保证,待得徐小宛嫁来之后。两兄弟即刻分家。邹家已经为三郎选好了地址,准备另起一幢小楼。祖母和父母跟着大郎不需要三郎赡养,只是每月付赡养费罢了。徐楼台听了之后哪里有不欢喜的?女儿嫁进来便当家做主了,假意推辞了几句便把这件事情给定下了。
于是两家约好,等到徐家人回了当涂县,邹家立刻前去迎娶。徐楼台原本还觉得较为急促,可是再一听原来是四郎定好的明年成亲之后才释然,确实是没有兄弟俩个同一年结婚的道理。所以只能先委屈徐小宛。邹家愿意在其他方面对徐小宛做出补偿,愿让三郎去当涂县千里迎亲,给徐小宛赤金头饰一套和二百亩旱田这两样可以写在嫁妆单子里。
徐楼台权衡了一下利弊,又和浑家商量了一夜,第二天便答应了这件事情。
如果徐楼台不答应。那么四郎的婚事又要再晚一年了。原本二郎结婚的时候便有一些违制了,按理大郎不结婚二郎是不能结婚的。可是眼看见大郎没有人前去提亲。也没有媒婆愿意替他做媒,所以家里便以已经分家的缘故让二郎先成了亲,更何况那时大房和邹晨家关系正僵着,恨不得大房永远消失呢。
如果说前次为大房盖房子邹晨心中有不愿,可是此次为三郎盖房子,则是满心欢喜。徐楼台人品高洁,徐小宛天真烂漫,井氏温柔贤惠,徐家人都是品性正直的好人。虽然徐小宛刁钻了一些,然而她本性却是极其善良,等到嫁了人做了母亲哪里还能刁钻的起来?
徐家人走时,邹晨家送给了徐小宛一套赤金头面,另外两百亩写着徐小宛大名的旱田。欢欢喜喜的把徐楼台一家人送走,黄丽娘立刻把何思麻叫到了家中。
黄丽娘拉着何思麻的手,一脸歉意:“思麻,婶婶这次有些对你不住。当初你成亲的时候,婶婶也不过是只给了你一套头面。”何思麻虽然知道了三郎成亲的条件之后,心里有些烦闷却从来没有在大郎面前提起过。听到了黄丽娘向她道歉立刻福了一福,说自己没事。
黄丽娘赞叹道:“还是我二嫂眼光好,看看替我们大郎找的这个好浑家哟。”说着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两张地契来。
“这一张,是二百亩旱田,你三弟妹有的,按理你也该有一份。这一张,是五十亩的地契,是婶婶我私下给你的。你可别嫌弃呀,……”黄丽娘笑眯眯地说道。
给何思麻二百五十亩地是经过家里人慎重考虑的,不能只给三郎却不给大郎,这样不免兄弟不合。再则现在邹家也不在乎这些小钱,几百亩地不过是眨眼间便能买到。何思麻一心一意孝顺朱氏和马氏,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她也值得这几百亩地的馈赠。
何思麻急忙摆手说自己不要,黄丽娘强行将匣子塞到她的手里,命令她必须得收下,何思麻这才敢收下。
“思麻啊!”黄丽娘语重心长的说道,“咱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当年,你婆婆,你阿翁和阿姑做的那些事。……唉,不提了!所以我们没办法把你婆婆接到家中奉养。只能劳你多多费心了,你日后但凡有何事,不论早晚都可以来回我们。只要是对的,你二婶和三婶就给你做主,……”
何思麻立刻福了一福,脸带笑意说道:“我婆婆和阿爹阿娘待我都挺好的,思麻自幼失估,来了邹家才有了爹娘,自然会好好孝顺他们。”
“我的儿。你是个好孩子!”黄丽娘将她揽在怀里。
“你是我二嫂保的媒,论理就和我是一家人。日后你只管把黄家当做你的娘家,有什么委屈什么难办的事都可以来找我。”黄丽娘接着说道。“思麻。日后若生下了一男半女,好好教导他读书做人,将来考了秀才举人给你,这才是你正经的福气。万不可溺爱到时害了孩子一生啊……”
何思麻听了之后连忙点头说知道了,黄丽娘这才满意的放她离开。待何思麻走后。柳氏和邹晨从里间出来,柳氏笑道:“这思麻确实是个好孩子,二嫂真是慧眼识珠,替大郎保的好媒。”
黄丽娘请柳氏坐下,笑吟吟地说道:“那是,要论眼光自然是谁也比不过我二嫂。整个黄家中哪个也没有她有福气。”
邹晨听到母亲这样说,笑了笑,想起了二舅便开口问道:“阿娘。我二舅可有家书送来?怎么都比平时晚一个多月了还没见有书信?”
“上次来信时,听到你二舅说了一句,官家在考核转运使,于是各转运使又去考核各地方官员,现在地方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弹劾罢黜,你二舅怕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忙着没有空给家里写信。”黄丽娘轻轻叹道。
“二舅去了四川达州做知县。虽然是升了一级,离家也怪远的,以前在大明府一两个月可以接到一封信,现在三四个月还收不到信呢。”邹晨一边说一边给母亲倒了一碗茶双手奉到了近前,然后又给柳氏奉了一碗茶。
“可不是,……”黄丽娘眼神迷离,想必也是想起了远在异乡的二哥。
母女仨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杜昭突然在外面低声喊邹晨的名字,邹晨走出去后听到杜昭说了几句,大吃了一惊,掀帘回去和母亲说了一下,立刻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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