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不要这个家了,你懂吗?”陈琦痛苦的看着邹晨。
这句话里实在是有太多的信息含量,不要这个家。放弃对这个家的归属感,这对于一个古人来讲是简直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邹晨只当陈琦过于悲伤说的胡说。
“我的阿爹放弃了宗长的职位。以后他就是一个游子,一个没有家的游子。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不要我了,……”陈琦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呢!”邹晨低声安慰他,“父母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你瞧瞧今天鹿伯母哭的多伤心,连陈伯父的眼睛都红肿着。他们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不懂!”陈琦猛地摇头。“我是个质子,我是他们留在家里的质子。阿爹答应把我留在家里才换走了阿娘和弟弟,如果我不留下来,就得把弟弟留下来。阿爹他,……”
邹晨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陈伯父肯定是早就想离开陈家,可是一直苦无机会,终于趁着中了榜眼外放之际,要求带走妻儿,却被家里拒绝,于是只能留下一个儿子。
陈家好麻烦!邹晨摇摇头。
“你家里,是不是兄弟失和,有阋墙之事?”邹晨试探的问道。
“我六伯乃是嫡长子,按理应该长子继承家业,可是我祖父却偏偏喜欢我父亲,一心一意的想把祖业交到我父亲手中。我父亲却无意处理族中事宜,所以便装疯卖傻,每日留流于青楼妓馆之中。原本,父亲准备这样过一生。可是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祖父竟是生了把祖业交到我手里的念头。父亲不得已,只能去参加科考,然后把我们带走,……可是没想到,他们都走了,却只留下我一个,……”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陈琦哽咽道,“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你不知道,那些堂兄们多么可怕。他们时时引诱我,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对我明嘲热讽,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会继承祖业,所以他们才联合在一起打压我。……”
“晨妹妹,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肯定会偷偷的跟着父母离开,……”陈琦越过案几抓住了邹晨的手,紧紧的攥着。
“傻瓜!去和你祖父说,长幼无序,嫡次不分,乃乱家之源。你祖父若是不听你就讲些典故给他。看看那些家中嫡次子争家产的有几个能长久的?”邹晨将自己的手从陈琦的手中抽出,眼神明亮的说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陈琦挨打
陈琦听了邹晨的话微微一震,脸色急变,错愕万分,
她竟是如此敷衍我的?……心中犹如百花残败,一片枯槁。
他怔怔的瞧了邹晨半晌,嘴唇噏动,可是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又无力的松开。
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敛,他缓慢的站起身,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圈,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走回到了邹晨的身前。
“晨妹妹,你真是这么想的?……”软语轻柔,可是却透着无限的惆怅。轻蹙着眉心,眸中的溢彩流转不在,眼底闪动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紧紧盯着邹晨的双眼,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自己急需的东西。
邹晨被他瞧的有些恍惚,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向后仰了仰,螓首轻晃。她眨了几下眼晴,看着陈琦的一双璀璨星眸,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下,生的如此好看,要叫那些女儿家怎么办?目光流连在他因为生气而紧紧的抿着的唇角,鼻梁挺直,双眉入鬃,脸上棱角分明,浓密黑发衬得少年的容貌是那样的俊美。
邹晨一阵失神,气息微乱,手指微微颤抖,天青色丝绦从她手中飘飞而起,随着一阵轻风摇曳飞舞,缱绻在邹晨的身边……
他有一双如琉璃般澄澈的双眸,眸光熠熠,温情似火,却又熏香醉人。眼中莹莹碎芒闪过,令人迷醉,又似两口深潭吸引着往潭中扑去,不可自拨,越陷越深。邹晨从后背升起一阵酥麻的感觉,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自己,似要飘飘飞仙而去,飞到他的眼眸之中。
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浪裹挟着沉重的鼻吸声在她耳边传来,邹晨猛的一惊,清醒了几分。
“晨妹妹,……”一声梦呓在她耳边如梦似幻的响起,让她刚刚清醒的神志又迷乱了几分。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脸庞,脸上红霞飞舞,气息如兰。
这时,一阵咳嗽声传来。邹晨突然被惊醒,她深吸几口气,慌乱想要站起来却踩着了自己的裙角。她哎哟了一声差点歪倒,不妨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接住。
一阵电流从陈琦的手上传过,邹晨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她扭头看着陈琦微怔,只见他双颊滚烫,目光迷漓。星眸莹莹。她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空气,抓住了自己的衣领逃离了陈琦的怀抱,踉跄着后退几步,语无伦次的说道:“我说什么了?……我,……我……”
邹晨猛地回过身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杜昭和牛妈妈,只见她们一迭声的咳嗽不已。
陈琦则是尴尬的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为自己唐突了邹晨而懊悔,方才那几声咳嗽惊醒了他,他立刻就恢复了神智。可是。刚刚邹晨差点跌倒,他便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她,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自己的身子整个便如同被闪电击中,莫名的颤抖了起来。他差点控制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个快速离开的身体。
唐突了心上人是什么后果,他不敢想象。邹晨在他眼里是这么美好。这么令他尊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象对那些妓子一样去碰触佳人呢?
陈琦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转过身一脸懊悔的说道:“晨妹妹,我,……”他抬起头却看到邹晨一脸的红晕,似喜非喜,似嗔非嗔,双目如秋水般多情,他呆呆的看着眼前人,话都忘记说了。
“你?……”邹晨跺了下脚,为自己迷醉而羞愧,也为自己动情而脸红。如同刚才陈琦那般在走廊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又回过头看了看她,再想一想自己方才的迷醉表情,双颊如同红透的苹果一般。
尼玛!老娘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为一个十三四岁少年动情了。
一阵羞涩在心里浮起,她拿起手帕捂着脸,跳下走廊连鞋子都没有穿慌不择路的往自在居跑去,一路之上裙踞飘扬,环佩叮当。
陈琦也随着她跳下了走廊,追了两步,喊了她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怅然若失的看着邹晨的背影消失在了西院中。
“晨妹妹,……”陈琦呓语道。
邹晨跑到了自在居,慌乱的倚在大门上,直到身后石竹石燕喊着她的名字一路小跑着跟了上来。听到她们的声音后,邹晨如同一只被惊醒的小鹿,蹭的跳了起来,提起裙角就往主楼里跑去。
她关上了卧室的门,呼吸急促,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我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吗?”
……
脑子里不停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我才不喜欢他!”邹晨大声的对自己说道,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她扑到床上,把被子给全部散开,一头钻进去再也不肯出来了,心中如同繁花盛开,一株绿芽悄悄破土绽放。
陈琦什么时间走的,邹晨根本不知道,她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管是谁来叫都不愿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石竹和石燕猛烈的敲门声给惊醒。
“小女郎,您没事吧?”石竹石燕上下左右看着邹晨,焦急的问道。
邹晨深吸一口气,垂眸笑道:“没事,瞧我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看你们俩急的?”
“小女郎,可吓死我们了!”石竹抚着胸口,将邹晨扶到了窗边的镜前,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给她讲昨天的事情。
原来,陈琦看到自己唐突了邹晨,等到邹晨跑走后就跪在西院里乞求黄丽娘原谅。黄丽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便去问杜昭和牛妈,杜昭和牛妈妈则不约而同选择了隐藏两小摔在一起的事情,只是讲了他们俩人差点碰到了一起,黄丽娘听后长吐了一口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她将陈琦劝了起来,然后嘱咐他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陈琦慌不迭的答应了。等到好不容易把陈琦劝走,派了护院送他回家。邹晨却是死活不肯下楼。吓得黄丽娘以为邹晨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再三问了杜昭和牛妈妈,确定俩人并没有做了不得体的事情。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出来了。”黄丽娘看到来向自己请安的女儿后,气得打了邹晨一下。
邹晨笑嘻嘻的依偎在黄丽娘的身边,讨好的说道:“阿娘,我这不是瞌睡上头,想多睡一会吗?”黄丽娘看到女儿当面撒谎,想斥责她几句,可是再一看她粉面含笑。肌肤赛雪,眉间隐含着一股春意,突然怔肿了一下。
女儿。长大了!
她叹了一声,伸出手将邹晨揽进了怀里,“以后,再也不可如此了。让阿娘多担心啊,还以为你受了委屈呢?”邹晨嗯了一声。像一只小猫般在母亲怀里蹭了蹭。
陈琦早上起来便在自家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有心想去邹家庄向邹晨当面赔罪,却又怕再次唐突佳人。自己做错事伤害了她,如果不赔罪,实在是心中难安。
想了半天之后,突然想起来了在府学中读书的邹家几个兄弟。他因为要送父母远行。所以请了三天的假,今天是第三天,明天就该上学去了。
不如去上学!这个念头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
他急勿勿的去向祖父祖母请了安。立刻带着小厮去了府学。
陈家宗长看着孙子急勿勿的身影,欣慰的连连点头,孙子喜爱读书这是天大的好事。陈家子弟之中,顽劣之人众多,可是爱读书的却只有那么几个。可惜陈宗长没有读心术。要是知道孙子是为了去向邹晨道歉才急着去上学,也不知他会是什么心情。
陈琦到了府学之后先规规矩矩的消了假。然后就去开始听课,等到课后他才捉住了邹家的几个兄弟。
“你说啥?”二郎不相信的看着陈琦,“你让我们给你传一封信?开甚玩笑,私相授受,礼法不容。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去我家告诉我三叔三婶,自然有他们为你做主,给我小妹写啥信?”
“我,我……”陈琦急的抓耳挠腮可是却不敢说昨天的事情,只好编个瞎话说自己昨天哭的太厉害了,怕邹晨笑话他想写信解释一下。
“不行,不行!”二郎四郎六郎齐齐摇头。
“往常你送礼物就算了,没有什么私自夹带,未婚夫婿送给小娘子礼物这是礼法允许的,以前你们写信,那也是幼年之时,在双方家长监督之下写的。你现在要写信这可不能行,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捎这个信的!”四郎说完了话,又恶狠狠的警告陈琦,“你若是敢做出什么败坏我小妹名节的事情,我肯定一巴掌拍死你。”
陈琦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三个舅兄甩袖而去,苦恼的蹲在地上抱头长叹。
“啪”的一声,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用左手打了右手几下,“我叫你唐突,我叫你乱伸手,打你,打你,……”看的躲在一旁的邹家三兄弟眼皮直跳。
“二哥,你说这小子发什么疯呢?”六郎疑惑的问道。
二郎嘘的一声制止他再说下去,低声道:“估计是惹小妹生气了,想写信求情呢。”
四郎不悦的看了他们俩人一眼,不满的说道:“胡扯,小妹能会和他一般见识?我觉得肯定是这小子做了啥对不起小妹的事情,让小妹知道了。比如,……”四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想起陈家的几个子弟都是经常留连在青楼妓馆之中,莫非……
他看着陈琦在那里自己发疯打自己,一会右手打左手,一会伸手打自己的脸,很明显就是做了贼想求得浑家原谅的动作啊。
他大叫一声,钻了出去,拎着陈琦的领子就是一顿老拳,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小子,你个王八蛋,你敢做对不起我小妹的事情?我打死你,……”
陈琦慌乱的护着头,可是听到四郎这样骂他,一时之间泄了气,他大哭道:“我对不起晨妹妹,都是我的错,四哥你打我吧……”
原本二郎和六郎还是来拉架的,可是听到陈琦这样一说,纷纷愣住。
这小子果真做了对不起小妹的事情?兄弟两人怒从心头起,帮着四郎把陈琦给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把陈琦打得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巳节相遇
陈琦挨打的消息快速的传到了邹家庄,……
邹晨知道了消息之后一阵错愕,然后便是一阵抵制不住的笑声。可是笑过之后,心里却莫名的担心起陈琦来。
三个哥哥自小务农,是有几把子力气的,若是真把他打坏了那可怎么得了?
她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法,自己又不能亲自前去看他。于是,便隐晦的暗示邹正业去看陈琦的时候帮她看看到底怎么样。
陈宗长在家中询问陈琦到底是为何挨打?陈琦哪里敢说实话,便支支吾吾的说是由于学术见解不同,四个人争辩了起来,结果最后就动了手。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受委屈,他心虚的说自己也将邹家三兄弟打的不轻。
陈宗长一头火星的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孙子,打的不轻?人家一点伤也看不到,倒是你鼻青脸肿,一脸凄惨样子,这叫打的不轻?……
陈宗长虽然生气,可是邹家两位直节郎前来陪不是的时候却是一脸风清云淡,极其豁达,说孩子们打架这是常有的事情,今天打完明天便合好也是经常有的。让邹家两位直节郎不必在意,不过是小事耳,然后客客气气的让他们看了陈琦说了一会话便把人送走了。
待客人走后,陈六郎询问父亲怎么连责备都没有,就这样把事情给掀过去了?
陈宗长瞪了大儿子一眼,“你要如何责备?我身为一宗之长,难道要我以宗长之身去斥责两位直节郎吗?原本就是孩子们打架,只不过是下手没个轻重,难不成你要咱们家再派人把邹家三小打一顿?小孩子们打架大人们再参与进去,这不转眼成仇了?”陈六郎唯唯喏喏称是,不敢再说话了。
陈宗长叹了一声,想起了远行的次子。若是十三在,此事何需我出面,他自己便能处理了。
忽然想起,十三从小到大,竟然没有让自己操过哪怕一点的心,从小他自己便知道上进求学,认真攻读经义,自己从未催促过他。小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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