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还不信……玉英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
院子里,陈瑶兴高采烈的和胡氏商量着要往哪个小娘子家里去提亲。
十房里,陈四正怒气冲冲的责骂许氏。
“二伯娘骂的确实不错,你就是一个做田扒粪的现世宝穷鬼,你有几个胆子,敢和十三弟做对?你在家胡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想我?原本十三弟已经许给我,让我在江东路管着几个小吏收田税,你这一搅和,现在可好了,我被从江东路赶回来了,家也被砸了,你舒坦了吧?”
骂了之后还觉得不解恨,又呸了一口“你个败家娘们!”当初自己走的时候千叮万嘱的,让浑家在家里千万要多顺着陈琦,多讨好着天然居,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在江东路卖力的讨陈十三欢心,最终却被家里的浑家拖了后腿……
想着那油水颇多的收田税职位,心里一阵阵的后悔,我怎么就瞎了眼娶了这样的一个瞎眼浑家呢?
“我……我不是想着琦哥家的昏迷不醒,万一……万一扛不过去了,那咱家的外甥女不就是有机会了吗?”许氏期期艾艾的说道。心里也是后悔不迭,我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敢找天然居的麻烦?我肯定会把邹氏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现在家里被砸了还没处说理去,外面又到处在传言自己的女儿领着表姊往族兄院里钻,名声已经坏透了。
“我呸,你个不知羞耻的蠢妇!”陈四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将许氏踹出老远“他娘的,你不顾老子的死活和前程,一门心思的就想着你母亲家的荣华富贵?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拿我的前程换你母亲家的富贵啊?”听到许氏的惨叫声,更觉得心烦,冲上前一阵拳打脚踢,将许氏打的鼻青脸肿。
玉漱躲在门外吓的浑身发抖,看到父亲在打母亲,突的升起了勇气,冲进屋子扑到了许氏身上瞪着陈四说道:“阿爹,你不要打我娘。”
陈四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还心疼她?她都要把你害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滚回你的房去,再敢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看着女儿不为所动,却目眦欲裂的瞪着自己,向天狂笑几声,心中无限的悲哀“姓许的,你现在满意了?我没了差事,女儿的名声也败坏了,这就是你的目的?”
从怀里摸出一纸休书来,啪的一下拍在许氏身上“我原本想着和你好好谈谈,可是没想到女儿都已经被你教养成这个样子。我陈四的儿子又死的早,现在连个后悔的地方都没有……”
许氏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因许氏无子,要求将其体弃,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许氏一看就着了急,大吼道:“什么无子,那儿子不是我生的吗?我怎么会没有儿子?”
陈四理都不理她,板着脸道:“给你三天的时间,从我家里滚出去,女儿你也带走,我不要名声败坏的女儿,万一将来妨了我未来儿子的前程了呢。”
“你?””许氏着了急,拼命的爬起来,张牙舞爪的骂道“你是不是在江东路找了相好的?我告诉你,老娘和你拼了!老娘就是死也得死在陈家,绝不会把位子腾出来给那个jian货……”
陈四嗤笑道:“当着女儿的面子你就敢这样闹,可想而知将来玉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反正这宅子我已经卖给大伯了,过几天陈六郎就来收宅子。”
“你不能卖!”许氏一听宅子被卖就慌了,哀求道“你卖了,我和玉漱怎么办?她可是你亲闺女啊。”
“你怎么办?你回你那掏心掏肺的娘家去呀,你大哥不是还指望着你把他闺女送到陈琦房里做小吗?”陈四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好象在看人影戏表演。
也不知道我现在回江东路还来不来得及,一会我还得往鹿家跑一趟,再托他们说说好话,想必十三弟知道了我将许氏休弃的消息还会重新接纳我。陈四不再理这一对母女,背着手往院外走,心里却在思忖着往鹿家去的时候要送什么礼物。
许氏大吼一声,就往陈四的背影扑去,嘴里一迭声的在骂:“我给你生儿育女,侍候你吃侍候你穿,临到老了你居然敢休我?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玉漱看到父母又在院子里打起来了,吓的尖叫一声……
邹晨在和陈琦商量事情。
“现在皇帝太小,朝堂中的事情都是由两府做主,学士院的作用被大大消减。这个时候进学士院,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时机!”邹晨哄着晶晶不让她睡觉,这几天她刚刚换了一个新环境,经常是白天睡觉,晚上闹夜,整夜整夜的不让人休息。
邹晨又不愿意让别人帮自己养孩子,这几天晚上把陈琦折腾坏了,一天夜里要起来好几遍,可是这是头生女,陈琦纵是辛苦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觉得甘之如饴。
陈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走过去冲她做了一个鬼脸,晶晶立刻睁大了眼睛冲着父亲笑。
陈琦的心便软成了一汪水。
“我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候,可是你再想想,现在竞争的人少,所以我进学士院的机会就多些。若是等再过几年皇帝长大些有了主见,那时再进学士院岂不是挤得头破血流?”陈琦一边逗弄着女儿一边说道。
邹晨听了这话,觉得颇有道理,便不再提这件事情,反正家里有的是钱,随陈琦折腾去。
刘成在外求见。
“小郎君,小主母,我已经挨个给咱们家在宛丘的故旧递了贴子,有的是当即就回了贴子,有的是说主家不在,等过几天再回贴……”刘成说着就把手里的拜贴递了上来。
邹晨就着陈琦的手看了看,包绶、狄青家里都给投了,剩下的一些就是陈琦在宛丘认识的普通文人,对陈琦的未来没有什么帮助。
“咱家的门路还是太窄了呀……”邹晨不由得叹道。
“等我考上了学士院后,门路自然就宽了。”陈琦回过头安慰她。
“玢哥来了信,说是过几天等家里安顿好了就过来。”刘成又将玢哥的信呈了上来,顺势说道“七郎的府学已经安排好了,刚刚我去文府拜访了一趟,文大管家说已经打过招呼。”
刘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那文大管家的意思,是想让七郎入国子监。”
“国子监?”邹晨猛地激灵了一下“国子监里都是官员子弟,七郎无依无靠的,到那里难免被人欺负。再说了,欠这么大的人情,将来拿什么还?不是让我五哥还就是得让小七还……我怕将来还不起……”
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成了亲,便又去询问陈琦的意思,陈琦倒没有想那么多,思忖了一下,道:“我看小七还是入开封府学最好。”
“那我再跑一趟!”刘成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行,那就这么安排吧,我去找小七一起去先生院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陈琦将拜贴全放在邹晨面前,拍了拍女儿的小手就转身出去了。
刘成等到陈琦出去,才笑着说道:“小郎君是个明白人。”
邹晨听到刘成在夸陈琦,便抿嘴笑笑,没有接话。
第三百六十七章杂事
文彦博下了值,文季恩立刻派人过去通知了陈琦,陈琦便带着邹晨和女儿过去。
邹晨抱着女儿在正堂中向文彦博请了安,又替自己的二伯和父亲也请了安,被便人领到了正堂旁边的倒座中。因现在文府没有女主人,文夫人还留在洛阳守孝,所以就由梅妈妈来接待邹晨。
“嘉禾是在族学里启蒙的?”文彦博问道。
“是,”陈琦听到文彦博问话,恭敬的叉手站立,“小的时候,后进比较顽劣,祖父和父亲也不知为**碎了多少心,直到后来进了族学才算收敛了一二。”
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又见文彦博听的用心,就把丁贤之的事情也讲了讲。
“……后来,丁先生来了,就跟着丁先生读书,没想到先生教的好,只学了几年便中了探花……”语气中没有半点夸耀自己的学习好,尽都是夸丁先生教的好。
文彦博听的心中愉悦,这丁贤之是自己推荐过去的,从文府中随便出去一个人便能教出一个探花郎来,足见自己有识人之能。
“贤之善长纵横之术,虽不合当今时局,然而多学些总是没有坏处,只是不可让人知道,否则又要说你钻研奇巧yin计。”文彦博便嘱咐道。
陈琦便微微一笑,低声称了一声是。
文彦博见他态度恭谨,心中更加惜才,想到此子与元朗有姻亲,再加上他是丁贤之教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派系中的人。
“去年曾听你说过,想要考学士院?”文彦博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正是,后进这几年一直在做学生,突然之间成了官员,觉得有些不合适,便想在学士院里多学上几年,一来巩固一下知识,二来也为以后打好基础。”陈琦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保留。
文彦博见他如此坦诚,捻须含笑。
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来,道:“这些,是我以前看过的,你拿去看看吧。”
又谈了几句便让陈琦下去了。
陈琦拿着书走到外间一看,《秋声赋》《本论》《原弊》《与高司谏书》竟然大半都是欧阳修的着作,陈琦眉头微蹙。
“你说相爷给你的尽都是欧阳修的着作?”在回家的马车里,邹晨将晶晶递到了杜昭手中,翻看起文彦博送给陈琦的几本书来。
陈琦以手支肘,双眼陷入迷茫之中,“相爷若是想让我苦读,应该给我四五六经之类的,又或者是春秋大义,怎么尽把当朝学士的着作给我了?”
“相爷有说学士院这批要招几个人吗?”邹晨看到这几本书上尽都是蝇头小字,想必是主人用功苦读之后留下的笔记,由此可见文彦博对欧阳修的文章是十分的推崇。
陈琦摇摇头,“并未明说,只是说让我仔细在家里攻读,半个月后去参加考试。”
“去年知贡举的是翰林学士范景仁吧?”邹晨翻了翻书,突然想到了什么。
“正是,”陈琦还在想着心思,便随口答道。
邹晨听了便没有再说什么,当看到文彦博在《与高司谏书》最后一页上写了一句“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笔迹散乱,字迹刚硬,可见写字当时是精神是非常激动。
便问道:“这本书相爷有说过是何时看过的吗?”
陈琦偏过头来看看,同样看到了这句话,“相爷说,这本书是当时在洛阳守庐时,惊闻先帝驾崩,神思散乱,不小心弄乱了书桌上的书籍,你瞧书页上还有大片的黑墨……”陈琦说到这里,突然睁大了眼睛,紧紧抓住了邹晨的手,“难道?”
“欧阳学士当年曾反对过今上登大宝……”邹晨用猜测的语调说道。
夫妻二人说到此处,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欧阳修如今肯定极为尴尬,必定是需要一个机会来向天下人证明。他能怎么证明?今上还这么小,就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所以,今年翰林学士院的选才,便是他证明的机会,想必今年的诗词歌赋全部都是要从孝字中延伸出来的。
今上还小,不会行孝,可是我们大臣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要代替今上去向先帝行孝。
“先帝尚未配享明堂……”因为在车上,不能明说,所以陈琦含含糊糊的说道。
邹晨便点点头。自从去年两宫为了明堂中先皇帝画像的摆放问题,和祖庙七室是再建一室好还是撤去一个没有血脉关系的牌位吵闹不休后,所有的人只顾得帮着两宫在争吵却忘了一直吵到现在先帝的画像还没有摆到明堂上面呢。
杜昭听的一头雾水,这俩人说的她全听懂了,可是又一句都没听明白……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晶晶,晶晶便扑腾着手臂回应她,天真无邪的笑脸瞬间便充塞了她的心间,她便什么都不想了,一心一意的逗着孩子笑。
“梅妈妈此人怎样?”陈琦见到车里人的目光全注意到他们的谈话里,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梅妈妈说起来还是我五哥的半个媒人,当年我五哥的亲事是她到了宛丘和我阿娘说的。”邹晨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梅妈妈膝下有一个孙女,明年就要出嫁,我送了她一顶翠珠花冠和一套从宛丘带来的苏锦嫁衣。”
陈琦闻听她送了这么重的礼,觉得有些贵重了,可是想到这花得是邹晨的私房钱,便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邹晨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梅妈妈的孙女就是文大管家的孙女。”陈琦听得眨了眨眼睛。
邹晨也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他们之间的事情,若不是梅妈妈主动向我说起,我还真不知道呢。我以前一直也以为文大管家终生未娶呢,却原来他连孙子都有了,想必不往外宣扬便是为了他儿子的前程。”
毕竟有一个给别人做大管家的父亲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怕是给文彦博做管家的。
“在当涂县做县丞。”邹晨轻声说道。
“你说甚?当涂县?那不是父亲的……可是县丞不姓文啊……”陈琦突然觉得脊梁骨升起一阵寒意。怪不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相爷知道的这么清楚,却原来都是父亲说的啊。那岂不是自家任何秘密都没有了吗?怪不得父亲每次来信都对县丞赞不绝口,说他这个县令当的极为舒心,县丞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原来……不是不找他麻烦,而是碍着情面不想找。
“那我家的亲戚在当涂县打着我父亲的旗号作威作福,想必相爷都知道了?”陈琦心有余悸的说道。
“怪不得我阿爹一心一意的要让你家分家呢,想必他已经是得知消息了,只是怕我们难过所以才不告诉我们。若不是我刚刚和梅妈妈喝茶的时候她自己谈起,我也实在想不到,大管家的儿子都做了县丞。”
“相爷是在敲打我们啊……”陈琦渭然长叹,“若是不说,怕是我们一辈子蒙在鼓里,说不得将来我阿爹就被人以纵亲行凶的罪名给弹劾了。”
邹晨也跟着在叹气,哪个家里没有几个败家子弟,不只陈家有,邹家也有,只是邹家现在不太明显。而且现在庄子里爱闯祸的都被大郎三郎的金矿给吸引走了。以至于五郎去富沙洲做知县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亲戚愿意跟随,最后还是邹正文以幕僚的身份跟着五郎去了。
想到邹正文又想到了邹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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