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觉,而这帐内,能给她这种感觉的也只有一个人。
她在帐内整整休息了两日,等到第三日,她觉得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王妃。”刚挑开外帐帐帘,守候在外的数名侍卫便齐齐恭声行礼。
楚清欢眉尖一蹙,放下帘子:“谁告诉你们,我是王妃?夏侯渊?”
“呃。”侍卫们互望一眼,心想这王妃可真厉害,竟敢直呼他们家王爷的名字,面上却不敢有半分表露,恭敬地回答,“回王妃的话,王爷没有说,是石将军说的。”
楚清欢点点头,果然是石坚这个大嘴巴。
她并没有问夏侯渊去了哪里,只是随意地转了转,虽然身上穿的是一身方便行走骑马的黑色短衫,让她不会显得那么醒目,然而她本身的气质容貌便已足够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这座军营里就她一名女子,更是想不被注意都难。
对于这些目光,她并没有刻意回避,她在军营的日子不会只有一日两日,而是很有可能一直待到攻下兆京,这些军营汉子迟早都要习惯她的存在。
然而所经之处,虽然人人都显露出惊讶,但却无一人有失礼之举,每个看到她的将士都表现出极大的尊敬。
由此,她知道,她这个淮南王王妃的身份恐怕已经传遍了全营。
“咦,王妃,您来了。”迎面过来一人,一看到她就咧开了嘴。
石坚。
楚清欢勾了勾唇:“石坚,你来的很是时候。”
“啊?”石坚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陪我去转转。”楚清欢却已越过他往前走去。
石坚也不多想,高兴地应了一声,就跟在她后头,献宝似地道:“王妃,主子在练武场,您要不要去看看。”
楚清欢“嗯”了一声,石坚连忙颠颠地带路。
说是练武场,等到真正看到的时候,楚清欢还是有不小的意外。
练武场设在大营后方,占地极广,此时正值旭日升起之时,上万名士兵打着赤膊在场中演练,动作整齐一致,出拳迅猛有力,明亮的阳光照射着这些年轻力壮的身体,汗水从突起的肌肉上折射着清亮的光点,整个练武场上朝气蓬勃,让人为之振奋。
而正前方的高台上,剑眉飞扬眸光深邃的男子如一柄锋芒凌厉的宝剑,站在万军之前,衣袍猎猎,眉目冷峻,金色的朝阳高悬在他身后,为他披洒下一身的金辉,仿佛他就是那盛世战神,整座高山乃至整个天下都在他俯视之下,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王妃,您看,主子多威武。”石坚收起了嘻笑,望着夏侯渊的眼神只有尊敬和景仰,一如当初追随他出现在文晋的时候,“这世上,没有主子做不到的事。也许很多人都有能力,也有雄心,但他们都少了一样东西,就是心怀天下。没有心怀天下的人,就不可能得天下,我们都坚信,只有主子,才是能得天下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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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凡事要积极争取
石坚此时的神情如同换了一个人,目光坚毅,神情严肃,语气里充满自豪与骄傲,以及对夏侯渊坚定不移的信心与追随。
楚清欢远远凝视着台上的男子,这样一个尊贵强势傲视一切的男子,确实能让人甘心臣服。
“走吧,再去别处看看。”没有让夏侯渊发现,她转身离开。
石坚有些诧异:“王妃,不过去跟主子打声招呼?”
“天天都能见面,有什么招呼好打的。”
石坚挠头,默默跟在楚清欢后头,不明白她跟他家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关系不错,又有婚约在先,现在天天同处一帐怎么着感情也该升升温,他俩倒好,一个比一个无所谓,练兵的练兵,闲逛的闲逛,把大好的机会都白白浪费,让他这个局外人干着急。
“哎,石坚。”走到半路,正晨练完毕的清河抹着汗水看到石坚便走了过来,一过来才发现走在前头的是楚清欢,连忙行礼,“姑……王妃。”
姑王妃?楚清欢挑了下唇角,也不说破,只道:“若没什么事,一起走走?”
清河当然没意见,有事也可以没事,二话不说就跟在后头。
“哎,你们听说没有,王妃这几日也在咱大营里呢。”经过一大片军帐,楚清欢远远便听到高声议论传来。
“有啊。”当即有人接口,“就是不知道长啥样。”
“王妃的样子也能让你们随便瞧的吗?”另一人切了一声,“不过,我听前锋营的人说,王妃长得挺漂亮的。”
“是吗?”顿时有不少人被勾起了兴趣,“说说,说说,还听了些什么?”
“还听说,王妃原本是文晋的公主,后来文晋被萧天成得了,咱王爷带着前锋营的石将军和骁骑营的清河将军冲进文晋就把公主救了回来。”
“哦——”周围人发出长长的惊叹,纷纷表示了对夏侯渊的仰慕。
楚清欢转过头看了眼石坚,似笑非笑,前锋营的石将军,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这帮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他们!”石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甩开大步就要过去训人。
楚清欢拉住了他:“不急,再听听。”
“王妃……”石坚很是尴尬。
背着夏侯渊与楚清欢吹牛没关系,吹牛只吹给前锋营的人听也没关系,偏偏他手下的那些也都是个大嘴巴,竟把这些事传得满营皆知。
清河嘿嘿一笑,偷偷朝石坚竖了个大拇指,被石坚踹了一脚。
“这是没错,不过我还听骁骑营的人说,咱王妃的身手也十分了得,一个人能徒手对付一只白虎呢。”有人发表了不同见解,“照我看,王爷威武神勇,王妃也定然巾帼不让须眉。”
骁骑营——楚清欢亦同样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清河,清河清秀的脸微微一红,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石坚立即神清气爽地还给他一个大拇指,遭到清河一记瞪眼。
“你吹牛的吧?”质疑之声立即响起,“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力气,能对付得了一只白虎?还是徒手?”
“就是。那白虎是什么?虎中之王!别说打了,就是看一眼的勇气恐怕都没有吧。”
“说的是,听说那文晋先帝就是个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底下的皇子公主若真这么厉害,还能让萧天成抢了皇位?”
“我哪知道啊。”先前说那话的人也不确定了,“我也是听骁骑营的人说的,他们说是清河将军亲口说的,这应该错不了吧?”
一听说清河亲口说的,这些人倒一时不说话了,但可想而知,他们心里肯定不会信服。
很快,有人猜疑:“该不会是清河将军为了提高王妃在咱心目中的地位,故意编的吧?”
“混蛋!”本就站立不安的清河顿时气极,抬腿就要过去。
“急什么。”楚清欢抬手,将他挡了回去。
“王妃,”清河窘得满脸通红,“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新招募来的,说话不知分寸,您……”
楚清欢摆了摆手,“继续听。”
清河暗暗捶了自己一把,心想,完了完了,要是王妃把这些话回去跟主子这么一说……他是不是就此没活路了?
石坚抱以同情的目光。
“得了,你们也别想这么多,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既然是咱们王爷的王妃,咱们就得尊敬她,以后大伙见着王妃都恭恭敬敬的,不就行了嘛。”
“对对对!”其他人跟着附和。
“行了行了,别都在这儿蹲着,都散了吧。”有人站了起来,“要是让王爷和将军们知道咱在背后议论王妃,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散了吧,散了吧。”外面站了好几圈听热闹的人先散了开来,之后里面围成一圈坐在地上的人也站了起来。
这一散一站,这几百号人抬头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这几人长得不丑也不怪,却令他们个个都如小鬼见了阎王,别说动,就是连话也不会说,眼睛珠子也不会转了,一个个如同泥雕木塑愣在那里。
“都说完了?”楚清欢神情淡淡。
“说,说完了。”说得最起劲的几个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回答。
“要不要继续?”
“不了,不了。”这几个连连摆手。
不用看两位表情凶狠得仿佛要吃人一般的将军,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对面站着的人是谁。
拼了命地绞尽脑汁地想,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楚清欢轻飘飘地问:“石坚,私下妄议主上,该当何罪?”
石坚早已忍不住,浓眉一拧,大眼一瞪,粗声喝道:“私下妄议主上,按律,当斩!”
“扑通!”前面跪了一地,人人哭丧着脸,心里都明白自己犯了大错,却连句求饶都不敢说。
“都起来!”楚清欢蓦然面色一沉,“一个个的大男人,动不动都下跪,象什么!”
语声并不重,却如同一把冰锤重重砸在心头,众人身躯一震,抬头看向楚清欢。
“我说,起来!”楚清欢越发的冷冽,“没听到?”
在这等凌厉的眼神之下,众人都不自觉地站起,却一时都有些发怔。
楚清欢却已缓和下来,负手上前,眸光在一众人脸上掠过,淡然问道:“你们这里,谁的身手最好?”
“啊?”引颈待斩的众人被这完全不相关的问题给问得齐齐一愣。
“王妃问你们,谁的身手最好!”清河大步过来,一声冷喝,将军气势立显。
“呃!”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望望石坚与清河,有胆大的小声回答,“回王妃的话,这里就数两位将军身手最好。”
清河一怔,随即被气得好笑:“王妃问的是你们,你们倒好,把方向都转到我们身上来了。”
“嗯,也好。”楚清欢略一沉吟,问道,“清河,你与石坚两人相比较,又是谁的身手更好些?”
石坚不假思索地抢先回答:“清河更好一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楚清欢从来不会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他坚信这里面一定有她的用意。
楚清欢看也不看他:“我没问你。”
清河想了想,“应该石坚更强一些。”
石坚对着清河的后背呲牙。
“好,那就石坚。”楚清欢退后几步,在一处空地站定,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石坚头皮一麻。
等他走过去,楚清欢问:“你会什么?”
“会什么?”石坚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看天,回答,“我会杀人。”
清河扼腕,其他人亦是想笑不敢笑,哪有人这样回答的?然而很快,接下去的对话令他们张口结舌。
“好,你来杀我。”
“啊?”石坚嘴张得能塞下鸡蛋。
楚清欢却已双腿微分,膝盖微曲,双手成掌前后交替于胸前,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意思:“你来杀我,不许手下留情。”
“我……”
“清河,你来。”楚清欢面无表情,“我看石坚没有这个勇气。”
“什么,我,我不是……”石坚感受到周围那些因这句而起了变化的眼神,一咬牙,将衣摆往腰间一别,“来就来!”
双腿马步一扎,他双手握拳,面色端凝,犹如面对大敌一般盯着对面的楚清欢。
楚清欢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此时对阵,他哪里敢掉以轻心,想的不是怕伤了她,而是怕被她打败了在众军面前丢脸。然而她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却也令他多少有些顾忌,万一有个好歹,主子那里可不好交待。
接近中午的风带着暖意吹过来,整个大营悄然无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皆屏息望着场中静默对峙的两人。
谁都知道石坚是夏侯渊最为强悍的手下,平时行事粗犷,为人爽朗,然而他此时的模样即便是上阵杀敌时也未见有如此凝重,这令他们也无端地觉得紧张,尤其是那些刚刚议论了半天的新兵,更是手心都出了汗。
到了现在,他们也隐隐觉察出了楚清欢的目的,向营中最有实力的人挑战,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更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证明。
如果他们的石将军败了,就证明清河将军所言非虚,那么他们刚才所言……
无人敢再往下想。
忽听石坚一声爆喝,他重重一蹬足下地面,地面尘土飞扬,他高大的身躯已如迅雷一般朝楚清欢冲了过去,坚硬如铁的拳头甚至带起呼呼风声,拳风至眼前划过,令周围的人不禁往后一退。
楚清欢凝立不动,直到他冲至眼前,突然双眸一凌,眸中冷光骤现,俯腰,矮身,前冲,身形如风如电,瞬间旋至他身后,在他前冲的力道未尽,招势却已成定局无法收势转身之际,抱住他的小腿猛然往后一拽,石坚双腿顿时悬空,整个身躯砰然扑倒在地,激起漫天灰尘,在这一片迷蒙中,楚清欢合身前扑,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一腿曲膝顶在他腰间,一手抓起他的头发,往后重重一勒。
所有招式变幻尽在一个呼吸之间,或者说,连一个呼吸都嫌太长,四周围观之人只看到那片黑色衣袂闪动,甚至未看清她到底是如此出的手,用的是什么动作,石坚又是如何倒的地,一切便已尘埃落地。
场中的女子容颜清绝,双唇紧抿,清冷的眼眸冷厉凛冽,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刀光森寒的匕首,正抵着石坚的脖颈,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法直视的光。
这样迅猛凌厉的身手,在场之人人人自问,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对手,能不能有出手的机会?
石坚眼角直抽抽,丢脸啊丢脸,输了不算丢脸,可一个来回都不到就输了实在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丢脸的同时,他又觉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样的结果至少主子应该会满意。
清河亦松了口气,刚才他的心比谁都悬得高,就怕楚清欢有个闪失,这下放心了。
抬头间,正要说话,却见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神色一凛,立即就要行礼,被来人抬手制止。
“起来吧。”在一片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沉默中,楚清欢放开了石坚,站起。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作为杀手,最重要的就是在杀掉目标人物之时,尽最大的能力保全自己的性命。
比她弱的人,无需她出第二招,遇到比她强的对手,则不允许她出第二招,一旦第一招失手,后果便可致命。
所以,她必须快,而且还要狠与准。
为了将这三点达到顶峰,她训练了十年,十年来没有一日间断,石坚又怎么可能是她这方面的对手。
眸光一抬,再次从清河身后那些人脸上扫过,眸光所经之处,无人敢与她正眼相对。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新兵们嗫嚅着,面色赤红,想起之前所说的话,巴不能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我知道,你们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