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淡淡一笑,将她揽过来:“求人总该有个求人的样子,他如何禁的,便如何解去,怎么拿走的,便怎么还回来,这公平的很。”
黛玉纤纤的小手在他脸上画着羞他:“说这话也不脸红,你有被禁么,你可是来去自由的很,北疆那叁拾万兵马也都只肯听你的,天下的人都被你算计了去。”
水溶抓着她软软的小手紧贴在面颊上,摩挲一阵,再度将那娇软的身子拽在怀里:“若不谋算,如何赚美人入怀。”
黛玉嗔他一声,若有所思道:“这次,你是准备回北疆了,是不是。”
水溶拥着她道:“不是我,是我们,不过,那里不像金陵这般暖和,四季分明,冬日极寒,玉儿怕么。”
黛玉只轻轻一笑:“有你在,有何可怕的。”
如今,宇文祯已经无棋可用,能再做文章的,便是留下黛玉挟制他,不过,这种招数,绝不可能得逞。
想着,水溶嘴角轻轻一勾,深瞳莫测。
宇文祯得报,知道水溶这是在拿捏他,待要不理,可边报却是一封接一封,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因抵挡不利,接连失了三处关隘镇甸。赫连冲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若要议和退兵,可以,须得北静王出面。
宇文祯这才知道,这不过是个里应外合的一场戏,生生将他逼的进退无路。
从牙根里迸出几个字:“就如他所愿。”
圣旨飞快的再临北静王府,一夜之间,便去了圈禁,撤走了所有的羽林卫。
北静王府恢复如常,诸般仆婢侍从也都各归各位。可是,水溶领旨谢恩之后,却是分毫的反应没有,仍然以重伤未愈为名,称病拒绝还朝,仍然羁留府中,但有人来访,一概谢绝,闭门不纳。
至于北疆战局?呵呵,那与他何干?
纵然不愿意,可宇文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被水溶摆了一道,从川滇之变开始,水溶便一直在布局。
首先,他依从兵部建议,外出平乱,调动的是京畿附近的韬豹几支戍卫。这些天子之师,虽然曾一度牵制了水溶,可是大乱既定,这几支兵马却不得不留在了那里,牵制川滇余部,须待一年半载,情势彻底安定,方可移师回守,眼下只要稍动一动,便可能引的川滇形式再度不稳。
现在,自己手里除了皇城卫、羽林卫随扈,根本无兵可用,无兵可调。
眼前无非是两条路,御驾亲征,平定北患,可是一旦身陷北疆,三十万精兵便可以把自己手上的那点兵力咬的一点不剩,在加上吴楚还卧着宇文恪这头不可估量的猛虎,立刻便可以直捣京城,取而代之。
再者便是令水溶前往北疆,那拥兵自重的局面几乎是可以想见。
现在已经真正是在两难之地,骑虎难下。一拳重重挥落案上,宇文祯恨声道:“起驾北静王府,朕要亲自看望看望这位北静王。”
宇文祯走近那翠竹萧疏的院落,一眼,便被灼伤。
素衣相连,水溶黛玉正并肩在窗下作画,调皮的小女子在夫君脸上抹了一撇墨汁,然后笑的弯了腰。
笑声如银铃般的清脆,然后又拿帕子细细的帮他擦去,眸中蕴满柔情蜜意。
而那男子却是一手环着她的腰身,一面温柔的理着她额前的碎发。
宇文祯脚下一顿,虽不愿意,却还是走近:“北王、王妃,果真是雅兴非常。”
黛玉脸上瞬间笑意无踪。
丧子之痛,如何能轻易愈合,看到这个人,便想起那个未曾临世的孩子。
黛玉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包括对当年的王夫人。
水溶握紧她微微有些颤的小手,递过一个宽慰的眼神,同她一起走出房来:“不知皇上亲临府邸,罪臣不得远迎,还请恕罪。”
“听闻北王前番重伤,至今未愈,朕坐立不安,今日稍得余暇,特来探望一番。”
“多谢皇上体恤。”
一问一答,皆是中规中矩,君明臣谦,可是目光相对的一瞬,两股锐气无形相撞,溅起一阵冰寒。
宇文祯便将目光转向黛玉:“王妃……可好。”
黛玉盈盈一笑:“托皇上之福,一切都好。”
语气里,不无讽刺之意,然后不等宇文祯再开口,便道:“想来陛下与王爷是有要事相商,妾身暂且退下。”
和水溶目光一对,便抽身离开。
“不知皇上亲临寒邸,是有何吩咐。”水溶这才道。
“朕若不来这一趟,北王恐怕是不会还朝的,不是么。”宇文祯冷冷一笑,目光锐利:“好了,北王,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之间,也不必绕弯子。朕今日为何来此,北王心中自然是清楚,北疆战事紧急,赫连冲传过话来,非北王不肯议和,恐怕,还是要劳动北王一趟。”
“皇上言重了,并非臣疏懒怠惰,只因旧伤积年成痼,实难再入朝为皇上分忧。”
水溶淡淡一笑道,那熠熠的神采,鬼才信他痼疾在身。
宇文祯心中暗恨:“那北王是不肯了?”
“皇上,朝中能为之士颇多,大可迫而察之,择而任之,臣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北王是不是认为,朕奈何不得你。”宇文祯眸中一片冰冷。
“臣不敢。”水溶淡笑道:“只是这里面有个缘故,皇上也知道,臣视玉儿颇重,前番因臣疏忽,至令玉儿小产,命悬一线,当时便应她,此生再不分离,府中养伤之时,玉儿亦是不离不弃,小女子尚如此,七尺男儿岂能背誓,所以,还请皇上体谅臣不忍之心。”
这番话不过都是在表明一件事。若是去,可以 ,带上黛玉一起,否则,想让我去,也是不能。
换言之,你休想把她再留在京中为质。
“北王的意思,是要携王妃同行。”宇文祯冷笑,淡淡道:“北王就不想想,北疆天寒地冻,兵戈凶险,王妃闺中弱质,可受得了如此辛苦颠簸。”
“皇上所虑极是。”水溶淡声道:“令玉儿留在京城,臣实在是更加不能放心。”
意有所指,宇文祯当然明白:“你这么笃定,王妃会愿意去那荒寒之地?”
“皇上,妾身愿与王爷同行。”黛玉不知何时走来,与水溶相视一笑,敛衽道。
宇文祯一怔,久久看着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笑了笑,用那笑替去失落:“王妃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只是,北王如何向朕保证,不会顾此失彼?”
水溶从容一笑:“臣愿立军令,此去,一个月,此乱,可定。”
“既然如此,朕准了。”宇文祯嘴角一勾,笑里却有了另外一重深意。
“多谢,陛下。”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三十四章 云涌(二)
风泠泠而过,青竹萧疏,沙沙作响。
宇文祯的目光不掩阴戾:“北王,可知此言与军令状无二。”
“臣知道。”水溶微微一笑,垂眸掩住那一丝锐芒:“若不效,则请陛下治臣之罪。”
“好,痛快!”宇文祯干笑一声,颇有深意道:“不过,北王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兵戎事,瞬息万变。”
“多谢陛下提点。”
“既然如此,准奏。”宇文祯道:“即刻传令兵部,北王,朕就在京城静候佳音。”
“请陛下安心,臣当不负所望。”
目光碰撞的瞬间,顿有一股肃杀无声释出。宇文祯心中冷笑一下,道一声起驾回宫,便转身而去。
“恭送陛下。”到底,所谓的恭送也只是动动嘴而已,水溶仍是立若青竹悠然。
忽然那柔软的小手在他掌心里轻轻的动了一下,水溶低头,望着她温柔的眼波,眸中的冷峻顿然消失,他轻叹了声,将手捧她的玉颜:“玉儿,北疆不比这里,再往后,却是越发的冷,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若你不愿去,我可以给你安排让你……”
水溶眉峰皱起,语气是少有的犹豫。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会拖累你。”黛玉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垂眸,轻轻咬着樱唇。
“越发胡说了。”水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只是不忍心让你受苦。”
黛玉的眼眸清澈定定的望着他:“难道在灏之心里,玉儿只能与你同享荣华,却不能与你共患难么。比起和你分开,便是再荒寒的地方,又算得了什么。”
水溶了解她弱不禁风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的坚强,于是微笑,展臂将她拥入怀中:“我也不想和玉儿分开。”
黛玉甜甜而笑,靠在他的胸口。
水溶轻轻地拥着她,目光深邃。
虽然,宇文祯答应了放他们同行,可却未必真的能信守承诺,那藏在暗处的势力,也绝不会坐视,与其等他们动手,何妨由自己先下手为强,换这一路上的太平?
月如狼牙,静静的临于半空。
紫鹃和雪雁两个人,一人一个捧盒,说笑着往前院来。
“紫鹃姑娘,雪雁姑娘,这是往哪里去……”她二人乃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所以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不同,一路上少不得有人打招呼。
紫鹃性情敦厚,笑了笑,还未开口,雪雁已经抬了抬受手上的盒子:“这不,王爷在前院忙着,分身无暇,王妃令人准备了宵夜,怕下头人手不干净,便叫我俩给王爷送了去。”
“真是辛苦二位姑娘了……”婆子笑道:“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算得上这京里头一份的。”
雪雁不无得意:“这是自然--对了,王爷没回来,王妃也没睡,在那里写什么诗文,最要安静的,你们上夜归上夜,莫要吵着王妃,扰了王妃的兴致。”
“这是自然。我们又不是不懂得规矩。”婆子笑道:“咱们王妃,金贵着呢。”
这么闲话两句,几个婆子也不敢耽搁紫鹃和雪雁的差事,让开,让她们先走,然后才四处查看。
没有人注意到,暗夜里有一双眼睛在无声的盯着,然后黑影一闪,缓缓的接近卧房。
月,悄悄的隐于阴云之后,风掠过竹林,映出一片诡谲的影。
看着窗纱模糊的映出女子长发及腰的柔婉倩影,那双眼睛愈发的阴冷。
正要动手,暗卫现身,两拨人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撞在一起,激烈的缠斗。
半空中,刀剑纷扰,锵然作响。
听见刺客夜闯,水溶立刻回后院来,他走的很急,垂感极好的白衣迎风飘曳而起,宛若一剪寒冽逼人水光。
这个时候,刺客已经被击退,廊下阶前,尸横血染,水溶眉峰狠狠一沉,来不及听暗卫的汇报,便冷声道:“王妃呢。”
丫鬟惊魂未定的屈膝:“王爷,王妃在房中……”
水溶脸色微微一沉,三步两步入内:“玉儿?”
房中空空,倩影无踪。
春纤被打晕了,倒在地上。跟进来的几个丫鬟也吓了一跳:“王妃……”
大开的窗子,纱帘如蝶翼在风中翻卷,冰冷风倒灌进来,跳动烛光映着水溶冷厉的脸色,目光咄咄转向几个丫鬟:“你们服侍王妃么,王妃人呢!说。”
几个丫鬟知道出大事了,噗通跪倒:“王爷,奴婢们都是粗使,进不得这房中,贴身伺候的事一直都是紫鹃姐姐她们……”
“王爷,王爷息怒,奴婢,奴婢不知……”
“王爷,刚才,刚才王妃还在房中……说是要写诗写词,不让我们在跟前……”话未说完,便被踹倒:“人丢了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滚。”
从来温润如玉的北静王几曾见这般失态,几个丫鬟都吓的面无人色,爬起来继续磕头不止。
这时候,紫鹃和雪雁也一溜小跑喘吁吁的进来,见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拼命晃醒了春纤:“春纤,春纤,到底出什么事了。”
春纤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惨然道:“王爷,刚才窗子被风吹开,奴婢去关窗子,却被人打晕了,之后便不知道了。”
水溶脸色剧变,重重击掌:“来人!”
宗越带着几个侍卫应声而入:“王爷。”
“传令下去,出动所有能动用的眼线暗卫,必须立刻马上把王妃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水溶冷冷道:“封锁消息,不许走漏风声!”
宗越一愕,王爷是急糊涂了,这前后两道命令竟然是相悖的,如果出动所有人,怎可能不走漏风声?这京里明的暗的力量哪一方是简单角色?
可是,看着水溶铁青紧绷的脸色,又知道王妃在王爷心中是何等地位,便不觉得奇怪。虽然为难,立刻应声答是,匆匆下去。
这里,水溶冷然扫了几个面无人色的丫鬟,厉声道:“滚下去!”
丫鬟们巴不得这一声,急忙退下去,唯有紫鹃雪雁春纤三人没走。春纤已经落泪不止,一个劲儿的自责:“是我没照顾好王妃……”
“都下去!”水溶背身冷喝道。
这时候的王爷太怕人了,雪雁紫鹃面面相觑,扶着春纤,缓缓走下去。
人,都去尽后。水溶静静的立在灯影前,揉了揉刚才紧绷的面容,让神情缓缓的松下来, 神态自若的剪了剪灯花,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
跳动的烛光,映在他的眸中,愈发令一双深瞳显得幽离莫测。
不走漏风声,谈何容易。不过半个时辰,宫里的宇文祯便得到了消息。
他是被从榻上拉起来的,因为他早就下过令,只要与她有关,无论什么时候,必须马上报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一惊,旋即冷静下来:“水溶什么反应?”
能用调虎离山之计在戒备森严暗卫无数的北静王府将王爷的心尖子劫走,这要多强的力量才可以做到。而且,宇文祯不信以水溶的心机,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北静王令人封锁消息,不令人知道。然后暗地里,以缉拿刺客之名,几乎将所有能用的力量都调动了。”
微微眯眸,宇文祯沉吟。
封锁消息,不让人知道,是怕有人得知消息趁火打劫,将水搅的更浑。调动所有力量,可知水溶是真的急眼了,不惜暴露自己的底牌,唯有黛玉真的遇险,他才会做此反应,看来,这件事,确实事发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目光倏然转了阴冷。
“给朕听着,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把人毫发无损的找到,然后秘密安置,朕有用处。”
水溶,朕偏不让你如愿。三天之后,你必须离京,她必须留在这里。
只要有她在,朕便不怕你会生异心。
可是,那大胆劫走她的人,也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天三夜,京城的潜伏的暗势力,几乎是同时出动,京城内外,风起云涌,只为了争夺一个女子。
而此时,有一个角落似乎并未被打扰。
忠顺王府后院的一处紧闭的矮舍,看起来寻常,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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