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被他这不动声色的一番偷换挪移,竟然是问的张口结舌,谁想水溶根本不容他再开口:“来人,给本王把这些假传圣旨的假钦差拿下,严加看管,明日一早,连同他们要的人,一并解送出燕都。”
宗越带头,立刻有重甲兵士应声,将钦差卫队堵了个严实。
“北静王,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水溶的声音有些懒懒的:“忘了告诉你们,这里是燕都,不是京城,轮不到你们撒野。”
水溶手下都是些久历沙场的虎狼之士,这样的人是不会买什么钦差什么皇帝的帐的,既然水溶下了令,便两个人拖着一个,拖离了王府。
这里水溶静静的牵着黛玉,向内去。及至到了内院,黛玉方轻声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急。不是要等新可汗即位之后才归的么。”
水溶立住步子,俯身在黛玉耳畔道:“难不成,玉儿不想我,不想我回来。嗯?”
他的气息极近的,扫的黛玉耳廓耳珠都有些酥痒,她便躲了一下道,嗔道:“我和你说正经话呢。”
水溶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道:“我这却也是正经话呢。我想玉儿了,很想很想,等不了那么久,所以就先回来了。”
黛玉啧嘴,俏皮的望着他:“是么?”
“怎么,你还不信?”水溶轻抚上她的面容。
“谁知道是真是假,是想着府中什么别的人也说不定。”黛玉明眸流转,潋滟顾盼,在水溶看来,有一种撩人的美,佯怒道一声坏丫头,便不由的俯身,想要攫获那一点樱唇。
正在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令两人不得不收起暂时的亲昵,来的人是紫鹃。紫鹃急匆匆的收住脚步道:“王爷,王妃,才客院来报,冷姑娘,不好了。”
水溶一怔,黛玉也愣住:“怎么不好了?”
紫鹃犹豫了一下:“一下子就昏迷不醒,刚才欧阳已经去看过,说是,说是,中毒了……”
水溶和黛玉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水溶狠狠的皱起眉:“玉儿,咱们去看看。”
黛玉点点头,二人便快步转客院而去。
冷如烟双眸紧阖,脸色苍白,平卧榻上。
欧阳绝正在旁边诊脉施针。平常的落拓挥洒不见,长眉紧紧的虬结在一起,他很少是这般神情,见到王爷和王妃一并前来,也只行了个礼,水溶已经道:“怎么回事。”
他说话时,已经松了黛玉的手。忽然空了的掌心,令黛玉心中也空了一下,可是这个时候,她也无心去计较这些,冷如烟会中毒,而且是在王府内中了毒,这让她有些意外。
欧阳绝道:“冷姑娘是中毒,如果属下所料不错,应该是近些日子,所用到饮食中,被人下了毒,毒性累积,今日才发了出来。”
水溶皱眉道:“是什么毒。”
欧阳绝道:“其中主要的毒性来自断肠草。这种毒,北疆并没有,应该是来自南面的,还有另外一种成分,我现在还说不好是什么,只能以银针刺血,要验出来还要点时间。”
水溶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你了,不能有任何疏失。”
欧阳绝道声是,忽然挑了挑眉,悄悄的看了黛玉一眼,目光里有些深意,但绝无恶意,只像是提醒,或者还有些担心。
黛玉心中一怔,微微一叹,正要开口,祁寒却进来:“王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下毒之人,只是,她死不肯开口说是谁指使的,要见了王爷的面才肯说。”
说这话的时候,祁寒带了几分犹豫,紧紧的皱眉。
水溶白衣一曳,出至外间,坐定,神情冷峻:“带上来。”
带上来的是个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鬟,一进门便磕头不止:“王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是被逼的……”
水溶沉声道:“是谁逼的你。”
小丫鬟目光闪烁不定,在房中飞快的转过,当看到坐在水溶身边的黛玉时,然后忽然摇头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黛玉微微蹙眉,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
水溶道:“你尽管说,说出来,本王不杀你。”
小丫鬟这才颤着声音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是春纤姐姐,有天晚上唤出奴婢来,给奴婢了一枚金镯子和一包药粉,要奴婢每日加一厘在冷姑娘的饭食中……”
一句话,令黛玉脑海中轰然一炸,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见雪雁在旁脸气得通红就要开口,忙以目光止之,然后平静的道:“你说,是春纤指使你这么做的。”
小丫鬟磕头惨声道:“奴婢不敢欺瞒王爷……”颤抖着掏出一个镯子:“就是,就是这个镯子……”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四十八章 疑云
那只金灿灿的镯子在丫鬟白生生的小手里显得格外刺目,可是那东西,黛玉确实认得,是她赏给春纤的没错。
黛玉的性情,若是爱惜起来,一个线头一张纸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的,便是值千值万,也看不在眼中。因她自来不喜欢金饰,平日人孝敬的礼物若有金饰,或者收起,或者便随手赏了身边的丫鬟。而这只镯子是旧年寿诞之时,西宁王妃送来的一套头面里的一件,因春纤刚到身边,那会子叫紫鹃取出来给了春纤,只是,这件东西,怎么会落在这个粗使的小丫鬟手里?这件事,只怕唯有春纤才能解释的清楚。
可是无论怎么说,这件事,她已经难逃干系,可心里还是希冀着,他会信她的。
抬起头,望向水溶的时候,水溶也正好望了过来。那双眸,沉静若明渊幽潭,带了些许安抚,然后开口,声音微凉:“玉儿,春纤现在哪里?”
黛玉目光微微垂了一下:“春纤这五六日染了风寒,不能上来伺候,一直在房中歇着。”
水溶点了点头:“能否叫她来一趟,当面对质?”
黛玉道:“既然有这个话说出来,自然该叫她来当面问清楚,紫鹃,你和王爷的人一起到院子里去把春纤带过来,听着,什么都不许和她说。”
最后一句,声音颇为严厉。
紫鹃低眉答是,便同祁寒一起往院子里,不多时果然带了春纤过来,春纤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精神也是萎靡不振,跪地行了礼道:“王爷,王妃。”
水溶只是向那个小丫鬟道:“把你刚才说过的,再说一遍。”
小丫鬟依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将那枚金钗高高的举了起来。
水溶道:“春纤,你可认得这件东西?”
“这,这是,这是王妃赏奴婢的……我一直放在锦盒里,从不舍得戴的。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手上。”春纤眸中没有分毫的闪烁不安,只有震惊:“什么药啊,这几天奴婢病的昏沉沉的,根本没有离开过房间,不知道这东西……王爷,奴婢真的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会到了别人手中。”
说着,她重重的磕头。
小丫鬟急了:“春纤姐姐,你不能害我啊。这东西明明是十几天前,就是王爷离府的第二天晚上,你到客院说是王妃要你来给冷姑娘送东西……”
小丫鬟说的头头是道。
王爷离府前的第二天晚上……春纤使劲的皱眉回想,然后脸色越发惨白。不独她一个人,连紫鹃和雪雁想起来都交换着惊骇。是没错,那天王妃确实令春纤去过冷如烟那里,就是那天回来之后,春纤便头沉发热的。
春纤这个时候却仍未向黛玉求助,只是摇头道:“是,没错,我那天去过客院……可是……可是我没有给过她毒药,没有,绝对没有。”
她用力捂着脑袋,似乎是十分痛苦。
黛玉亦记起这点,于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个人,两个人说话时的神情,都不像是在撒谎,而且,春纤的人品,亦不可能做出这件事,嘴角扯开丝无奈,这个布局的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细枝末节都想到了。
水溶的脸色越发沉冷起来。
一时气氛陷入了僵持之中,小丫鬟见众人都不语,急急忙忙的继继续道:“春纤姐姐,你不能为了自保就不顾我的死活,这样谁还敢给你办事,就是那天,你把那药粉交给我的,你说那冷姑娘很得王爷喜欢,若是进了府,会夺了王妃的宠,所以要先下手绝了后患……对,那东西还有剩,还有剩……”她胡乱的摸了摸腰间,却忽然想起什么,求助的望向祁寒。
而这时,祁寒递给黛玉一个歉然的目光,然后将一个纸包递上来。
水溶拿在手里打开,嗅了嗅,然后一言不发的递给黛玉,黛玉看也不看,声音里已经透着淡淡的厌倦:“不必看了,这纸包用的是我案上的兰花笺,这府中,只有我才用这样的花笺。”
话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清楚,布局的人是要将矛头指向黛玉。
水溶将东西丢还给祁寒:“各执一词,春纤,你是王妃身边的人,本王愿意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不可能做这件事,只是,也要堵住悠悠之口,不知你可愿意让本王的人,搜一搜你的房间?”
此言一出,黛玉嘴角微起一丝苦笑。
春纤磕头,然后抬头道:“请王爷尽管搜查,春纤没有做这件事。”
“好!”水溶点头:“宗越,祁寒,你们二人亲自带人去。”
“是。”宗越应声,和祁寒再度退了下去。
满室静默,只听得春纤偶尔压着声音咳嗽着。水溶道:“紫鹃,给她倒杯热水。”
“是。”紫鹃便到了热水来,春纤谢过饮下。
说话间,宗越和祁寒已经回来,两个人的脸色都是十分不好。祁寒便令宗越将东西呈上:“王爷,属下在春纤姑娘的床底下,找到了这个东西……”
那是一个三寸高的黑色瓷瓶,拔开塞子,和刚才兰花笺纸包里的药粉,是一模一样的。
春纤先是震惊,继而变作绝望,苦笑了一下:“王爷,事已至此,春纤辩无可辩,可是请王爷不要错疑王妃,王妃待王爷,待冷姑娘都是一片真心,春纤甘愿一死以证清白。”她忽然起身,声音惨烈:“王妃,春纤不能再伺候你。”
一头向旁边的墙上撞去。
“春纤不要……”
“春纤不要……”
几声震惊痛心的呼喊,来自紫鹃和雪雁。说时迟那时快,宗越眼疾手快,一跃而近,抓住了春纤的胳膊,可是她的头仍然撞在了桌角上,血顷刻滴落下来。
紫鹃长出了口气,感激的望了眼宗越,然后急忙上前欲扶,谁想,有个人比她更快的起身走了过去。
黛玉从宗越手中扶过春纤,声音平静清晰:“春纤,你好糊涂,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事情更加不明不白,你不干净,我也不干净。”
“王妃……”春纤哭道:“可是奴婢……”
“你是我身边的人,和紫鹃雪雁俱是一样,你的人品,我更加信的过。”黛玉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何必轻易寻思?”
说着,黛玉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春纤交给雪雁和紫鹃扶着,转身,对着水溶盈盈跪倒:“王爷,这件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妾身。妾身无话可说,只是请王爷看在夫妻情分上,彻查此事,若当真是春纤做的,妾身愿领此罪。”
水溶缓缓起身,走过来,轻轻的扶起黛玉:“玉儿,别这样,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弄清楚。不过,春纤要暂时不能在你身边了。”
黛玉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是,王爷。”
众目睽睽之下,水溶毫无顾忌的拥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来人,将春纤关进柴房,派人看守,事情尚未清楚之前不许任何人探视。”
沉默良久,无人应声。
“宗越!”水溶声音陡然一抬。
“是,属下知道了。”宗越开口仍是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眸中微微有些不忍。
“玉儿,你……” 水溶长出了口气,是从未有过的艰难:“这几日,你也先留在房中罢。”
黛玉身上剧烈的一颤,错愕的看着他,而水溶只是避开了她诘问的目光。
黛玉缓缓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点了点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是,王爷,妾身知道了,这几天,不会离开房间一步,请王爷放心。”
她福了一礼道声告退,便缓缓而出,遍体生寒,仿佛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心口,痛不可抑。
水溶将手曲握成拳,薄唇紧紧的抿起,目光追着她的身影,看着她一步步走出门去,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袂,显出淡淡的凄凉。
心中揪痛了一下,水溶快步走过去,夺过紫鹃手里的外氅:“玉儿……”
黛玉缓缓的转过身,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多谢王爷关心,妾身不冷。”
然后亦不接,转身便离开。
水溶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之外,微叹,然后一个人踱下石阶,往书房去。
却想不到,欧阳绝从里屋出来:“主子,这毒药里面有种成分太过蹊跷,属下以为,现在就下断言,为时过早。”
水溶听见,嘴角微微勾起,脚下却是没停。
欧阳绝和祁寒对视一眼,祁寒便赶忙快步跟上水溶,一直跟着水溶到了书房。
水溶坐定,方道:“说吧。”
祁寒沉吟一下,近前几步:“王爷,属下以为如此,对王妃有失公允。”
从未反对过自己的祁寒,居然也跳出来反对,水溶眯眸,缓声道:“祁寒,这是你第一次对本王说这样的话。”
祁寒昂声道:“是,但是属下不得不说,抛去王妃对王爷的一片真心不说。单是王妃的人品,便不容否认,至于冷姑娘这次中毒,其实疑点颇多,最大的疑点就在于事情太顺了……”
水溶挑了挑眉:“太顺了?”
“是。”祁寒道:“王爷不觉得奇怪么,从冷姑娘毒发,到小丫鬟被查出来,再到从兰花笺的纸包,以及从春纤姑娘房中找到的毒药,一切都太过顺畅了,顺畅的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的一般。”
水溶嘴角缓缓勾起:“还算清楚。”
“王爷……”
“你能想到的,难道本王想不到么?”水溶道:“听着,这件事,不能拖,我只给你今日一晚的时间,给本王把燕都清理干净了。”
祁寒愣了一下,立刻释然,然后又皱眉:“虽然如此,可是王妃怕是对王爷有了芥蒂,毕竟冷姑娘在王爷心里何旁人不同。”
最后一句话,语气竟然带了些不平。
“什么不同!”水溶怔了怔:“祁寒,这不像你平日了。”
祁寒脸色有些疏淡:“是因为祁寒忘不了,燕都危时是怎么渡过来的。王妃的沉稳睿智,大义凛然,以及仁爱胸襟,都让祁寒不能不感佩。冷姑娘是救过王爷,可是王妃却是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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