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宣看着眼前这惊险的一幕,整张脸顿时变了颜色。
段文庭……他竟然舍身为自己挡箭?
这时,又一支利箭射了过来,段文宣用剑用力的挡了过去,两眼狠狠看向城下射箭的人,然后挥起手中的剑向他插了过去。
利剑不偏不斜正好插入那人的心脏里,顿时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跟前的段文庭渐渐感觉到了深深的不适,从伤口处竟然传来一阵瘙痒,仿佛有万只蚂蚁不停的撕咬着伤口,难受至极。
段文宣看着段文庭的脸色由惨白渐渐变成了黑色,心中划过一丝不祥感。
他紧忙拿起刚才挡过的利箭细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箭上竟然有毒。
那么说,段文庭是中毒了?
“三弟,你感觉怎样?”段文宣一脸凝色的看着他,段文庭此刻气若游丝,从伤口处又传来阵阵火烧般的疼痛,这种疼痛沿着伤口渐渐蔓延遍全身,整个身子仿佛火烧般难以忍受。
“二哥,我……”段文庭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段文宣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用力将毒箭拔了出来,段文庭大叫一声,从伤口处喷涌出一股黑色的血液。
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段文宣俯下身子在他的伤口处用力吸出有毒的血液,希望能够保住段文庭的命。
这时,城下的反贼渐渐退去,雪梨花带着剩下的弟兄们跑了过来,看见段文庭身负重伤,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段将军,赶紧扶文庭兄回屋,我这就让大夫为他诊治。”
段文庭慢慢被抬进屋子,林大夫上前查看伤口,脸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段文宣感觉到林大夫的脸色不大对劲,不由问起:“林大夫,我三弟究竟中了什么毒?可否有解药可救?”
林医师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段将军,恕老夫直言,贤弟所中之毒乃是黑风毒,此毒厉害无比,就连我的父亲也没有解药可医,看来这次贤弟是凶多吉少了。”
段文宣听完,心中顿时沉了一下,一种悲痛感慢慢蔓延开来。
“既然有毒药必定有解药,为什么你就不会解毒呢?赶快给我三弟医治,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饶恕你。”段文宣此刻像发了疯似的冲林大夫大声吼道,段文庭是因为自己而中了剧毒,若是段文庭有个闪失,自己如何过意得去?
林大夫显得很是无奈,这时躺在床上的段文庭开口了。
“二哥,不要为难林大夫了,这次我恐怕熬不过去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段文宣回过头,看着脸色发青的段文庭,心中的悲痛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
从小到大,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弟弟,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却挺身救了自己一命。
“你不要说话,保留气力让林大夫替你疗伤。”他声音低沉道,眼中带着铺天盖地的心疼。
段文庭轻轻摇了摇头,昔日好看的嘴唇此刻已经全部发黑,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的暗沉,他知道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所以要在临走之前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二哥,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求二哥让我把话说完。”每吐一个字都犹如在垂死边缘挣扎般,段文庭此刻万分痛苦,仿佛有一盆熊熊烈火燃烧着自己,痛苦不堪。
段文宣坐到他跟前,两眼定定看着他,段文庭继续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其实我也是。”说着,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喜欢二嫂,但是你不知道,我只希望二嫂幸福,往后,二哥要好好待二嫂,她是个好女人,值得每个男人一辈子去珍惜。”
段文宣点点头,心不由一点点暗沉。
“我走了,让大哥多去看看姨娘,还有奶奶和父亲,替我向他们道别。”
说到这,段文庭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胸口不停的匍匐着,似乎呼吸很困难。
段文宣紧忙握住了他的手,从眼睛里,有一层白白的水雾渐渐蔓延开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段文庭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有些不甘,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张俏丽的脸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犹如林间的溪水,薄如蝉翼的双唇红润有光泽,她微微露出一抹微笑,瞬间闪亮了她的眼。
他伸出手,渐渐摸向眼前的那张脸。
李青儿,永别了。
闭上眼睛,一只手渐渐垂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依然是李青儿,这个让他爱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又一辈子得不到的女人。
段文宣感受不到段文庭生命的气息,知道段文庭已经离去,顿时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重重垂下了头。
当李青儿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远远的便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李青儿从大树后面跑出来,看见雪梨花带着手下正寻着自己。
“梨花,我在这里。”她紧忙奔到他们面前,看他们一个个安然无恙,想必是战退了反贼,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嫂嫂,赶紧跟我们回去吧,文庭兄他……”雪梨花今日不像往常一样一身火红的装束,而是穿了一条雪白色的锦衣长裙,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黯然的忧伤,脸上也呈现出伤心之色。
李青儿心中渐渐划过一抹不祥之感,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三弟他怎么呢?”
雪梨花没有说话,眼睛突然红红的,好半天才哽咽道:“文庭兄他……他中了毒箭,现在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劈向李青儿,她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昨个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今个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梨花,你不要骗我,三弟武艺高强,怎么会中箭身亡了?”
梨花默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心中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嫂嫂,我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文庭兄是为了救段将军才会中毒,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大家伙正在给文庭兄办丧事了。”
李青儿没有说话,挪动着自己沉重的步伐跟随雪梨花回到了山寨。
山寨此刻挂满了白色的礼花,整个山寨呈现出一片伤心之色。
段文庭此刻躺在大院中央的一口棺材内,安静的样子仿佛熟睡般一样,一点都不像过世了。
李青儿看着他俊朗的面孔,不知不觉,一行清泪缓缓流出了眼眶。
在最关键的时刻,段文庭竟然舍身救了文宣。
“文宣,为什么会这样?三弟他……怎么说走就走了?”
段文宣站在一旁,那张妖艳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悲痛早已被掩盖住,剩下的只剩下一片茫然。
他一动不动没有说话,轻轻拉住了李青儿的手看了一眼段文庭。
“他是为了救我。”简单的几个字,说出来却是那样的悲痛。
段文庭救了段文宣,等同于救了李青儿,这个傻文庭,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她失去幸福。
“三弟,谢谢你,你用生命救了文宣,你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我会听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往后我和文宣一定会活的好好的,我会幸福,你就放心吧。
段文庭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李青儿幸福,李青儿知道,只有她幸福了,段文庭在天堂才会安心。
丧失举办了三天之后,段文庭便施行了火化。
段文宣和李青儿带着段文庭的骨灰,告别了雪梨花和风林寨的人,慢慢走在了回府的路上。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段府。
下了马车,段府早已挂上了白色惟布,段老爷和三夫人他们站在门前,身边排列着府里的丫鬟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悲痛之情。
段文宣捧着段文庭的骨灰慢慢走到段老爷跟前,段老爷的脸上顿时流下了两行清泪,心中伤痛之情无以言语。
好端端的一个段府,因为失去了段文庭顿时失去了不少欢色。
段文宣突然跪到了段老爷跟前,脸上呈现出一片愧疚之色:”爹爹,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三弟,要不是为了救我,三弟也不会离我们而去。“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怨不得别人,更何况段文庭是为了保护段文宣而中毒身亡,段文庭是好样的,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才是。
扶起段文宣,段老爷声音低沉道:”起来吧宣儿,怨不得你,你用不着自责,一切都是命。“
这时,二夫人急急忙忙从山上的庙里赶了过来,看到段文宣手中捧着的骨灰瓶,哇的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庭儿,庭儿啊……你为何要丢下姨娘一个人走了?“几个月没见,二夫人明显比以前瘦了许多,只穿看一身简朴的白色锦衣长裙,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就连那张脸蛋上也没有涂抹胭脂和水粉,一脸的素面朝天,于往日张扬的她大相径庭。
李青儿注意到,以往乌黑秀丽的秀发竟然出现了白发,眼角处也现出了深深的鱼尾纹,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许多。
段文庭临走前放不下自己的姨娘,于是段文宣要求将二夫人接回府中赡养天年,以报答段文庭的救命之恩。
段老爷没有反对,默许了这件事情。
老夫人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病倒在了床上,因为段文庭的离去,老夫人更加的苍老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李青儿每天忙碌于打理后院之中,虽然没有重复着做同一件事,但是也不显得无趣。
这日里,秦王和王妃突然造访,因为段家三兄弟治贼有功,皇上特意嘉奖段文宣为定远将军,段文堂为游骑将军,而逝世的段文庭则为宁远将军。
秦王特意带了这个好消息给段老爷,顺便吊念段文庭的去世。
李青儿得知秦王和王妃来了,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赶去了段老爷的院子。
一进门,便见秦王和王妃坐在上座,秦王一身青衣绸缎长袍,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头上插着一支白玉簪,五官分明的脸上有一双坚毅的双眼,透着一股慑人的气息,浑身上下透着浓烈的王者风范。
秦王妃坐在一侧,高挑的身子上穿着一件淡蓝色宫廷罗裙,裙摆处用银色丝线勾勒出几片祥云,喇叭形的袖口绣着一只凤凰,盘了一个罗云髻,头顶各斜插两支步摇金簪,遥遥坠下,秀丽的脸蛋略施粉黛,一眼看去,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李青儿轻轻上前,冲段老爷,秦王,秦王妃纷纷做了个福。
秦王轻轻瞟向李青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几个月没见,李青儿明显比往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一身简洁的乳白色轻衣长裙穿在身上,更显得她窈窕的身姿,秀丽的头发盘在脑后,只斜插了一支简单的菊花金簪,略施粉黛,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比往日多了一分沉稳和坚定。
秦王冲李青儿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盼若星辰的双眼绽放出异样的色彩。
”青儿,皇上已经册封宣儿为定远将军,往后,宣儿也是朝中大将了。“段老爷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冲李青儿说道。
李青儿微微笑了笑,虽然内心激动不已,脸上却波澜不惊,显得格外稳重。
”这是爹爹训导的好,不然相公也不会有如此成就。“李青儿微微笑道。
秦王不由多看了李青儿几眼,对她的平湖不惊的态度极为赞赏。
秦王妃也是一脸笑脸盈盈的看着李青儿,从李青儿的身上,秦王妃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青儿的话让段老爷内心倍感舒服,他点点头,对李青儿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青儿,我同王爷有事商量,你不如带着王妃去府里转转吧。“
李青儿会意的点点头,王妃也知道他们谈的是朝廷中的事,女人不适宜听,于是跟着李青儿走向了屋外。
走到荷花池边,李青儿和王妃在凉亭处坐了下来。
如今刚刚入秋,荷花渐渐凋零,整片荷花池只剩下惨败的荷叶矗立在池子里,一眼望去,甚是荒凉。
”王妃这段日子可好,一晃一年又过去了,时间真快啊。“李青儿轻轻感叹道,一晃眼,就是武德八年了,她来到这里差不多五年多了。
王妃的脸上掠过一抹黯然之色,眼睛耷拉下来,显得心事重重。
李青儿察觉到王妃的异样,紧忙问道:”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否说给青儿听听?“
王妃抬起头,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李青儿,慢慢叹了口气,道:”王爷最近心情不好,我这个做王妃的却帮不上什么忙,感到愧疚罢了。“
”哦?那王爷为何心情不好,王妃可否知道?“
王妃点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自从认识李青儿之后,李青儿为她出了很多主意,而这些主意都帮到了秦王。秦王一直以为这些主意都是自己的,这一点她一直压在心里,觉得很是不安和愧疚。
而这段日子里,王爷一直因为和太子不和而心烦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到王爷,每日看到王爷心烦意乱,自己却只能站在一旁,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青儿,往前你为我出谋划策,帮了我和王爷不少忙,现如今王爷对我比以前更加好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王妃缓缓吐道。
李青儿笑了笑,一脸谦虚的模样:”王妃过奖了,王妃把我当成妹妹,王爷又有恩于我,你们有事,我岂能袖手旁观?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用不着言谢。“
王妃感激的看着李青儿,对于李青儿,她永远是只付出却不追求回报,这一点在这个乱世真的很难得。
”其实这段日子王爷一直因为太子之事烦恼着,太子处处针对王爷,王爷还得百番忍让,看着王爷烦恼,我真的很难受。“
李青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历史上李世民和李建成一向不和,虽然是亲兄弟,却因为权力和地位的争夺,最后导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玄武门之变。
距离玄武门之变还有两年,看来现在太子和王爷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
”王妃无须担心,车到山前自有留,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让王爷多加小心就行,王爷是个聪明之人,他知道该怎么办的。“
王妃点点头,对于李青儿她是万分信任的,既然李青儿觉得没什么事,问题就不会很大。
”青儿,你总是安慰我帮着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李青儿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王妃太客气了,姐妹之间何来谢谢?“
王妃点点头,对李青儿更加敬佩和感激。
送走了王爷和王妃,李青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时间飞逝,一晃眼,一年又过去了。
这一年多里,段文宣连续走南闯北四处征战,取得赫赫的战绩。
而李青儿则一心打理着后院,做着段文宣背后的贤内助。
这日里,李青儿刚刚用完早膳,刚品着龙井,便听见春桃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二少奶奶,不好了。“春桃一脸急色,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李青儿心中掠过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