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觉得很无力,她谁都可以信,唯独不愿信他。
“那一日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武帝受伤了,对一定是这样,他才召见她入宫的,不可公布的秘密,却又只能对她一个人说,毕竟他也许知道她喜欢他,会全心全意为他做事。”夜未央有些许语无伦次,“一夜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有了,皇家的骨血又如何允许她流落在外,武帝会让她喝避子汤的……一定会!”
她哭了,从来没这般哭过,这一次她哭了,哭得颤颤地。他要她如何去面对姬扶苏?
亲哥哥……亲哥哥!
这三个字在夜未央脑海里交织,原来腥风血雨醒来时却是一场空梦!
哭了好久好久。
窗前竹影婆娑,时间凝固周身。
她说:如果他和她真的是兄妹,请带她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如果有一天要伤害他,请先让他恨她。
公子澈一直沉默,修长的指捏握成拳,骨节有些许发白。
“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跟我走,其实我也不想告诉你这些,是我不好,我会让我的人去查的。不过再次之前你要和我去见一个人……”公子澈说道,手抚上她一头青丝。
“谁?”大脑恢复了清明,夜未央抬首道。
“端木苏影,给你‘极冰之刃’的人,夜琉璃的挚友。”
夜未央:“是染宫的人?”
公子:“对,染宫左护法。”
“夜琉璃如何和染宫的人认识?”夜未央凝眉道。
“很多年前他救过他一命。”
“你们古人还真是铭记恩遇,是异性就结为兄弟,同性就定为未婚妻子。”夜未央轻嗤。
他读出了她话语中的嘲讽,眉目黯淡下来。
夜未央从他的怀抱中离开,“我想办法找姬扶苏求个出宫的机会,你等我。”
他默然颔首,见她往床榻上走去睡下。
夜未央心里已明显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方才她一直忽略了一点,姬扶苏的生父不是姬宫拓而是秋水公子,就算他们是兄妹也不可能是亲的。
只是这一点公子澈也许不知情。
听着榻上她浅浅的呼吸某公子更加无力了……
思贤殿
“皇上,臣请求出宫。”夜未央跪地说道。
“哦?为何?”某皇帝凝眉。
“臣想臣的家仆了。”夜未央答道。
“要朕陪你去吗?”
“不了,臣自己去。”
“还没有人这般拒绝过朕,既然你不想朕也不强求。即日出宫吧,要阿伊给你牌子。”姬扶苏笑道。
夜未央前脚离开殿,姬扶苏立马就唤了一声“风影!”
风影闻声而至。
“跟着她!保护好她。”
“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说!”小皇帝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
“今晨‘桃雨弄坊’有一队人马北去了。”
姬扶苏猛地抬头,“去哪里?”
“臣的人马跟到半路就失去了目标,此对人警觉性很高,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扶苏的手重重往桌上一砸“没想到还是打草惊蛇了!这桃雨弄坊也不必派人盯着了,你去保护夜贤人吧。千万不能让她出事了!”
“是。”风影颔首离去,“对了皇上,苏幕苏月二人请求回都。”
“准了,派一队人马保护。”小皇帝说道。
风影走后,书案前小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出宫了,自知小皇帝会派暗卫跟着,所以公子澈没有现身。
夜未央回到偏院的那刻清荷与安安正在哄着小年糕。
一晃年糕已经七八个月大了。
“清荷、安安。”夜未央倚着门框唤了一声。
这身久违的呼唤清荷和安安同时转过头来。
未及一瞬便已是泪流满面。
“小姐……”
“嘘,清荷,小姐这次回来有要事。”夜未央望了一眼身后。
安安和清荷望着夜未央一脸的神秘也不敢出声。
“安安去打几桶热水来。”
说着夜未央把清荷叫到了里屋。
“清荷把衣服脱了。”
清荷诧异地望着小姐满脸疑惑却是伸出手解自己的衣衫。
不一会儿安安就打来了水,沐浴的木桶里水的温度正好,夜未央已换上的清荷的衣衫梳好了和她一样发式。
“清荷,你呆在水里,等半个时辰再起身。”夜未央帮她把帘子拉好,又对安安使了个眼色,大声唤了一声:“小姐要我上街买点东西,安安你陪我去吧。”
安安微愣,却是颔首“嗯”了一声。
在出院子的那刻,安安配合的说道:“‘清荷’姐我们多买点好吃的东西吧,小姐难得回来一趟。”
暗处
“大人,夜贤人在屋内沐浴呢。”那暗卫红了脸说道。
“混蛋!谁让你看的?!”风影低吼了一声。
“大人要不要跟着这两个仆从?”
“我们的任务只是夜贤人。”风影暗哼一声目光瞥向屋内,水汽轻浮重重帘幔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佳人的背影。风影不禁红了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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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我们出来了。”
“好了,安安我想应该没人跟着我,这样你赔我去,我们到梅翁阁分开,你到梅翁阁等我,我去一趟祝国寺。”夜未央说道和安安朝西大街走去。
梅翁阁前
“安安,我酉时还未回的话你自己就先回去。”夜未央临走前嘱咐道。
“好的,小姐,我会的,但是我还是想等您回来。”安安说道。
“嗯。”夜未央侧身颔首后,转身离去,消失在大街上。
祝国寺,香烟袅袅,虔诚的善男信女一路的拜谒,一派安宁。
夜未央走过寺门,走过菩提树前。这里是宿主第一次见到姬扶苏的地方,至此一见倾心。
我们到处叩问神迹,寻找那些到偶然而来的东西。我们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却唯独不曾回首那些静静守候于岁月流年里的竹马青梅。
“你来了。”
一声温柔地轻叹拉回夜未央的思绪。
“嗯。”默然垂首,无限感叹。
白衣栗发的公子,紧握住她的手朝寺外走去。
“去临江。端木苏影在那里。”公子澈说道,拉着她快步走去。
临江竹舍
这是夜未央第一次见到这个叫端木苏影的男子。
紫色与黑色交杂的繁复服饰,一头乌黑到极致的墨发,温顺的垂于肩际,是北地男子特有的白皙皮肤,而那眉眼却美得温柔。
“夜未央,我们又见面了。”他笑道。
“不好意思也许你见过原来的宿主,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是第一次见你。”夜未央淡淡道。
端木苏影那双桃花美目上睫毛颤了颤,一些莫名的情绪涌动,随即她笑道:“没事,我认识你足矣。”
夜未央干笑了笑,道:“其实我很不理解,夜琉璃当初英勇就义的时候为什么不将她的妹妹托付给他熟知的好友,却是要托付给姬羽落。”
“哦。”他依旧带着那邪魅的微笑,却是缓缓地走近,凑近她的耳畔说道,“夜姑娘这是在说,姑娘看上在下了吗?”
夜未央的身子僵了僵,一旁公子澈的脸色也陡变,这样的端木有些反常。
“宫主,属下只是觉得她有些好玩。”端木继续笑道,“的确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很不一样了呢。”
夜未央缓过神来,“端木公子,听说你知道未央身世,未央特来求知。”
“既然你不是以前的未央,又何苦在乎这一段与你无关的过往。”他浅浅的笑,那薄唇好看至极。
“的确与我无关,我在乎的的确不是这个宿主的出生,而是我借用的这句身体与我喜欢之人的关系!”夜未央坚定地说道,目光炯炯,那炙热似乎灼伤了某个公子……
那一刻苏澈的心陡然一颤,生生被人猛拽了一下般,疼到麻木,她当着他说的时候他可以不介意,可是她竟然当着端木也是这般而言。
“夜未央,你的心果真狠。”端木眉眼一眯,说道。那修长白皙的手抚上她的眼帘。
夜未央竟是昏睡过去,倒在了端木苏影的肩头,端木将夜未央递与公子澈。
“你……”公子愕然望着一脸深沉的端木。
“她一会儿便醒,你知道太吵了对我不好,我头会很痛。”端木说道揉了揉太阳穴。(端木苏影有一种类似现代神经衰弱的症状的疾病,所以一直喜欢安静独处。)
公子沉默,把夜未央抱到屋内的竹榻上。这张榻就是他被她刺伤以后躺了三日的床榻。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只有端木苏影知道这个世上唯有他一人知道所有掩藏着的秘密,因为他是这一切问题的关键还有是所有阴谋里最大的受害者。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将过往看得轻如鸿毛。
世间最可贵的便是将一切的荣与辱统统放下,辉煌与寂寥一笑而过。
夜未央悠悠然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依旧是公子。
他纤长的指滑过她的朱唇,带着冰冷的温度。
“嘘,央央,别激动,小声说话,端木身体不好,你大声说话会刺激到他的。”他温柔地说道,眉目含笑。
“……”夜未央望着公子唇角抽了抽,又望向不远处面色苍白的端木苏影。
只见他将两个乳白的玉珠似的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那动作俨然像个孩子。
原来,他不能听太大的声响,他的神经有问题!这才是真正的神经病啊……
夜未央腹诽了一番。
“端木公子,请你告诉未央想知道的一切。”夜未央说道,声音放柔和了些许。
端木望向床榻上的女子,起身走来,在她身旁坐下:“所有的一切只是我的猜测。”
说完他顿了顿又转身对公子澈说道:“宫主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公子澈洒脱的离去,将竹门掩好。朝临江边上走去……
“为什么要支开他?”夜未央轻声问道。
“他不知道对他好,对姬扶苏也好。”端木笑道,指尖按在她的肩头,示意她躺下。
夜未央很乖巧的躺下,望着这个文静儒雅的男子。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帝王与一个妃子的故事。”
“哦,我很乐意听。”夜未央淡淡道。
端木笑了笑,“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个帝王临幸了一个女官,至那次后那个女官便怀上了孩子,帝王得知封了那个女官为妃子,可那个妃子命不好身子羸弱。太医断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存活的几率非常小,帝王却是不以为然,那一时那个帝王给她以至高无上的宠爱,可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那个帝王布下的一道局而已,也许他在乎的不是那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契机。如果那个孩子不来世他也会让任何一个妃子假扮有孕,也好在那是一个不能存活的孩子……”
夜未央看到他唇角的那抹苦笑,虽然他说的时候带着无关痛痒的笑,但是她依旧听出了字里行间的淡淡伤感。
“后来那位妃子产下了一个男婴后死了,不久帝王在抱着一个婴儿立于金殿之上当着群臣百官赐名扶苏。与此同时一个全身青紫奄奄一息的婴儿被暗卫抱走送往了染宫。”他说完却不再说下去。
“你……”夜未央望着端木苏影,久久吐不出来一句,“你就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他那双桃花美目动了动,似有流光一闪而过。他浅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应该是要恨姬扶苏的,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恨意,还有为什么要告诉我?”夜未央一连问出好几个“为什么”。
“你可知我是谁的弟子?”他淡淡道,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示意她别激动。
“?”(夜未央)
“温孤墨染。”他薄唇轻勾,幽幽然吐出。
原来如此。夜未央豁然,他是温孤之徒必是沾上温孤之习性,对凡尘看得必比一般人透彻。
“我至今仍有一个疑问,而且在你告诉我你的身世时这个疑问更甚了,为什么是‘姬扶苏’?为什么武帝要选姬扶苏作为继承人,除了七王爷他还有你,除了端木苏影他还有姬羽落,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姬扶苏?!”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又有些大了,夜未央低下头道:“抱歉。”
久久地他才打道:“当初这皇位本该属于秋水公子。一切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他沉思了片刻再道:“而且我不适合我天生有疾,姬羽落也不适合。”
“可是姬扶苏他也从小中毒了!”夜未央抢着说道。
“那时他的毒没有发,以武帝对秋水公子的亏欠,他会一直把扶苏留在那个位置也没错。”端木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平淡至极的事。
“那么姬羽落呢?”夜未央道。
“武帝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姬羽落的母亲。”端木说道修长的手一直抚摸着他身侧那一排竹筒。
“然后呢?这不是正好将皇位给他?”(夜未央)
“他一生中最恨的女人也是她。”峰回路转,这样的一句话把夜未央弄得哑口无言。
“是男人都容忍不了背叛。”他睫毛轻颤,手指依旧把弄着一旁木桶里的无数小竹筒。
“好吧,我明白了。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和姬扶苏是什么关系?”夜未央咬牙说道。
此刻他却是笑了,笑得花枝招展,那双桃花眉目变得温和:“没有关系。”
“可是……”夜未央气急。
“公子,他只是猜测而已。”他轻笑。
“你是不是很在乎奉和十一年六月廿十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笑了,从一旁竹筒里拿出一张染宫正中堂(情报局)的纸张展开,“我的探子在你和公子来到这的前一刻告诉我,那一夜,女官白芷是受皇上之命给郁夫人诊治,这是从姬羽落的日志里查到的。”
“……”夜未央白了一眼某护法,染宫的人还真无聊,连陈年的小毛孩的日志也会翻。
“倒是你的身世一点也查不到。”他说道一抚她的青丝。
“连你也认为‘我’不是夜梦龙的女儿?”夜未央疑惑地望着他说道。
“毋庸置疑。”他说道很平静。
“我去……”夜未央低咒一声。
端木把目光投向窗棂之外,看着窗外临江边上那抹浅淡的身影,幽幽然开口:“还有一个人的身世我也没有查到。”
未央:“谁?”
“宋律。”他凝眉道。
未央:“宋律是谁啊?”
端木:“刑部尚书宋大人。”
未央:“有什么关系吗?”
端木:“我觉得蹊跷。”
未央:“很好玩吗?”白了他一眼。
端木:“这是我的工作。”
未央:“好吧贵公子我要告诉你,像‘红叶先生’那样知道的越多,翘辫子的越早。”
端木:“红叶?贵公子?”
未央:“你不认识的和你职业一样的,不过你比他有节操多了。”
端木:“宋律我之所以会想着要查是因为他三岁时受过一次伤记不得了,而且那一年你刚刚出生。”
未央:“以你的推理能力不当小说家倒是可惜了!”继续白了他一眼。
端木苏影干笑了笑。
未央沉默片刻,望着他苍白的脸说道:“你是怎么被救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