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饶命!属下知错!”那名下属倒抽了一口冷气;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属下只是担心,季慎离开是投奔阎皇而去,若不将其缉拿,怕日后难以对付。”
穆彦林闻言一顿,一双凤眼眼略微上挑;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竟是走了么……”
“是,属下亲耳听到二人决裂,顾子焉得知当年宋青云死乃季慎所为,遂将其逐出了衡山派,想必过不了几日江湖人皆知。”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正在快速消散,那人便将自己所知全部抖搂了出来。
穆彦林睨向他,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红玉扳指,沉默半晌道,“宋青云当日中了别苍门的埋伏,本就命不久矣,你可是听错?”
那人又是磕了一记响头,言语凿凿道,“绝不会错,当年季慎为了报父母之仇趁宋青云虚弱之际将其杀之,不小心留下痕迹,却被爱慕他的宋晴容捡到,如今宋晴容早被他逐出师门,遂将真相告知顾子焉,导致二人决裂。”
“呵~原来是养了十多年都养不熟的狼崽子。”穆彦林眯起眼眸;似是追忆;唇角微微钩着;又似嘲讽。末了,摆手让人退下了。
屋子里又归于一片寂寥。
“不论他何种身份,我只认他是我师叔,衡山派的掌门,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容许有人伤他一毫。”
当日之话,言犹在耳。
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穆彦林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即便如不可遏制般大笑起来。目光随之穿过深深庭院,落在了染染白雾笼着的地方,慢慢止住了笑意,良久轻嗤了一声,垂眸道,“那孩子可一点都不像你。”
眼下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占据了大半张黑檀木桌面,花叶繁复,雍容华贵,细看却有几处如蒙了层灰般稍显暗淡。指尖轻触,似有规则一般游走于那几处,收手之时一声细响在屋内突兀响起。
自桌底弹出的暗格,却是空无一物。机关玄妙,出自名家之手,若非他偶然撞上,恐怕也不会知道他大哥为了剑谱打造了这般绝妙的东西。思及那人,穆彦林噙着浅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簿子,放入那暗格之中。
复又将其恢复如初,桌上那朵牡丹却有了一丝不同,愈发的……明艳。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门外响起一道声音,恰是保持着极好的距离,“庄主,那人醒了。”
穆彦林拢了拢袖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出了屋子,朝着东边院落快步而去。来通报之人紧紧跟着,临近入口,穆彦林只一个眼神,便让他止住了脚步,安分地守在了门口。
如困兽般的嘶吼从里面传了出来,仿若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穆彦林走过树荫掩映的通道,站在了铁栅栏前,注视着被关在里头的人,血迹斑驳的衣衫犹如破布挂在身上,遮不住那一道道血痕,似是难以忍受痛苦,不停地用头撞着墙,发出啊啊的嘶吼。
不多时,里头的人慢慢安静了下来,犹如木偶一般,双眼无神地盯着栅栏外的人看着,似全然被其掌控。
“现在,告诉我真的心法口诀。”
“好……”
不远处,一道浅青色身影隐在树后悄悄离开,谁也没有察觉。
第64章
“那药我混在他服用的汤药里已过十日;如你所说,眼下是最好的时刻。”一袭红衣的女子立于床畔,眸光淡淡;始终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子;划过一抹涩然。
季慎的视线自红练身上滑过;落在了陷入沉睡的阎皇身上,闪过一抹深意。无论你身处何种境地,终有一人相伴不离左右,是你之幸,却也是她之不幸。
良久,才淡淡开了口;“穆彦林近日来动作不断;想来已是发现心法是假,城内流言颇多,阎皇选在明日动手倒是个好时机,这个时候废了他功力,醒来之后……”
“当年他走火入魔被一众小人暗害坠下悬崖,身体早已损了大半,他要复仇要完成心愿,用天香使自身功力大增,逆天而行,身体却是毁了,拖延不了些许时日。我只想保住他的命,他想要的我会帮他达成,若是有命活下来,是杀是罚,我都心甘情愿。”
“穆彦林召开群雄会,意在退位,选出合适之人继任盟主,想来是入魔不能自制。若能引其魔性大发,岂不是省了许多功夫。”
“你是说……”
“……”
二人相商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之人闭紧的双眸有一瞬的颤动,十指微屈,最终无力地松开了。
微凉的秋夜里;有风自窗外池水面上掠过,波心荡,冷月无声。
屋内呈现一股对峙的形态,忽而一声轻笑打破这份紧张,其中一人撩起了袖子,自顾倒了杯茶,开口道,“姑娘身上的软筋散已解,是……可以动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沈璃自他出现便一直绷紧了神经,尤其靠近,更是觉得一股威压,对于这人身上散出的气息有股说不上来的……畏惧?
“我与你无怨亦无仇,囚着你作何?如今几大门派重聚洛城,独独少了衡山派,有失公允。来找你,也是想请你带个口信,明日午时群雄宴,还请顾子焉顾少侠准时出席。”穆彦林噙着抹淡笑,貌若无害道。
“哼,恐怕你是想借此害我衡山派,我还就不出去了,这儿有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人伺候着,倒也不错!”什么时候不挑,偏偏挑着齐钰不在的时候,怎么都觉得有古怪。
穆彦林神色一冷,搁下茶盏,睨向她森冷道,“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来人,送沈姑娘。”
门外登时走入二人,一左一右挟住了沈璃,不顾她挣扎将她带到了穆彦林跟前。
“哦,对了,还有一份礼顺道给了。”穆彦林看向屋外,夜色中几名黑衣人似乎抬着什么东西伫立在外,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道,“替我将沈姑娘安全送到。”
“是!”
彼时星辰,亦有人夜不能寐。顾子焉枕着手臂躺在那屋顶上,看着夜空慢慢晃了神。直至嘭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突兀响起,惊了神,向下望去竟看到了沈璃。
几名黑衣人将那口棺木放下,转身便走。顾子焉飞身而下,稳稳落在了沈璃跟前,目送着那些人离去,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自以为隐蔽的地方原来早已被人掌握了么。
“师姐……”沈璃扑上前,一把抱住了顾子焉,方有一丝安心,一路过来生怕那口棺木是为自己准备的,便一直提心吊胆着,如今见到顾子焉一下子委屈便涌了上来,带着一抹哭腔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听到动静的傅安和怜荀披着外衣走了出来,见到是沈璃前者亮起了眸子,欢快道,“师姐,你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这东西……”反是怜荀走到棺木旁,开口问道。
沈璃抹了抹眼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亦是茫然道,“穆彦林让他手下带来的,只说是给师姐的礼,让师姐明天午时赴慕华山庄参加群雄宴。”
顾子焉的目光落在了那棺木上,心中闪过一丝不好预感,提气一掌推开了棺材板,一张骇然万分的脸映着惨白月色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惊得沈璃与怜荀尖叫着向后退了几步。唯有顾子焉伫立原地,凝视着棺木里宋晴容那怨恨万分的脸,显然已死了许久。
“是是是是……大师姐?她她她……她怎么会……”傅安死死拽着顾子焉的袖子,半躲在其身后磕磕绊绊地问道。
顾子焉眼眸一黯,上前察看,忽然看到了攥在宋晴容手里的纸片,伸手掰开了她握得死紧的手,拿到了张残缺的纸片,上面绘着的似乎是地图,那红色圈出来的地方看上去颇有些眼熟。
“这不是洛城的地图么!”傅安瞥了一眼,讶然道。
一抹灵光闪过,顾子焉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比对着纸片,其中一处竟是重叠了。这是……历代盟主守护的地方?大师姐是去了……那里么,她不是与师叔一道,还是说……心里种下了颗怀疑的种子,愈演愈烈。
“那日在水榭夏兴安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必要天心诀可以……”
……
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师叔?
“大师姐……似乎是万箭穿心而亡,一定很痛。”沈璃大着胆子凑上前,瞧着昔日同门颇有些不忍,眼睛扫过忽然看到一处暗红,“咦……这里好像有字!是不是大师姐给我们留的暗号?”
顾子焉闻声回过神,顺着看过去,亦是看到了那个暗红色的字,似是极为用力写下,最后一笔极为浓重,似要漫出血液来般。
“季……”沈璃念着突然噤了声,眨了眨眼,却是没看错。
心底似有什么落了地,说不出失望还是怅然,只是满心空落落的,一点一点的蚀心之痛蔓延开来。
“师叔想要九霄剑谱做什么呢?”
“她跟你说这个了。”
“她说的话不可尽信,至于别的……终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我不会骗你,更不舍得伤你,你只要一直这么相信着便好。”
……
我说信我便信了,到头来,却都是谎言,在你眼里我该有多可笑……
第65章
慕华山庄;偌大的庭院里摆了两排长龙一般的长桌,铺上了黑色缎子,上面大片暗金的底纹显得煞是华威。
几名婢女下人穿梭;陆续端上美味佳肴。江湖上几大门派的掌门亦或门下大弟子由人牵引着入了座;遇见相熟之人免不了寒暄几句;一派热闹景象。
交谈间,一道修长绰约的身影慢慢踱到主位上,一手虚扶,端起婢女斟满了的酒杯,面向众人道,“今日宴请诸位;是穆某有个不情之请;当日应下盟主之位便说过只是代为管理,华山派内事物颇多,我能力有限,无法胜任盟主一职,故此想借此机会牵个头,选出更为合适之人担任武林盟主之位。”
“穆二爷谦虚了。”较近的一名墨衫老者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如今魔教猖狂,武林气势大损,正是需要穆二爷这样的人稳住大局才是。”
“近日来华山派屡遭魔教挑衅,我大哥亦是为其所害,除魔一事刻不容缓。大哥在时曾提起过盟主令与前朝宝藏有关,若能善加利用,定能造福武林。我自问担不起此等重任,不如早早退了,让有能之士一展拳脚。”
一番话下来,倒是少了不少客套之声,穆彦林粗粗掠过一眼,眉眼低垂;掩住眸中的异色,顺势举起酒杯一口饮尽,“穆某在这里先干为敬。”
“多谢穆二爷款待!”墨衫老者牵了头,一旁众人皆为效仿,纷纷站起来举酒敬道。
离得不远处,顾子焉一身月白色长袍,背脊挺直,眉间轻蹙,望向前方穆彦林所在的地方,庭院深深,雕梁画栋,暗影中似乎蛰伏着不详气息,令人隐隐生起一股不安。
“看他那样子就觉得不安好心,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沈璃往旁边凑了凑,贴近顾子焉耳畔道。
另一侧,怜荀拉住了某只快要脱缰的饿狼,颇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却是转过头仔细选过,才将菜肴夹到了他碗碟中。
“自己多留意些,如有不对,且跟紧我。”顾子焉沉吟片刻,低语道。
穆彦林的视线扫过,忽而抿起嘴角一笑,遥遥举杯相对,笑得颇为深长。顾子焉执着酒杯微有回应,却无喝下之意,搁回了原处,眼角余光扫过对侧的角落,似有异样。
墙外几声闷哼突兀响起,变故突生,有仆从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面色发白地禀报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戴着黑色头盔的人!”
话音刚落,猛然一抹银光破空;仿有数道银龙盘旋;顿时整个庭园急风乍起;寒意弥漫;一阵尖锐的兵戈之声响起,数道身影随之跃入,为首之人一袭绛色锦袍;腰间丝绦处有一块玄青色的佩玉落垂而下,眼熟地令顾子焉移不开视线。
“这不止是宝藏,也是我爹给我娘的定情信物。”
风拂过;长发掠起;露出一张俊美无匹的容颜;长眉入鬓;带着几分慵懒。从容静立;微风飒飒;
“我只要穆彦林的命,其他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师师师姐,那师师……叔?”沈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问问师叔从哪儿学的王八之气,格外威武,衡山派不教啊!很想喊一句东方教主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啊喂!
顾子焉盯着那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不是。”
“……”沈璃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的面色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只是颇为担忧地来回瞅着。
只有个别的小门派退出了慕华山庄,其余人等皆是按兵不动,一来是摸不准魔教的实力,二来这里是慕华山庄,要找的也是穆彦林,他们静观其变即可。大多退至廊檐,看穆彦林要如何收场。
穆彦林面向季慎并未见一丝惊慌;起身浅浅一笑,“哦,凭你?若是与你那好伯伯联手倒还有些可能,说起来这种时候不见他人,怎么……刚入了魔教,便要取而代之了么?”
红练一句废话也懒得说;一条长鞭飞舞而去,速度奇快,随后万魂谷教徒对上华山派弟子登时交上了手,亦有先前在魔教手里吃过亏的门派上前相助,一时刀光剑影;兵刃相击;铮铮然响成一片。
十二暗卫皆出,缠上了红练与季慎,后者双足一点;身子凌空而起,手执苍寻划破虚空,剑气大涨,击向拦路之人,以势不可挡姿势逼至穆彦林跟前。噹的一声,剑刃相击,迸出点点火光,二人视线相对,积蓄的恨意与杀意瞬间爆发了出来。
一时之间;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只见两道身影快如闪电;左右翻飞,胜负难分。一番交手,季慎绛色长袍上面多了几道剑痕;隐约可见血色,束缚发髻的发带也被剑气扫了开来;一头黑色的长发披肩而落;而那青色长剑飞转回来落到手中。
而堪堪收势的穆彦林亦是好不到哪里,精致的头冠也被季慎挑飞,头发散落下来,使得那张阴柔的面庞此刻看上去极为狼狈。
红练长鞭卷着粉末袭向暗卫,未过多时,便已抽身而出,正欲上前帮忙,却被季慎伸手阻了下来。“这是季家的仇,容不得外人插手。”
穆彦林指尖一抹嘴角残余的血丝;舌尖的一拭而尽;眸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和一缕不对劲的猩红之色。“宋青山那傻子倒是教了你不少绝学,最后却是惨死在你手里,连他的大徒弟宋晴容亦不放过,天心诀是古墓钥匙,却可以从里面开启,她拼着最后口气也要出来,要告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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