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不是师叔自告奋勇,盛情难却啊。”沈璃嘿嘿讪笑了两声,暗忖师叔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去哪儿睡了?”顾子焉忽略了她的回答,继续问道。
“……”沈璃小心肝儿一颤,又听的顾子焉十分严肃地继续说道, “被那个异装癖睡了?”
“噗……”傅安小盆友刚喝入口的茶就蓦地喷了出来,涨红着脸,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沈璃。
师姐,这么惊悚的猜测请不要用这种很正直的表情讲好么,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沈璃在心底默默吐槽,叹了口气,一巴掌把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傅安拍向了一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事实是……我以为那是我的房间,没注意把他给睡了。”沈璃耸肩,十分从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说道。
顾子焉的面色一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傅安打断,后者十分好奇地凑了上来,眨巴着眸子问道,“睡他跟睡师姐有什么不同?”
沈璃闻言一顿,还真思考了起来,摩挲着下巴一锤定音道,“没什么不同,师姐胸前也一样平。”
“……”顾子焉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一手拎起一个扔出了屋子,“去抄玄衡经一百遍!”
嘭得一声门被大力甩上了。
“玄衡经?!我以为离开衡山派就不用抄那玩意儿了!”傅安揉了揉头发,可怜巴拉地看向了沈璃。
沈璃立刻扒在了门上,冲着里头咆哮道,“师姐你怎么会平,都赶上驼峰了,尊的,你信我啊信我啊!”
傅安被那声音震远了几步,转身扭头装作不认识那人,立刻撤出了院子。师姐什么的果然都是不靠谱的神物!
齐府里唯有一处院子最为静谧,连东厢那边的喧哗都传不过来。一堵围墙隔着外界,墙边的桃树枝节横生,枝头处绽出几朵娇嫩花蕊,迎风微微颤栗。有人的声音夹杂在风声里传入了刚走出茅房的人耳中,诧异地顿住了步子。
“我不想留在四宝斋,大哥,你明知道我兴趣不在此。我想去外头看看,也想体验仗剑江湖的快意,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儿,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不会太长的时间,我也保证不会惹是生非的,一年后回来就安安分分做老姑娘。”齐钰低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委屈;像个孩子般,哀求着身前的人。
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逆光中,投在地上斜斜的影子拉得老长;似是和温暖的阳光有点格格不入;显得冷清。
“大哥……”齐钰显得有一丝焦躁,发出一声像小兽般的咕哝。
良久,那身影动了动,伸手覆在了他的头顶,对上了齐钰不甘心的眸子,齐怀远终是开口道,“留在齐府过安稳日子不好麽,为何也向往那俗尘红世?”
“什么?”齐钰有些诧异大哥措辞,呐呐问道。
覆在脑袋上的手蓦然收回,齐怀远又恢复一贯清冷的表情;淡淡地斜睨一眼齐钰,“即使我不同意你最后也会偷偷跟着那些人走是不是?”
齐钰被猜透心事,面上变了神色,垂下了脑袋沮丧道,“大哥,我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么多年我早已把齐府当作自己的家,只是……”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闯闯,换回你自己的身份,总不能把你憋死在齐府里头。”齐怀远截住了他的话头,清冷的眸子里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宠溺,很快隐匿。
“大哥!”齐钰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眸子,看向了齐怀远有一丝不确定,亮着眸子犹豫问道,“那……我这就去跟爹说一声?”
在得到齐怀远的首肯后,齐钰欢喜地奔出了院落。
有微风拂过,一瓣花瓣挣脱树杈,落在了树下的人肩上。直到齐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齐怀远的嘴角扬起一抹无奈,伸手摘下了那花瓣,手心里多了一抹艳色。
“但愿……不会步上羡姨的后尘。”一声低语落入尘埃,忽然溢出一抹轻笑,似是自我嘲解,“齐钰做了那么多年女子,差点都忘了是个男人,又怎会和羡姨一般,我真是想太多了。”
隐在暗处的季慎听到那二字,瞳孔蓦地微缩,拢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神情有一瞬的悲恸,却被极快抹去了。拳头松开的刹那,面上的神色恢复如常,缓缓步出了柱子后。
“齐公子?”走到了齐怀远身后唤了一声道。
齐怀远闻声转过了身子,看到季慎时愣了愣,在那一瞬有他们曾见过的错觉,压下心底涌起的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顾夫人?”
“你可知尹羡生前的东西去了哪儿?”季慎直白地开了口,齐怀远在刹那变了神色,倏地戒备地看向了他,他却兀自说着,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染上一丝悲愤。“还是说,齐府当真绝情到连那些东西都不肯留的地步?”
齐怀远听出他语调中的嘲讽,神色更冷了几分,颇为冷硬道,“顾夫人若再胡言,别怪齐某不客气了。”
“当初连人都不肯收留,嫌人败坏门风,驱逐出府,如今会撇的如此干净倒也不出所料,只是……那些东西本就不是齐府的,我只是要拿走属于尹羡的东西。”季慎步步紧逼,直视着齐怀远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寒意。
“你是谁?”齐怀远再也端不住面上沉稳神色,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慌张,微微拔高了音调。心下掠过几个可能却被自己一一抹杀,羡姨当初带着那人的孩子上府这事爹处理的极为隐秘,不该有外人知道。这突然冒出的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慎缓缓勾起了唇角,贴近了齐怀远的身子,一字一句饱含杀意道,“当初加诸在她身上的,我会一点一点讨要回来。”
“你……”齐怀远蓦地僵住,只觉得在这人的注视下沉入万古深渊,耳畔蓦地回响起一道童声——你们会后悔的,迟早有一天我要你们百倍偿还这屈辱!几乎在认出的一瞬齐怀远压下了惊恐,眸色深沉道,“竟是你……”
季慎迎上他的视线,悠然勾起了唇角,显然对这反应颇为满意。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沈璃站在长廊上,指着他们的方向,颤巍巍道,“红……红杏……出墙。”
“……”季慎急速敛去周身的阴郁气息,似是嫌恶地退开了一步远,瞥见长廊下另一抹熟悉身影立马奔了过去,还抽出了怀中的帕子一甩扑到了顾子焉怀里,一抹眼泪心酸道,“那禽兽……想要非礼我!”
闻言,齐怀远当场石化了,谁来告诉他刚才那不是真的……那个孩子……怎么……会扭曲成这样?
顾子焉默着看了眼怀里的高大女子,忆起方才那一幕,一双眸子蓦地暗沉了下来。师叔……
1313。器大活好
顾子焉对于紧环着自己腰的手有一瞬的不豫,却是没有推开,冲着齐怀远低声赔礼道,“贱内生性开朗,爱开玩笑,如有得罪还请齐公子海涵。”
“……”齐怀远与沈璃一致陷入了沉默,前者是对季慎方才露出的一面产生了质疑,后者则侧重于贱内二字,心底小人作摊手状,师姐你越来越代入角色了。
“大……大少爷!”长廊上蓦然响起一道疾呼,青衣小厮突然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齐怀远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少爷不好了,小姐……小姐和老爷争执起来了,这都要用上家法了,您赶紧去劝劝吧!”
齐怀远闻言倏地变了脸色,匆匆离去。顾子焉刚想说出口的告别之词哽在了喉咙里,蹙了蹙眉,暗想齐老爷既然醒了那就当面告辞,便动了身子随齐怀远一道去了。
西苑里,桃花始开,春意渐浓。而那大开着的门内空无一物,不过是个死气沉沉的空宅子。季慎望着门内依稀能看见一抹温婉身影,拿着簪子将微微暗下的烛火拨亮,笑着对一旁打着瞌睡的孩子说,这件袄儿很快就做好了,比你大哥身上那件还好看。只是他们还是没留到那时候……季慎敛眸,下一瞬抽身离去。
还未走近大厅顾子焉便听到叮呤当啷一阵乱响;还夹杂着瓷器的跌落声和隐隐的惨叫,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爹,今儿个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走的。”
大厅内齐钰跪在地上,一手揉着腰板儿万分委屈。见那柄子鸡毛掸子又要落下,顾不得面子嚎了一声,“嗷……爹你不会真打算打死我吧?”
沈璃见状乐了,小声咕哝了一句,“让你嘴贱。”
却没想落到了齐钰耳中,蓦地直起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向她,乍现一抹精光。齐钰也不嚎了,指着沈璃冲着齐太傅分外坚定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跟他走。”
齐太傅顺着看了过去,一见那人一点都不高大威猛的身形蹙起了眉头,沉声道,“他有什么好?”
齐钰眼神闪烁,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器!大!活!好!”
此时刚迈入大厅的夏兴安倏地顿住了步子,诧异万分地看向了沈璃。一众人等皆被震慑,连带傅安小盆友看向沈璃下腹的目光都染上了一丝不纯洁……
“昨儿晚上,他溜进了我房里,我……我们已经不清白了,爹,你就让我从了他吧!”齐钰不理会众人反应继续说着,大有一副你不答应就去死的架势。
沈璃自刚才的冲击中回过了神,目光复杂地看向了他,呐呐问道,“你的菊花可安好?”
“……”齐钰瞬间默然了。
齐太傅显然被气得不轻,接过齐怀远递上的茶,复又蹙着眉头重重放回了桌上,十分不善地看向了顾子焉等人。“老夫念在你们救小女一命好心款待,汝等却做出此等之事,也欺人太甚了吧!”
“齐太傅莫气坏了身子。”从方才便坐下看戏的夏兴安此时悠然开了口,揭开茶杯盖子;呷了一口茶,替齐老爷子把戏演全套了,“这一路来我看得仔细,这位小兄弟虽看着不靠谱了些,却是位有担当的,令千金从了他大可不必担心会吃亏,衡山派也算是江湖上的大门派,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
沈璃抽了似地抖了抖,含糊问道,“他这是说他默默关注了我一路麽,看上我……”器大活好四个字被顾子焉凉飕飕的视线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咽了回去。
顾子焉的视线停留在夏兴安身上,愈发凝重。他们自一开始就未漏过底,那这位世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衡山派……么?”齐太傅闻言蓦地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敛了敛宽大袍袖,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呐呐问道,“宋掌门可好?”
“齐太傅与我师父相识?”顾子焉一怔,颇为诧异,想起那个不靠谱的师父神色微黯,“师父几年前就已仙逝了。”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齐太傅面色有些灰败;看着顾子焉张了张口,却是像将什么话又吞回了肚内;之后才讪讪言道,“倒没想过他会赶在老夫前头,当初在清平镇曾有过一面之缘,若非他出手相救,老夫恐怕要命丧匪徒之手。”
师父平生好管闲事,最爱行侠仗义这一套,只是顾子焉一直觉得是师父本性鸡婆,什么都爱插一脚,会结识齐太傅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师父回头跟她吹嘘的时候,还说救过江湖第一美人儿呢,差一点就成了她未来的师娘,说得次数多了小子焉也就不期待有美艳师娘这种生物的存在了,江湖哪有那么多的美人儿都赶着让你救啊师父!
“嗤。”虽然低不可闻,但靠得实在近,到底还是让顾子焉听到了那一声嗤笑,带着一种不屑嘲讽的口吻。侧目看去,季慎垂着眸;半边脸隐在暗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却也只是一瞬,周身的阴郁气息荡然无存,将自己摒除在外的从容淡定模样。
师叔……与齐府又是有什么渊源?
顾子焉仔细回想师叔这几次的异样,却实在难以联系,门外忽然有小厮通禀,“老爷,衙门的李捕头说是有要事求见,还有……还有门口有位自称顾公子师兄的人没说两句话就昏了过去,这……”
“晴容师……师兄?”在沈璃的惊呼声中顾子焉已经快步奔向了门口,大红门槛上靠着一人,面色苍白极为虚弱的模样,几名仆从围在一旁窃窃私语,其中一名扶着他冲着旁边的人说了句好像个娘们,门另一侧捕快打扮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人。
顾子焉冲上去从仆从手中抢过了宋晴容,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极浅的血腥气,不由蹙起了眉头。随后赶到的齐钰从容地吩咐仆从去请大夫,并命人领着顾子焉去最近的客房安顿,自己迎上了李捕头笑问道,“这才过了一日,李捕头可是有进展了,抓着凶手了?”
李捕头闻言面色一僵,有些郁郁道,“实不相瞒,我们抓回来的那些昨天夜里一夜暴毙,是咬碎藏于齿中剧毒而死,死后一炷香的时辰内,尸体自燃焚烧殆尽,没留下一丝线索。”
正扛着宋晴容往前走的顾子焉猛地一顿,回转过身,一双眼死死盯着李捕头掠过一抹寒光,似是极为艰难地开口问道,“尸体自燃?”
李捕头被那凌厉气势骇到,有一瞬的怔楞,下意识地答道,“是,连仵作都没来得及验尸就已经火化干净,义庄一并被毁,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故此来问问齐小姐可看清抓你那人的特征,能为衙门提供些线索。”
眼前似乎火势蔓延,那个疼她教她武功的人静静躺在火海里,最终化成一捧灰,只一眼便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她都来不及伸手,就消失在眼前,什么都没留下……
“唔……”趴在顾子焉肩上的人溢出一声□;一抹暗红自唇角汩汩流出,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滑过了顾子焉直直对上在她身侧的季慎浮起一抹笑,“上……上次追杀夏……夏公子的人追来了,这儿不能待了。”
说完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顾子焉拧眉,加快步子将人带到了客房榻上,小厮随后领着大夫匆匆赶到,上了年纪的大夫老练地取出诊箱,坐在床畔给宋晴容把脉,一室安静。
良久那位老大夫才开了口,神色已没有进来时那般轻松。“这位姑娘是中了毒,如此虚弱应该是与人交手导致毒性蔓延。这……老夫恐怕没有办法,几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顾子焉眸色一沉,正要拦住那名大夫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解毒找本神医就对了。”
一身儒雅长袍的夏兴安背着个小药箱,十分纯良地走到了床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后招了招手,陈远端着茶水递上,“来,把这个吃了,包治百病。”
抬起宋晴容的下颚,利落地将那五颜六色的丸子灌了下去。
“你……”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