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凉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淡淡道,“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就像你现在对我这样,点到为止就是最好的结局。”
比起白小楼的洞悉通透却从不说尽,幕凉犀利的语气显然是更胜一筹。
白小楼笑着摇摇头,手中纸扇轻轻打开,自从玉骨扇子毁了之后,他习惯了手里拿着扇子一类的东西,临时找了个空白扇子拿在手里,一直没想到在扇子上面写点什么画点什么。
“我内力何时能彻底恢复?”幕凉看似随意的转移了话题。
在三七峰那三天,白小楼为她打通穴道,但还需要几天的时间观察一下,才能确定她内力恢复的情况。
白小楼走到幕凉身前,自然地抬起她手腕,手指搭在她脉搏上,须臾,他眉头轻皱一下,沉声道,“你现在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方式运功调息,再试试看。”
凉点头,就在院子里面盘腿打坐,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站起身来,缇骑而起,脚尖轻点,一个起落之间,竟然轻松地跳过了白小楼头顶。
“按照我告诉你的第二重心法!继续!”白小楼见此,沉声提醒幕凉,虽然惊讶于她如此迅速的恢复,但心底,也有别样的怪异情绪涌动。
幕凉按照之前和白小楼沟通好的,一共七重,系数顺利过关!
最后还有两重,必须等待一个月之后才能继续修炼。
“这七重内功心法足够你对付天下顶尖高手!”白小楼拍拍手,倒也不惊讶她如此神速的恢复和进步。毕竟,在她身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说的顶尖高手包括你吗?”幕凉挑了下眉梢,白小楼内力一贯是深不可测,单看他驾驭玉骨扇子时的能力便知。上古神器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得了的。
白小楼笑着打开空白的折扇,若有所思了一会,说道,“战胜我的话,目前来说,你有三成胜算!”
“那我过了第八重内功心法呢?”幕凉看着他清晰发问,只那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呵……五成。”白小楼笑着望向幕凉。在她面前,习惯了坦白,似乎只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单是她那双眼睛,便让人在她面前说不出任何的谎话,清冷明净,透彻幽冥。
“那九重呢?”幕凉好奇的问着白小楼白小楼沉默了一会,笑着说道,“等你过了第八重,我再告诉你。”
凉并不勉强他,白小楼的个性也不是故弄玄虚的人,他如此安排,说不定是有他的原因。
“我们切磋一下?”幕凉眸子里闪耀兴奋激动的光芒,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体验一下飞檐走壁的感觉了。不枉她来这里一遭。
于她的要求,白小楼自然不会拒绝。
两道身影,一抹云烟藕荷色,一抹翩跹莹白色,一高一矮在院中缠斗在一起。不过过了两三招,白小楼脸上便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他刚才说的三成是低估她了!没有将她在近身搏斗上的优势算在里面。一番切磋下来,白小楼率先停手,看着幕凉,由衷开口,“我收回刚才的话!如今的你若要赢我,把握在五成,八重之后,把握在七成!”
“是吗?可是我刚才还没完全发挥出来!那应该是七成和九成吧!”幕凉的话让白小楼不觉无奈的抽抽嘴角,这小女人是唯一一个说话如此直接,却如此风趣率真的。
“的确。”白小楼点点头,二人四目交织,白小楼眼前闪过的,都是在三七峰那三天经历的一切。那算是他跟幕凉两个人,最亲密无间的接触了。
说是心无旁骛,如白小楼,如此深爱,其实在第三天时候,最后关头,还是……
……
因着大清早与白小楼的一番比试,幕凉睡到正午才起。纳兰明辉进宫见太后去了。幕凉洗漱之后,刚吃了一口午膳,就见飞凤进来禀报,耶律崧来了。而且是一个人。
“让他进来吧。”幕凉说完,继续低头吃着饭菜。
耶律崧进来之后,携带着一股幽冷的寒风,他深呼吸一口坐在幕凉对面,伸手要抓中间一盘的蜜枣。
啪!幕凉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冷睨了他一眼。
“飞凤,加一双筷子。”幕凉后面的话让耶律崧眉开眼笑,一边接过宝儿递来的干净布巾擦手,一边接过筷子美美的吃起来。
幕凉的午膳很清淡,两碟小菜,一碗汤,一碗白饭。耶律崧却是跟着吃的不亦乐乎。
幕凉吃饱了放下筷子,让飞凤再给耶律崧添一碗饭,也不知道这厮在宫里头都吃的什么,到了她这儿就跟饿鬼投胎一般,快连菜汤都喝了。
“你吃饱就自便吧。”幕凉起身就要走出房间,耶律崧急忙将碗里的白饭送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跟在幕凉身后走出了房间。
“幕凉,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耶律崧说着,将有些油的手在袖子上擦了擦,拿出一个锦盒。那锦盒的面是用上等天蚕丝织造而成,娇贵无比,纵然耶律崧擦过手了,但还是在上面留下一个大大的油印子。
他表面看着一脸的愧疚,其实那眼底隐着的却是恶作剧的狡黠之光。
“这什么?”幕凉不接那锦盒,皱了下眉头轻声开口。
“这是太后给你的。白小楼提亲,太后已经答应了,按照规矩,你是长公主,太后该将这个传国凤佩给你。反正我闲来也无事,就请命过来给你送来了。”耶律崧面上说的轻松,可握着那锦盒的手背却是泛出森森苍白,青筋迸射而起,足以显示他此刻激动却又强行压抑的心情。
“好,你给飞凤吧。”幕凉指指飞凤,耶律崧笑着耸耸肩,将锦盒丢给飞凤。力气有些大,飞凤险些脱手将锦盒掉在地上,接稳了之后,飞凤惊出了一头冷汗。
这可是传国的凤佩,地位仅次于传国玉玺。这要是摔在她手里,她有多少条命也赔不起。
幕凉看着耶律崧的一系列小动作,沉默不语,转身走到院中凉亭下面坐下。耶律崧走到凉亭外面站定了,并不进来。无邪青涩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幕凉,似笑非笑,喜怒不明。
“幕凉,我听说白小楼再过三天就会带你回雪原部落白家,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与以往那清脆桀骜的感觉判若两人。
幕凉想了想,低声道,“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律崧点点头,继而咧嘴一笑。
“你还有事吗?”幕凉的语气始终平静冷淡,耶律崧脸上维持的表情终是绷不住,他转过身背对着幕凉,就地坐在凉亭外的台阶上。
垂下眸子看着地面,寒冬季节,地面冷飕飕的,丝丝寒风渗透进身体,身体的冷,却比不上内心的冰凉刺骨。
“我舍不得你走……比起拓博堃,我更加不喜欢白小楼!拓博堃是我皇叔,早些年我就见识到了他的运筹帷幄一呼百应,纵然我面上不说,但皇叔一直是我最佩服的人,也是最怕的人。幕凉,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过你……我知道皇叔为何将我扔在皇家书院,其实皇叔是为了保护我,如果让我留在宫里,随着我弱冠成年,哪怕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皇后眼里也容不得我的。
但是在皇家书院的话,皇后便不敢对我下手!书院的副院士是耶律宗骁,皇叔将学生的安全任务交给三哥负责,若是我出了任何岔子,三哥难逃其咎。皇后也就不敢对我和大哥下手。我进皇家书院的第一天,皇叔只告诉我四个字……韬光养晦!我当时想的却是得过且过,混过一天是一天。既然在皇家书院如此安全,那我还担心什么?”
耶律崧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幕凉。见她脸色始终凉凉的,耶律崧轻轻皱了下眉头,继续道,“幕凉……”
“我不想听到拓博堃三个字。”幕凉轻声打断他的话。
耶律崧一怔,听话的点点头。“那三天后,我能送你吗?”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现在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心底的滋味,到底是痛苦、折磨、纠缠、不甘,还是嫉妒了。
“不用了。三天后,纳兰明辉即将回到边关。而镇守边关的纳兰明辉的副将也即将回宫,届时,你的日子不会太平了。耶律宗骁这么长的日子都没有动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的好处。反倒是他有所行动,你才有机会掌握胜算。你还是安心留在宫里,辽皇若是醒了,你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在这之间,能否找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全凭你自己掌控。”
幕凉的语气淡淡的,却是将耶律崧此刻所要面对的危机一一剖析。
耶律崧仍是坐在地上,安静的听着,像个听话懂事的好学生。
“我最不谙这权欲争斗,就算算对了一步,将来也必定是步步惊心。一步对,或许是对方轻视我,也或许我的运气使然。是母妃在天之灵保佑我。但我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步步为营步步赢,所以,我会赌上一次……”
“赌?如此胜率很小……”幕凉隐隐猜到他所谓的赌指的是什么。既然孤军作战赢不了耶律宗骁和朝野上一众支持耶律宗骁的臣子,那么耶律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
耶律崧冲幕凉扬起一抹青涩的笑意,旋即站起身来,一脸的轻松随意。
“若你喜欢我的话,那我便不赌了,我不怕死,是担心自己死了以后你会伤心难过。反倒是你不喜欢我,倒是让我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才会真正的无所畏惧。因为恋着你,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我死了,伤心难过始终是我一人。说不定死了之后,才能真正让你记得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希望你一定不要喜欢我!
千万不要在将来的某一天喜欢上我……”
“呵……傻瓜。”情不自禁的,幕凉脱口而出。就像是一个姐姐嗔怪自己弟弟的感觉。耶律崧笑着摸摸自己的下巴,眸子里却瞬间多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细碎的水晶碎片,虽然夺目,却迷蒙湿润。
“傻瓜要走了。姑姑……保重。”
这一声姑姑,碎了心也要开口。要不然,他这年轻气盛的性子,只怕临到头也不会甘心的!
幕凉不说话,垂下眸子,也不看耶律崧离去的背影。她最后留给他的是平静和沉默。
……
耶律崧离开琉璃院,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马车的蓝布锦缎车帘刚刚放下,耶律崧的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泪飞溅。
马车一路狂奔朝宫里驶去,颠簸的车内,他终是控制不住自己悲凉绝望的心情,痛哭出声。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怀抱可以让他抱着放声大哭,尽情宣泄。他唯有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任由泪水顺着指缝心酸的落下,一滴滴溅在马车的地面上。他告别的不是过去的自己,而是唯一可以填充他一颗心满满的一切……
都言,过往不咎,而他此刻,却无时无刻不想被过往一幕幕牵绊缠绕。
……
三天后,幕凉即将启程与白小楼回到雪原部落白家。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和整理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老李、飞凤和宝儿留下打点将军府的一干事物。她直带走了万事胜意四兄弟。如今的她,既然恢复了大半的内力,自然要跟万事胜意四个人好好地切磋一番了。
因着是一大早就要出发,所以飞凤和宝儿昨儿一夜没睡,虽说东西不多,但是二人却忙活了一夜,生怕落下这个落下那个,还不住的埋怨万事胜意四个人又不会照顾幕凉,总之就是……幕凉只要带上她们俩就是了。
天亮时分,幕凉穿戴整齐准备出发。冬日的北辽,这大清早的虽然没有猎猎冷风呼啸而过,却是雾霾天气,三米之内什么都看不清楚,幕凉微微眯了眯瞳仁,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不远处,正有一内功深厚之人朝自己这边跑来,只可惜这雾气太浓,遮挡了来人。
但幕凉还是感觉到来人并非白小楼,随着有些凌乱的气息逐渐逼近,那人几乎是冲到了眼前,幕凉才看清是谁。
“耶律宗骁?”幕凉冷睨着来人,这大清早的,耶律宗骁不会又是来找晦气的吧!
幕凉对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而耶律宗骁在幕凉身前站定之后,在清晰的看到她面容后,强行稳住之前凌乱的身心,沉下脸,冷声道,“太后今日不舒服,所以本王来送你出城。”
“随便。”幕凉无所谓的语气堵的耶律宗骁脸色瞬间一黑,万事胜意四胞胎已经站在幕凉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耶律宗骁,只要是幕凉一声令下,管他耶律宗骁是谁,他们都是照出手不误。
见幕凉身边护着的是四个年轻精神的少年。耶律宗骁脸色不由得再暗了一分,旋即扭过头,转身走在前面。离去的脚步却是分外沉重缓慢。
此番出城,幕凉和文硕同时离京。只不过,幕凉是以出使的身份前往白家,而文硕却是作为和亲公主前往十八部落联盟。
白小楼此刻就等在城外,雾气弥漫,并没有任何消退之势,反倒是愈发的浓郁,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呛人味道,幕凉知道这种天气在现代的话便是俗称的雾霾天气,空气中悬浮着大量的粉尘,人呼吸之后,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两队人马,幕凉的车队走在前面,长长的队伍,清一色的云烟清雅之色,在雾气笼罩之中,更添一分梦幻和迷离的感觉。
404 撕破脸
而文硕的车队却是如火的红色,吹吹打打,花红锦绣,好不热闹
正当两队车马有条不紊的前行之时,本是好端端的跟在后面的文硕的车队,却是急匆匆的赶了上来,那吹吹打打的鼓噪之音,让马车内端坐的幕凉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下一刻,文硕的脑袋从另一辆马车内探了出来,竟是大胆到自行揭下了喜帕,一脸鬼鬼的表情的望着并排的另一辆马车。
幕凉这边,马车的茜纱窗打开一半,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隐隐看到端坐里面的幕凉,文硕敲敲自己这边的马车车壁,轻声招呼着幕凉。
“幕凉姐姐!幕凉姐姐!宫里头的人都说你这次去白家,以后就是白家的主母了。可是我不信!”文硕一副肯定的表情望着幕凉。
幕凉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说说你的原因!何来这么大的自信?”幕凉的语气不冷不热的,也不看文硕,视线安然的平视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幕凉马车后方,高山和仰止一左一右的护着马车。白小楼将二人都留给幕凉保护她的安全,而他自己则是单枪匹马的等在城外。
文硕此刻说的话,高山和仰止自然都听到了。仰止眸子看向文硕的时候,微微的闪烁一下,眸光躲闪的一瞬,隐隐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文硕听幕凉如此说,便猜到了十之**。但幕凉的心思一贯深沉,文硕只凭直觉觉得幕凉该是喜欢她皇叔的,而且不管是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