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凉视线始终清淡如烟,只那眼底,森冷寒气弥漫深沉,久久不散。
她说过,胭脂扣只要不热她,她不会对她怎样的!但是胭脂扣实在是太过于自作聪明了,又想来个先发制人。看到她说了要买人参,又朝她走过去,就想先开口栽赃嫁祸她是想抢她的人参,如此心肠,实在是比将军府那些蛇蝎女人还要恶毒数倍。
好在幕凉想起将军府也有一株成『色』不错的人参,就算拿来,也不会说不过去。
胭脂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上了,就别怪幕凉不给她台阶下。
胭脂扣这时候及时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一脸娇柔无辜的表情看向幕凉,甫一出声,纤细娇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一般。
“纳兰四小姐此话太严重了,扣儿……扣儿只是心中欢喜,这人参是王想着扣儿身体不好,所以千方百计给扣儿留下来的。是扣儿太紧张了,四小姐想看的话,您就看吧。”
胭脂扣如今是骑虎难下,不给看也得给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既要给幕凉看看人参,还要想办法把话圆回来。
幕凉盯着胭脂扣,笑的肆意清朗。
“有劳扣儿姑娘了。”幕凉手势示意胭脂扣将盒子打开。胭脂扣回身看向身后的净梅,小声吩咐,“净梅,打开盒子给四小姐看看。”
净梅这时候微微一愣,旋即有些不忿的抱怨道,“小姐!凭什么给她看!!这是王送给您的东西!不给她看也是再正常不过,不是吗?小姐,您可不能善心被人欺啊!”
净梅话音落下,幕凉并不言语,她身后的飞凤不屑的开口说道,“昨儿我家小姐要送给胭脂扣姑娘礼物,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是一言不发,还帮胭脂扣姑娘把礼物抬到了马车上。我们家小姐真金白银的送出去了,做奴婢的自然是听主子的话。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了主子的声誉。可今天胭脂扣姑娘这边的丫鬟,却真是不懂规矩!比起昨儿小姐送出去的大礼来说,我家小姐不过就是看一眼人参的成『色』,怎么就如此提防我家小姐?真是让我们这做奴婢的都为自家小姐不值!”
飞凤说完,快速看向身边众人。
自然,她的一番话很快就得到了围观百姓的声援。
胭脂扣脸『色』顿时大变,咬着唇呵斥了一声,“净梅!还不跪下!在家的时候我都是如何教育你们的?为什么要如此说?你……”胭脂扣说到这里,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身子踉跄了一下,掩面痛苦的扶着一旁的丫鬟净雪,一脸委屈无辜的表情。
拓博堃见此,视线终是深深的从幕凉身上移开,凝眉对苍月说道,“你安排人送她回去。本王还有事要办。”
拓博堃冷声开口,低沉浑厚的声音,一时令围观的百姓具是紧张的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都是垂下眸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可心里一刻也没停下对胭脂扣的腹诽。
苍月得令上前一步,对胭脂扣做了个请的手势,胭脂扣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苍白的指甲都快掐进木质的盒子里面了。她回头含泪的看了拓博堃一眼,幽幽道,“王,您早去早回,别忘了今晚还要晚宴。您的大礼扣儿收下了。王一片美意,扣儿一定调理好身子,不让王失望。”
扣儿仍旧是那温柔甜腻的能让人骨头都酥麻了的声音。
在她对面的幕凉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不觉抬头冷睨了拓博堃一眼,心底冷笑连连,这样会装的女人,他就不怕天天听这样酥麻到骨子里的声音,天天看她伪装的完美的一张脸,而感到恶心?
不过也说不定拓博堃这厮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正当胭脂扣含着泪委屈连连的要上马车的时候,一声马儿的嘶鸣声自门口响起,幕凉猛地皱了一下眉头,扭头就看到老李死死地拽着陆虎的缰绳,而陆虎却是一脸兴奋的朝幕凉这边摇头晃脑。
胭脂扣在看到陆虎的一瞬间,眸子顿时睁的大大的,出口喊道,“飓风!是飓风。王这不是您的……”
“老李,怎么回事?”不等胭脂扣说完,幕凉已经越过人群走到老李身边,一手牵过缰绳,一手在陆虎脑袋上狠狠地弹了一个爆栗。
老李立刻为难的说道,“小姐,这牲畜吃饱了喝足了,见您出来不带着它,这发脾气趁着我松懈的时候挣脱了缰绳自己跑出来了,这牲畜倒是聪明,知道您来了这里。”
老李话音落下,胭脂扣彻底的呆住。手臂一松,本来是紧紧抱在怀里的盒子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盒子摔开,里面的黄『色』千年人参跌落出来。可此时此刻,她却不顾去捡拾,眼神震惊疑『惑』的看向拓博堃,再看看幕凉。
心底此刻仿佛有千万刀凌厉无情的划过一般。
幕凉无视胭脂扣的反应,抬手拍拍陆虎的脑袋,淡淡开口,“老李,你先回去忙吧。既然它来找我了,我就带它逛逛。”
继而又对飞凤道,“你跟宝儿赶车先回去,我一会骑着陆虎去外面转转。”
“是,小姐。”老李飞凤和宝儿同时应声。
只有拓大王在听到飓风的新名字的时候,嘴角眼角狠狠地抽搐起来。
陆虎??则是飓风的新名字吗?怎么起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名字?好好地马叫什么虎?千里马一般都是叫什么风啊雷啊的,陆虎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姐,上车吧。”
胭脂扣这边,净雪小心的捡起人参,扶着几乎虚脱无力的胭脂扣上了马车,马车车连放下的一瞬间,胭脂扣眼神还不可置信的看向拓博堃。见他眼底没有任何疑『惑』惊讶,胭脂扣的心彻底的『乱』了……
当马车离开有家『药』庐的时候,胭脂扣盯着那赤黄『色』的人参,忽然觉得这人参分外刺眼,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嫉妒和痛恨堵在心头,无法消散。
而闯祸的净梅则是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本来是想帮自家小姐扳回一城来的,谁知却是让北辽的百姓笑话小姐管教无方。净梅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到胭脂扣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净梅,我让你跟净雪去调查飓风去了哪里,你们一点都调查不到,可是刚才托本小姐的后腿,却是一个顶俩。从现在开始,净梅不再是本小姐的贴身侍女。送去远军帐吧,越远越好。”
胭脂扣话音落下,净梅哀嚎一声,爬起来就要抱住胭脂扣的大腿求饶。
净雪在旁边也是吓的一个哆嗦,却是不敢说一句话。外人或许看不出自家小姐的本『性』,但是她跟净梅对于自家小姐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了,如果她现在开口,只怕也要跟净梅一样,被扔进远军帐做军,『妓』了。那将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立刻有几个护卫进来将净梅从行进的马车上拖了出去,净雪跪在那里,周身寒澈。白家娇娇女胭脂扣绝不是如外表看到的娇弱无辜,单纯无害。其心思之复杂歹毒,绝非常人能想象到的地步!
……
幕凉这边,跨上陆虎之前看似随意的问道掌柜的,“掌柜的,你铺子里比千年人参还好的补品还有什么?”
幕凉的话让掌柜的身子不觉一凛,仿佛她这话是问到了掌柜的心上。可掌柜的却是快速的看了一眼拓博堃,最后抱拳低声道,“目前还没有,若四小姐不着急的话,老夫近日多去打听寻找,一定给四小姐一个满意。”掌柜的说完,幕凉瞳仁微微眯起,快速的扫了一眼站在那里表情深沉的拓博堃。
拓博堃怎么还不走?
杵在这里要跟她算账不成?
264 不信我的心?
幕凉和拓博堃四目交织,中间还有一个频频左顾右盼的陆虎,二人一马,六只眼睛,隔空厮杀,火花不断。
有家『药』庐的掌柜的见此场景,只能是吩咐手下赶紧关门,将偌大的院子留给他们二人。
掌柜的不敢说,这辽王的确是给了胭脂扣姑娘一颗千年人参,但是这人参却是三年前就定下的。而掌柜的这里还进了一颗龙灵芝,辽王今儿看了,二话不说就给买了,只字不提给胭脂扣姑娘的话,如今看来,辽王是想将这龙灵芝送给纳兰四小姐了。
掌柜的退出去后,陆虎想留下来的,可拓博堃一眼凌厉的怒『色』,陆虎浑身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想走,可是听不到幕凉的吩咐,它也不敢动,想留下,可前任主子的眼神就跟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貌似它很碍事,可是以前前任主子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它的,怎么这才一天,前主子这眼神……太可怕了。
陆虎不觉委屈的低下头,不停地撩着橛子,希望能缓和一下拓博堃这一身骇人的煞气。
拓博堃皱了下眉头,这飓风在他身边的时候,何曾有过这么多的小动作,怎到了这个女人手里头一天的功夫,这就学会了这么多招数?
拓博堃不觉往前走了一步,从怀里掏出那龙灵芝来,递到幕凉眼前。
“龙灵芝万年才出一颗,自然比千年人参珍贵。这是我让掌柜的留给你的。”拓博堃的语气淡淡的,低低的。他的内里还没完全恢复,这几天最好是呆在辽王府哪里也不要去,可一听说有家『药』庐这边有龙灵芝,因为是准备送给幕凉的,所以也不放心别人来取。正赶上胭脂扣等在王府外面,这才一块来的。
但他的目的真的是来给幕凉取龙灵芝的。
幕凉看着他手心的那颗龙灵芝,瞳仁清晰的划过一丝嘲讽的光芒。
“辽王还真忙!前面送了一株千年人参,如今又来这么一颗龙灵芝。你说这要是让那娇滴滴的胭脂扣知道了,她还会不会是今日这般柔弱无辜的模样?还能忍到何时?”
幕凉的话让拓博堃不觉皱了下眉头,他刚想解释清楚他和胭脂扣的关系,却见幕凉冷冷的推开他的手,根本不接那龙灵芝,转身翻身上马。
拓博堃见此,瞳仁一凛,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缰绳,不许她就此离开。
“你都给我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又能如何?一定要相信你自己的推断!不信我的心,是吗?”拓博堃紧紧地抓着缰绳,缰绳将手背了出一道清晰的血痕,此刻的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不如此,如何能控制住他此刻愤怒急切的心。
幕凉扯着另一半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他眼底一片赤诚之『色』,墨『色』如夜,深沉如海。冷峻绝代的面庞,此刻染了丝丝焦灼和期待。仿佛唯有她此刻给予的答案才能缓解他眼底的焦灼和痛苦!
可幕凉向来不是喜欢恩赐的人。她狠狠的收回视线,抬脚踹了一下陆虎的肚子。陆虎吃痛,人立而起,手腕粗细的缰绳随之高高扬起,竟是将拓博堃的身子带到了半空当中。
拓博堃的内力毁损严重,如此折腾之下,只怕原本就透支的身体会更加承受不住。
银狐在暗处看的揪心不已,可王不发话,他也不敢出去。
拓博堃的身子被带到半空中,再次落下的时候,脸『色』比之前明显苍白了一分。他轻咳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幕凉再次抬脚,这次踹的不是陆虎,而是拓博堃的手。
“嘶!”拓博堃吃痛闷哼一声,手背被缰绳勒的青紫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下一刻,幕凉双腿一夹马肚,陆虎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若不是银狐及时出现解开了缠在拓博堃手腕上的缰绳,只怕京都的百姓就会看到他们心心念念敬畏不已的北辽大王,被纳四小姐骑马拖着走过大街小巷!
到那时,只怕震惊的不只是京都,而是这片大陆。
拓博堃看着流血的手背,那颗龙灵芝还握在他手心,心底五味杂陈。那小女人今天过来这边,定是要找什么『药』材,如今就这么空手回去了,以她的『性』子,该是在他身上又狠狠地加了一笔罪吧。
似乎,他怎么做都是错的。但是这颗心,就是无法转圜。若是能放下她,只怕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
……
夜里,辽皇在乾清宫宴请远道而来的使节。
辽皇端坐正中,左手边是耶律宗骁和纳兰天作和白小楼、胭脂扣。右手边是拓博堃和纳兰天作。辽皇此番也叫了欧阳冲,但是欧阳冲以身体不适没有过来。辽皇面上不说,心底对于欧阳冲的不满却愈加明显。
随着辽皇举起酒杯,晚宴正式开始。
满朝文武分列两边,坐在拓博堃和耶律宗骁的下手。
白小楼一身翩然若雪的白衣,静静的坐在那里,微微颌首示意,言笑晏晏,举止洒脱随意。清淡如烟的气质与身侧耶律宗骁光芒四『射』的高贵优雅不同,更是与对面拓博堃冷酷刚毅的无情不同,而是带着一股子烟波飘渺一般的清淡气质。
像雾像雨,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他温和专一的气场。
这样的男子,有不输耶律宗骁的儒雅俊逸,却是比拓博堃的冷硬无情多了一丝人情味。
看的底下一众世家千金交头接耳,人人都是紧张的攥着手中丝帕,痴痴看着。只望白小楼的视线能转过来看她们一眼,如此温润柔和的像是谪仙一般的男子,绝对是万千少女心目中最容易接触的王子类型。
265 艳丽舞姬
可白小楼却只是淡淡的与辽皇说着话,连身旁的胭脂扣都很少搭理。惹得一众少女为之心中惘然若失。
胭脂扣今日一袭盛装打扮,石榴花曳地长裙搭配绯『色』三层轻纱的罩衫,外面一件紫云霞光绣着蝴蝶兰花的锦缎披风,头发高高挽起一个今年最为流行的挑心飞云髻,发髻下方缀着绯『色』的珍珠流苏,斜『插』了十二根羊脂白玉的素簪子,靠近耳际的地方则是一枚闪闪发光的石榴花叠翠金步摇。与身上的石榴花抹胸交相辉映。
螓首微微垂下,薄唇轻抿,玲珑身段端坐白小楼身侧,一动不动,就算是进食的时候,也是没有多大的动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她在吃东西。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静若兰花的娇嫩气质。这般模样的胭脂扣,看在其他人眼中,无疑是惺惺作态,虚伪做作。因为昨天胭脂扣先是不用答题就得了幕凉的好处,今天在有家『药』庐门口还丢尽了颜面,连带白家的脸也让她丢尽了,更是落得个连自己手下的丫鬟都调教不好的名声。在京都,这般消息自然是传的最快的。
如今人人都看胭脂扣不顺眼,都言她是一个唯利是图贪心小气的女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鄙视厌恶居多。
胭脂扣坐在白小楼身边如坐针毡,且不说四周投『射』而来的那数不清的或嘲讽或不屑地眼神,单是对面完全将她忽视了的拓博堃,也足以给她致命一击。
昨天大街上,拓博堃只让苍月安排手下送她回来,他却留下来与纳兰幕凉单独相处。胭脂扣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