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紧张道:“那怎么办?”
“咱们先别慌,嗯,你身边那俩宫女是不是将军府出来的?让她们去将军府问问是怎么个情形,无论如何,断不能让那李老头瞅了笑话去。将军这一走,他便坐不住了,忙不迭地要到处显他的本事,我们偏不让他得逞。”
萧延意点点头,但是心里却还有迷惑,魏不争出征之后,屡有书信回来,公文汇报着如今大军的情况日日回传,另有私信专门给她,虽是寥寥数语,却句句让她宽心暖怀。
可是最后一封书信是昨日间送到的,算上路程大约也不过几日前书的,如何在信里他却丝毫没提过什么苗疆异士的事。
萧延意这倒也记起,当初她刚回宫的时候,祁老太医给她诊出是中了蛊之后,魏不争后来曾提过,最初是怀疑这蛊是曾经一个苗疆的小王子中的,后来得知那人已不在人世,他也说专门让人在当地寻些苗疆里专通巫蛊之术的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解蛊的办法。
可是这事说过之后,萧延意也并没有太上心。一来二去,魏不争没说,她便也以为这样的能人异士未必这样好找,一时间找不到而已。
今天李景吾一说,萧延意不禁也有些奇怪了起来,一是不知这李景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二来也猜不透魏不争到底是何用意。
萧延意心里多少还有有些压不住事的人,稍坐了片刻,便是借口更衣,带了唤月和睐月到了殿外的偏僻处说道:“你们都是将军府里出来的人,那边的人事熟悉,一会儿趁着宫宴还没散,你俩看谁能脱开身出去一趟,回将军府问问这些日子可有苗人到了府上?老夫人是不是知道?给没给将军送信告知?若是老夫人也知道这事,问问那些人将军是怎么安排的,可是让他们入宫?问清楚了,尽快回来跟本宫说,小心着些,别让其他人知道你们去将军府的事。”
睐月跟唤月对了下眼色,便是上前说道:“殿下,还是奴婢去吧,入宫以后唤月还没回去过将军府,路没有奴婢熟,奴婢这就回去替您问明白这些事,只是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老夫人一向安置的早,若是歇下了,底下的人又不知道此事,需不需要还惊动老夫人?”
萧延意稍稍有些迟疑,想了下,还是说道:“老夫人若是歇了,那就先不惊动她,你找个亲信的人把你要问的话告知,让他转日里问问老夫人就好。”
睐月得了信便匆匆而去,萧延意又默立了片刻,才是转回身往大殿里走去。
往前几步,出了暗影,便见不远处有一小撮人,显然也是才更衣回来,往大殿而去,俱是些大臣的内眷,一路说笑着,十分热闹。
萧延意不想惊动她们,怕又是多礼,就只在身后静静跟着。
耳边断续飘来前边那些人说的话,她本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冷不丁听见魏不争的名字,让她神思一聚,忍不住便专心听了起来。
“她姐姐当年不是许给魏不争大将军了,听说是还没等大婚,人就没了。”一个夫人说道。
另一个便马上接话道:“她姐姐可没她有福,你看她这才嫁过去半年,便是有了,看这肚子都像是怀了七八月的样子呢,没准儿是对儿双生子。”
马上便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道:“什么双生子,依我看,没准儿就不是过门后怀上的。她跟程尚书家那公子,没大婚前就时常腻在一处了,你们想想堂堂尚书跟侯爷千金成亲呢,当初怎么会那么仓促?没准就是珠胎暗结,耽搁不了了,才是赶紧完婚。”
几个女子说完这话,都是掩面吃吃地笑着。笑了会儿便有人说道:“要说安国候家可真是家门不幸,一个两个的闺女都是这样。”
有人便好奇:“怎么这么说?就算是她不知检点,她姐姐那可只是福薄命苦才是没做成将军夫人,怎么能说是家门不幸?”
之前那人便是洋洋得意地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那是你们不知,她那姐姐,你可知是怎么死的?我可听说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呢。听说死的那日,正是吐谷来犯的时候,将军只顾着带兵杀回来进宫救皇上,连她们娘俩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当下里传了几声讶异的吸气声,便有人惊讶地问:“难产而亡?她不是还没过门?那孩子是谁的?将军的?”
“呦,那咱可就不知道了。”提起这话头的人,语气不屑地说道:“管他是谁的,即便就是将军的,她也是失了妇道,怎么不是侯爷家门不幸?”
前边的几个人此时已经快要走到大殿跟前,便是都不再多言语,只是彼此间别有深意地对望几眼,然后眼神又落在边上一桌一个身怀六甲的夫人身上,不怀好意地笑笑。
萧延意却似傻了般愣在外边,浑身都有些不自觉地颤着,半晌,只无措地拉了唤月的手,回头去看她,那丫头却是赶紧避开了萧延意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妞们,要是懒得留言咱就霸王着没事,反正我这冷文也不求积分什么的。不过要是留言了,就尽量多留几个字,然后我就能送分给你们了。我今天看了下,只有几条能送,好多都是送不了的,挺可惜。
41公主还朝
萧延意怔怔地看着眼前低垂着头;下巴几乎要贴上心口的唤月,清冷月色下;依旧能看见她脸颊到耳根都是一片通红,单薄的身子似乎还有些轻微地颤着;这让萧延意愈发地慌张了起来。
唤月性子一向比睐月活泼,在她面前从不拘着;即便是之前睐月杖毙了那宫女时,唤月也只是有些紧张和小心翼翼;从未见过这样的慌张与恐惧;这让萧延意已经漾到了嘴边的话,反倒是似乎有些不敢问出口似的;生怕那结果她一时间难以承受。
二人呆立了半晌;萧延意才是找回声音,对唤月道:“咱们先进去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唤月低声称是,紧紧地跟上了萧延意,二人步子都有些不稳。
萧延意在迈进那灯火通明的一刹那,总算强自镇定,让自己挂回了几分笑容。
尚悦见她回来,便是笑笑别了头在她耳边问:“派人去将军府了?”
萧延意点点头,尚悦才放心道:“如此,就安心等着回信就好。李景吾那老家伙既是想让咱慌,咱还偏就镇定了给他看。适才我又想了想,他今日这么说,不外乎就是挑拨下咱们跟伯钺之间的关系,让咱们以为伯钺那边找的人不得力,是对你的事不上心,又或者是明明找了能解蛊的人来,却是压了不让你知晓是别有用心。
可是他怎么知道,现如今伯钺跟你是何等的关系,怎是他能挑拨的。咱们谁都可以不信,又怎会不信伯钺,是不是?”
萧延意用力地点点头,似是发誓般说道:“是,我信他。”
又是热闹了会儿,宫宴也就差不多散了,臣子及家眷们纷纷过来谢恩、告辞。之前那些个妇人议论的孕妇也是被人搀着过来辞谢,萧延意赶紧命人扶起,免了她的礼,眼神忍不住在她身上又是多留了片刻,待她告辞走了,才忍不住悄声问尚悦道:“姑母,刚才那个夫人,您可认识?”
尚悦不太在意地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说道:“刚才好像是说了,是什么吏部左侍郎的媳妇?哦,她公爹是刑部尚书吧?怎么?芫芫为何要问她?”
萧延意犹疑着,有些扭捏地问道:“她……是什么侯爷家的姑娘么?她姐姐……嗯……是不是就是以前父皇指给伯钺的女子?”
尚悦皱眉想了会儿,有些迟疑道:“要说起来好像是,我这些年不在京里,好多人也是认不全了,她若是安国候家的姑娘,那她姐姐就是当初指给伯钺的那个。”说完,语气一顿,忽然表情有些戏谑低看着萧延意问道:“怎么?芫芫,那人都不在了,你还想着这个干什么,不是与你说了,伯钺对那指婚给她的女子没什么的,如今你看见她妹妹都要介意么?”
萧延意被尚悦说得一阵脸红,只赧然道:“并不是……只是刚听人说起来,便随便问问,姑母就爱取笑人。”
送走了群臣,萧续邦已经有些困得张不开眼了,萧延意便是赶紧让太监抱了他回去安置,她便也与尚悦道了别各自回殿。
回到宫里,萧延意也没让其他人跟着,只带了唤月一个进了内殿,唤月帮她泡了茶准备要伺候她歇下。萧延意坐在镜台前,由着唤月帮她一支支地卸下珠钗,犹豫着心里的疑问要不要问她,感觉唤月给她摘下凤冠的手都有些不自觉地抖,连不小心扯了她的头发都未曾发觉。萧延意忍不住开口想让她慢着些,只是才开口喊了唤月的名字,还不待说什么,那丫头却是忽然直挺挺地跪下,满面惊惧地呼道:“殿下,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
萧延意本就有些六神无主,让唤月这样一来,她也跟着慌了起来,可是心底的疑惑却愈发强烈,伸手扶了唤月的手臂让她起来,尽量平静道:“唤月,本宫什么也没问你,你这是在慌什么?”
唤月却是跟没听见萧延意的话似的,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再抬头时已经满面泪痕,对萧延意哭道:“殿下,您别问奴婢将军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萧延意心思一转,冷哼了声,端了几分威严出来,喝道:“唤月,本宫问你,本宫是你的主子么?”
唤月慌忙点头称是。
萧延意便又说道:“那主子问你的话,你是不是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唤月便是迟疑又紧张地又点点头。
萧延意便笑了,“那就是了,你知道的你便说与本宫听,你不知道的也没有办法,本宫一向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主子,你何故这么惊慌?还是说,你有什么事要替将军瞒着本宫?”
“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唤月赶紧又是磕头。
“好,那本宫问你。适才在宫宴的殿外,那些个夫人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唤月慌忙摇头,“当时离得远,奴婢没听见。”
萧延意无奈一笑,耐心道:“好,你没听见,那本宫就学给你听,然后看看,你能不能给本宫解惑?”
“奴婢不能!”唤月条件反射般地便脱口而出,说完也觉失言,赶紧又说道:“殿下,宫中最忌饶舌传话的事,奴婢不敢多听,也不敢妄加评断。”
萧延意闻言面露几分薄怒,斥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宫不守规矩,犯了宫中的忌讳?”
唤月哪吃得了这么重的话,头在地上几乎要磕出血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着说:“奴婢不敢,殿下恕罪。”
萧延意这才和缓了几分神色,轻柔说道:“得了,快起来吧,今儿这事也是本宫的不是,听了些闲话,心里就好奇,想着你是将军府里的旧人,有些事问你最是方便,就跟你闲聊会儿,怎地弄成这样,倒好像是多严重的事似的。现在也没个外人,就是咱俩,你说我听,谁也不会往外传出去不是?你但说无妨。本宫与将军之间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若真是什么有辱将军名声的事,我自是不会跟外人说,再说了,如今那些个不相干的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眼睛的,怎么偏生就不能让我知道么?”
唤月听了萧延意的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泣道:“殿下明鉴,将军大人洁身自好,真没有她们说的那样的事。”
萧延意点头,“将军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的确也有些疑惑,那之前将军的未婚妻到底是怎么死的?”
“病……病死的……”唤月结巴道。
“哦,那得的是什么病?”
“先天不足的弱症……”
“正好是三年多以前,将军带兵杀回京里那日去的?”
“是……那日皇城里火光冲天,京里乱成一片,姑娘受不住惊吓……就一口气没上来……”
“那她腹中的孩子呢?”萧延意一刻不停,状似不经意似的问道。
“孩子也一起没了。”唤月本就极其紧张,萧延意问话,她丝毫不敢怠慢,直觉便回了话,话一出口,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当场就又匆忙改口,“错了……没有……没有孩子,哪里有孩子……”
萧延意却笑了,“好了唤月,何必替将军瞒着,你以为本宫心这么小?那时本宫跟将军之间还没有如今的情意,那女子又是父皇已经指给了他的未婚妻,当初只是因为出征在即,时间仓促,才是没有立即举行大婚之礼,二人私下有情,也有婚约,若是有了夫妻之实,虽说是略有出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又何必瞒我?”
唤月此刻也终于明白,萧延意决意要问清楚此事,她是怎么也躲不过了,心中一横,只得瑟瑟地抬起头对萧延意道:“殿下,将军大人跟他未婚妻子并未有任何的情意,那女人虽然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但是腹中的胎儿却绝不是将军的。这事当时将军府上下很多人都知道,可是谁敢暗地里说此事,都没一个有好下场。老夫人曾说过,有人再敢提一句这事,别说是他一人的命,全家都别想逃了。奴婢实在是不敢说,也不愿说,毕竟奴婢在将军府伺候过,此事关系到将军的颜面,奴婢知道这里的利害,所以即便听旁人误说了此事,奴婢也不敢讲明真情,因为真情更是让将军颜面扫地。”
萧延意其实此前嬉笑怒骂,都是强自镇定地在套唤月的话,心里却早就随着唤月越来越明显的态度拧成了一团。
她哪里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大度,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喜欢了一个男子,并且与他许下了终身,虽说过往之时的事原本与她无碍,何况那人也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她心底多少总是有些在意魏不争是不是也曾爱过那个女子,以往魏不争说没有,她便也是信了,可是今天竟然听说,二人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如何还受得了?
若是无情,又怎会大婚都没举行,就能有了孩子?魏不争那样一个恪守规矩的人,如何会做这出格之事,除非是太过情难自禁才会越了雷池。
她越想心里越酸,再想魏不争竟是只言不曾提过这事,怕是因为他的心虚,便更觉得难过。
可是她断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许给魏不争这样的男子,怎还会红杏出墙?要嫁给那样皓然刚正的男儿,怎还敢不守妇道,让他为此蒙羞?
萧延意心中的酸,忽地就变成了恼,继而又变成了疼。
难怪他不说,难为他没法说,那可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骄傲。
萧延意自己抬手拆下头上最后一支发钗,让长发如瀑地披了下来,闭了闭略有些酸涩的眼,对唤月道:“帮我梳洗吧。”
唤月闻言似是有些迷惑,但是依旧是赶紧起身帮萧延意拿了梳子梳理好长发,再又要去端水,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