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如今的底线就是,你、我,翔儿都能好好活着而已。
除此之外,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皇位易主。可那又如何?若不是你,当初这江山都不再会姓萧,现在呢,无论到了多么恶劣的情况下,也总是我萧家人坐这龙椅。
那,我如何不能尽数托付于你?因为今日一切,本也就是你当初赢下的。”
萧延意说完话,对着魏不争一笑,便转身往外走去,魏不争望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出声。
晚膳前萧延意收到了尚悦的来信,信中说她那边已经安排好,只要大宏这边有所需要,他们可随时鼎力相助。又说萧续邦寿诞之时,她将和锡莱国主一起来祝寿。
萧延意看完信,立即给尚悦写了回信,让惠娥找人送了出去,不大的功夫,也就到了晚膳的当口。
各殿中伺候的人回禀说,几位王爷只是到各自的住处之前一起说过几句话,到了殿中,便都是各自休整,歇息,再未见过面。萧延意听了,心里略松了口气。而一餐晚膳倒是波澜不惊,几位王爷再未提出什么让萧延意头疼的问题,萧延意却是一时按捺不住,借机开了头,问起诸位王府世子的近况。
“皇叔们若是放心,不妨以后让堂弟们到京中来进学,一来是京城是饱学之士聚集之地,总能多学些本事,二来都是皇家子弟,也该多走动些亲近下感情,大宏日后的江山社稷还是要靠他们兄弟间互相帮衬呢。”萧延意笑着提议道。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小犬不成器,只怕他到京中反倒会给皇上跟殿下惹了麻烦呢。”宣王也同样笑着答道。
萧延意不太在意地摆摆手说:“宣皇叔只怕是担心侄女照顾不周吧?那倒也无妨,侄女也只是这么个提议,要说,毕竟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最享福呢。
我也只是想着,皇上自幼身边就没个正儿八经的伴儿,总是显得孤单些,纵有其他臣子家的子弟偶尔能伴驾,但总不如血缘至亲来的贴心。
而且,有时,我又心中惶恐,皇上年幼,离着能大婚的日子还是太远,更别说立什么储君,这大宏的未来等于便是系在皇上一人身上,他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可人有旦夕祸福……这终究是让人无法心安,纵然没有储君,也该有……”
萧延意说到一半,猛然停住,急忙伸手捂住了嘴,过了下才笑着端起杯子道:“瞧我这是说了些什么?酒多喝了几口,便口无遮拦了,皇叔们也别见怪,就是侄女忽然间身负重任,便时常焦虑难安,总恐出了什么偏差,就容易想得太多。好了,咱们叔侄共叙亲情,还是聊些高兴的事才好。”
几位王爷于是也笑呵呵地举了杯子,大家饮了杯中酒,睿王率先道:“臣的嫡子今年也有十二岁了,虽是说不上学有建树,但也颇有几分灵慧,那时皇兄还说过他有几分太祖遗风。如今他也正是该上进的岁数,过几日,臣便让他进京面圣,若是皇上喜欢,便让他在皇上身边伴读吧。”
“臣家的次子如今也是十二岁,平日里最爱读书,只要教过他的先生,无不赞他聪慧。臣原本也是打算过一段让他到京中进学,如此,如殿下所说,他若有幸能伺候皇上,跟着皇上一起读书,更是求之不得。”庆王也跟着睿王说道。
宣王面色微沉,眼神扫过眼前的两位兄弟,最后看着萧延意道:“既是庆王、睿王如此争先恐后,臣也不好再凑这热闹,否则只怕皇上到时候会烦,身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萧延意掩嘴一笑,“皇叔这是说哪的话,皇上最喜欢热闹的……”
宣王轻笑了声,便不再接话,只埋头又斟了杯酒。
庆王跟睿王被他这么一呛,彼此对望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却也没再吭声。
萧延意便引着话头,又东拉西扯了几句,不多时,宣王便起身说有些不胜酒力,要回去休息,那俩人见状就也跟着起了身,萧延意也不拦,只嘱咐他们好好歇息,若是酒喝多了,哪里不舒服,就随时传太医。
三位王爷各自回殿,萧延意也回了寝殿,心中颇有些忐忑地想着,之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急躁,不该这么快就说。又仔细揣度宣王、睿王和庆王之间的表现,思忖着这些话到底能不能让几位皇叔间生出罅隙。她也并不需要这几位兄弟会反目,只需暗地里都多些私心,别是都力道往一处使就好,又想着还能怎么再加些火候,却又不让自己的目的太明显。思来想去的,到了三更的当口,萧延意才是睡下。
一夜梦境嘈乱,早上起来脑袋还有些懵,她却没想到,一早的朝堂上,还有更乱的事在等着她。
这一日是大朝,文武百官,加上几位王爷都一起上了朝,之前也没有什么大事,如以往一样,不痛不痒地参些地方官员和事物的奏章,多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内监宣布了无本上奏就退朝时,李景吾忽然出列道:“殿下,臣有本要奏,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臣觉得从一品以下的官员该先行退下,不方便参与。”
李景吾自那日他夫人与廖夫人进宫嚼舌,被申斥后,他也被罚闭门些时日,后来上朝,便大多不言语此时,忽然说出这么句话来,萧延意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隐隐觉得要有天大的事发生,下意识地就开口拦道:“今日早朝就到此吧,相爷说的事既然不想百官在场,不如散朝时到御书房单独面圣时再说。”
李景吾摇头道:“殿下,正因为关系重大,臣也怕一人之见有失偏颇,所以还该让咱们大宏的机要大臣都跟着做个判断,尤其是……还有几位王爷。”
李景吾话说的已经如此之明,萧延意也没办法拒绝,明知道绝非是什么好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再找不出像样的理由驳斥,只好依着李景吾的话,从一品以下的官员皆都出殿,只留下几位在京的王爷和一品大员。
萧延意忍耐着脾气问李景吾道:“李大人,现在该走的人都走了,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李景吾颔首道:“皇上,公主殿下,有些关系重大的事,臣自己一时间闹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还是让大家先见几个人,然后咱们一起判断,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吧。”
萧延意闻言心中一凛,不知道李景物要让她见什么人,忽地想到会不会是从刑部大牢提了呼延烈出来,或是呼延烈对李景吾说了什么。正是惊疑间,李景吾说的那人走了进来,倒让萧延意有些意外。
殿下站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形容憔悴,又貌不出众,给萧续邦跟萧延意叩头行礼之后,就趴在地上一直没起身。
“他是?”萧延意问道。
“臣听说殿下已经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了,是吧?”
萧延意不明所以地蹙眉,点了点头,李景吾便说道:“那殿下也许应该记得此人。”
听李景吾这么一说,萧延意心里又是一阵,紧张,却也生了几分好奇出来,替步下了台阶,走到那人面前说:“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72公主还朝
那人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萧延意仔细地看了几眼;虽觉眼熟;却又一时有些想不起;本要开口发问,却忽然见他冷汗直流的样子猛然记起道:“你是那个白……白什么来着;宏景朝时宫中的太医?胆子最小,动不动就下跪的那个?”
那人磕头道:“是;是小的;承殿下还记得,小人白鹤年;宏景三十五年进宫做的太医;因为精通妇科;四十年之后专门为娘娘们看病的。”
“哦,对,是你,你……怎么?”萧延意迷惑地抬头望向李景吾道:“相爷,你让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殿下记不记得,当年大难之日头两天,太医院说是丢了名贵的药材,其中有几味是专门给太后用的,极难寻到的药材,当时找相关人员查问时,却遍寻不到这位白太医。先帝雷霆震怒,当场便下令缉拿他,当时正是让老臣过问的此事,可是此人还没找到,皇上就出了事,那之后也就顾不得了。却没想到,几日前,老臣竟是无意中找到了他,所以就给他带来,听凭皇上跟殿下发落。”
萧延意心中觉得十分古怪,李景吾大费周章的找来这个宏景年间通缉的人犯,还这么兴师动众,完全不知是意欲何为,总不能就是为了表示自己办事得力和对先帝的衷心吧?
她迷惑地开口问道:“本宫对这事隐隐有些印象,可是既然人已抓到,按律处置就好,李相何故这么大动干戈,要让这么多人一起陪着你审这么个偷药的贼么?还是说当日丢的药材,有什么如今特别要紧的?”
萧延意忍不住一时间想到了现在魏不争最需要的沙菊,心中暗忖了下,不知这李景吾是不是听闻魏不争这边的用药,找到药材想以此为挟?
不料李景吾却只是四平八稳地回道:“殿下,为难的是他并不承认他偷了药。如今时过境迁太久,当年的知情人多数罹难于宫中大劫,无从查起,而老臣听他说言,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所以才是让皇上、殿下和百官们帮臣一起定夺。”
“哦?!那你是要为他平反?李相,饶是你有证据为他平反,本宫也不以为这事需要如此兴师动众,李相若是觉得此案蹊跷、棘手,你力不能及,让刑部去审查也就是了,若还不行,交由三司会审也是有的。
你如今拿到朝堂上来,让咱们帮你审案?难道你是看皇上与本宫太闲了么?”
萧延意虽还是一头雾水,但直觉这事定然不对,决不能由着李景吾发挥,便是面色一沉,重了些语气斥道。
“臣有罪,但臣实在是愚钝,只是隐约觉得此事干系重大,却又理不出头绪,恳请殿下还是听他自己说说……”
萧延意本还要拦,宣王此时却是接口道:“相爷两朝元老,一生断案无数,竟也会被区区一个小案子难住了么?这倒是让本王好奇了。皇上、殿下,臣以为,倒不妨让这白太医自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也不说什么审案,只当是解了臣的好奇之心。”
此事本也并非是什么原则问题,宣王这么一说,萧延意不好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勉强点头道:“白鹤年,那你就言简意赅地说说,若真是有证据证明你无罪,自有皇上跟众大人为你做主。”
白鹤年听了这话,立即头如捣蒜,嘴里嘟囔道:“殿下,小人真的没偷什么药材,当时的确是连夜逃跑,可却不是因为畏罪潜逃,而是小人知道了件要命的事,不小心听说有人要取小人性命,小人是被吓破了胆,才逃的。”
“哦?知道了什么要命的事?又是谁要杀你?”
“小的是给娘娘们问脉的,淑妃娘娘的凤体一直是小的伺候,小人知道的要命的事是……娘娘……其实从未有过身孕,可是却让小人报了喜脉。
小人贪财又怕事,娘娘说,只管听她的就好,所有事她能担待,所以小人就一直替娘娘欺上瞒下,想着这么要紧的事,娘娘准是自己能善后才敢这么大胆,只要娘娘没事,小人自然也没事。
可是有一日小人从御花园路过的时候,却是不小心听见有人在亭里说,淑妃娘娘交代,我这条命已经留不得,让人下手干净些。
小的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这下哪还顾得什么其他,当时就逃了,那日正是我当值的日子,可是走的太急,一时间也忘了关门,大约药材就是这么丢的。
小人……小人只是替淑妃娘娘办事,又因知道的太多,性命不保才是连夜跑了,却没有带走太医院的任何一点东西,还请皇上跟殿下明鉴。”
白鹤年的话说到一半,萧延意已经有些冷汗涟涟,这下终于明白了李景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勉强镇定了半天情绪,等他说完,才怒斥道:“混账东西,满口胡言,淑妃娘娘有孕的事满朝皆知,岂是你能信口胡诌的事?来人,将这疯子给本宫拖出去。”
“殿下,慢着……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再问,不能就这么结了啊。”几位王爷异口同声道。
“这人明显不是疯了,就是受人指使,才会这么胡言乱语,皇叔们竟然糊涂到不能明辨是非的地步了么?”
“殿下,白鹤年所说的事关系到的是淑妃娘娘啊,那可是皇上的生母,怎么平白让这贼人污了名声,咱们即便处置他,也得拿出证据,才能摆平悠悠之口,否则岂不是让先帝跟太后蒙羞?”
“证据?还需要什么证据?皇上好好地坐在这里就是证据,白鹤年所指是宏景四十七年的事,那个当口淑妃娘娘若是假孕,那皇上从何而来,简直就是笑话了。”殿中不知是哪位大臣忽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这话听着仿似是站在萧延意这边要立即将这白鹤年治罪的,可是萧延意却知道说这话的人却未必是安了好心。果然,此时便有另外的人接口道:“沈大人此言差异,白鹤年为何要无端污蔑已经过世的淑妃娘娘,他这么说定然事出有因,您说皇上就是证据,那容我说句该掉脑袋的话,是您给皇上接生的么?您就这么知道皇上一定是淑妃娘娘的孩子?”
“大胆!”李景吾斥道,“孙大人,您说皇上如此大不敬的话,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臣罪该万死。”那人听了这话立即跪倒在地,一边砰砰地磕着头,一边说:“臣绝非是那个意思,臣只是想说,这事必须要澄清才好,否则皇上的身世若是遭人质疑,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好了!”萧延意喝道,“当这朝堂是赶集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还嫌不够乱?全都给本宫住嘴,本宫亲自过问这事。”
她说着话,走到白鹤年身边,冷哼了声说:“白鹤年,本宫问你,你即便是当初偷盗了药材,父皇也下令缉拿了你,按律最多也不过就是斩首,甚或没准还能留条命在。可你刚才所说之事,若是淑妃娘娘本无孕,你却捏造了医案,报了喜脉,那你便是欺君之罪,判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这二罪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吧?怎么可能为了脱了偷盗之罪,就肯认个欺君?你是疯了?还是有人指使你这么说的?”
白鹤年被萧延意这一吓唬,又是一通地磕头,才是哆哆嗦嗦道:“公主明鉴,小的……小的当真没有偷盗过宫中药材,小的没有过的罪,小的不能认啊。当初淑妃娘娘的事,都是娘娘逼的小人,小人当真不敢欺君,不敢啊,公主开恩,开恩呀。”
萧延意厉声道:“那本宫再问你一次,你是准备认了这欺君之罪么?”
白鹤年痛哭流涕地抬起头来,“殿下,您要是说小人当初所为,即便是被迫的,也还是欺君,小人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