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上跟娘亲告了别,苏月笙带着行装骑马同倾月直奔城外,准备与运粮大军会和。
此次出征并没有带上青衣,因为师傅临时有事传了她回去,但却又跟了倾月。
她本不想让倾月跟随,毕竟他们此去关山路远,且危险重重,到了战场更是刀剑无眼,她不想倾月趟这一趟混水。
只是那人性子倔的很,任她如何婉拒,那人打定了的主意,是半个字都不肯改的。
无奈,她也只得同意,不过这样一来,有神医倾月在身边,她更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在奔出城门口的时候,苏月笙不经意见着头顶城墙上一角衣袂一闪,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正好对着某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河东狮。
此刻母狮子早已没了往日的精神,她耷拉着脑袋,趴在城墙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月笙。
苏月笙转的突然,将她漆黑如琉璃的眼睛里浓浓的不舍和牵挂看的分明。
见她转头看过来,苏云浅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神情。
苏月笙喉头哽咽,想说什么,惊雷已经载着她跑车了好远,她只得朝着城楼上那个伫立的娇俏身影摆了摆手,心头默念,云浅,云浅。
一直以为她就是顽劣,成天吵吵闹闹嘻嘻哈哈,总是那般不知忧愁为何物,就连她即将出征,她也都还乐观派的想到要去趁机占领了她的书房。
不曾想,她亦是如此不舍,只不过为了让她安心的远征,她表面上仍旧如此笑的没心没肺,实际上心头的挂念却是不对任何人坦露。
她一直当她还是个孩子天性,却没想到此刻,她能为她想的那般周全。
这样想着,苏月笙越发想着要早日点结束这场战事,早日回归,她此刻还未离开,便已在想着归期。
左思右想着,就到了距京都十里外的长亭,此刻运粮大军已经整装待命。
上白辆高大的运粮车,一万多精兵护卫。
本来平时的护送也就五千左右的骑兵足以,只是此番战事关系整个燕国的社稷,马虎不得,是以太子派了一万精兵跟随,任苏月笙调遣。
苏月笙一到,也不多言,对两名副将吩咐了几句,就下令开拔。
彼时,车轮碌碌,马蹄荡荡,举目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精兵队伍,中间是运粮车辆,颇为壮观。
苏月笙此去边关,负责这批军粮的运送只是其一,更多的是想要助父亲一臂之力。
她倒不是自负到认为自己才华盖世所向披靡,只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接受过现代化教育,读过孙子兵法,又一身功夫依傍,横竖都可以出一分力气。
能早一日结束这战争也是好的。燕国左邻楚国,右逢梁国,对面是卫、齐两国。
以前她认为燕国的国力并不比几国差,至少不比梁、楚、齐、卫、文五国差,即使楚齐联盟,也未必能损燕国一城一池。
但如今天下之势渐现,楚国齐国已然结成联盟,合力对付燕,梁国虽然暂时以世子为质,与燕国结盟,但梁国那位宇文摄政王的野心并不比楚齐两国小,一旦燕国吃败,难保前一刻还是盟友的梁国不会背后捅刀子,趁人之危,让燕国腹背受敌。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并且,她还有另外一层隐忧。
这份担忧是自她那一日真正见识到燕恒的实力之后所想的。
如今燕国,他已然是大权在握,手握重兵,即使皇上,现如今都要忌惮他几分,但是,爹爹的二十万兵马,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换句话来说,这些兵力,仍然是直属皇上的。
他那般骄傲习惯掌控一切的人,又怎容得下脱离他掌控之外的事物存在。
所以,她担心,亦或者说,她害怕,或许燕恒正可以借别国之手重创苏家军,那么整个燕国都在他的掌控中,任何人都再翻不起一丝的浪来。
若说外人看来或许他是最在意这场战争胜利的,毕竟燕国的江山都是他的,苏月笙却很清楚,即便没有苏家,没有这二十万兵马,以他燕恒如今的实力,恐怕早已不将楚齐的联军放在眼里。
这八年来,燕国招募的精锐几乎悉数归入了宁王麾下,他那封地,早已成了其秘密的练兵场,光那一夜在皇宫里看到的守卫,还有今日,自己护送军需,他随随便便就指了一万兵马,这些人,明眼人一瞧就知岂止是身手不凡,随便拉出一个来,上了战场也是以一当十的猛将。
想到此,苏月笙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他的心,不只在燕国。
京郊的某处皇家别苑内,一处背倚竹林的阁楼里,传出清幽悦耳的琴音。
那琴音时而豪放,时而婉约,时而低回,时而荡气回肠。
若是有人曾有幸伴随昔日的宁王,即当今的太子去过揽香居,便能一下子听出,那是那一日揽香居一位叫听香的姑娘所弹奏的曲子。
而此刻那抚琴的人,亦是那一日陪太子去揽香居的天下首富君沐竹。
“这曲子到这里是个低音转折是吧?”君沐竹十指点着琴弦,向静坐在案几旁边一上午都抱着一本书翻阅的太子询问。
和煦的春光透过窗台洒了进来,照在那人俊朗的眉目越发清晰。
“你不是弹得这般流畅,还来问本宫。”燕恒显见不耐烦他没话找话说。
“我不拿这曲子,您怎的有闲暇理我。”君沐竹耸耸肩,示意无奈。
燕恒纹丝不动的身子终于抬手轻合上书本,一双如海般深沉的眸子星光熠熠,朝他打量过来。
被那眸光一照,君沐竹瞬间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猜测与心思都被那人看了去,他索性横着心壮着胆子问了出来:“这般好的机会,你为何——”
“啪!”
书本被直接拍到了案几上,那人虽不言语,但君沐竹顿觉的自己的一颗心就这么被拍了一巴掌,饶是如此,他仍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还有这次,太子特地出动这一万精兵又是作何打算?”
燕恒并不答话,君沐竹也知分寸识进退的不再开口。
空气了静的只听得见阁楼外面飒飒的竹林风。
良久的沉默之后,却是燕恒一声低叹。
他又想起连日来苏月笙看向他眼底那分明的戒备与防范,脑子里再一闪而过的,是那日在苏府,那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人,皆是白衣胜雪,才冠三梁,任何人见了也都会感叹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
看着她在那人面前毫无掩饰毫不设防的笑,女儿家天生的娇嗔不经意的流露,这些,都是她从未对他有过的,他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江山,美人。”
他不自觉间呢喃出口,换来一旁站立的君沐竹一阵愕然,还未反应过来,燕恒已经迈步出了房间。
君沐竹看着那凌然中带着几分孤寂的背影有些出神,他不经意的转首,却瞥见案几上,静静躺着燕恒抱着看了一上午的书。
这一看,他心头的错愕更是非同小可。
那书,不是天文地理,不是兵法史鉴,亦不是权谋韬略。
千药记,行医者入门必学的书。
第三十七章 行军
更新时间2013115 18:30:13 字数:2501
因为想着前方将士所剩口粮不多,苏月笙带兵一路疾行,几乎是连日连夜赶路。
要将这些粮草送达玉碟关、云阳关一带,就要途经柳州、云州,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数十天,所以苏月笙很着急。前段时间边关已经发过多封急报,粮草告急,但那几日京都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人人都是风声鹤唳如临大敌,根本无人顾及的到边关战事。
直到大局已定,燕恒坐稳了太子之位,她上报的奏折才被通过。
如此耽误了些时日,恐怕父亲在边关支撑的更为困难,想到此,苏月笙越发策动着惊雷往前奔去。
“月笙,也不急在这半日,你这身体吃不消。”
眼看着连日来风餐露宿,疾行赶路的苏月笙一天天消瘦下来,倾月忍不住想劝住她。
“没事的,本钦差身体好的很,更何况还有你这神医在,自然更不是问题。”苏月笙趁着四下没人注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再过半日,便能抵达云州,穿过了云州就能见到苏将军了。”
她在军中,一般都以将军称呼爹爹,一想到就快要见到爹爹,她此行的任务算是卸去了一半,心头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入夏,傍晚的斜阳妖冶着如血色般迷离的云彩。
风吹过,少年打扮的女子鬓角的发丝有些缭乱,在风中肆意飞扬,映着那般带着醉意的天空,任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绝世丹青。
底下的将士见了,一时竟舍不得移开眼。
倾月都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某种晶亮的光芒一闪,转瞬即逝。
见她如此坚持,他也知道劝阻也无用,只得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但望你凡事不要勉强自己。”
苏月笙自然知道这话里的意味,倾月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上一任药神谷谷主便是他父亲,当年就已对她这个身体下了定论,最多活不过十八岁。
当穿越过来的苏月笙得知这病情的时候,登时郁闷的想吐血,这好比你一出生便已然被打上了绝症的烙印,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她也不知道用现代的医学观点来看是个什么病,她大学里选的是文学系,跟数理化都不搭边,但据她多年从电视剧上看出的经验,这病类似于心脏上出了问题。
因为每次发作,她都是痛的心脏痉挛一般,浑身别说是内力真气无法运行,就连身体都抽不出一丝的力气。
而且,倾月的父亲算的也果真不错,随着这身体年岁的增长,这病发作的也越发频繁。
从八岁那年初时的一年一次,到如今,差不多也算是一个月一次。
现在,二八年华,正是这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候,却也离那十八岁的差不离了。
所以,她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因此,她更想为爹爹,娘亲,云浅做点什么。
平定了眼下的乱世,让燕国的百姓安居乐业,爹爹安然归故乡,也算了却了她的心愿。
这些倾月都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曾放弃为她研制能治疗的药,只是事实证明,收效甚微。
想到此,苏月笙抬眸,对着倾月感激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瞥见前方有两骑飞快的奔来。
看那马上之人的神情,苏月笙心下不由得一紧。
那分别是她派去前方探测的斥候和同爹爹联系的信使。
那两人速度之快,转眼便奔至苏月笙马前,可见情况之紧急。
她当即吩咐了队伍停下整歇,自己也下了马,将那两人叫到了一边,才向他们问起缘由。
拆开看了信使递过来的火漆信函,又听了斥候的回报,苏月笙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中,眉头已经蹙在了一起。
见她表情如此凝重,倾月和另外两位将领也跟了过来。
“苏大人——”李云泽是个急性子,率先开口问道。
他和陶应之本是这一万精兵的主副将,太子出发前有对他吩咐,让他听命于苏大人,护苏大人周全,是以这一路他尤其关注苏月笙。
苏月笙见他三人前来,也不多言,直入主题,“昨日夜里楚国从西侧突袭玉碟关防线,与齐国军队左右呼应,如今已经占领了郡阳,而苏将军和主力部队则被齐兵困在了锦州。”
“什么?!”
听闻此惊变,李云泽忍不住惊讶出口,“楚齐联盟不过短短几日,怎的齐国发兵如此之快?”
“确实下手有够快。”在一旁一直保持着冷静的陶应之也附和。
苏月笙挑眉,“他们只怕是早已布局好了一切。如今,我们再要送达粮草,只怕是麻烦了。”
熟悉这里地形的李云泽和陶应之很有默契的叹了口气,岂止是麻烦!
如今燕国大军被困锦州,而且粮草已尽,若是他们再不及时送达,只怕是再不可能挽回局势了。
但是,现在郡阳被攻陷,而要去锦州,郡阳是必经之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要冲破楚国的重兵防线,让他们一万人马直面对方十万甚至更多的兵力,以卵击石也不过与此,他们这是去送死,根本上毫无意义的送死。
这一番惊变,运送粮草无异于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月笙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险绝,想是齐楚早已料到僵持这久燕国粮草匮乏,特地从侧面夹击,断了运粮的必经之路,这样,燕国的苏家军,即使再强悍,也只是困兽之斗。
好个如意算盘。
苏月笙暗赞,脑子却是飞速的运转,想着对策,半响,她抬眸望向李云泽,“李将军,你最熟悉地形,从郡阳锦州,有几条路?”
“从郡阳到锦州,必须要翻过逡疾山脉,只有左右两条路可走。”
“两条路相距多远?过了逡疾骑马最快多久能到达锦州?”
“相距四十公里,一旦过了逡疾山,骑马也不过一个时辰,不过如今锦州外围全是齐国的兵马……我们即使插了翅膀飞过去逡疾山,也同样……”李云泽欲言又止。
苏月笙自然知道他的担忧和顾虑,只是让她现在退回去等燕恒的援军,她做不到。
且不说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让她看着爹爹和数十万大军危在旦夕,她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她自顾呢喃:“十里,一个时辰。”
李云泽和陶应之面面相觑,皆是不解,而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倾月却眸色一亮,转瞬便明白了苏月笙的打算,只是随即,一抹担忧又笼罩在了他心头,他还未说话,便见着苏月笙眉梢一挑,继续追问那两条路的地形。
之后,一抹豁然开朗的笑容浮现苏月笙嘴角,“我有办法,只是,步步凶险,不知你们可愿意助我?”
虽是征询的语气,但她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闻听苏月笙有对策,又那般笃定的神色,李云泽陶应之当即跪下齐声道:“末将身为燕国将领,能在战场上为我燕国抛头颅,洒热血,是我等荣幸,一切听凭苏大人吩咐。”
苏月笙垂眸,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终于下了决定,她再次抬头,对着众人道:“办法无他,调虎离山,破釜沉舟而已。”
闻言,倾月脸色一变,“月笙!”
苏月笙转眸,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见着那如春风和煦的笑,倾月顿觉的心旌一荡,恍觉多少个静如止水的流年,都不抵这一刹那芳华。
他在她身前站定,语气温柔却很坚定的道:“我陪你。”
第三十八章 谋略
更新时间2013116 16:36:17 字数:2226
苏月笙一眼望进倾月那清澈见底的眼眸,心头有说不出的感动蔓延,不过她也知道此刻不是分心的时候,所以她转瞬就收拾起自己的心绪,负手对着李云泽陶应之以及另外几名副将下着一连串命令:“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