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生了悔意。
他王天鹏也不是爱勉强女子的男子,尤其这女子又是表妹,所以今儿个才带了丝帕和玉佩过来,算是了断前缘。
他顺便将去锦好院子的事情,胡说了一通,说是锦冉瞧着叶家似乎十分喜爱锦好,想要他帮着坏了锦好的名声,偷了锦好的贴身衣物,到时候自然就入不了叶家的眼,就能成就她自个儿的姻缘了。
他原本是不屑做这等事的,可是耐不住锦冉软磨硬泡的,这才同意,谁知道,却被锦好院子的丫头婆子发现了,这才演变成这番样子。
莫老夫人听到这里,脸都黑了,她当然不相信锦冉会做出这些事情来,不过却也不能不说心里半点疑惑都没有:锦冉会看上王天鹏这个纨绔子弟,她是不信的,但锦冉有没有让王天鹏去毁了锦好的名声,这一点她心里却是没底,毕竟王天鹏出现的太过巧合,让人不想生疑,都不行。
只怕,这王天鹏闯锦好院子的事情,还真的与王氏和锦冉有些关系。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她已经想的明白,做了决定,当即喝道:“好你个王天鹏,说什么今儿个过来,不过是来给我请安,却原来是安了这等贼心,偷了东西不说,居然还想污了莫家女儿的名声,如此哪里还能容得下你?来人啊……给我……”
王天鹏听到这里,顿时大惊起来:“莫祖母……”
莫老夫人哪里还肯再让他开口:“将他的嘴巴给我堵起来,拖出去,狠狠地打上五十大板,打完了之后,就给我送回王家去,让他们王家好好的管教管家自己的儿子,一定要还我莫家的女儿一个公道。”
王天鹏闻言悚然一惊,他虽然不是什么弱质女子,但是杖责二十,大概就会打的皮开肉裂,若是打了五十下去,还不得筋骨皆断,弄不好,小命不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天鹏没想到自个儿说了那么一番话,莫老夫人居然不闻不问,只想替锦冉遮掩了过去,居然要堵上他的嘴,杖责他五十,这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他想张口,这一次,他铁了心了,他也不说什么胡话了,他就一五一十的将王氏和锦冉要他做得事情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谁知道,他嘴巴刚刚张开,就被眼疾手快的顾嬷嬷堵住了嘴巴:莫老夫人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莫二老爷此时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一张脸涨的通红,他看向莫老夫人,叫了一声:“母亲……”他看向一旁只是低着脑袋,看不清神色的锦好,心里揪痛了起来——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是不啃声,不反抗,由此可见,这孩子在家里的日子是怎么样的?难为她从来就没有和他这个父亲抱怨一句,这性子就跟姚氏一样,宁可委屈自己。
锦好低着脑袋,却不是历来顺受的意思,她心里算计着,想个什么法子将王天鹏嘴里的帕子取下来:王天鹏已经对锦冉的所为寒了心,心中只要他能开口说话,就能让真相大白,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瞧老夫人的意思,却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她心里微寒,却还不想现在就和莫老夫人撕破了脸,就低头思忖着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落在莫二老爷的眼里,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莫老夫人面色沉如水,看着似是不赞同的二老爷一眼道:“二老爷,王氏这些年操持家务,为莫家费尽心,锦冉也是个好孩子。”
一句话,就让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锦好的心,一下子变得冷寂。
此刻,她已经明白了,莫老夫人的决定。
姚氏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看向莫老夫人,定定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的味道,一双玉手紧紧攥住前襟,死死咬住了嘴唇才忍住没让自己喊出来:事实都已经摆在了眼面前,老夫人还要维护王氏母女?
锦好的羽翅似的睫毛轻轻搧了搧,头也不曾抬,只是眼底的寒光更显,她伸出手去,不着痕迹的握紧姚氏的手:日后,她再无法将莫老夫人当成自个儿的祖母了。
而莫二老爷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莫老夫人阻断了:“二老爷,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后宅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莫二老爷听了之后,看了一眼姚氏和锦好,又瞧了一眼泪水连连,可怜兮兮的锦冉: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他也无法做出决断。
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歉意的对锦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的确不擅长处理后宅的事情。
莫二老爷状似无奈的沉默,让锦好原本对他升起的好感又归回了原位,她低着脑袋,双目在修长的睫毛掩盖下,嘴角抽出一丝近乎于无的冷笑:父亲,你日后会为你今日的沉默后悔的。
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莫老夫人,更是冷冽异常:偏心,也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莫家,她是半点都不想待了,但今儿个,这口恶气说什么都要出。
若是再忍下去,她就真成了软柿子,谁都能来踩一脚,捏一把!
锦好陡然间扑过去,顾嬷嬷像是躲闪不及,让她成功的将王天鹏口中的帕子拿了下来:“你说,你说,为什么今儿个会去我院子,为什么要污我清明?是不是真的是她们唆使的?”
她们自然指得是王氏和锦冉。
张氏瞧着锦好这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心里长长的一叹,莫老夫人已经决意维护王氏和锦冉了,就算是王天鹏说出来真相又能如何?还不是莫老夫人一句话的问题——她不想问罪王氏和锦冉,谁又能拿她们两个怎么样?
即使二老爷有心为她讨得公道,可别忘了锦冉也是二老爷的骨血。
王天鹏被拿了丝帕,开口就大叫起来:“是姑母让我做得,原本是要我去三房四小姐的院子,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又让丫头送信,让我去五小姐的院子……”张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敢情这么一出好戏,是为了她的女儿唱的啊,只是碰巧,临时换人,她女儿逃过了一劫。
莫老夫人忽然喘着气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顾嬷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害了我莫家女儿不说,现在居然因为自家的姑母不在当场,居然将事情推到亲姑母的头上,这等没有廉耻之辈,实在是猪狗不如……”
顾嬷嬷被点了名,只好上前,再一次堵住了王天鹏的嘴巴,但是这屋里的气氛已经完全的不同,死静死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出来,锦好抬起眸子,死死的盯着莫老夫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姚氏也只是盯着莫二老爷,同样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盯着。
张氏和锦玉也看着莫老夫人,她们就想不通,这老太太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她那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锦好看了莫老夫人半响之后,猛地跪了下来,很认真,很认真的给莫老夫人磕了三个头,然后又给莫二老爷磕了三个头,接着还给姚氏磕了头。
“谢过祖母为锦好主持公道,谢过父亲的生育之恩,谢过母亲的养育之恩。”她抬起盈盈如水般的清丽的眸子,看了众人一眼,泪水又簌簌落下,几许光线之下,美丽的不带尘世见的烟火:“只是锦好再无颜活在世上,锦好这就……”说着,就要往一边的门阀上撞去。
莫老夫人没想到锦好性子烈到如此地步,她都已经一再暗示事情由大化小,可是这孩子却还揪着不依不放,立时让丫头们将锦好拉住:“锦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父母健在,你去要弃他们而去,就是不孝。”
锦好眼泪落得更凶:“祖母,非是锦好不知道自己行为的不孝,可是大晚上的,从锦好的院子里跑出一个大男人的,这让锦好日后怎么见人?要是我们莫家悄不声息的将人打一顿就放了,知道的人,会说我们莫家宅心仁厚,可不知道的人,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孙女,与其日后被人指指点点……孙女还不如……还不如……”
姚氏听到这里,也跪了下来,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母亲,媳妇儿就锦好这么个女儿,求您给锦好主持公道,将那恶毒坏人,送进官府处置,也能还锦好一个清名。”
她说着,又眼巴巴的看向莫二老爷:“老爷,妾身自进门起,就从未求过老爷,今儿个,为了女儿的性命,我求老爷给锦好做主。”说到这里,搂着锦好呜呜大哭:“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做什么傻事?你要是去了,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跟着你去了,也省的每日每夜撕心裂肺的疼!”
锦玉瞧着抱头痛哭的锦好母女,也忍不住跪下来:“祖母,还请您给五妹妹主持公道。这恶人太过狠毒,若是不送进官府,日后还不住地怎么污五妹妹的名声!”
张氏难得没有训斥锦玉自作主张,反而也跪了下来:“母亲,二嫂子可是双身子的人,可经不起这般哭泣伤心,再说了,这女儿家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这锦好的院子不声不响的冒出个大男人来,我们莫府不声不响的将他送回去,传到别人的耳朵里,这算什么事啊?”
莫老夫人气得一张脸发肿,她是从心底不想将王天鹏送官,若是送官了,锦冉那丝帕,那书信,那玉佩的事情,就曝光了,还怎么求得叶家的婚事。
但是,瞧着眼前的情景,只怕不送官,这锦好真的会撞了墙,寻了短去。
正在莫老夫人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事的时候,锦好又开口了:“求祖母,父亲还锦好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是带着童声的清冷,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十分的利索。
这个丫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瞬间,二老爷整个人似乎被什么击中,浑身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喜,还是忧。
锦好口口声声提着公道二字,看起来,听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细细一想,却是自有深意。
莫老夫人紧紧地盯着锦好,心里将锦好这丫头给埋怨上了,但是也很明白,今儿个这王天鹏只要送到官府,这大房的迟早保不住。
莫老夫人额头一阵一阵的疼,连忙出言哄道:“锦好,你休要多虑,我莫家诗书传家,哪个背后会议论你的不是,你多心了。”说什么也不肯应下姚氏所言,将王天鹏送官。
锦好似苦涩一笑,黑色的眸子中除了清澈的泪珠,还隐隐显现着深不可测的幽光,落在锦冉的眼中,有种即将被寒刃劈开的错觉,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锦好的眼里已经只剩下一片清明,什么都找不到了。
锦好惨笑道:“锦好谢谢祖母费心,虽然锦好年纪不大,未曾经过什么世事,但是却也知道,锦好的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话?祖母心慈,念着姻亲,不好将脸皮撕破。但是,锦好却没法子面对日后可能产生的流言蜚语,还是让锦好去了,一了百了,也省的日后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泼!”
说着,挣扎着又要往前撞去,她唇角微扬,口气也极其淡漠,却能让人感觉出一种特别的坚持。
她这态度很明显——就是非要一个结果,绝不肯就此罢休。
说是寻死,其实不过是逼迫莫老夫人出手惩戒恶人,惩戒锦冉。
偏偏莫老夫人还没法子,因为字条,丝帕,玉佩,的确都让莫锦冉有嘴也说不清,而王天鹏又一口咬定是王氏和锦冉要算计锦好,她就是想偏帮,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落脚点。
“好了,你就不要再闹了,五妹妹,你没瞧见祖母的神色,已经很疲惫了吗?”锦冉忽然之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轻移莲步,走到锦好的面前,轻声细语的斥责道:“咱们做小辈的,不能为长辈分忧解难已经算是不孝,更不能给长辈添乱。祖母说直接送王家,自然有送王家的道理。”此时的锦冉再次回复成淑女的样子,好像刚刚口出污言,根本就是众人的错觉,她是最守规矩不过的大家闺秀。
这更两面三刀的的功夫和前世一样的让人目瞪口呆。
她忽然跪在莫老夫人和二老爷的面前:“祖母,父亲,此事都是锦冉的错,都是锦冉不善管理后院,失了东西不说,还牵累了五妹妹的名声,还请祖母,父亲责罚。”她是看明白了,今儿个锦好是打定要咬着她不放了。
权衡利弊,也只要主动站出来了,只要锦好能松口不将王天鹏送进官府,不毁了她的名声,她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只是心里到底不甘,说完这话的时候,恨恨地瞪了锦好一眼,却终究忍住了,不敢再挑衅锦好。
然而,锦好却只是静静的跪着,眼睛低垂,仿佛没有看见眼前的情景。
莫二老爷暗暗心惊,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儿是那样的陌生,世家女子,望门小姐,自小就被教育的要雅德谦恭、进退得宜。
可今天看锦好行事,竟然是不为自己再留半点退路……
他哪里知晓锦好的心思,她忍够了,也受够了,她不打算忍了,若是好人,就要注定一辈子被欺凌,她还不如做个恶人,至少能痛快几天。
此时,偏厅里静的下人,整个场面是鸦雀无声,只听到自个儿的呼吸声。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那个跪着的,却腰杆挺的比谁都直的小少女,只觉得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一番。
众人都在沉默着,都在等待着,等待这莫老夫人最后的决定——是袒护她一贯疼爱的孙女锦冉,还是给另一个名声受损的孙女,主持公道,还她清白。
随着时间的推移,锦冉心里的认定也渐渐动摇起来,看来她不能完全指望莫老夫人的偏宠了,她微微扬起头,给了身边的丫头木琴一个眼色,那丫头脸色一白,却还是颤抖上前,猛的跪下来认错受罚:“老夫人,二老爷,都是奴婢的一时疏忽,这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偷了小姐的东西,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木琴,正是打理锦冉贴身东西的丫头。
莫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却似是松了一口气:“你当然该死,让你管着小姐的东西,那是主子给你的天大脸面,你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骤然,脸色一黑,犹如墨汁:“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直接发卖了。”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将木琴拖了下去。
锦好眼底却闪过一道探索的意味:这丫头可真是忠心,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主动站出来认罪?
她不动声色的给了云燕一个眼色,见她悄悄儿的退了下去,心里一松,知道这丫头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在主仆二人交换眼色的时候,莫老夫人已经将目光停在锦冉的身上:“你看你一个大家小姐,却连调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