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向后仰去,在莫老夫人的惊叫声中,直直的坐在那“雪映朝霞”上,生生将那株牡丹压断,半点生机都没有。
“祖母……祖母……”好似锦好吓的不轻,那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的一样。
云燕立刻冲了过去,将锦好扶起来,一面颤声的问着:“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没事吧?”
她又是拍,又是推,又是拉,总算是让锦好有些回过神来,终于有了开口的力气:“没事……我没事……”
锦冉看到这里,冷笑出声:“你可真会演戏?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吗?真的有那么痛吗?不就是想在祖母面前诬陷……”怒气之下的锦冉,自然没有精力注意那被压断的雪映朝霞。
莫老夫人扶着张氏的手,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挥手就是一掌:“你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当着我的面,还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是不是要你五妹妹伤得起不来,才能算痛?”
她气急败坏:“我一直都以为你虽然有些任性,却本性不坏,谁知道你居然是个如此心狠的,我……我……我今儿个,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她的牡丹,她的院子啊!
莫老夫人最后那么一句话,让院子里种仆妇的心都有了赞同的意思,大家一致在心中点头:就是,这么个专横跋扈的小姐,是该好好的收拾一顿了。
锦冉心里的愤怒被激发起来,今儿个一天,她被至亲至爱的三个人打了,这让她内心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祖母,你打我?你说过我是你最爱的孙女,可是你却打我?为了那么个贱人,你却打我?”
她嘶吼着,使劲的挣扎,不知道是力气太大,还是那几个仆人捆的太松,居然就给她挣扎开来了。
她挣脱了出来,想也不想的就扑向锦好:“我让你装,我让你装……”边扑,边吼着。
莫老夫人以前是对自个儿言听计从,现在却为了这个贱丫头,而甩她大耳光子,这让她怎么不恨锦好。
她自然恨锦好了,难不成还能怨恨莫老夫人不成?
云燕在锦好的身边,立马站起身子,狠狠地护着锦好,挡在锦好的面前,被锦冉扑个正着。
正在愤怒极顶的锦冉,看到锦好身边的丫头居然敢挡她的路,疯子一般的捶着,打着,发泄着内心的气恨,
她疯狂的撕打着云燕,云燕自然不敢抵抗,不住的后退,而锦冉却一个劲的穷追不舍。
锦好哪里舍得自己的丫头被这般作践,想到前一世,莫锦冉也是这般不将她的丫头当人看,那压抑不住的仇恨,冒出了心头,新仇旧恨,让她冷了心,硬了肠,正想着冲上去,将锦冉狠狠地推倒。
谁知道,云燕瞧见锦好眼里的光芒,心里暗叫一个不好,只怕小姐要为了她坏了计谋,她眼角的余光,瞟到一旁那描金画图的柱子,狠了狠心,侧身,顺着锦冉的力道,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血,喷洒一地,雨水冲洗着,流泻出丝丝小小的河流,一片血红。
众人一阵惊呼,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惊呼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锦好冲上去,顾不得什么,抱起云燕,眼泪滚滚而落:“云燕,云燕……”你怎么这么傻?比起惩戒锦冉来,你才是最重要的,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为何前世,今生,你的眼里都只有我,而没有自己。
她抬起头,双目赤红,狠狠地瞪向锦冉:“你为何总是这般心狠手辣?怎么能对云燕下这样重的毒手?她护着主子,有什么不对?你怎么能如此歹毒?她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可是下人也是一条性命,也是人啊!你怎么能如此歹毒……”盛怒中的她,将前世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这句话深的众下人的心,大家心中对锦好的好感更盛,这才是良善的主子,这才是让人值得用性命追随的主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一辈子跟着,也值了。
毕竟,这莫府上下,还没有谁这般为一个下人心疼,没有谁曾说出过这么一句话——下人的命也是命啊!
锦好毫无例外的赢得了众下人的心,而,锦冉自然更让下人们憎恨了。
锦冉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犹自气道:“一个下人,你用得着对我这么嚎叫吗?别忘了,你现在扮演的角色,可是对我情深意重的好妹妹?你的丫头很忠心啊,难不成,你不打算扮演好妹妹,而改扮演好主子去了!”
王氏听着锦冉的话,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希望这个蠢物,能长点脑子,收敛点,莫要再胡说八道,也不看看,老夫人都给气成什么模样了?
莫老夫人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浑身上下也颤抖不已,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算是看清楚了锦冉的真面目:这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若是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出来?只怕到时候,整个莫家都要因此蒙羞。
莫老夫人心痛难忍,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她养在身边,就养出了这么个是非精,祸害来。
锦好拥着云燕跪在莫老夫人的面前,一双眼睛全是最真挚的情意:“祖母,孙女恳请祖母给云燕做主。虽然她只是个下人,可是这些年,她陪着锦好长大,将孙女照顾的无微不至,虽说是丫头的本分,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句不敬的话,虽然是个下人,可是在孙女的心中,她也算孙女的亲人。”
锦好的眼眶子微湿:“二姐姐气孙女儿多事,孙女也不怪她;二姐姐诬陷孙女谋害她,孙女也不怪她,但是,她伤了护主心切的云燕,孙女却不能不为云燕讨个公道,否则这以后莫家上下,哪个下人还敢站出来,护住主子,岂不是要寒了下人们的心?”
这么一番话,说的院子的下人心头又是一热:有情有义啊!
也难怪能小小年纪就能教导出那么一个忠肝义胆,舍身护主的丫头出来。
锦好殷勤的看向莫老夫人,一双眼睛澄清如古井深水,潋滟逼人,看得莫老夫人觉得自己若不答应这等要求,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这番话说得字字动人,句句动情,就是个木头人也要被打动了——主子有情,丫头有义,真真儿的一对好主仆。
王氏瞧着莫老夫人眼底的动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抢先对着锦冉喝道:“锦冉,你快跟云燕丫头道个歉,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事不要毛躁,你倒是好,气起来,心里就没个谱儿,手里也没个轻重,居然伤了云燕,还不给这丫头道个歉,再赏点银子给这丫头好好休养,就算是你的一点心意。”
锦冉一向自视甚高,现在听得王氏要她向个丫头道歉,她怎么能接受这样荒唐的主意,这些丫头婆子,都是莫府的下人,说得好听点,是丫头,说得难听里,不过是完成工作的工具,打了就打了,伤了就伤了,就算是死了,那也只能怪她们命不好,这样低贱的丫头,还要她道歉,她这个母亲,是脑子进水了。
众怒难犯!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显然锦冉还不明白。
她冷笑着摇头:“要我和这么一个低贱的丫头道歉,做梦!”
莫老夫人虽然觉得要一个主子和一个下人道歉,有些离谱了,但是莫锦好这态度却深深的惹恼了她,有失大家风范啊,气得大喝“闭嘴,闭嘴!”莫老夫人大口的喘气。
张氏咳嗽了两声:“做错了事,还能这么振振有词,唉……”很是惆怅的一叹,随即对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锦玉道:“你这孩子,以后多和你五妹妹亲近,亲近。”
潜台词是:莫要和二姐姐搅合在一起,学的这么些心狠手辣的。
王氏听了,又狠狠的剜了张氏几眼,也轻轻地咳嗽两声,示意锦冉听话,服个软,给锦好和云燕陪个不是。
今儿个咳嗽的人真不少,却不是雨中淋湿的这两个,倒是让人担心起咳嗽人的身体,是不是太虚弱了点。
锦好直直的跪在地上,为云燕求着一个公道:“请祖母为云燕讨个公道,莫要寒了这忠心护主丫头的心!”
锦冉看着跪在地上,拥着云燕的锦好,心里就生出数不清的火气来。
她到了这时候居然还在装,真想撕开她那张虚伪的面孔,让人看清楚她丑恶的嘴脸,不过经过王氏的一再提点,她虽然不肯和云燕道歉,却也压下了火气,长长地吸了两口气后开口:“五妹妹,你也不要再逼祖母了,让我给一个丫头道歉,我是做不到,但是这银子倒是愿意拿出点,给这丫头请个好大夫,再留点休养身体。”
锦好看着锦冉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她知道锦冉今儿个被莫二老爷踢了两脚,还吐了血。
她琢磨着,吐血,挨打,淋雨,受气,这应该都能让一个人变得很容易生病吧。
而,她知道在很容易生病的基础上,加速生病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气。
“不知道二姐姐愿意拿出多少银子给云燕丫头休养身子,请大夫?”
“十两银子应该足够了吧!”锦冉倨傲的说着:莫府的月例算高了,一个大丫头的月钱也就二两,这十两银子自然不算少。
锦好冷冷的说道:“十两银子是不少了。不过,我想问二姐姐一声,若是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可愿意给我打成这幅模样?”
她的眉头蹙起:“二姐姐,祖母常说二姐姐贤德,是莫府的骄傲,要我们姐妹和二姐姐学习,这些话,我时常记在心里。”
她不屑的扬了扬眉:“可是今儿个,我却对二姐姐彻底失望,伤祖母,不知悔改,伤丫头,得意洋洋,这样的二姐姐,哪里当得起贤德二字,配得上骄傲说辞。”
“二姐姐莫要忘了,我们莫府诗书传家,在这山古镇也是百年传承的望族,这方圆百里,谁提起我们莫家,不是赞一个名门世家,可是你口口声声十两阿堵物就能代替自己犯下的错,这样的所作所为,怎么配得上世人口中的名门世家?”
张氏在锦好的话音刚落,立刻开口便道:“阿堵物来解决自己犯下是错,这是商户之家最爱的招数。”随即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忘了,大嫂子可是出声商户的王家,或许这孩子因为有了大嫂子的血脉,这些秉性,怎么着都不能改掉?枉费母亲这十年来,用心教养,费尽心思!”
这么一番话,将锦冉的无状,全都干净利落的推给了王氏,将个莫老夫人摘的干干净净。
王氏气得又是一阵咳嗽,差点缓不过起来,一时间只是睁着一双狰狞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张氏,一副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筋的样子:商贾出身是她一辈子的痛。
锦冉没想到,自己都愿意拿出银子了,这莫锦好还死死的咬着她不放,气得对莫老夫人喊了起来:“祖母,祖母,这是五妹妹主仆二人早早合计好,来算计我的,否则我那轻轻一推,就能推出这么个样子?”
说着,又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就是不停的滚着,也是五妹妹搞得鬼!”
像是哥伦布发出新大陆似的:“我想起来了,是五妹妹用她的丝帕帮我擦脸之后,我脸上一阵疼痛,然后就全身又痛又酸,又麻,又痒。”
她抬着那双和已逝莫大老爷万分相像的眸子,看向莫老夫人:“祖母,还请祖母责令五妹妹交出那丝帕,请安大夫帮忙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莫锦冉喊出这话之后,心里踏实了,事实就在眼前,她可是被陷害的,证据十足,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要知道,这么眨眼之间,老母鸡变成鸭,她已经成了受害人,现在是莫锦好害她了。
老天爷开眼啊,终于让她想到反败为胜的筹码了。
锦冉相信,只要等一下从锦好的身上搜出那个丝帕,交给安大夫那么一验,到时候,她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而,莫锦好自然就不会再有好果子吃了。
张氏听了这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来:“要说这话,可真是奇怪了,锦好这丫头都成了什么人了,难不成会邪术不成,什么丝帕这么厉害,轻轻的在你脸上擦了几下,你就浑身又痛,又痒,又酸,又麻——这是什么症状,我长到这么大,还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呢?果真是天下再奇的事情,都比不得今儿个听到的奇了。”
“谁说不是呢?”顾嬷嬷一旁开了口了:“按说这里都是主子,没有我这个老婆子说话的地方,可是这事情,也太稀罕了,老婆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么稀罕的事情,难不成我们莫府的五小姐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了。”
“五妹妹要是这么有本事,那才好呢?日后哪个再敢偷五妹妹院子里的东西,直接丝帕那么擦擦,不就结了。”锦玉难得开口,却也忙着维护锦好。
莫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想开口说什么,锦冉却抢在莫老夫人的前面开口:“祖母,那丝帕有没有问题,等一下拿给安大夫瞧瞧,不就知道了。”
张氏轻轻的笑了一句:“给安大夫瞧?怎么开这个口,又怎么说?难不成说,你怀疑那丝帕有古怪,咱们府里的五小姐会邪术或是五小姐修炼成仙了,会仙术吗?”
锦玉也嘀咕着:“那咱们这些莫府的小姐,都成了什么人?”
莫老夫人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够了,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了!”她对锦冉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想再让莫家家丑外扬了。
锦好却委屈的从袖中,掏出那丝帕:“既然二姐姐说这丝帕有古怪,擦了脸之后,就浑身难受,那好,我现在就先当着大家的面,擦一把脸,然后再将这丝帕交给安大夫验上一验,也省的二姐姐心里总是怀疑是我害了她!”
说罢,就胡乱的擦了一把脸,自然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然后,就将丝帕呈上去,要交给莫老夫人。
王氏看着锦好的动作,心里一阵暗沉,知道这帕子上怕是查不出什么问题来,而锦冉心里也绝望了起来: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她明明是用了那丝帕之后,才浑身难受的?为什么锦好现在却什么异常都没有。
她不明白,锦好心里明白的很,因为那丝帕只能用一次,就失效了,这么绝妙的东西,可是未来状元哥哥独家秘方。
因为她想靠上未来的状元郎,所以知道金翰林时常去姚家,她自然也找出无数借口,时常去姚家,自然也就时常会碰到那个俊美淡雅如墨的金翰林,她一心讨好,金翰林又是个儒雅温和的人,自然投机,就差拜把子认兄妹了。
原本以为是个只知道读书的酸儒,却没有想到却是有一副极为古怪的性子——喜欢折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有一样,就是今儿个这奇药。
她是真的喜欢,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又痛又痒,又酸又麻,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