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气,就忍不住冲了她两句。
如果眼神可以伤人,苏若雪毫不怀疑她的身上会立时多出六个窟窿。
面对三人“同仇敌忾”凌厉的视线,她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她如何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何不知道这样做自己将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和折磨。但是,她无法放任萧亦然独自面对汹涌的风浪,暗自神伤。所以,她必须这样做,趁着还能承受得住的时候,尽量陪着他迎接所有的风暴!
赵御医也是个进退有度,懂得适可而止的人。他缓缓收起脸上的怒容,正色道:“皇后,你腹中的瘀血必须尽快排出,否则你和胎儿都将有性命之忧!所以臣决定这次用八十一根银针,以每三根为一组,共计二十七组银针全部扎入您的腹中,使其遍布整个腹部。然后利用完全没入体内,烧红炙热的银针所产生的高温,将腹中瘀血转化为气体。当所有的瘀血全部转化为气体时,已呈饱和状态的腹腔会因为无法容纳如此巨量的气体而不断膨胀,进而腹部的皮肤就会越来越薄,内部的缝隙也随之越来越大。最后没入腹中的二十七组银针就会被大量的血气推射出体外,而气体本身也会藉由这些针孔破体而出……”硬逼着自己一口气说完后,赵御医别过头不忍再看她。
司徒影和蝶语早已石化,震惊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传入耳中的只是轻轻的一句——
“那孩子不会有事吧?”
什么?!
如此平静淡雅的声音,竟令一向沉稳谨慎的赵御医再次暴走,“有事的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她到底知不知道一会儿将面临什么?她却只关心这个?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得到满意的答复,苏若雪放心地笑了,“他没事就好……只是痛的话,我可以忍受。”
赵御医顿时气结,“随便你!皇后没事的话,臣就继续了?”
“等一下。”
“皇后现在想后悔可来不及了!”
苏若雪对他的顶撞报以苦笑,微抬头,“影,封我哑穴。”说完,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抬起手,引导司徒影的手停在自己的哑穴上。
她不愿一会儿吃痛时,嘶声惨叫,双目暴突,丑态毕露,徒让别人担心。
须臾,一股劲道射入穴位,苏若雪再无后顾之忧安心地合上双眼。
赵御医轻叹口气,再不犹豫,手起针落。
唔——!
痛!比上次要痛上十倍!
她不禁纳闷,为何一次比一次痛?真的是疼痛加剧,还是自己的承受力越来越差?或许都有吧,看来还是太勉强了……不过好在哑穴受制,即使再痛也发不出声音,可以把省下的精力用来控制身体不由自己的向上弓起及越演越烈的抽搐震动上。
为什么不同样用点穴的方法来控制身体的挣动?
答案只有一个,那会阻碍血液的流通,影响治疗的效果。
但她唯一控制不了的,是汗水。
她无法阻止大量的冷汗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争先恐后的疯狂渗出,如蜿蜒流淌的涓涓细流,顷刻就遍布全身。
她知道,她的头发湿了,衣服湿了,身下的床单被褥也无一幸免。
但她必须坚持下去,因为这只是刚刚开始,还有二十三组银针在等着她,不是吗……
第五、第六组……
每一次银针没入之时,都是一阵剧颤,并有愈演愈烈之势。这一点司徒影感觉犹为明显。
当最后二组银针落下时——
“呃唔——!”
尽管哑穴被封,她依然能发出低沉暗哑的粗声嘶吼。那是来自身体深处,由灵魂发出的哀鸣!
闻声,屋中三人全部揪紧了心,司徒影和赵御医眼中泛红,蝶语更是早已成了一个泪人。
日落月升,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若雪的腹部逐渐涨大。由最初肉眼看不见的缓慢到后来快得惊人的迅速膨胀,一下午的时间整个腹部已是原来的两倍!
腹部的皮肤被拉抻得通红锃亮,渗出的汗珠根本无法在上面多滞留一刻,轻易地滑落下来。就这样无数汗珠不曾间断顺势而下,快速滴落,好似小雨般淅淅沥沥……而皮肤表面布满的青筋血管更是清晰可见,让人毫不怀疑它会随时撑爆炸裂开来!
屋中四人,除苏若雪如缺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其他人全都屏住呼吸,将心提至嗓子眼儿,死死盯住那巨大恐怖的腹部。
经过一天的折磨煎熬,苏若雪早已连睁眼的力气都丧失了。她虽然看不见,但多少也能猜得出自己此刻的惨状一定十分吓人。那痛苦的来源时刻提醒着自己,治疗还没有结束,胎儿还没有脱离危险。所以就算现在犹如被万蚁啃噬,被万兽撕咬,每寸皮肤、每片血肉、每块骨头、每根神经都痛不可言;就算现在犹如被炙热的烙棍穿透身体再放入熔炉里炼制,全身上下由里到外尽数焚尽、一丝不剩,她也必须继续撑下去,绝不放弃!
就在她浑身由白到红,由红入紫,腹部继续不断增大,所有人的耐心将尽之时,突然从她的腹中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呲呲”轻响,打破了一室的沉静,却也让所有人都肝胆俱裂!
“啊——!”
剧烈的痛苦使得苏若雪竟是强行冲开哑穴,一声惨叫过后,密密麻麻的血箭倏地自苏若雪那巨大无比的腹部铺天盖地喷射而出,八十一根银针随即悉数射出!
司徒影手疾眼快,抬手运气一掌挥开射向赵御医和蝶语的银针,尽管迅速收回手掌继续运气护住苏若雪的心脉,却已然来不及了……
就这短短一瞬间,情况急转直下,一部分强劲霸道的血气不满腹部细小的排气孔,疯狂四处乱窜,终于得到机会冲向苏若雪丧失真气保护的心脉。
没有任何保护的苏若雪猛地向上挺起,饶是司徒影竭力按压也阻止不了。她绷直身体悬于半空中,脖颈狠狠地向后扬起,与前胸呈一条直线,脸部充血眨眼间变成紫黑色,双目更是暴突像是要掉出来一般,紧接着——
“噗——”
大量的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像是要将体内的血液流尽,方肯罢休!
“宫主——!”
闻声,因受不了如此血腥惨厉场面,一直在旁边不停呕吐的蝶语,瞬时看向这边……
此时,苏若雪不但高高耸起的腹部在持续喷射殷红“箭雨”,就连她的眼、耳、口、鼻都不断地涌出血水。
“啊……啊——!”已惊恐到极限的蝶语失声尖叫,一下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快!运足全部真气打进她的心脉和全身经脉,顶回肆虐的血气!快啊!”到底还是见贯生死的赵御医率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作出指示。
“什么?!”司徒影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赵御医,震惊地道:“伤了她的经脉,就等于废了她一身的武功啊!”
“那你是想看她就这样气血逆行,活活爆体而亡吗?!”
司徒影痛苦地闭上眼睛,生生把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阻在里面,“啊——!”仰天长啸,凝聚所有真气一掌打在苏若雪业已残破不堪的身体上。
“呃啊——!”
心脉重创,全身筋脉尽毁,剧烈的疼痛瞬间袭向四肢百骸,一下将苏若雪击垮。双眼猛然一睁,目眦尽裂!随着僵直在半空中的身体訇然倒下,暴突在外满布血丝的双眼缓缓阖上,面容恢复平静,任腹部仍旧鲜血四溅也无知无觉,似就这样永远不会再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不是有句“名言”:大虐伤身,小虐怡情,虐虐更健康哈~
SO,这章有点虐哈~只有一点有一点……微虐,莫拍~(捂脸!)
66第26章 倾尽所有,君莫负卿(下)
雪儿……
正与大臣们商议国事的萧亦然突然似有所感;一直紧绷不安的心猛地一颤。也不理众人的诧异不满;“噌!”地站起;疾步向外走去。
却再次被人拦住去路;那人正是——
苏丞相!
越来越不安的萧亦然急忙欲解释清楚;“苏丞相;雪儿她……”
苏丞相只短短一句话,便切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雪儿一定不希望皇上如此,请皇上莫要再辜负她的一片苦心了。”
“朕……”
萧亦然红着眼与苏丞相对视良久,最终在苏丞相毫不退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闭双眼回过身;略带痛苦的声音;淡淡传出;“继续吧。”
而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苏丞相仿佛看到他眼角有什么晶莹的液体闪烁着黯然飘落……
在赵御医为苏若雪把过脉又细致耐心地为她整理好衣物后,站在一角背对这边的司徒影恭敬地道:“剩下的我来就行了,麻烦您送蝶语回房顺便给她看看,便也回去歇着吧。”
“唉,好。”赵御医叹口气,扶起蝶语向外走去。边走边在心中嘀咕,哪天给这小丫头弄点减肥的药吧。
司徒影转过身看着前一刻还古朴典雅、整洁芳香的房间,此刻已凌乱不堪。
寒气逼人的银针散落一地,染血的白布随处可见,铜盆、水桶里满是暗红的血水,苏若雪的附近就更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床沿、墙壁、地上,及被换下的床单、被褥和衣物,到处都是斑斑血迹——满屋尽是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走到近前,疼惜地抚摸着苏若雪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轻喃:“宫主……值得吗?”
司徒影不由自嘲苦笑,师父让属下贴身保护你,结果——
你先是受刑重伤昏迷,后又替人受罚差点小产,现在又……废了武功!再往后呢?是不是连命都要搭进去?!
司徒影眼神一冷,深吸一口气——
萧、亦、然,如果你敢辜负宫主,我就算拼着被驱逐出师门也定要将你片片活剐、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就连一旁昏迷不醒的苏若雪似也被冻得一颤。
这一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一直注意她的司徒影,他立刻收起四散的真气,眼神也恢复一贯的淡然冷漠,开始认真地收拾起来,使房间恢复原来的面貌。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漫漫长夜,大地陷入一片沉睡,只余清风吹动的沙沙声,显得今夜格外的安宁静谧。
萧亦然终于忙完所有的政务,一刻不停地匆忙赶回寝宫。
冬日的夜晚愈发寒冷,虽已披上厚厚的玄青大氅,却似乎仍旧抵挡不住带着刺骨寒意的风一点点钻进领口,将本就没有多少温度的心房冻得更是冰冷僵硬。
雪儿,千万不能有事啊!
刚踏进寝宫便闻一股有别于往日的特殊香气——檀香!
淡淡的清香萦绕鼻间,让人顿觉神清气爽。萧亦然的心却怦怦乱跳,似要从嗓子眼儿跳出一般。
雪儿从不用任何香料,更不曾点过香……
心中越发的慌张不安,加快脚步,一把推开房门,抬眼便看见“熟睡”的爱人。如箭般蹿上前去,仔细观察起来。
嗯……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倒也看不出什么。
当他的视线扫过那高高耸起的腹部时,心口蓦地一紧。小心地揭开被子,一点点慢慢地解开她的里衣。动作甚是熟稔轻柔,不一会儿硕大浑圆的腹部便呈现于眼前。
嗯……好像又大了点,不过还好没有瘀痕充血。
他这一天高高悬起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起身取过桌上的白瓷瓶,用手指将里面的药膏剜出些许,两手合拢来回磨搓,直到感觉微微灼痛方才停下。再次剜出些药膏在手中抹匀后,才放心地将微微发热满是粘腻药膏的双手覆在那隆起的腹部上,开始每日必做的事情。
呼……
舒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苏若雪富有光泽浑圆红润的腹部,眼中是隐藏不住的心疼不舍。
雪儿,辛苦你了。
萧亦然站起身,吃力地抬起颤抖麻木的手,随意抹去溢满额间的汗水,宠溺地望着那柔美素颜良久,俯身在她眉心处轻柔地印下一吻,深情缱绻。
轻轻地掩上内室的门,小心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影,她好吗?我要听实话。”萧亦然对着空无一人,只闻瑟瑟寒风的院落问道。
今日的夜晚格外寂静,就连熠熠生辉的月儿都害羞地躲在云朵里,暗得让人压抑。
“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久久得不到回应,萧亦然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地道:“好,我明白了。”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弯下双膝。
“咻!”的一声,瞬间闪过一个黑影,就在萧亦然双膝即将触地时伸出双手堪堪托住他的双肩,阻止了他的动作。
“皇上又何须再问?您不是都看过了吗?”
萧亦然直视那人的双眼,不肯退让,“我想你告诉我,看不见的部分。”
“知道了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司徒影痛苦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悲伤阻在眸中。
良久,见司徒影迟迟不肯正面回答他,萧亦然的心顿时沉入谷底,隐隐作痛。眼中明明暗暗,而后突然一亮,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看透了什么……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司徒影诧异地看他毅然转身,却不是往回走,而是殿外走去。不由气恼,拧眉轻喝:“萧亦然!”
萧亦然头也未回,不以为忤地应道:“如果有事就到御书房找我。”想了想又加了句,“天亮前我会回来。”
司徒影一怔,转头缓缓看向紧闭的房门。
宫主,你看到了吗?他没有辜负你,你的苦心没有白费,他都明白……
凤阳殿。
“江丞相怎的如何客气。来,还不谢谢江丞相。”萧亦柔招呼一旁正在摆弄着新颖奇特玩具,玩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孩子过来。
“呵呵,区区几个小玩意儿公主何必跟老臣客气,孩子们喜欢就好。况且小女也没少得公主拂照。”江丞相谄媚讨好地道。
萧亦柔挥手命侍女带两个孩子出去玩,端起精致的茶杯轻呷一口,淡淡地道:“江丞相来此不只是为送礼吧?”
“公主聪慧!”江丞相身体略向前倾, “老臣想与公主谈下此次出征的事情。”
“江丞相找错对象了吧?这出征的事应该找皇上呀!”萧亦柔挑眉不解地问道。
江丞相略一犹豫,隐讳地道:“这次李将军所经之处都是些偏僻山谷或者密林,那么途中难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
萧亦柔恍然大悟,点头道:“江丞相所言有理,本宫明白了。”
江丞相起身作揖,“那这件事就有劳公主,臣告退。”
“不送。”
萧亦柔坐回榻上,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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