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震惊地望着匍匐跪趴在地上,一付坦然受死的崔和,久久无法回神。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以前笨笨的总是被人欺负,却总是傻傻地跟在他身后,默默伺候了他十余年,他最信任、最贴身的人,居然会背叛他!出卖他!而且是彻彻底底,不留一点余地!
萧亦然缓缓起身,在崔和身前静默良久,突然高声向殿外喊道——
“即刻抓捕江梦如,押入天牢,朕要亲自审问!”
“是。”
安静的殿内,静得崔和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良久,萧亦然深沉暗哑的声音才迟迟传出,“跟在后面。”便再不理会举步向前,耳中传来那人因久跪腿脚麻木跌倒的声音,及后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当萧亦然停在天牢入口向后看时,果见身后那人一脸汗水气喘吁吁艰难地向前爬行,那人身后已是两条弯弯曲曲,清晰而艳丽的、长长的血印!
待崔和赶了上来,萧亦然没有言语转身进入天牢。
崔和停在门前,稍稍喘口气歇息了会儿,随意看了眼身后的血路,不禁苦笑。
是报应吗?
那次他命人拖着重刑后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的苏若雪到冷宫时,也曾留下这样的血路,只是那条血路更长、更宽、也更艳!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苏若雪神情淡漠,仿佛受刑的不是她自己。她从容地面对所有的不公,不卑不亢,不屈不挠。
现在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磨掉血肉的双膝牵动身上的每根神经,所有的感知都被疼痛侵蚀,这种炽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发狂。他知道自己已快到极限,只要再一会儿就会放弃,就会崩溃!
崔和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无声的在心中呐喊——
苏……不,皇后,对不起……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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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在此特别感谢“少年包青蛙”的长评鼓励,万福(*^__^*)
94第39章 抄家罢官,怒斩亲情(下)
天牢的尽头。
“皇上!为什么抓我?快让他们放开我……”
萧亦然冷冷地看着被按倒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江梦如;侧身让开半步露出身后刚刚爬进来的崔和。
“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江梦如震惊地瞪大眼睛;突然眼珠一转;指着崔和大骂:“皇上;是他诬陷我!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皇上你要明查啊……!”
萧亦然冷哼一声;阴狠地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用刑!”
“不——!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爹……我爹……”
“江丞相又怎样?!”萧亦然打断她,阴鸷冷笑道:“凡是害过雪儿的;我都不会放过!就算是朕;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般疯狂嗜血的目光令江梦如全身寒毛根根竖起;不停地发抖;完全处于呆滞的状态,就连双手十指被套上夹棍都没有察觉,直到——
“啊!不——!好痛,啊——啊——!”
随着夹棍的骤然收紧,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遍整个天牢。
夹棍毫不留情地夹住江梦如保养良好的十根指头,无情地辗磨着她白皙柔嫩的肌肤,勒入她的肉中,挤压她的骨头。
十指连心的剧痛,是常人无法想像的,铺天盖地的剧痛顿时向她袭来,将她湮没。不多时,从没受过这种对待的江梦如就生生痛晕过去。
萧亦然轻蔑地瞥她一眼,冷哼一声,“再来!”
“啊——!”这次江梦如是被生生痛醒的,猛摇着头疯狂哭嚎:“不要!快停下!呃——!我招!我全招了……”
其实,执刑的侍卫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江丞相的身份,所以并未太过用力,但也足以让手指只是稍微破皮有些红肿的江梦如轻易崩溃。
摘掉夹棍后,江梦如迫不及待的捧着手指细细察看起来。半晌,才缩着身子,一边抽泣一边将那日的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那日将崔和支走后,她便与萧亦柔密谈让秦少羽联系幽冥宫,再利用将军府和乐瑶来做出好戏。
萧亦柔皱眉问道:“只留李乐瑶一个活口能行么?”
江梦如胸有成竹地回道:“既然李乐瑶也爱慕皇上,那她对苏若雪也一定是恨之入骨!所以,她一定会深信不疑。”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说不是还有宁宫主吗。上次他重伤李岚风的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成功让皇上疑心苏若雪,并处以了重刑。那这次相信他也定能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所以我们就拭目以待,等着看好戏吧……”
江梦如和萧亦柔相视而笑,但那时她们根本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进行的这么顺利,这么圆满!
“后、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萧亦然几乎是强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逼自己问道:“为什么选中将军府?”
江梦如本能地又缩了缩身子,小声答道:“因、因为李、李将军一向与爹爹不和,所以……所以……”
“此事江丞相知不知道?!”
江梦如再也顾不得害怕连忙摇头,“皇上,爹爹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在事发后让驸马第一时间告诉爹,再让他来通报给皇上知晓。”
萧亦然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真是用心良苦,配合的天衣无缝!”
狰狞怨恨的话语,嗜血狠厉的神情,使在场的人都如坠地狱,他们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日,平静了百年的筱月王朝,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大事。
他们的皇上以铁血的手腕,将陷害皇后杀害忠良的一干人等全部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丹阳公主萧亦柔被贬为庶人并在皇室族谱中永除其名,而驸马爷秦少羽也被列为朝廷钦犯,罪诛九族,永世通缉。
至于右相江昊也同样被抄家罢官,世世代代永留关外,不得踏入筱月王朝半步!
凡江府之人均被逐出都城,流放边外,终生为奴!
崔和在北门外的高地向着皇宫的方位叩头,脑中闪现昨夜的情景……
萧亦然从江梦如口中得知参与此事的竟是自己的至亲——皇姐和驸马!
悲愤之下当即带人一路从天牢直奔凤阳殿,“来人!将朕的皇侄们送到德馨殿交给太后。”
“是。”
正在侍卫欲将不明所以哭闹不止的两个孩子带走时,听到动静的萧亦柔急忙从里面跑了出来,大声喝止,“皇上,你这是干什么?!……都给本宫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本宫的孩子!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放手!是不想要命了吗!”
“表姐,我们完了……”
萧亦柔这才发现跟进来的人中居然还有江梦如和崔和,她心中一凛,心念电转立刻跑到萧亦然跟前,“皇上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是在诬陷我!”
“萧亦柔!“萧亦然指着江梦如,对她道:“休要狡辩了,难道你也想和她一样!”
萧亦柔这才注意到江梦如竟然披头散发一脸的惨白,而曾经白皙柔美的一双手明显刚用过刑,红肿异常。萧亦柔不禁瑟缩一下,但当孩子嘶哑的哭声传入耳中,她心中顿时一酸,壮起胆子道:“我、我不管。快让他们放了我的孩子!”
萧亦然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而后更加阴冷地斥责,“皇姐如此歹毒心肠,根本不配为人母亲!只会教坏朕的皇侄们!”
随即背过身不再理会萧亦柔的谩骂亦或哀求,命人即刻将她撵出皇宫,废其身份,永世不得回宫。
当殿中再度恢复寂静,只闻一声犹如诅咒的叹息,“皇姐,这是你欠雪儿的——骨肉分离!”
半晌后,萧亦然没再看崔和一眼转身走出凤阳殿,在他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传出让崔和悔恨终生的话语——
“你走吧……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泪流不止的崔和面对着皇宫默默磕下头,任呼啸的秋风吹伤他的脸,吹痛他的心。他只一心祈祷皇上能早日走出阴霾,重新振作起来。他也会在远离尘世的地方,日夜为皇上诵经念佛,度劫度难。
崔和最后一次深深凝望皇宫后,毅然离开,只留下蜿蜒刺目的两行血迹,从皇宫到城外,并且将会一直延续下去……
因为,这才是度劫的开始——废腿!
在都城的另一头,一辆稍显华丽的马车刚刚从南门驶出。
驾车的是一个年青的小伙,他旁边还坐着一个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老者。只是那位老者此刻却紧皱着眉,一脸的不耐。
“哭什么哭!”萧亦柔恶恨恨地怒斥坐在对面抱膝痛哭的江梦如,扯着嗓着高喊,“萧亦然、苏若雪,本宫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一定会再回来,夺回我的孩子,夺回我的一切!哈哈哈……”
“疯子!疯子!”江丞相在车外气得摇头直骂。要不是看在你的身份或许有可利用的份上,就凭你愚蠢那馊主意不但毁了自己,还牵连了江府及整个江氏,老夫没落井下石、赶尽杀绝已是仁至义尽,又怎么会救你!
辘辘的车轮声消失在一片尘烟中,曾经呼风唤雨的二人带着各自的不甘和幻想也远离他们熟悉的家乡,踏上未知的路程。
是结束,是开始,只有天知道……
城中,曾经叱咤风云辉煌一时的将军府,如今已是萧条破败令人心惊胆寒之地,甚至还被人冠以冤魂野鬼聚集地的称号。
走进府中,阵阵阴风吹拂脸颊,透骨透心,耳中似还能听见那日惨绝人寰的凄厉嘶喊。
“你果然在这儿。”
闻言,前面那人身体剧震。良久,才缓缓转过身,眼中有着不信,有着惊喜,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
司徒影轻轻一叹,“本来我已经出了都城,但……心中实在放不下你、你的伤势,所以又回来了。”
李岚风垂头避开司徒影漾着浓烈情愫的双眸,心中却是感动的,“我已无大碍了,谢谢你的关心。”
司徒影盯着李岚风微红的脖根,柔声道:“跟我走吧。”
李岚风震惊地抬起头,司徒影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忙补充道:“我、我是说跟我回寒莲宫。师父的医术很好,求他出手你很快就会痊愈的。”司徒影紧张地望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皇后的死……你不怨我吗?你师父不会介意吗?”李岚风定定地望着司徒影,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
“宫主的……与你无关。别把事情都拦在自己身上,别再为难自己,其实你也是受害者,同样被伤的身心俱碎,体无完肤。至于师父那儿……自有我在,你无须担心。”
见司徒影一付真挚坦诚,没有任何勉强做作。李岚风终被感动,语带哽咽,轻轻点头,“好。”
他是该离开了……不,也许他早该离开了!
如果不是他一意留在都城,一意留在皇上身边,府中三百余人就不会枉死!皇后就不会被人陷害,更不会绝望的服毒跳崖!皇上也就不会悲痛欲绝,日日自责悔恨!而乐瑶……自己唯一的亲人,最疼最宠的妹妹,也不会受尽折磨凄惨而死!
不知何时落泪的李岚风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毅然跨上马背,扯紧手中缰绳与司徒影一起绝尘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95第40章 天子受刑,只求罪恕(上)
“峰儿;怎么样?”
身着白衣白靴;头系白色绸带;俊朗洒脱的脸上剑眉微蹙;轻声叹息;“孩儿有负母后所托;皇兄……他根本不肯见我。”
“唉,然儿从小最疼你了。五年前你要出宫拜访名师,母后当然舍不得你一人在外,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他便替你求情。记得那天还下着不小的雨;他就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母后知道他说的在理;又欣慰你们兄弟情深;便允了。”
太后擦去滴下的泪水,接着道:“你走的那天,他骑着马一直将你送到百里之外仍不肯回宫。那样执着落寞的眼神,母后至今难忘……你父皇在时,他最喜欢带着你们去旷野御马驰骋,然儿每次回宫都浑身湿透、大汗淋漓,但笑容是掩饰不住的畅快欢心,任谁都看得出来。”
“潇洒随性、无拘无束的生活,一直是皇兄的向往,但为了萧氏、为了筱月、为了百姓,他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些,背负起常人无法承受的重担。”
“是啊,所以他成全了你,将一切梦想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盼你能替他圆了自己的梦,做真正的自己,活出精彩的一生!可是,如今你终于历练归来,他竟连你都拒之门外……”
太后望着与萧亦然年少时酷似的俊容,伤心地闭上眼睛——
然儿,你如此决绝地关闭心门,不让任何人碰触,到底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爱你的至亲?!到底要怎样的折磨才够?!
你究竟想颓废到什么时候?求你告诉母后!
萧亦然日日将自己关在寝宫酗酒伤心,根本不理政事。太后及学成归来的皇弟萧亦峰屡次被他拒之门外,无论怎么苦劝都无法让他开门。
一个月后,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放手一搏。
她命令侍卫强行砸开殿门,对着倒在酒坛堆中酩酊大醉的萧亦然大声怒斥:“皇上,你这样作践自己、自我折磨,无非是想要补偿雪儿,为自己赎罪!是吧?”不等萧亦然回答,太后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哀家来帮你,由哀家来替雪儿惩罚你!怎么样,你没有意见吧?”
萧亦然用手挡了一下突然照射进来的光线,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半晌后,才似终于回神般“噌!”地从一堆酒坛中爬了起来,霍然跪下,悲痛地道:“母后,对不起……儿臣不孝,让母后为儿臣担心受累了……”顿了下,声音愈加苦涩地道:“母后说的没错,儿臣知道儿臣这么做会令朝廷动荡,会令母后伤心……但儿臣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儿臣……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便会出现雪儿当日绝望凄怆的目光,耳中也不断响起她那日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痛苦地合上眼,再睁开时已不见任何悲戚,“儿臣愿接受任何惩罚!请母后重重责罚——朕这个不孝子,不称职的夫君!”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伤地望着萧亦然许久,终含着泪说:“……好,哀家会成全你。但,你也要承诺哀家!刑毕后,如果……你还活着,不论是伤、是残,你都必须肩负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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