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皇上听哀家的,这宫里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没来头的你便要取梁贵妃而代之,只怕宫里人心不服。毕竟这后 宫不是哀家一个人的后 宫。更不是容嫔你一个人的。”
“这就要臣妾请教太后了,如何让臣妾可以名正言顺?臣妾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梁妃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妃子罢了。”
太后双眼盯住了容嫔,一字一顿不容拒绝一般:“给皇上生一个皇子,便能名正言顺。”
容嫔愣了半晌,想到要为皇上生一个孩子,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恶心厌烦之感,不禁冷笑:“太后娘娘在和臣妾开玩笑,这生孩子没有一年两载是成不了的,就算成了。这是男是女也是命由天定,臣妾诚心和太后谈条件,太后却把臣妾当猴耍不成?”
“这是最起码的条件,哀家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当初梁妃,可为皇上生过孩子?这后 宫事务繁多。臣妾自然要替皇上替太后分忧不是,太后娘娘,臣妾已经,很客气了。”容嫔索性起身,走到太后面前收起笑容正色道。
太后看这态度忍不住勃然大怒,正觉得不耐烦想依从自己的本心拿下容嫔,眼里却闪过一袭青衫的男子身影。
那双永远带着忧郁的眼。和同样忧郁声调:“芝儿,不该如此的。”
不该如此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故事,从来都没有好的结果,建立在隐忍痛楚和偷来的欢喜之上的,飞蛾扑火一般决绝的姿态,换来的。只是一场空欢喜。
年轻的冲动,有时候需要用一生去慢慢舔舐伤口。
本来腾起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耳边已经传来容嫔的冷哼,“臣妾自然会想办法使自己名正言顺,太后娘娘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一定不需要臣妾再提醒您该做什么了吧。”
说罢,带着葛衣与浣素转身离去,连跪安都不曾。
多少年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猖狂过了?
太后闭眼,曾经在自己面前挑衅过的,害过自己的人的脸一张张浮现在太后脑海,一步步走到如今,却输给了曾经。
“太后。”杜若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细心听可以听出一份愧疚。
“好了,杜若,这不怪你,扶哀家出去走走吧,不要辜负了这满园的好景。”
不久后的京城,忽然一夜之间传出了一首歌谣:“大礼鸦至主不详,孤星入命婴孩殁。幸有中安镇四煞,岭丘入耳命容贵。”
先是在民间流传,后来传的愈加猛烈离奇,将刘晴封嫔礼上惹来鸭群的事情夸大渲染成了一个又一个版本的传奇。
这个本来已经沉寂已久的故事被添上了失去孩子的一笔,以更加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终于传入了这座皇宫。
刘晴得知之后,又气又怒,再加上并未从失去孩子的伤痛中回转过来,很快又重新病倒了,病来如山倒,只见原本丰腴的面颊,很快便深陷进肉里只见了两边深深的颧骨。
太后很快便察觉到这是谁的手笔,可是根据探子的汇报邱家动静并无异常,难道真的不是邱家所为?太后又命人去查容嫔入宫前的所有可疑事情,包括接触过什么人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因为有了前次的教训,派自己的人去明显被人察觉,并不妥当,太后这次是借用的皇上的暗卫。
这些事情皇上虽然也有耳闻,但终于是不甚在意,每个入宫的女子生辰八字都被严格的算过,是不会与皇上与皇家运势冲突才有进宫的资格,再加上皇上年轻,并可以计较这些,因此对这传言歌谣也就听听就过了。
看刘晴消瘦,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反倒为刘晴开解半天。
直到终于有朝臣在上朝时候提到这件事情,指出刘晴并不适合再呆在皇宫里面,虽然立刻被刘晴父亲出言苛责,自己也训斥了这位大臣,可是皇上心里终究是落入了一粒沙子。
那日鸦群来的确实蹊跷,用怎样的巧合都无法解释。可是看到刘晴憔悴的模样,皇上心里终于还是软了,下令禁止在宫里传播这些事情,违者重处。
宫里的谣言才慢慢的平息下去,可不出几日平静,又有人来献宝,加急快报给皇上,说从五台上忽然落下了一个石头,来的十分奇异,石头上刻着“中安容贵”四个字,被指为上天的喻示。
皇上一向自命天子,对上天自然敬重无比,听了这消息心里惊奇不已,忙命人将那石头好生运回京城,不得损耗半分。
过了几日那石头运过来,还真是有着宛如天成的四个大字,皇上不敢怠慢,焚香请来高僧念经做法场的迎进了那块石头,放入养心殿内闲人不敢乱摸乱碰,宛如神迹一般的被供着。
这个喻示很明显了,中安便是中安宫,中安宫内有一个容嫔,默默无闻,几乎要淡出皇上的印象,再想起前几日忽然出现的童谣“幸有中安镇四煞,岭丘入耳命容贵。”岭丘入耳,可不是一个邱字,后面的容字为贵,说的是容嫔无疑了。
邱家的容嫔,是上天选中的贵人,在梁贵妃被剥去掌六宫之权的关节眼,在后 宫已经四年无后的时刻。
来的是那么及时,让人无法不信服,让人不能去反驳。
这个消息更是飞快的流传遍了京城,邱家众人自然是又惊又喜,逢人便夸大渲染了这个传奇一样的女儿,说什么出生便有道士见过,说容嫔命格非凡,当时邱家人还不信,自然没有外传,想不到这些事竟然都应验了。
不信的人笑笑就听过了,信的人却深信不疑,当做真理一样的继续去传播了。
皇上也终于抵不住这些传言,也一次夜深悄悄拜访了太后,忽然察觉自己也就半旬没有见过的太后变得苍老了许多。
“母后。”皇上心头有些哽咽,“可是受了风寒,还是别的什么毛病?难道也被那流言所困?母后不要去担心那些事情,儿子会处理好,母后明日去叫齐太医来,好好为母后调理身子。”
太后笑一笑,用许久未有的慈爱的目光打量着皇上年轻朝气蓬勃的脸,当时若不是这个孩子,自己早就离开了这个金色的囚笼了吧,再不会是如今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只能感怀一声天意弄人。
“哀家很好,皇上不必为哀家挂心,这么晚还这么偷偷摸摸的来,心里怕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吧。”
皇上听了不禁有些赧然,这么大了,可自己还是有一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就求助太后的习惯,像是从小到大无数个曾经一般,自己的母后永远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可今天看起来,母后原来已经这般憔悴了,是自己以前未曾发觉么?
母亲,原来是会老的。
“母后,儿子,无事,只是来看看您罢了,母后还是早点休息,儿子这就回去了。”皇上终于开口道,将心底所有的困扰重新藏在心里,打算慢慢解决。
“可是在为那流言和所谓上天谕旨的事情发愁?”太后永远是了解皇上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牵制
皇上闻言,踌躇了下,还是点点头,“是,儿子以前对容嫔无甚印象,可最近无论是民谣还是五台山神迹,都是说容嫔是上天选定的人……”
“立后的事情,哀家不会松口,有子嗣且子嗣品行优良者,母亲才能被考虑到立后,别人,谁都不能想。”太后的话与有些疲惫。
“这个儿子知道。”皇上虽然考虑过立后的事情,可是一想到要让一个自己没有半分感情纠葛的人来代替瑞珠的位置,皇上心里也难以接受。“可是外面传言愈加猛烈,若是朕不从,倒成了违抗天意了。”
太后也没想到容嫔会来这么一招,她本以为还会有一些时间可以周旋的,如今,却是不能了。
“那么,明日便下令,容嫔封妃,暂理六宫事务吧。”太后的语气很平常,听不出半分情绪。
“母后。”皇上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去吧,若不这样做,那落在众人口中,便是违抗天命了。”
“儿子,明白了。”
第二日皇上的一道圣旨便平息了这一场声势浩荡的传言风波,中安宫的容嫔成了此次风波中最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而皇上的那道圣旨将容嫔最后一次高高的送到了最高点,之后,传言才慢慢平息下去。
邱氏封妃,太后娘娘亲自赐号“慎”,为慎妃。
暂理六宫事。
圣旨的最后一句话是“愿慎妃谨记慎字之义,谨言慎行,端正自身,方不负天意所归。”
秦谖对这件事一直冷眼旁观,她以为这个拙劣的伎俩一定不会逃过太后的法眼,最后一定会被太后已某种手腕打压下去,却不想,这个看似拙劣却又十分名正言顺的手段最后会得到太后的认可。
慎妃,代替了梁贵妃的位置。
秦谖心里充满不解。几次接触后她不认为太后是个糊涂人,相反,这恐怕是盘踞在后宫里最聪明的一个人物了。
可是却成全了慎妃。
再想起慎妃,秦谖也愈加不懂了。她想要的,莫非便是这权么,当初害了自己,后来害了梁妃,到头来竟是为了这权之一字?
秦谖决心去一趟永寿宫亲自看看情况。
“如镜,如花,来替我梳妆了,我要带着黎儿出去一趟。”
如镜如花忙从孩子身旁恋恋不舍的起身,替秦谖梳妆了。
“主子,这会子出去做什么。等用了午膳再去吧。”
“心里有事,等不了了,去太后那里用也是一样的。”秦谖随意从妆奁里拈了一支簪插头上了,对镜子比了比,便起身。“黎儿喂过了么,让乳母再去换一遍尿布,我就带他出去了。”
如镜听了又去唤乳母进来,将元黎收拾妥当,秦谖便抱着他带着如镜一人出宫去了。
坐在肩辇上,秦谖心里反复酝酿着一会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如何要太后收回成命。听陈卿琰的话,容嫔不但和宫外的势力有联系,在宫内又颇多心计,手段狠毒,若真要她掌权,这后 宫只怕要翻天。
尤其宫外的那势力。是要陈卿琰刺杀皇上的,分明是反对朝廷的。
容嫔,究竟是什么来历。
肩辇很快到了永寿宫门口,秦谖小心翼翼抱着元黎被小心搀扶下辇,思绪重重的进了永寿宫。
秦谖带着元黎是来惯得。门口的嬷嬷太监们只是笑着与秦谖打了招呼,就进去通报了,很快,杜若亲自带着笑迎了出来,“宜嫔来了,太后还一直念叨着想见孙子呢,您可就来了?”不知是不是秦谖眼花,她看到杜若眼角泛着光,只是不等秦谖看清,杜若很快转过身带路了。
秦谖心里也有事情,没有想那么多,便抱着元黎进了殿里,许是走路颠的,本在沉睡中的元黎忽然被惊醒,随即“哇”的哭出来,太后听见也起身绕过屏风过来,满脸慈爱的看向秦谖怀里的元黎:“快不哭了,让皇奶奶抱抱,哎呦,我们小黎儿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呀?”
秦谖顺势将孩子递给太后,说来也奇怪,元黎见了太后立刻止住了哭声,让太后更加喜欢,对秦谖笑道:“这孩子,就是和哀家有缘。每次哀家抱了就不哭。真是讨喜的孩子。”
秦谖这才注意到太后的脂粉比以前施的重了许多,可是还是掩饰不了有些发青的眼底和憔悴的面色。
“太后娘娘可是近日没睡好?臣妾瞧着憔悴的很。”秦谖忍不住诧异的问出来。
太后也不掩饰,只是轻描淡写道:“换季了,这鸟在门前那树上总是叫着,叽叽喳喳,是让人睡不好。”
秦谖半信半疑,“既如此,不如把那树砍了吧,不然再过几天还有蝉鸣,更是让人觉得聒噪。”
太后只是抱着元黎,“先留着吧,哀家还能忍着。”
说完回到了桌前,太后原来是在用膳,“你可是吃了?没吃的话陪哀家一起吃一些吧。让杜若她们再去小厨房备两样菜。其实这些哀家也是吃不完的。”
秦谖顺从的坐下,“太后说的是,就多了臣妾一个,还去备什么菜,臣妾就在太后这里沾沾光,用一些吧。”
元黎不哭了,倒是抱着太后的胳膊“咯咯”的咬着手指笑,太后十分不舍的将孩子递给了身旁的杜若,一面不忘提醒道:“你可慢些,一向毛手毛脚,可别不会抱孩子,又弄哭了他。”
杜若连连答应了,接过孩子,元黎倒也还安稳。
秦谖便同太后慢慢用起了膳,开始是随意说一些关于元黎的事情,说的太后笑容也多了,秦谖这才假装无意的说起慎妃:“说起来,臣妾和元黎也是沾了些福气的,都说这中安宫有贵人,臣妾和元黎每日也能沾些福泽。”
太后听了这话脸立刻沉了下去,秦谖敏锐捕捉到了太后的情绪,太后这样子,分明是不喜的。
只是这样,为何还要去成全。
“她么。”太后只是开了个头,再没说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颇为紧张的看了一眼元黎,“慎妃那边,你平日还是少来往的好,那福泽,不沾也罢。”
“慎妃姐姐对臣妾倒是好得很,每天笑的和善亲近,黎儿好像对她也不反感,臣妾不能来往么?”秦谖假装茫然,抬起头来故作诧异的问向太后。
太后一听便以为那慎妃真的有意接近了秦谖,心里为孙子担心,到底是刚进宫的新人,纵然有几分聪慧,还是识不透人心的。
“哀家的话你莫非不信么?哀家看那慎妃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民谣,传言,纵然别人嘴里把她传成了一个神,哀家心里也还是知道好歹的。你平日看孩子也要多注意些,最好不要让孩子离开你宫里人的视线,孩子小,养大难,这宫里的孩子养大更难,你看先皇那么多妃子,到最后也不过是皇上还有一个残废王爷活了下来。”因为心里担心元黎,太后不由得多说了些,让秦谖认清人心好歹来,也是为元黎多一重安全保障。
秦谖心里更加疑惑,假装不经意道:“既然太后娘娘信不过那慎妃娘娘,怎么就把六宫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了她,若是个心思歪的,可不是辜负了太后么?”
太后表情一苦,再吃不下饭,搁下了筷子,却不知如何去说,杜若在一旁看不过:“宜嫔娘娘可别说了,今日太后娘娘心里想到这件事就烦呢,都没好好吃些东西,幸好刚才见了大皇子,心里舒畅些才肯动筷子,您又提起了这事……”
秦谖忙惶恐的放下筷子,起身道:“臣妾该死,臣妾不知道会这样,太后娘娘,您多吃些东西,不吃东西身子总是经不得的。”
“好了,瞧你,吓着了宜嫔。”太后有些嗔责的怪了一眼杜若,又像是安抚秦谖的一般夹了两片山药放进了嘴里,又对秦谖道:“你坐下吧,这不怪你。”
秦谖顺从的坐下,有些诧异太后今天似乎对自己格外的宽和,往日虽然因为元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