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茜桃点点头,忽然一笑,“看来以后臣妾做事,还应该再小心一些才是。”
秦谖笑而不语,看向薛茜桃的目光微微闪烁,像是看待一个已经落入捕兽网的猎物。
薛茜桃与秦谖告辞以后,想起秦谖说的话,心里依然兴奋不已,虽然极力克制了,但脚步却十分轻快。
想到自己回薛府的情景,嘴角就不可抑制的往上翘,那是什么滋味呢,那是胜利者的滋味。
心里虽然一面极力期待着,一面却不由得忐忑担心,生怕这不过是秦谖的一句戏言或者皇上临时反悔,那样自己的心里落差只会更大,薛茜桃这几日在自己的植萁轩坐卧不安。
冬天终于过去了,一晃又是一个春天,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是透过冬日阴沉雾霾后的亮堂,而皇上的甚至也终于下来了,许薛茜桃回家省亲一日。
这个旨意让不明所以的后宫众人十分惊讶,心里猜测着可能是皇上对前些日子迁怒薛茜桃的补偿,一时有十分羡慕薛茜桃,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离家后再也没能见过家中亲人。
薛茜桃忐忑的心情终于平静了,心头大石落定,紧接着是欢喜万分,亲自却养心殿谢过皇上,许是因为心里太激动了,多年在心里构想的扬眉吐气终于要实现了,薛茜桃没有发现皇上眼神里的冰冷。
省亲那一日很快到来,皇上特意恩准,许以嫔位的仪仗,因为早早通知了薛府,虽然薛茜桃曾特意让人带口信令“一切从简”,薛府还是尽可能的迎接十分体面,甚至还将薛茜桃的亲母接回了薛府,一身新衣,喜气洋洋。
薛茜桃按礼制换了衣服,戴了簪子,妆容端庄得体,一扫从前落魄的薛家庶女的模样,脸上是练过多日的雍容。
要出宫的时候,薛茜桃特意命人从麒趾宫门口过,她知道自己的亲姐姐一定在门口看着自己,用充满着嫉妒和羡慕目光。
想到这里,薛茜桃的脊梁不由得又挺直了几分,虽然在轿内,无人能看得出来。
终于走出了皇宫,薛茜桃用手掀起了帘子,看着自己以前无比熟悉的街巷,薛茜桃的心情却与以前迥异,就像是一个得胜的将军,又像是一个金榜题名的书生,又忽然觉得一切都不能吻合自己的心情,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过长安花。”这般得意又带着几分张狂的诗句,薛茜桃觉得十分符合自己。
皇上在自己与德妃之间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便是最大的成功,这意味着自己想要的更多,都会有实现的机会。
自己才过双十年华,一切还早,就像是自己以前一遍遍忍受着姐姐的跋扈无礼,只得在心里重复着的那句话,“撑住,忍住,胜负未晓,一切还早。”
薛府到了,薛茜桃看到自己的父亲和薛夫人已经早早迎了出来,虽然春天到了,春寒未去,薛夫人一张脸冻得有些发红。
而自己的亲娘便站在父亲的另一边,这是她从未享受过的殊荣,脸上是满满的骄傲和欢喜。
薛茜桃在轿内也悄无声息的笑了。
下了轿子,安然的接受了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所有人的行礼,薛茜桃一身华贵的衣着让周围的看客啧啧称奇,十分艳羡。
等众人行了礼毕,薛茜桃才笑着朗声道:“好了,既然到了薛府,各位就不必多礼了。”抬抬手,让众人起身。
自己虽然在宫里只是一个小小贵人,然而一出了皇宫,身份就值钱了,自己是皇上的女人,薛茜桃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认知。
不等众人全部起身站好,薛茜桃便扶着自己前些日子才拨来的新伺候的婢女的手,微微抬起下颔,仪态万千又雍容华贵的迈进了薛府的大门。那一刻,薛茜桃得意到了极处。
薛府因为薛茜桃的到来处处都被修缮装修了许多,薛茜桃心里点头,算是满意,好歹这是重视自己。
进了薛府大厅,薛茜桃丝毫未曾犹豫的便落座了最上位,然后才慢慢看着父亲亲身母亲和薛夫人等人一一进门,薛夫人看到薛茜桃落座上位那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忿恨,被薛茜桃一丝不漏的捕捉到了。
而薛大人倒是没什么异议,看着薛茜桃坐下,盘算了一路的开头的话此时吐了出来,“娘娘一路辛苦了,臣已经让人备下了娘娘以前最爱的枣泥荷花酥,娘娘不如先用一些?”
薛茜桃愣了愣,笑容随即凉了下来,这点心不是她最爱的,是自己的姐姐薛茜竹最喜欢的,自己察言观色,总是声称是自己最爱最后都装作忍痛的模样让给薛茜竹。
“好啊,好久没有尝过了,倒是也十分怀念。”薛茜桃应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忽醒
枣泥荷花酥很快端上来了,精致的碟子,精致的点心,的确是薛茜竹以前最爱吃的,薛茜桃忽然有些倒胃口。
薛夫人特地从下人手里接过碟子,亲自取了一块用另一只手拢了袖子递给薛茜桃,满脸笑意:“这是你父亲特意让人准备的,娘娘多用一些。”
薛茜桃淡淡的看了薛夫人一眼,伸出了手,薛夫人满意的笑了,但随即表情立刻变了,成了愤怒和惊诧。
薛茜桃将那递过来的点心扫在了地上。
一旁的薛父看到,皱了皱眉头,开口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妾氏王氏,薛茜桃的亲娘身上。
王氏本有些不情愿,可明白自己的处境,迅速做了决定,起身捡起那块点心,一面笑道:“娘娘可是好容易回来一次心里激动,瞧手都拿不住点心了。”那点心明明是被薛茜桃扫落的。
薛茜桃看了自己娘亲一眼,明白她的处境,自己不过是来逞逞威风,可自己走了,只怕娘亲要受苦,想了想,也一同笑了,“可不是么,心里激动,这后宫嫔妃中,单只有我获得了这份优宠,心里自然激动,尤其前日,皇上还特地许诺我……”薛茜桃故意拖长了声音,却忽然又不说了。
一旁薛父心里着急,忙问道:“皇上许诺你什么了?”
薛茜桃不理会父亲的急躁,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皇上许诺我,若我有幸怀上龙子,就让娘亲入宫相陪,这可是历代都没有的规矩。若真有这一天,我只怕会是这宫里的第一人了。”
王氏听说,心头狂喜。不顾薛夫人投到自己身上的妒恨的目光,开心道:“这是真的么。皇上当真这样许诺过了,那你的恩宠可当真非同一般。”
薛茜桃得意的笑了一笑,一旁的薛夫人却没好气的说道:“那皇上怎么这么久都不晋你的位分,到头来却还不如茜竹,她好歹还有皇上亲封的封号。”
薛茜桃脸上的笑容立刻凉了下来,这也是她心底最忌讳的事情,皇上许她省亲,许她以嫔位仪仗。却迟迟不肯晋封自己,想想就十分恼火。
一旁的薛父却笑容可掬,“这个不着急,今日娘娘都用上了嫔位的仪仗,足见皇上内心心意,这封嫔晋妃,指日可待,娘娘真是我们薛家的骄傲和荣光啊。”
薛茜桃的脸色这才好转过来,自己的确是乐意听奉承的好话的,尤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薛茜桃觉得格外有脸面。
薛父这才把话题一转,正色道:“不过说到底,宫里终究是个人心如海的地方。什么都比不上自家姐妹来的牢靠,最后啊,还得靠自家人,才能坐稳位子,这也是臣将娘娘姐妹二人一同送进宫的考量,如今臣看娘娘得宠,十分高兴,不知良贵人如今如何,娘娘最后可千万莫忘了手足之情啊。”
薛茜桃听了这番话。内心不禁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挂念着那不中用的姐姐。言语中更不客气:“手足之情。这句话我却有些不明白,若是所谓的手足之情就是从小我就要把自己心爱的东西让给姐姐。从小卑微的跟从姐姐的话,那这样的手足之情,不要也罢。这从古至今,手足之情何曾可靠过,否则又怎么会有曹植七步诗的来由。”说罢,满意的看了一眼脸色瞬变的薛夫人,继续道:“曹植正值盛年却不幸而逝,也是被自己亲哥哥逼死的,想来,也是可悲。”
薛夫人的脸色立刻撑不住了,苍白如纸,她一心挂念着自己入宫的女儿,后来听闻女儿受了薛茜桃的苦,心里恨得要滴血,可是却不得不收拾好笑容给眼前的女人递点心,只为让女儿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如今听闻薛茜桃说起这番话,支撑不住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夫君。
薛父听了这些话心里也十分着急,说到底与这个庶女的情分终究是比不得嫡女茜竹的,虽然自己也曾迷恋过王氏一段时间,她总是能把以前还算年轻的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因此也优待过薛茜桃几日,可那毕竟都是过去,如今正室夫人才是薛府的荣光和脸面,他也乐得与夫人老来和谐,执手到老。
可是现在的他心里也明白过来,薛茜桃已经不是当初怯生生的没有危害性的瘦羊,人人可欺了,如今的薛茜桃再次迈入薛府,已成猛虎,她对皇上的一句话,胜过一切,别的不说,看皇上对太傅李蕴的态度就知道,还不是念着以往德懿仁皇后的情分。
想到李蕴,薛父心里也不由得想入非非起来,若是薛茜桃也能和以前的德懿仁皇后一般得宠,不,那已经是一个死人,来日方长,可能会比德懿仁皇后更加得宠,那自己岂不是能够有李蕴一般的待遇了?
皇上对李蕴的态度是令百官都眼红的一件事,不但在重要的事情上言听计从十分信任,还在上朝的时候特地为李蕴备下软垫,冬日甚至特许不用来上朝,来了也要先让他喝一杯热姜汤暖身子,这份优越的待遇,让李蕴可谓是盛极一时,人人羡慕。
想到这里,薛父脸上笑容更深,看着自己的庶女如今皇上的宠妃,是啊,不得宠的话怎么会许她省亲呢,就连之前的德妃娘娘都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心里一番权衡后道:“娘娘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是臣固执了,姐妹相亲手足之情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幌子,同一个宫里,自然也少不了相争,臣也是能够理解,娘娘所见与臣等自是不同。”
自己的父亲很识时务,薛茜桃笑了笑。却看薛夫人一张脸已经是愤怒至极,不得不弯下身子道:“娘娘,妾身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想回屋里歇息。”说罢起身就要离座。
薛茜桃笑一笑,淡淡道:“今日我难得省亲,夫人身子就不爽利了,可是见我心烦故而不愿相见,既这样,你便去吧。”
薛夫人的身子顿时凝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这样的罪名她是背负不起的,她只能继续留下。
王氏难得看到薛夫人吃瘪,心里得意,看到自己意气奋发的女儿,极是欣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果然轮流转。
只是她此时以为自己的命运从此将改写,一切会往好的那面发展,却并不知道,没过多久,该转回来的还得转回来。
因为她从小并没有将自己的女儿往善的那一面引导,反而教习了许多恶的。恶之根恶之果恶之花,哪里会有好报。
就这样,薛茜桃这一天在极度光鲜荣光下结束了,看着以前高高在上的父亲和被迫叫做母亲的那个薛夫人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以前得罪过自己的下人们在自己面前更是头都不敢抬起,身子瑟瑟发抖,薛茜桃只觉得好不畅快。
只是时间到了,薛茜桃意犹未尽的从大家为她营造的尊贵氛围中离开,上了轿子。
在轿子被抬起的那一刻,薛茜桃心里忽然有些不甘,自己这么久了,还只是个贵人,比那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秦谖还不如。
她还想得到更多尊荣和体面,手不禁抚向了自己的肚皮,孩子,若能有个孩子就好了,等再花些心思笼络住皇上的心,就用一些催孕的方子吧。
薛茜桃心里正慢慢盘算着,轿子摇摇晃晃,一步步离那座皇宫越来越近,她并不知道,在那个她寄许了深切希望的地方,等待自己的是最后的毁灭。
“什么?你是说皇上暗中还在调查这件事情?”植萁轩内,薛茜桃满脸惊慌还有愤怒的问着跪在地下的一个小太监小敬子,这是自己这几个月安心培养的一个耳目,手脚伶俐,说话也利索,倒是个奴才。
“可不是么,奴才也是今日去内务府的时候才听说的,皇上私底下在盘查有谁曾为宫里的主子往宫外送信,听说守卫们都轮流去养心殿被问了一拨话了。”小敬子如实回答,他是对薛茜桃的事情知道一些的。
“可恨,还是忘不掉李紫曦那个贱人,那贱人有什么好,表面上是给我极大的尊荣让我回家省亲,结果是想把我调走背地里调查,我差点还真的被骗过了。不知道宜嫔知不知道这件事。”薛茜桃心里发恨,有种美梦一夕忽醒的感觉,怒不可遏,她倒没有怀疑秦谖也参与了进去,她以为秦谖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以为她们都是会错了皇上的意。
思忖良久,薛茜桃重新得意的笑了:“哼,既然宜嫔那么怕被牵扯进来,就让她好好摆平这件事好了。”
小敬子有些敬畏的看了自己主子一眼,悄然不敢作声了,不知道主子心里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而在同一夜里,秦谖对着自己面前的已经快要凉透了的茶水发呆,忽而展颜一笑,又喃喃自语:“她应当已经是知道这件事了,会怎么做呢。”
ps:在薛茜桃这一段是费了一些笔墨,写她,也是在写我,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曾看轻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希望有这样一天而不是梦一场。共勉之。
☆、第二百六十二章 揭开
第二日一早,薛茜桃就去了秦谖的云台殿,秦谖听到小陶子通报的时候,并不意外,笑道:“她既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薛茜桃进来时候,看到秦谖对自己的笑容,心里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想到自己的来意,规矩的请了安。
“薛贵人昨日刚蒙受皇恩回家省亲,怎么今日大早就来了?”秦谖带着几分艳羡的口气。
薛茜桃心里冷笑一声,看秦谖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宜嫔娘娘难道没听说什么?”
秦谖一笑,“本宫每日呆在宫里带元黎,哪有功夫跑去听说什么,薛贵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薛茜桃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秦谖一声蠢,一面回道:“臣妾昨日回家省亲,恐怕并不是什么皇恩浩荡,皇上背地里仍然不肯死心,在偷偷调查送信出宫的事情,真不知道德妃究竟是哪点迷了皇上的心窍,让皇上连自己眼前发生过的都不愿相信。”
秦谖假装吃了一惊,迟疑道:“这……不会吧,皇上在本宫面前可是说了不少对你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