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了,点点头:“看来是个有些头脑的人,这样的人愈加要小心,毕竟这宫里姐妹之情最是不可持久的,像哀家与你祖母淑和夫人这般交情的毕竟少,就这样,当年也是经历过重重考验的。不过你说她能替你解围也算是个有心的。”说着,话锋一转,重回到鸦群事件上,道:“这件事只怕不是毁一个封嫔礼这么简单的,哀家总觉得这宫里有人居心叵测的算计着什么,只是哀家观察了这么多年也未能发现那人,你从此要多留意自身周围,哀家怕那人还打着你的主意。”
刘晴听了,都一一应下了,二人又说了许久,太后见刘晴情绪渐渐稳定了,便叫夕颜将她送回了麒趾宫。
看刘晴走得远了,杜若姑姑才在身后忍不住感慨道:“这刘嫔这次只怕是落下了阴影,一时半会是消不掉了。我方才在永和宫看了,那鸦群来的十分诡异,我这辈子跟着娘娘也算不短,竟没看过那个场面,也惊慌了下,又离刘嫔远,未曾顾及到她。怕她是受创不小。”
太后慢慢道,“要在宫内生存,这点打击不算什么,如果她连这点挫折都受不起,倒是辜负哀家的一片抬举了。倒是那人,看来还是耐不住的动手了。”
杜若点点头:“是不是同一个人还不能确定吧,毕竟这么多年了。”
太后笑笑,“无论是皇后的死,还是晴儿封嫔礼被毁去,都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不然,你看,这两件事都没有谁是直接的受益人,因此那人一定还没有达到她的目的。”
永寿宫的太后,这座**中的真正主宰者,经历了多年摸爬滚打,一步步从一名普通的宫妃坐到皇后,继而又成了太后。她的心思谋划,绝对是不可小觑的。看似隐然诸事之外的她,却是对宫里所有事情了然如心,只是不知她是不是能做一辈子的胜者,一如既往的在这宫里的博弈中拔得头筹,披荆斩棘到最后。
秦谖这一睡睡到很晚。
约莫到了午膳时分,天都暗了下去,秦谖才睡起来。如镜如花忙递了茶水过去。帮助秦谖醒神。这看起来,只是平常的一场午寝而已,却不知此时宫里早已风起云涌。
不知是从何人口中开始,宫里处处都盛行着一个流言,流言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刘晴不详。更有甚者,不知何人将今日发生在永和宫的事情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宫里,还被添油加醋的夸张了一番。虽然皇上已经下令,禁止宫中讨论私传此事,但流言却还是无法遏止,相反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养心殿内,皇上在召见钦天监卢宜安回话,“今日的事你可有听说,皇宫为何会飞来如此众多的鸦群,这可是有何预兆?”
卢宜安认真的回答道:“微臣自然听说了这个消息,如今恐怕无人不知,只是臣近日观演天象,未见有任何不祥之兆,更何况乌鸦从来是象征着吉瑞,皇上不必太过担心。”
皇上内心稍稍松了口气,道:“朕本来也未放在心上,只是鸦群无端飞来,如今又流言四起,朕不能不忧心。”
卢宜安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此事来的诡异,流言又传播的相当广泛,总觉得不太寻常,臣近日也会日夜观演天象,如有异常,自然会禀明皇上。”
皇上听了点点头,便让他下去了,又想了想,叫长乐去敬事房通传,今日召刘晴来侍寝。
未央在一旁面色犹豫着,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太急着见刘嫔了?今日宫中到处都在流传说刘嫔不详,而那鸦群来的也确实诡异,也许那流言未必不是真的。”
皇上听了有些沉声道:“难道连你也听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你是朕身边的人,若你也这般不分是非,还怎么给宫里其他下人做表率?”
皇上极少用这般严厉的语气和长乐未央说话,未央不禁觉得委屈极了,长乐在一听了也忍不住插嘴道:“不是我们是非不辩,只是宫里处处都这么传的,说的有理有据,倒让人不得不信。”
皇上看二人神情,口气不禁软了几分,说道:“你们放心,朕心里有打算,找她也是为了问清一些事情。”
长乐听了,只得领命下去了。
☆、第六十四章 萦怀
刘晴来的时候神情还是恍惚着的,双眼红肿是哭过的模样,进殿见了皇上,便福下身子拜了下去:“臣妾见过皇上。”声音柔弱,瘦削的腰板不盈一握,原本白皙秀美的面容浮着哀色,苍白了下去。
未央心里本来有气,到底心里是善的,看了她这幅模样,觉得可怜,递过去了一杯茶水,皇上看了心里也起了怜意,温和着说道:“你起来吧,过来让朕瞧瞧。”
刘晴自从自太**里回来,心情好转了许多,可是下午刚休息好精神,便听见两个麒趾宫的宫女在自己殿外讨论着那个流言,竟然说自己不详,才会在封嫔礼上招来鸦群,水墨烟青听见忙气愤的去问了前因后果,才知道这说法已经遍布宫中。
刘晴听说后不禁又气又闷,又羞又愤,却无法撇清辩解,只得闭门不出在自己宫里掉眼泪。
如今见了皇上,着实是有一腔委屈,想要一吐为快。却又不敢流露,怕皇上信了那无稽之谈而轻贱了自己,只得怯生生的走上前去,皇上见她怕着自己一般,心里一软,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拥入怀里。
“皇上……”刘晴见皇上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心里感动,皇上拉过刘晴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拍了拍,问道:“见过母后了吧?她怎么说?”
刘晴想到太后,心中一暖,回道:“恩,见到太后娘娘了,她只告诉臣妾说行事需要谨慎,宫中不易。”
皇上眼皮一跳,声音略古怪了些:“哦?母后是说上午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
刘晴声音低了下去:“太后娘娘是这样说的,只是臣妾不知是谁居然有这么险恶的用心。那些话,皇上千万不要信了。”说着,用满怀着期望的目光望着皇上。
险恶么?他的瑞珠可是已经死了,这又算什么,想到这,皇上心头不禁浮起了冷意,这宫里莫非当真是有人在为所欲为么?又触及到刘晴像小鹿一样紧张而又期待的眼神,想到方才自己的怀疑,皇上心头有些愧疚,忙笑道:“朕怎么会信,你也不要听进去那些话,流言而已,有一天总会消散的。今天好歹是你的封嫔日子,别置了气添了堵,倒辜负母后的一片好心了。”
听了皇上这番宽慰,刘晴心里才真真正正的踏实了,他没有听信流言,没有疑自己,这个自己一直仰望着的男人,原来也可以像平常夫妻一般在受了委屈后可以给予安慰,原本心里的委屈倏尔不见了,只剩百般柔情在肺腑之间百转千回,柔肠寸寸化作满心柔情,无限温柔的神情望向皇上,口中答道:“臣妾明白,只要皇上不疑心臣妾,臣妾心中就没有任何怨言了。”
皇上望着怀里的人,看她原本苍白的面容浮上了几分红润,在灯下朦胧的笑意又蕴着娇羞和深情,无比动人。原来自己一句话,竟可以对她有这般大的改变么,皇上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满足感和自豪感,这是他的女人,为他而悲而喜,纵然是脱俗的姿色,却是臣服于他的女人。
这样想着,心里一动,双手横托着将她抱进了里屋内殿,嘴上说着:“朕自然不会因为这等无稽之谈就疑心于你。你今天一定很疲惫,我们去歇息。”
走过长乐未央的时候,皇上停了一下吩咐道:“告诉敬事房的人,今晚不用再来接刘嫔了。”
长乐一怔,随着满不情愿的未央一起答应了,心里却五味杂陈不是滋味,连皇后娘娘来都是后半夜被抬走了的,这次皇上是要为这刘嫔破例了么,哎,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告诉皇上真相啊。
内殿内是一室旖旎的**,殿外是心情复杂的长乐,不知为什么,心内除了为皇后娘娘不平之外,还有一丝独属自己的,隐约嫉妒的心理。长乐意识到自己想法,不禁吓了一跳,又暗自提醒着自己,我在想什么,刘嫔是正经的娘娘,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未央看长乐发愣,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长乐肩膀问道:“你怎么了?看你神思恍惚着。”长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在想宫里的那个流言罢了,也不知真假。”
未央听了也撇撇嘴,“说起来还真是诡异,听说那乌鸦阵势可大了,遮天蔽日的……”
后来未央说的什么长乐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忽然想到许久许久以前,瑞珠尚且待字闺中,未遇见太子时候,自己与她的那段对话:
“长乐你待我真是好,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吧?”
“小姐以后是要嫁人的,老爷说等小姐嫁人了我和未央也是可以许配人家的,哪能一辈子在一起呢。”
“羞死了,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复又仔细想了想,开口喜道:“我们到时候嫁同一个人不就行了么,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童言无忌,少女稚嫩的玩笑话,如今竟然在长乐心头缱绻不散,心里升起闷闷之情,辗转在五内久久不能消散。
另一边的栖鸾殿内,秦谖在**头还未入睡,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无比怅惘的感觉,无端的感觉到郁郁不欢,就坐起身来,唤如镜来倒水,待一杯温水入肚,心里的感觉还未褪去,问向起身倒水的如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如镜一面接过空了的茶盏一面道:“已经是戌时了,主子怎么还未睡着?还在想刘嫔的事么?”
秦谖极力按压下心头的难受,说道:“兴许下午睡得过多了吧,晚上倒睡不着了,刘嫔也是可怜,现在宫里处处传着那样的流言,她今晚只怕是也睡不着了。”
如镜随口应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是个没口德的,如今宫里到处都在说着这事。”
秦谖笑笑:“恐怕不是没口德这么简单,这流言仅仅一下午就传了这么广,如今莫说宫内,怕是宫外都有人知晓了?”
如镜奇道:“宫外?谁这么大胆子,宫闱之事哪能私自外传?”
秦谖道:“人人都在传,哪能查得出源头去,他们怕什么。”心里却暗自想着,这次怕不是太监就是侍卫,侍卫的可能性最大,今天侍卫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太监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也来了永和宫,那些东西究竟是被谁带进来的,又是被谁带出去的?
想着觉得精神乏了,就命如镜下去,自己又睡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主仆生隙
秦谖一觉睡的十分不安稳,夜里醒来多次,又朦胧睡去,如此反复折腾到鸡鸣时分,最后一梦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桃林,原本粉嫩的桃花却开出了片片殷红,在秦谖的眼底印出了狰狞的色彩。
惊慌,恐惧,心悸,种种情绪,梦里面的秦谖在无边无际的桃树间奔跑着,大口喘着气,忽然觉得嗓子奇痒,于是又弯腰大声咳起嗽来。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了,一面咳着,一面寻找着出口,脚下一滑,却跌倒了。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情节,秦谖只觉得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不要啊,这是梦么,一定是梦啊,快点醒来,不要再重复下去了。
难道自己会死在梦里么,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死法?
不,不会的,自己这副身体比以前的瑞珠好的太多,尤其少了哮喘病,况且这桃林,是没有柳絮的桃林。自己一定要醒过来。
秦谖一下子挣扎醒了。
醒来时候还觉得自己的肺如梦里一般咳得生疼。喉咙干的痛。
沐荷,秦谖又闭了双眼,静静的缓着神,脑海里却带着满满恨意勾勒出了这一个名字。此生既然能够再有机会,一定与你不死不休。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隐约露了鱼肚白,如镜如花也醒来,进到房里看秦谖醒了,忙服侍秦谖起**更衣洗漱,又梳起了发髻,才传来早膳没吃几口,长乐却来了栖鸾殿。
秦谖看见长乐,倒吃了一惊,忙道:“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长乐眼睛周围有遮不住的疲色,看了眼一旁的如镜如花,向着秦谖道:“奴婢有事回禀贵人,贵人不知现在可否方便?”
秦谖听了知道长乐一定有事,向如镜如花道:“我看永和宫外的丁香开的正好,趁着清晨你们去采两束来,放在宫里也好闻。”
如镜如花乖巧的应声出去了。
长乐看着如镜如花出了殿门,才转头对秦谖说道:“主子,你可要当心着皇上的心啊。”
秦谖听这话来的奇怪,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大清早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长乐没有直接回答秦谖问题,反而看着秦谖反问道:“难道皇上的心变不是要紧事了吗?主子以前的心里可只惦记皇上一人。”
秦谖听了更加奇怪,有些不悦道:“那时我心里只有他一人,因此没有提防别人的算计,落的如今这般下场,现在需要我计较的事情太多,不然便与皇上不能安稳。”
长乐听了心中发急,问道:“主子便不能将一切告诉皇上吗?凭皇上做主,什么和嫔之流,一定不会纵容了去。主子若是不肯说,**这么多貌美的娘娘,只怕皇上的心是要变了。”
秦谖听长乐这样说,心里忽然一痛,嘴上却兀自逞强着:“我与他是要做一世的夫妻,中间无论有多少女人,于他于我都是云烟罢了,何况皇上至今不肯信和嫔是当年凶手,而我在心中也有许多疑惑,我要亲自去将当年真相查的水落石出,严惩真凶。”
长乐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秦谖心意已定,自己是说不动她了,想了想还是劝道:“既然主子这么想,我也会全力帮助主子,只是,皇上那边,主子也一定要留意着,”长乐犹豫着,终于咬牙开口道:“昨天皇上留了刘嫔过夜,这是这几年以来的第一次,我怕皇上会……”
秦谖听了这个消息,心痛更甚,只是表面还强装出沉稳淡定的模样:“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这么多,我心里自然会有打算,那刘嫔,哪能轻易便能俘去皇上的心,若是这样,我与他这夫妻,也是白做了。”
长乐看到秦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有些失望,以前的皇后娘娘可是最看不得皇上去招寝别的妃子的,知道之后总是要闷闷不乐许久,如今却显得不是那么在意了,莫非如今娘娘心里不再在意皇上了么?想着,心里越发不快起来,口里赌气道:“我就知道我是瞎操心,既然主子什么都有打算,倒显得我多事,我这就下去了,不碍着主子忙事。”
秦谖听了,知道长乐心里有结,自己心头却也闷闷着,恼长乐对自己的不理解,索性气道:“那便退下吧,以后这样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