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贵人只要提供所需的材料,奴婢可以一试,以前随师父学过,只是这材料都是难得的。”巧巧想了想,在外面买一定都是极贵的,自己还真做不出。
秦谖让如镜拿来了自己的妆奁,取了一个成分十足的金镯子,有些犹豫,这些都还是从秦家带来的,自己可以支配的银两毕竟不多,又看了一眼巧巧,还是将镯子递了过去:“这个是没有皇家印记的,你拿去当了,换来的钱置办应该是足够了吧,你去做,我等你的消息。”
巧巧也不推辞,接了过来道,“请贵人放心,奴婢一定回去好好琢磨着,给贵人都用最上等的料好好做着。”
秦谖点点头,让李辉送她出去了。内调的事情,便交给了这两个人,秦谖闭上眼睛,其实心里并不十分踏实,毕竟与他们都不相熟,却也实在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太医院,无论前身还是如今,都是没有可以十分信赖的人。梁贵妃既然已经笼络了那位王太医,想来对太医院的其他人并不会留意,秦谖努力使自己慢慢安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又想起今日在养心殿编的故事,心里更是哭笑不得,自己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若是皇上相信还好,若是不信。纵然皇上挑不出理由来治自己,日后也必然会慢慢疏远自己。
秦谖还在冥思苦想,皇上已经进了中安宫。
也是和此时的秦谖一样,皇上心里十分纠结苦闷。方才听了影子搜寻来的消息。秦谖还真的在瑞珠薨逝的那一年病了一场,听从小伺候秦谖的丫头说,病的时候的确是疯魔了,非说要回皇宫,要见皇上。这件事本来被瞒了下来,还是被影子想办法从那丫头口里得知了,那丫头说秦谖是个冷性情的人,为着秦谖进宫没有带自己而生了怨怼。
皇宫的御沟的确是可以流向外面的通传消息的。影子也亲自试了。
皇上听了这些事,眉头再也没舒展过。
“皇上驾到~”秦谖听到陈阜公公尖细而响亮的通报,吓了一跳。匆忙的迎了出去,低头规矩的行礼,却久久没有得到皇上回应,秦谖只得抬眼偷偷瞟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正一脸复杂的打量着自己。果然。皇上若是不搞清楚这件事,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心里叹了口气,秦谖索性起身柔柔的道:“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用过膳?”
皇上才回过神,眼前这个女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大概是除了自己之外。最了解瑞珠的了。“朕想着来看看你,倒忘了晚膳的事,让陈阜去传吧,在这一起用了就是,你在这云台殿可呆的习惯?”
一面说着,一面往里面走了。秦谖也跟了进去:“多谢皇上挂怀。这里很好。”
“和容嫔可处的习惯,容嫔是一个人清闲惯了,朕让你们一块做做伴。”
“回皇上,容嫔娘娘待臣妾很好,已经叫臣妾去说了两会子话了。”秦谖回答的很恭谨。
皇上看秦谖这样的态度。倒不好再问什么,只得说了一会闲话,等陈阜传膳回来,与秦谖一起用晚膳。
皇上和秦谖心思各异,一个在想着怎么开口,一个在想着怎么回答,饭菜在嘴里是什么滋味都没有注意到,表面上还都是一派和气的模样,倒让一旁的如镜如花十分开心,看来皇上对主子十分中意,让主子脱离了梁贵妃的毒手,还赶着来看主子,嘴巴笑的都没合拢过,在一旁布菜添茶不亦乐乎。
终于,皇上放下了银箸。秦谖看到心里一跳,也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汤勺,一面接过如镜递过来净手的细布,一面对皇上笑道:“皇上可吃好了?臣妾刚打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以前梁贵妃赏下来的好宝贝,只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皇上今天可要陪臣妾一起用,不然好东西都落了灰。”
皇上本来也没想好怎么问,听了秦谖的话,顺口答应了下来:“梁贵妃那里是有不少好东西的,朕也去瞧瞧你的。她可一向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些方面倒是不拘着好东西。”
秦谖在如镜耳边吩咐了什么,如镜听了便放下手里活计,去了里间,秦谖便取了一旁的壶,亲自倒了茶给皇上漱口,又拿过一旁的竹筒让皇上吐了,亲自伺候完,才将竹筒放到陈阜手里让他拿下去,扶了皇上起身,去了内室。
皇上也没动作,任她伺候了,待二人进了里间,如镜已经将东西在桌上擦干净摆好了,是梁贵妃以前赏下来的围棋,精致的是全套都是用的水晶打磨而成,只看上去就觉得清凉,皇上忍不住上去,捻了两颗棋子在手里,滑凉清润的感觉只觉得传到心里都妥帖无比,“果然是好东西,朕没说错,玉真在这些方面都不是吝惜的,也难为她舍得。”
“贵妃娘娘是厚待臣妾了,只是臣妾棋艺不精,只怕会辜负了好东西,还请皇上若是无事,都来陪臣妾练练,让这套棋具不必闲置着。”秦谖亲自搬了椅子给皇上坐下,自己在另一面坐下了。
皇上这些年的确很少有人陪他下棋了,见了这样上好的棋具,一时也忘了之前心里的纠结,将棋盘摆正了:“也好,朕就陪你练练。只是朕也多年未下了,手底下怕生疏了。”
“纵然皇上多年未下,也一定胜得过臣妾。皇上可得让一让臣妾。”说罢也不猜子,直接执了黑子做先手。秦谖这倒不是完全在恭维,因为以前疏于练习,自己棋艺确实不精。
皇上也只是一笑,并不在意,以前和瑞珠下棋也是这般,秦谖下的极为认真全力以赴,默默在心底算着,念着,因为她知道皇上棋艺一直精湛,自己从来下不赢他,无须相让。
果然,皇上看出秦谖的认真,落子也谨慎起来,很快,就将秦谖分而割之,准备蚕食而尽了。秦谖拼命抵抗想走出活路,却被皇上杀的片子不留。
“哈哈,贵人是输了。”皇上赢得十分快活,脸上也带了笑意。
“是臣妾大意了,再来一盘,臣妾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秦谖说完重新收拾了棋子准备开盘。
“好,朕就陪陪贵人,贵人这把可不要大意。”说完主动执白,让秦谖执黑先行。
内心里,皇上是十分喜欢下棋的,只是以前总是赢了瑞珠,瑞珠不依不愿再下,皇上也只得将棋搁下了。再重新拿起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和斗志。小时候的围棋,都是父皇教的,可惜自己大了,父皇很少再与自己下棋,只说是人老了,精神不济,再也不能杀伐果断,更多的是考校自己治国经略,经史之策。
想着这些,皇上落子中多了份缅怀之意,自己的棋路,和父皇的可谓是如出一辙。有许多开盘方法,皇上只喜欢用这一种。
不久,秦谖又败了,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再来再来,臣妾不依,臣妾以前下棋可是下的过家父的。”
“那一定是你父亲让你,再来就再来,贵人可要小心。”
如镜如花守在一边,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悦,连一旁的长乐未央也都暂且放下了心事,将心思放在了棋盘上。
云台殿内,一派灯火通明。
琦悦殿,容嫔问着外面看守的苏公公:“皇上去了云台殿用了晚膳,到现在还没出来?”
“回主子,奴才刚才一直守到现在,是没有出来。”苏公公的表情与琦悦殿众人表情一样,都是极冷漠的。
而这时若秦谖看到容嫔的表情,就不会奇怪琦悦殿的宫婢嬷嬷们为何都是一样的表情了,此时的容嫔脸上如月光一样冰冷,嘴角没有一丝笑意,抿着嘴板着脸道“皇上留宿在贵人殿里,于礼不合,以前都是没有先例的。那几日皇上宠那薛常在,也只是让人抬了去,从来没有亲自去找过。你再去外面守着,皇上一定会走。”
“奴才知道了。”苏公公听了容嫔吩咐,便重新退了出去继续往云台殿这边张望着。
只是张望了一夜,也没看到皇上出来。
秦谖与皇上下了一盘又一盘,直到都觉得十分疲惫了,才发觉夜已深。皇上便在云台殿沐浴,打算歇下了。
秦谖服侍着皇上沐浴宽衣,自己也换了寝衣,长发垂下,素颜无钗,一脸温柔的伺候皇上睡下,皇上忽然意动,忍不住拉了秦谖的胳膊一起躺下。
秦谖头上的丁香花露味道淡淡的传到皇上心间。是瑞珠以前最爱用的。皇上再也耐不住,拉下了寝帐,解开了寝衣,将秦谖反身重重的压下……
鸳鸯帐内,春 色无边。
☆、第一百二十章 此身虽异性长存
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等秦谖迷迷糊糊醒来时候,天还未亮,身上还带着昨夜欢 愉后的疲乏,翻一翻身,枕边已经没人了。
皇上!秦谖在心里叫了一声,顿时睡意全无,立刻坐起身来。看天色,还不到早朝的时间,秦谖想了想,索性也起身了。绕过屏风,看到昨夜亲自关好了的里间的房门现在留了个缝,皇上走了。
秦谖心里感到一片怅然。推开门,守在门口的如花惊了一惊:“主子这么早就醒了?”
“嗯,皇上呢。”秦谖假装平静的语气。
“皇上早就醒来了,洗漱了就和长乐未央姑姑出去了,让我一会再叫主子,皇上说还要来和主子一起用早膳呢。”如花语气里慢慢的都是笑意。
“知道了,来伺候我起床吧。”秦谖又回到了屋里。皇上说了还会回来用早膳,秦谖慢慢安心了,她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如花过了一会端了铜盆进去,伺候秦谖洗漱过后,给秦谖梳了一个反绾髻,秦谖挑了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换上,鲜亮的颜色果然比以前的烟青色衬得人更娇妍,又让如花去叫醒如镜准备早膳,自己出门去了。
天还未亮全,发白的弯月挂在天边遥遥照着大地,四处都是静的,秦谖走到了以前的坤宁宫,已经有宫女在坤宁宫洒扫起来,纵然久无人居,这里依然日日有人来收拾妥当。
秦谖掩藏下内心的缅怀之色,脚步未乱的走过坤宁宫,来到了桃林前。
已经入夏了,桃林早已经卸了残红,只是一路青碧。秦谖走到这里时候心底还是会忍不住的一阵心悸,手又不由自主的滑向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希望。却被生生的毁了。
眼里闪过一丝戾气,秦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走进了这片桃林。桃林往西,是皇上最爱去的地方。
天还暗着,脚底下的路并不好走,约莫走了半柱香。耳边便传来长乐的声音:“皇上,那石凳过了一夜的凉气,可别坐,当心着凉。”
接着又是未央:“皇上是真龙,哪能那么容易受凉,长乐你担心的过了,只是这附近什么都没有,阴暗的紧,不如去开阔的地方走走?”
未央的心还是这么粗,秦谖叹了口气。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皇上的话,一时怔住了,“长乐,未央。你们说,瑞珠的魂是不是还在这片桃林,为何我从未能够感觉到半分,是她在怨我么,怨我没有护好她,所以她就这样不带有一丝不舍的走了,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的就走了。”
一时长乐未央也都静了。没有答话。
没有感觉到半分么,我就在你身边啊。秦谖一步步走了过去,看皇上坐在纳凉的石凳上,背对着自己,未央先发现了秦谖,眉头皱了皱。正要说什么,又被长乐看到了,忙拉了拉未央的衣角,未央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魂魄之说,是相对于鬼魂。臣妾想皇后娘娘一定是仙人,是天界之凰,皇后娘娘薨逝了,哪里还会在阳间留下魂魄。”
皇上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见是秦谖,眸子越发幽深,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你说得对,是朕着相了,她是仙人,怎会如民间所传的鬼魂一说一般,她既是仙人,是朕配不起她。”
“皇上是九五至尊,真龙下凡,问世间可有人是皇上您配不起的,只是,”秦谖顿了顿,又道:“皇上您信天道么?”
“天道?”皇上重复了一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示意秦谖说下去。
“臣妾听说了一个故事,和尚圆泽将要圆寂,友人十分不舍,圆泽说他们还有宿缘在,十三年后中秋月夜,杭州天竺寺外,他们还能再度相见。十三年后,友人按约去寻,果见一牧童,吟诗作证自己是圆泽。所以天道之说,实在深远,皇上与皇后情深意重,又怎么会知道一定没有了再相见的缘分呢?”
这样荒诞的话,放在以往皇上一定是不会信的,但在此时,看见秦谖一脸肃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言之凿凿,皇上竟不由自主的顺着那话问下去了:“那牧童吟的是何诗来证明自己是和尚圆泽的?”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这四句便是那和尚圆泽与友人重会的凭证。”秦谖的目光也迷惘起来,虽然是看向皇上,却仿佛在看一件十分渺远的事物。此身虽异性长存,以前听这故事只觉得有趣而已,而有了自己如今这番遭遇才知道天道轮回,深不可测,天机一事,人力不可探知。
只是她这番话也深深触动了皇上的心思,秦谖本是为着日后的坦然相对而埋下伏笔,却不知这番心意被皇上误解成了另一番意思,也成为了日后皇上心里驱之不散的魔障。
一旦入了魔障,便是进了牛角尖,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甘心瑞珠就这样离去的皇上,开始遍寻瑞珠可能回来与自己相会的证据。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如今的皇上听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心思都隐藏了,内心里,却悄悄埋下一粒期望的种子。
秦谖看到皇上虽然不做声了,但是眸子深沉忽明忽暗,也没有反驳自己,知道说动了皇上,索性又上前一步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皇上声音依旧平稳不显起伏,像是一个饱经世事的中年人一般,倒不像是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什么事起来说罢,地上凉。”
“皇上不必让臣妾起来,臣妾今日话若不说,皇上心里心结始终难解,只请皇上能相信臣妾。”
皇上眸子闪了闪,没有再勉强:“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朕听着呢。”
一旁的长乐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难道皇后娘娘要向皇上摊牌么,那皇上会信么,自己一会要怎么劝说,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要亮了,一会就该早朝了,这三言两语能说明白么?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的话不能尽信,但是臣妾愿对青天白日起誓,臣妾对皇上,对德懿仁皇后,都是没有一丝不敬之心的,甚至可以说,臣妾一心一意都只为了皇上,为了德懿仁皇后,臣妾此事除却皇上,再没有别的意义,皇上信也好,不信也好,日后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