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亲娘的心愿,就是渴望成为那个有资格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坦然无愧接受父亲所有荣耀的那个人,而自己的亲娘也不是没有这样努力过,可是却被母亲压制的无法翻身。
“借皇上吉言,但愿有这一日,臣妾就知足了。”薛茜桃向皇上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薛茜桃回到植萁轩,自己的两个侍女忙迎上前来问道:“主子这是去哪了,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叫奴婢们好找。方才良贵人还问来着。”语气虽然谦卑可姿态却丝毫没有放低的样子,一双眼直直的看着薛茜桃,不见恭敬的样子。
薛茜桃不以为意,径直走向了自己殿里:“自然是去了皇上那里,昨日与姐姐惹了皇上生厌,难道不赶紧去赔罪么。”
“那,那皇上不怪罪了?”碧影小心翼翼的问道。
薛茜桃心一动,假装无关紧要道:“我特意早早去了,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不过起得早,实在有些累了,我再去睡一会,过半个时辰记得一定要叫我起来,皇上今日忽然想吃冬瓜燕窝了,我一会起来了亲自去御膳房做了送过去。”
碧影与另一个侍女红衣对视望了一眼,嘴里答应着服侍薛茜桃卸簪去躺着了。
刚躺下不久,薛茜桃翻身假意熟睡了,便感到身边的碧影和红衣搁下原本为自己扇风的扇子,轻悄悄的出去了。
薛茜桃从榻上坐起身来,走到窗边去看,果然两人都往姐姐那边去了。
若猜得不错,皇上这会批完了折子便要去宜贵人的云台殿了,以前都是上午和下午批完折子后的这两个空档去看的秦谖。
薛茜桃露出了一丝笑意,重新回榻上休息了,这次很快便真的睡熟了,嘴角还噙着笑意。
薛茜竹并不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入了妹妹算计中,听说了妹妹身边宫婢这样说了,心里懊恼的要命,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大清早去给皇上请罪呢,这好事都让妹妹占了,暗自怪自己的妹妹独自去了,撇下自己,想着又急急的去找了一套光鲜的衣服换上,挑了最喜欢的钗环仔细戴了,匆匆带着身边的山桂,山竹往御膳房去了,植萁轩里没有小厨房。
临走前多嘱咐了一声红衣碧影,“天热,你们去我殿里把我没来及吃的龟苓膏吃了吧,妹妹那边不急着叫,让她多睡会。”
红衣碧影心领神会,点头谢恩了。
皇上这时候也刚批完折子,果然去了云台殿找秦谖。天这会子阴了下来,不是那么热了,皇上想让秦谖去御花园走走,老闷着总不好。
秦谖这时也才起来不久,昨日思绪重,心思沉,半夜不曾好眠,临了三更才慢慢睡着,故而今天也起得晚,用了膳,正有些仄仄的,皇上便进来了。
听说一起去御花园,秦谖想了想就应下了。
皇上携着秦谖的手出去了,沿着中安宫外小径上的绿荫走着,手边的树木绿意浓的像是要滴下来,天上有云大片的围过来遮住了太阳,秦谖与皇上都觉出了舒爽的凉意。
路过坤宁宫,秦谖蓦地想到了之前听刘晴提起的太后打算立后的想法,心忽然一慌,下意识的握紧了皇上的手。
皇上感受到秦谖手里的汗意,诧异的问道:“可是热了?忽然这么多汗。”
秦谖勉强笑一笑:“倒不是,不过刚才路过了坤宁宫,心里想到以前听来的传闻,心里害怕。”
皇上沉默了下,还是问道:“你听说什么了?”
“臣妾听说,德懿仁皇后薨逝的时候,也是怀着孩子,德懿仁皇后真可怜。”
皇上没有接茬,一句话未说的便带着秦谖继续走着,只是手里的劲道也更紧了几分,仿佛只要一松手,手边的女子也要随风而逝了一般。
秦谖也没有在说什么,反握着皇上的手,一手轻轻抚向自己还没有凸显出来的肚子,长乐默默看着二人的背影,像极了一对亲密的夫妻。
“你放心。”快到御花园的时候,皇上忽然轻轻道。
秦谖一愣,问道:“什么?”
皇上却再没说什么,只是带着秦谖,慢慢走入了御花园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灭
御花园里,正是芍药木槿开得正盛时候,如火如荼,如画如锦。
秦谖与皇上慢慢走过,感受到脸上仿佛飘来细雨如丝,“可是下雨了么?”秦谖伸手拂过脸上的凉意,对皇上道。
“纵下雨,也必下不大,你瞧,那边的云彩慢慢都散了,难得你出来,暑热难耐,赏赏小雨总是可以的。”皇上生怕秦谖便要回去,又闷在宫里,忙道。
秦谖一笑,“那总是要去寻个遮雨的地方吧,不然臣妾倒是无事,皇上若是淋病了岂不是臣妾罪过?”
“绕过这个弯就是临莲亭了,去那坐坐吧。”
秦谖点头,忽然发现今日与皇上在一起时候身子十分舒适,没有一丝不适之感,留心了一下皇上腰间的荷包,果然不是昨天那个,心里一松,假装无意般的问道:“皇上把昨日的荷包换下了?”
“嗯。”皇上点点头,“朕看你昨日介意的很,就取下了,免得你心里不痛快。”
秦谖只是点头,含笑低头噙了一丝笑意。心里却泛起冷意,薛茜桃么,以为她是能沉住气的,却不想是最先动手的,那荷包果然有问题。可是究竟是哪里的问题?要不要如实和皇上说直接让太医仔细检查那荷包,好揭开薛茜桃的面目?
不过是一瞬,秦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薛茜桃不是蠢的,既然敢打这样的主意,那么一定不会让人轻易查出来,尤其皇上如今对薛茜桃十分信任。一个不慎,可能自己在皇上苦心经营的形象就会功亏一篑。
秦谖按捺下心底的冷意,眼神明媚如夏日的阳光。
“还是皇上心疼臣妾。”
到了临莲亭,天空果然飘起雨来,细细密密。
二人对坐着,皇上命陈阜去御膳房取几两梅子酒来,再传几样应景的点心来。
皇上心情很好。似乎很久没有这样与一个人这样静静坐着了,尤其这个人的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生命,属于自己的。
与秦谖在一起是有着淡淡的欢喜,这份欢喜的来源一部分也是秦谖带给他的惊喜。
虽然不同于对待瑞珠的那般炽热。那般浓烈的爱意,但就是这样淡淡的欢喜,这样的守护心情也让皇上觉得十分愉悦和轻松。
“这荷叶倒是在池塘满了,底下都是淤泥,污了池子,回头要叫人除除。”皇上看着眼前的荷花池道。
“那皇上可真是损了一份诗意了,皇上怎么没听说过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这雨声,落在这莲叶上倒别有一番情趣和意境。”
皇上闻言一笑:“果然是朕迂腐了,还是你心思精巧。”
这般聊着。两个人心内都如被雨水滋润了的泥土般湿润舒服。
只是这样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一会儿,陈阜就回来了,后面除了御膳饭送膳的太监宫女们之外,还跟着一个身着主子服饰的人。手里端着一个汤盅。
皇上定睛瞧仔细了,忽然对着陈阜道:“怎么,上次挨的板子还是不能给你长记性是不?不然放下东西,再去领十个?”
陈阜忙放下东西苦着脸回道:“皇上,奴才实在是没办法,良贵人非要缠着奴才要过来,非说做了皇上想吃的东西要送过来。还说是打养心殿来的,寻了皇上一路了。”
薛茜竹听说,只得上来道:“皇上,臣妾特意做了燕窝冬瓜想给皇上送来,皇上一定要尝尝。”
因为寻了皇上一路,薛茜竹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汗水和雨水弄的花了。发鬓也散乱着,衣服上还带着锅灶的渍垢,薛茜竹一向不动锅灶,这燕窝也是让山桂山竹做的,可因为是在御膳房。还是染了油腻,另外还带来了御膳房的油烟味道。
此时的满腹委屈,只恨连说的人都没有,一番功夫,哪肯见不到皇上就算了。
只是薛茜竹这幅样子让皇上深深的皱着了眉头,若有若无的油烟味道传来,不说燕窝,连新上的这些点心皇上都忽然没了胃口。
薛茜竹看皇上不语,以为皇上是感念着的,毕竟刚想吃冬瓜燕窝自己就费尽心思做来了,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皇上应该会领情。
忙殷勤的替皇上打开瓷盖,“这会子温度刚刚好,皇上尝尝?”
看着面前这碗白花花的东西,皇上忍了忍想要打翻的冲动,忍着怒气道:“是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弄这个东西来?你也是大家出身,怎么没见过世面的市井人家一般,这燕窝,几乎要把这瓷盅盛满了。”
薛茜竹一愣,这自然不是自己做的,而是自己身边的婢女,她们自小便是伺候人的,哪里又进过厨房,一时惶恐惊慌,“昨晚触怒了皇上,臣妾心底不安,今日特地做了这个来给皇上赔罪。臣妾手拙,皇上不要怪罪。”
“触怒?你也知道你昨晚触怒了朕?那你知道为什么触怒了朕么?”皇上的声音终于抬高了一些,面色是少有的严厉。
“臣妾,臣妾愚笨……”这完全和自己心目中的对话不一样,薛茜竹傻了。
“你的确愚笨,那朕来告诉你。”皇上顿了顿,像是审判一般的对薛茜竹道:“因为朕,并不想看到你,而你偏偏又一次一次的出现,究竟是什么居心?
一句话,浇灭了薛茜竹所有侥幸心思,所有美好希望。
她惶恐的跪下,将头深深的埋下,恨不得埋在地里,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这窘迫样子。
“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贵人该有的矜贵,哪里有一点宫妃的样子!”皇上嫌恶道,“你带着你做的这个东西下去吧,以后非朕传召,不要再出现在朕眼前!”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秦谖终于在此时忍不住开口了,她隐隐觉得薛茜竹这般样子似乎和她的好妹妹薛茜桃脱不开关系,她自然不愿意看到薛茜桃如其所愿。
“皇上这样待良贵人是不是有些严厉了,毕竟,良贵人也是一心想向皇上请罪,才弄成这副模样的,皇上要吓坏她了。”
然而秦谖的这番话却在薛茜竹耳里成了轻蔑和嘲讽的意味,为什么她这般狼狈,在皇上面前卑微如尘土一般,像个小丑,像个脏孩子,而无出身无容貌可骄傲的秦谖却可以这般坦然的坐在皇上身边,一尘不染,言语平静的叙述自己的耻辱。
是了,皇上本来该在养心殿的,该等着自己把皇上正想吃的冬瓜燕窝做了过去,等着原谅自己甚至好好注意自己才是,可是因为秦谖,皇上离开了养心殿,让自己奔波的身形疲倦,髻乱裙污。
这一刻,薛茜竹对秦谖的恨意,达到了极致。
听到是秦谖说话,皇上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还是忍不住气道:“你不知道,这良贵人在背后可不是这般样子的,算了,说多了你也不开心,只要知道朕这样做是有道理就是。”皇上是想起薛茜桃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
一面又看向还跪在一边身体发着抖的薛茜竹:“朕让你退下,听不懂话么?”
薛茜竹终于起身,默默垂着头将盛着燕窝汤盅重新捧在手里,带着山桂山竹两个人退下了。
这基本可以说是薛茜竹自出生以来受到的最大的屈辱,薛茜竹忍着泪意,极大程度的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一步一步抬腿迈向自己的植萁轩。
到植萁轩门口,红衣碧影主动迎了过来,看到薛茜竹狼狈的样子,愣了一愣,“她还在睡觉?”薛茜竹看到二人,红着眼问道。
“是啊,主子到现在都没还没醒。”红衣愣愣的如实说了,碧影觉得薛茜竹神情异样,下意识的离薛茜竹远了远,没有答话。
哼,去讨这场屈辱的人该是自己的妹妹才是,而心中没有忧虑的睡着觉的本来是自己,这一切怎么就颠倒了,就怪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薛茜竹越想越怒,抬手便给了红衣一个巴掌,红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脸怔住了,哭都没哭出来。
“没用的废物,和你们主子一个样。”薛茜竹冷脸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往自己殿里去了。
此时的她并没有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妹妹的用心,反而深深的将自己最狼狈时候秦谖的姿态烙在了脑海。
薛茜桃从窗外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姐姐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狼狈多了,怕是该记恨着云台殿的那位了吧。
皇上要去云台殿,薛茜竹做好了燕窝在养心殿找不见皇上,一定会不甘心,随便问问养心殿外的宫女太监都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等她追到了云台殿,皇上只会彻底厌弃了姐姐吧。
可怜的姐姐还不知道原因,自然,会恨上云台殿的秦谖。
可是姐姐,就是这样不长眼色,没有头脑,她总是以为自己该是得胜的那个,多么愚蠢。
薛茜桃回到铜镜前慢慢的梳着头发,红衣和碧影进来了,“主子,醒了?”
“嗯。”薛茜桃应了一声,将梳子交给了前来接手的碧影,目光掠过红衣的脸,假装惊诧道:“你的脸是怎么了?”
红衣恨恨的低下头,显然情绪还未能平静,“没什么,不过是奴婢罢了,随便惹了那位主子,都活该如此。”
薛茜桃笑笑,不再去看她,闭上眼,任碧影灵巧的手指在自己头上活动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用心
晚上皇上宿在了秦谖的云台殿。
趁着皇上去净房的时候,秦谖向长乐递去一个眼神,长乐心领神会,随秦谖一起去了里间。
“昨日皇上戴的那个荷包,你想办法给我弄出来。”见长乐进来,秦谖知道时间不多,直入主题,没有多余的耽搁。
“怎么了主子?可是那荷包有什么问题?”长乐听到,虽然不觉得有什么难的,但还是好奇问了一句。
“我怀疑薛茜桃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皇上戴着它靠近我我总觉得身上不舒服。”面对长乐,秦谖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长乐面色变了变,迅速恢复了正常,“主子放心,我,我尽力帮主子拿到就是。”
“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发现了。”秦谖又叮嘱了一句,看长乐点了头,才重新回到外间。
因为只顾着担心皇上看到,谁都没有发现未央落在长乐和秦谖身上带着探寻和若有所思的目光。
晚上,陈阜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皇上的寝衣给皇上换上,皇上便让陈阜出去了,又亲自替秦谖卸了钗环,拥她入睡。
皇上觉得这样静静在秦谖身边,心里十分宁静,可以不去想很多事。
只是身边的秦谖却是另一番心思了。
“皇上的寝衣上也是这么重的龙涎香,唯恐臣妾不知道是皇上么?”秦谖压抑下心底不安,强笑着打趣。
“唔,朕也这么觉得,薛贵人这次给朕做的这些贴身的,似乎都熏了很重的龙涎香,倒让人不安稳了。”皇上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并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