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练来不及将姑姑的手稿私藏起来,便随意拿过几张未用过的碎金宣纸一遮,讪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会来?”
朔隐微微俯下身,单手握住她微尖的下巴,凑上来略微有趣地将她的脸打量了一会,笑眯眯地道:“姑姑以为,我是来作甚的?”
他的脸容虽带着浅而迷离的笑意,然而素练还是觉得他那骤然深邃犀利的目光,一瞬间仿佛X射线将她里里外外都看得穿透了一遍:“今夜是我侍寝。”
他仰起下巴,好笑地瞅着素练噎得青白交接的小脸,放开了她的脸,默默走向床边,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外解着玄衣。
素练很想大吼一声,你这个妖孽,给我停下来,喂,不准再脱了!喂,听到没有,再脱我跟你没完!
曜魄提过她身子不便,先不侍寝。怎知昨天才搞定一只小绵羊,今日又爬进来一头大灰狼。
难道他们侍寝还分单双的!
“唔,姑姑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朔隐自顾自解下玄衣外裳,随意地抛在地上,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对着一个妖孽,脸色会好才怪!
他敛了敛冷眸,极致魅惑地挑了挑她的下巴,气如幽兰地道:“姑姑从前与我做快乐的事,莫不是很高兴的么。”
素练回避他咄咄逼人的凌厉视线,重新坐回案前:“我仔细想了一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朔隐闻言,难得端正了姿态,与她面对面坐下,幽幽地问:“姑姑请讲。”
素练沉吟了一会,拿捏了说话的分寸,抬起眸子正视他:“芙蓉锦鱼羹里的毒可是你下的?”
她说得直白,对于老奸巨猾的狐狸,玩阴狠玩不过他,干脆便直接将话挑明。
朔隐取出一把冰骨羽毛扇,慢慢摇着,淡而无声地笑了笑:“姑姑何以见得是我下的?”
素练瞥了一眼屋外,见门口仙蛾已散去,才压低声道:“芙蓉锦鱼羹是曜魄命人送来的,即使他真有心害我,也不可能傻到将药加在这送我品尝的汤里。”
朔隐单手合上白羽扇,冷漠一笑:“姑姑说的兴许有理,但你可曾想过,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你越觉得不可能下毒的人,其实是最有可能害你之人。你觉得将毒加在他亲自送的汤羹里伎俩低劣,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你偏偏觉得最不可能就是他。那么……这伎俩究竟是低劣,还是高明呢?”
素练冷静地执起仙笔,在宣纸上书了一个纂体的“毒”字,复而言道:“人们皆说你是天界第一的毒公子,下毒害人之手段只怕运用得十分娴熟。”
朔隐以扇骨敲了敲桌案,发出几声脆响:“姑姑若因毒公子这三字,便对我妄加猜疑,我只怕不敢苟同。姑姑又曾想过,以白、黑二族势均力敌之力,若真是我所为,第一个派天将捉拿我的,便是那曜魄。可为何到了今日,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行云流水地写了几个字,她顿了一顿,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毒是曜魄下的?”
“非也,毒是我下的。”朔隐跨过桌案来到她的身旁,随手抽去了发间的黑玉簪,墨发宛如乌玉,自圆滑的肩头垂散下来。
他依着她的身旁坐下,眉梢微微上扬,妩媚的眼波只稍稍流转,便透出比平日里更刻入脊髓的魅惑:“我若没加下媚骨,今个你便是具白骨。”
芙蓉锦鱼羹被人先加入了销魂,若是他没加入这媚骨,令毒性中和抵消,此刻他可不保证这女人还可以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他松了腰际的衣带,半身衣裳敞开着,微露香肩。又将她拉进了怀中,两人皆穿着单衣,身子挨着身子,披散着略微凌乱的长发,满室的和暖明媚,都化作了旖旎的□。
他轻轻拥住她,令她莫要乱动,挨着她的耳边,轻而暧昧地吐了一口气息:“要杀你的人,是天君。”
VIP最新章节 8八卦啊八卦
天君为何要暗杀掉姑姑?
素练直翻白眼,打从重生在这个世界就没安生,而这具身体的主人还好死不死地成为仙界之主天君的眼中钉,这下她的对头有够大,命运有够多舛了咯。
“冥离。”朔隐紧接着发话了,大理地面应声浮起半只白麒麟的头颅,露出一双冰蓝色双眸与浅灰色的鬃发。白麒麟现身片刻,复又瞬间消失,最后化为人形出现在门外拦住了一鬼祟的碧衣仙蛾。
“英招。”朔隐脚边的地面立时窜出一只黑色虎型神兽,英招眼底戾气逼人,弓起身躯直冲门外而去。
素练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她那不禁撞的房门,被这位横冲直撞的英招同学撞得是支离破碎,还有碎碎落到了她的脚边。
不多时,英招同学威武的兽躯复出现在碎片门外,他张着血盆大口,嘴里还叼着一个粉衣仙蛾。
这是怎么一回事?
素练还未来得及开口问道,门外闻着巨大的动静聚集来了一大群仙蛾。仙蛾们透过破碎的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香艳旖旎的画面。
姑姑的房间并不乱,但衣物明显地散落了一地,仔细辨认有一些是朔隐殿下的金线罩衫、玄衣外裳和黛青色中衣,有一些是姑姑的素白衣裳以及绫罗长裙。
朔隐殿下仰靠在案前,衣裳半褪,胸前露出一点性感肌肤,素来系发的黑玉簪随意弃于地上,乌发也乱乱地披散了,他的眼神陶醉迷离,胸脯微微起伏,鼻翼还沁着不知做过何事流下的香汗,他的怀中拥搂着同样衣裳不整,神态略显疲惫的姑姑。
这,明显是那什么什么过度的,虚弱导致的疲劳神态。
素练极度无语地在心中呐喊,有没有搞错,她那是誊写一晚上姑姑的字迹觉得有些倦意了,你们别被这只臭狐狸给误导了。
冷静平复了一会,她这才注意到,方才朔隐说要侍寝更衣之时,竟将她脱下的衣裳与他的衣裳一并扔在了地上。还故意将领口拉开,批散了发髻,过来与她暧昧的纠缠在一起,为了营造这捉什么在床的场面。
能令这只能躺着就不坐着的狐狸,大费周章地布置一番的,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朔隐暧昧地将手搭在她的腰间一掐,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媚到骨子里:“姑姑,你说这两个打扰到我们雅兴的仙蛾,要作何处理?”
素练吃痛地皱了皱眉,死妖孽下手这么重,她看到朔隐对她使了一个眼神,会意是指冥离与英招抓来的碧衣与粉衣仙蛾。可是她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罚,量多还是量少?
朔隐也不等她应答,立马接下话:“那么姑姑,还是照着老规矩,将她们送给我做实验,如何?”
仙体实验?
素练头皮又是一麻,记得银心提过触怒姑姑的人,会被送去给朔隐殿下做实验,原来就是指这个。
可是,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朔隐俯身在她耳边,冷冷地说了一句:“她们是天君派来的,你若是不想死得这么快,便把她们交予我处置。”
天君派她们监视姑姑的一举一动,芙蓉锦鱼羹里的毒也是她们下的。朔隐大费周章地做出这么多布置,甚至让英招、冥离随时待命,便是为了引出这些人,一网打尽。
令英招、冥离在门外守卫,朔隐斜靠在软垫上,仍留念地环抱着她,淡淡说着:“姑姑以为,曜魄为何突然将白泽调到你身边。”能让西庭太子感到危机的,可不是小事。
素练细细思量觉得也有些奇怪,姑姑好歹是一方仙君,仙位不低。一位上神遭毒危及性命,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一方派人查明真相,而案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的确很是古怪。
曜魄和朔隐同时将白泽以及冥离派到她身边,一来是为了监视她身边的可疑之人,二来也可危难之时护她周全。原来如此啊。
这时,素练猛然想起一事,伸手拉过朔隐的一只袖子,认认真真地道:“喂,妖孽,如此一来,你不也趟入我这淌浑水里,同流合污,同生共死啦。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啊。”
某妖孽极为不领情地视了她一眼,薄唇微勾,一言一容,尽态极妍:“姑姑某要挂心,我方才的布置足以令天君以为,是她们误入姑姑闺房,打扰了你与我的雅兴,而被姑姑治得罪。一切皆与我无关。”他躺着的姿态悠然散漫,顺手将素练当作怀抱里的宠物抚了抚。
素练垮下脸来,嗤,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可天君为何突然要对付百万年都不会见上一面的姑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姑姑都不可能给天君带来任何威胁。朔隐说要暗杀她的人是天君,是否太牵强了一些?
须知天君乃是三十六重天的至尊,其下为东、西、南、北四庭仙君,四庭仙君之下分封而治,将四庭之内的仙境划为几块,分别再由地方仙君治理,地方仙君下设司劫、司狱等掌管某种职能司字辈的仙官。
譬如朔隐其父乃是北庭仙君,地位仅在天君之下,仙位极尊。长林丘隶属北庭管界范围,长林丘地方仙君素练姑姑,即是北庭仙君的下属,照仙位来排,与北庭仙君的太子朔隐同级。
北庭仙君原是“二晨之精气,九庆之紫烟”,后托胎三千七百年诞生,住在上清境的玄都玉京仙府,受万神朝拜,因其超度之人不计其数,功德无量,被尊为元皇大道君。
素练方耳濡目染众神的尊名,顺便将这位元皇大道君的陈年往事,给小小的研究了一回,顺便淘淘有没什么新鲜有趣的八卦,比如他的仙凡韵事、风流浪漫史之类。
不过这也让素练小小的挫败了一回,瞧了半日,有关于他的风月之事一样都没瞧见。据仙邸内藏有的仙籍记载,这位元皇大道君可是一位正正统统的君子。
不日素练便接到一封请柬,邀她前往三十三重天赴宴一聚,发函之人堪堪便是这元皇大道君,朔隐之父君。
真巧啊!还有比这个更巧的嘛!
也罢,去瞧瞧这位仙界第一的正人君子究竟是否模样,怎会生了一个妖孽化的儿子出来呢。
素练出了仙邸,直接就去了吟闲居。吟闲居是曜魄的居所,整个长林丘内也只朔隐和曜魄有自己独立的居所,其他修行之人都类似前世四人间的宿舍那般,几个人挤在一间。
姑姑当年将权力平等的下放给他们二人,连赏赐、礼遇也都是分封的平均,朔隐有的,曜魄必然少不了。
只是那夜芙蓉锦鱼羹下毒事件告破之后,她在闺阁内仅穿着贴身内衣,入夜已深,又不想多与朔隐多纠缠,便以不需要他侍寝为由,将他赶出了门。
自此以后府里多了一条传言——朔隐殿下失宠了。
加之这几日,朔隐几乎不见踪影,以他散漫无束的个性,更是不会来请安问好,于是就真真的把这失宠的传闻,给坐实了。
原先姑姑苦心维持朔隐和曜魄比肩齐重的平衡,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她给错手打破了。
素练对自身所处的环境了解太少,之所以答应赴元皇大道君之约,亦是想看看长林丘外,乃至整个仙界是何模样,甚至于弄清天君究竟为何要将她暗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君派在她身边的线人,都被朔隐一网打尽,想要重新安插新人进来,必要花费一段时间,素练此番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找到天君非将她除去的缘由,以求自保。
元皇大道君是朔隐的父君,本想邀朔隐一道前往最好不过,好歹可以将她照应。可素练一想起前几日也没给他留情面,将他轰出了门外,如今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跟他说,妖孽,你陪我一道去玉京仙府吧。
推开吟闲居的大门,素练大大方方地踏了进去,现在只好求助于曜魄了。
门后是另一个清新别致的世界,不大的仙居院落里,栽遍了红梅白梅,花开得十分茂密,一簇一簇地宛若云朵,悬在树梢。清风一吹,雪白花瓣便簌簌地飘落下,一地的白梅花瓣亦带着满院的馨香。
白梅树下,软软地躺靠着一个少年,他衣如白雪,倚靠在白梅树下,微微仰起脸面,迎着落下的簌簌花瓣,闲适而静谧。
许是坐的久了,他雪白的衣襟上也落满了红的白的花瓣,远远地看去,花瓣的颜色映着他盈盈闪烁的黑眸,以及同样雪白的脸容,整个人好似有了灵动的生气,轻轻一笑便宛若春风里的三月桃花,极美。
素练愣了一愣,才抬起步子往里面走去。曜魄慢慢地坐起身,随意地掀了掀衣袖,抖去上面落满的花瓣,笑了笑道:“姑姑,你来了。”
他漆黑的眸子笑得弯弯,宛若繁星般璀璨。曜魄的美不似朔隐的邪魅,更多是带上了不染凡世的尘埃,清雅而脱俗。
就好比一个是公认妖娆的绝色美人,另一个却是怎么看怎么舒心的小家碧玉,美得更有千秋。撇去姑姑好色的秉性不提,欣赏美貌的品位倒着实不错,收的不论是哪一种风格的美男,都是那个领域里最拔尖的。
素练若是色心稍大一些,没准也会着了他们的道。
曜魄领着素练走到纳凉亭内,又请她坐下,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笑道:“姑姑此番前来,可是想让我一道去玉京仙府?”
素练见曜魄已猜到了,便也懒得多费口舌,捻起石桌上的一颗葡萄下肚,方才开口道:“实话跟你说吧,别说去那玉京仙府赴宴了,我连去的路都不认识,你若是说让白泽替我引路,真到了玉清境,我想元皇大道君是哪一个,我都认不清,闹了笑话事小,要是被人识破,小命都会不保的。”
曜魄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命人上了几盆她爱吃的水果,道:“姑姑说得如此坦诚,曜魄又岂有不去之理,你且在这休息片刻,我将府内的事打点一二,便随姑姑一道前去。”说罢他消失在了吟闲居门外。
素练这才记起,朔隐主掌司狱刑事,曜魄管理日常事务,整个长林丘最闲最大的一只米虫多半就是她了,哑然地张了张嘴,硕大的一颗葡萄“咕咚”一声落到了地上。
唔,还是一只性命随时堪忧的米虫。
做米虫真难!
过了半个时辰,曜魄信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又过来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府外走去。他转过来,朝她轻轻笑道:“姑姑,白泽年岁尚浅,修行还不够,玉京仙府在三十三重天之上,以这九重天的高度往上飞,是有些难度的。我想了想,不若你便与我一道乘着青霜剑上去罢。”
素练听完脸色一白,她的小心肝,她的恐高症啊,白泽坐骑飞不上去,不是还有毕方啊毕方。那只该死的鸟,她很想过去拧着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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