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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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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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太君不以为然道:“即便如此,老身的罪过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老仆探出满是伤痕的右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块青色的铜牌,举在面前冷冷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青木罗天令!”木太君的脸上血色尽失,颤声道:“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个你管不着,”老仆嘿嘿笑道:“身为青木宫资历最老的护法长老,你该明白青木罗天令意味着什么?”

木太君涩声道:“青木罗天,如见祖先;执令为尊,百死无怨!”

老仆寒声道:“既然知道祖训,你见了青木罗天令为何还不下跪?”

木太君一震,死死凝视那方闪着冷光的铜牌,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瞳孔收缩成针一般。

“你敢抗令?跪下!”老仆一声断喝。

木太君不甘地翕动嘴唇道:“弟子花自鳕叩见列祖列宗,谨受令主教诲。”

老仆面对着木太君的目光不由自主一凛,旋即沉声道:“花自鳕,你守护血动岩不利,庇护凶犯林熠,冒犯青木令主,该当何罪?”

木太君竭力压制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忍气吞声道:“弟子知罪,请令主责罚。”

“当啷!”一把深紫色熠熠晶莹的五棱金锥被抛在了木太君的身前,一尺三分的紫金锥体内凹,形成了五道狭长的血漕。

老仆木然道:“花自鳕,你自己了断吧!”

木太君注视着紫金锥,缓缓道:“你要我自尽?”

“自尽?”老仆嘎嘎沙哑笑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对于敝宫的“喋血洗孽之刑”,你该不会陌生吧?”

木太君面部的皮肤微微一颤,冷声道:“花自鸯,你不要太过分。这里除了你我再无他人,我若抗令将你格杀,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也是,这里没有别人,我又用灵符封了祠堂,再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你杀了我,的确不会有人知道。”花自鸯好似胜算在握,不紧不慢道:“但是,别忘了你我站的地方,是供奉列祖列先的祠堂。你这么做,便是当着历代先人的面抗令,这叫欺师灭祖!”

木太君的脸瞬间惨白,目光艰难地掠过一排排祖先灵牌,恍惚中有一股肃穆威严的压迫力,无形地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地暗天黑,青木罗天令在她眼前不断放大,让她窒息、晕眩。

花自鸯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摧毁了木太君反抗之念,用愈发冰冷的声音厉喝道:“花自鳕,你敢抗令!”

“我—不敢—”木太君嘴唇颤抖着,眼里失去了光彩,似乎突然憔悴苍老了数十年,沙哑的嗓音颤动着道:“弟子领命!”

她再望一眼灵牌,依稀看到背后隐藏着每一张先祖的脸,正向她发出冷酷的狞笑。她感到自己被一种可怕的黑暗完全笼罩,失去力气,失去了思想,低头地从地上拾起那把紫金锥。

“花自鳕,你也有今天!”花自鸯终于情不自禁地纵声长笑,只是那声音听来更让人不寒而栗,甚至觉得像是厉鬼的呜咽凄嚎,“这一天,我等了一百多年,也盼了一百多年!我在此忍辱偷生,就是要看你今日的下场!你还犹豫什么!早死早投胎,聂天还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聂天!木太君的眼睛像烟火一样亮了一下,却又迅即熄灭。

她木然地举起紫金锥,凝视花自鸯凄厉忘形的扭曲笑脸,将恨与仇凝聚在这深深的一瞥之中,平静地说道:“你杀我,也不会是赢家;我死了,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说罢,她闭上双眼,咬牙将锋利的紫金锥向自己的左眼戳去!

血喷流而出。

很浓。

比血更浓的,是恨。

第八章木雕

祠堂五丈外,老槐树下。花纤盈撮弄着衣袂,垂头用脚尖碾转着树叶,轻声道:“邓宣,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青木宫回返金阳堡了?”

邓宣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小公主关心起在下的事情来了?”

“我才不会关心你呢,”花纤盈差点就要原形毕露,默念求人要诀,声音又转小道:“我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帮忙?”邓宣诧异道:“我这个胆小懦弱的自私鬼,又能帮上花小姐什么忙?”

“好了嘛,算人家上次说错话了,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花纤盈低声下气完了又附加一句评语道:“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的小肚鸡肠?”

“好吧,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情?”邓宣哭笑不得道:“难得花小姐这么来求我,本公子总得给点面子是不是?”

“臭美!”花纤盈低声咕哝了一句,不等邓宣反应过来立刻接着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宫?”

邓宣一怔,问道:“花宫主不是已经不逼你成亲了?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

花纤盈摇头道:“这个你别问,反正我有事就对了。这点小忙你帮不帮?”

邓宣哼道:“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就要我把你不明不白地带出青木宫?万一出事,这笔帐算到谁的头上?”

“胆小鬼,”花纤盈娇哼道:“本小姐告诉你好了。我是要去金阳堡找楚凌宇,不然才没兴趣来求你呢。”

邓宣翻翻眼睛道:“对不起,我没人家那么好的兴致充当护花使者,护送你去找楚凌宇?哼,你还是另求别人吧。”

“邓宣!”花纤盈娇喝道:“你不肯帮忙就算了,干什么话里带刺?哼,就算没有楚凌宇我也不会嫁给你,要不然岂不是一辈子受你欺负?”

邓宣见她一脸委屈气愤的模样,不禁心一软,嘴里兀自强硬道:“彼此彼此,本公子也没想过要娶你。大道朝天,咱们正好各走半边。”

花纤盈道:“既然如此,我去找楚凌宇你该高兴才是,为何还含沙射影地气我?”

邓宣一呆,沉默一会儿说道:“花宫主对你看管得这么严,我又如何能带你离开?”

花纤盈转怒为喜绽开笑靥道:“我就知道你嘴上说得虽凶,心地却还是好的。”

邓宣见她笑如春风,明艳可爱,脸上不觉也有了笑意,说道:“你现在不再骂我是自私的胆小鬼了?”

“我那是激将法,笨蛋!”花纤盈心情大好,摇头晃脑娇笑道:“办法我早就想好了。明天我偷偷溜出来扮作你的手下侍卫混出宫去。

你是我爷爷的贵客,守卫必定不敢仔细盘查,本小姐的计划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邓宣想了想,已有了主意,颔首道:“好,我答应帮你试试。但如果楚凌宇早离开了龙首山,你又到哪儿去找他?”

花纤盈胸有成竹道:“没关系,他名声那么响,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知道。”

“是啊,”邓宣直觉得自尊心大受刺激,嘿嘿笑道:“他是不夜岛的少岛主,正道中与雁鸾霜并驾齐驱的青年翘楚,的确盛名远播,走哪儿都会有人认出来。”

花纤盈一时没听出邓宣话里的讽刺,满心欢喜,简直比别人夸奖自己还开心,两眼放射光芒道:“对啊,你说是不是只有他才称得上真正的少年英杰!”

邓宣不以为然道:“你放心,我尽力帮你找到这位心目中的大英雄就是。”

花纤盈欣喜忘情,一把握住邓宣的手道:“真的,你肯帮我找到他?”

眼前的笑容忽然化作小檀的笑颜慢慢扩散,邓宣的心里一恸沉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说帮你就会帮到底。”

花纤盈欢呼道:“邓宣,你真是个好人!放心吧,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女孩爱上你!”

邓宣面色一黯,默然吐了口气,摇摇头道:“爱一个人,其实是件痛苦的事情。”

花纤盈一怔,随即明白自己刺痛了邓宣的旧伤,歉疚道:“对不起,我这个人一激动总是说错话,你别往心里去。”

邓宣落寞笑道:“没什么,是我自己总看不开罢了,再说,你也是无心之言,我不会生气的。”

花纤盈发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还握着邓宣的手,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却不免心虚,轻轻问道:“那位小檀姑娘,她一定是位很美丽很温柔的女孩儿吧?”

邓宣缓缓道:“不错,她在我心目中,就是全天下最美最温柔,也是最善良的女孩。她虽不在了,却每晚都让我在梦里见她。”

“真可惜,否则说不定我会和她成为好姐妹的。”花纤盈柔声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也很有趣呢?”

邓宣幽幽道:“我和她相处的日子,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离奇的地方,只是其中的每一天,我都牢牢记在心上。每当寂寞时,就用这些回忆来填补。”

“能说给我听听吗?”花纤盈好奇道:“我保证不会再告诉别人。”

邓宣迟疑了一下,再一次翻开埋藏在心底的记忆,逝去的往事让他感到又甜又苦,最后说到小檀自绝的时候,不禁眼眶湿润。

花纤盈听得两眼发直,低声道:“原来你有这样一段又浪漫又伤心的往事。以前我总骂你,实在太不应该了。”

邓宣抬起头,让泪水倒流,缓缓道:“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花纤盈问道:“那位小檀姐姐送给你的圣檀木雕,能给我瞧瞧?我想知道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邓宣默默从脖子上取下缀在胸口的圣檀木雕,珍而重之地递给花纤盈。

花纤盈把木雕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痴痴道:“真的很美,比你说的还要美。”

邓宣道:“谢谢你这么说,小檀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很开心。”

花纤盈眨眨眼睛,突然说道:“邓大哥,可不可以把小檀姐姐的木雕借我欣赏一天?晚上就还给你。”

这个小姑娘为什么总爱提些强人所难的要求?邓宣愣道:“你想作什么?这圣檀木雕是我惟一的纪念品,从不离身的。”

花纤盈神秘地微笑道:“晚上你不就知道了么,反正我不会弄丢它就是了。”

邓宣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行,快把它还给我,这事没得商量。”

花纤盈咯咯娇笑,把双手藏到背后道:“干么这么小气,只借我一个白天嘛!”

邓宣绷起脸道:“花小姐,不要把你在我心里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毁之一空。这种抢夺别人珍爱之物的行为,可不该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花纤盈小脸涨红,愤怒道:“你不相信我,还要出口伤人。哼,本小姐就是强盗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着纵身向祠堂掠去,站在石阶上道:“这是青木宫的祖先祠堂,外人擅入立杀无赦。我这就进去了,你敢跟来么?”

邓宣一咬牙道:“你不把东西还我,就是龙潭虎穴本公子今日也闯定了!”飞身扑向花纤盈低喝道:“还来!”

花纤盈一声惊呼,推开紧闭的大门,飘身溜了进去。邓宣火往上撞,不假思索地紧随其后,也闯了进去。人在空中,却听见花纤盈惊恐万状的尖叫。

邓宣心头一凛,急忙沉气落地,全神戒备打量祠堂内的情形。而随之目睹到的景象,虽未令他如花纤盈般的失声惊呼,却也同样禁不住惊骇欲绝。

一片森冷狰厉的阴影投射在木太君的身上,像是盘桓在地狱门前的厉鬼,可怕而凄厉。她木然跪在蒲团上,左侧的耳朵、眼睛、面颊、肩膀、胸口,直至她的脚踝,无不触目惊心地露出一个个深深的血洞。

鲜血从血口里缓缓流淌、滴落,蒲团早已染成血红色,连地上的方砖都泛起凄艳的殷红。一股股血流还在向蒲团四周徐徐延伸,彷佛是无数只探向黑暗的触角。

没有呻吟,没有皱眉,她手中的紫金锥刺入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躯体。

每一下都缓慢而郑重,似乎是在用不停耗去的生命去完成一个仪式。

麻木的冷,她的眼前绽开一朵朵血花,慢慢扩散融合成一片汪洋。

朦胧间思绪飞远,追回到曾经的年轻。很快,血色淡去,露出肃穆冷酷的一排排灵牌,像火在心里烧,像冰在脑海里冻结,让她恍惚。

在木太君的身侧,老仆高举着一块青色铜牌,畅意地笑着,宛如来自幽冥的哭嚎。

花纤盈惊呆了。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有一双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窒息,甚至,忘记了呼吸。

邓宣也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闻到的却是那浓重可怕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紧紧凝铸在木太君手中的紫金锥上,眼神惊骇而愤怒。

“滴答—”有一滴鲜血从木太君的指缝间滴落,异常清晰的声音彷佛滴在每个人的心头。

花纤盈被这声音惊醒,发出尖声惊呼道:“老祖宗!”

木太君的手顿了顿,机械地再次将紫金锥深深刺入她的躯体。身子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热血沿着紫金锥的血漕汩汩流下,再次染红她的手。

“不要!”花纤盈叫道:“您这是要作什么啊,老祖宗!”纵身想从木太君手里夺过那柄血淋淋的凶器。

老仆的眉宇微微一耸,冷喝道:“滚开!”左袖飞卷,把花纤盈震出三丈。

邓宣一把扶住花纤盈,冷冷的眼眸里,有一团灼热的火焰在激动跳跃,沉声问道:“这是你的紫金锥?”

老仆狞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你会说话?也听得到!”花纤盈惊讶至极地叫道:“你不是又聋又哑么?”

“砰!”大门突然重重的关上,祠堂里又恢复了浓郁的幽暗。

“我聋,我哑?”老仆的脸庞浮现起刻骨铭心的凄楚与刻毒,森森道:“那全都是拜你的这位老祖宗所赐!今天,为了今天,我已等了整整一百年。哈哈,一百年!一百年前我有不输给你的美貌,可是现在你看看我,我成了什么样子?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了她报仇雪恨?”

说到后来,她似陷入了疯魔,旁若无人、纵声大笑,最后竟是嘶声哭嚎。

“我不管!”花纤盈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高声道:“这么做也太残忍了!”

“残忍?”老仆阴狠地扫了眼木太君孱弱颤抖的身影,冷冷道:“人都是残忍的,只有像你这般天真无知的小傻瓜,才会相信这世间有善良!”

“你这恶毒的疯婆子,快放了我老祖宗。不然本小姐就要叫人了!”花纤盈道。

“叫吧,把花千迭叫来也没用。”老仆晃动手中的青木罗天令,冷笑道:“你晓得这是什么吗?”

花纤盈一愣,旋即哼道:“我管它是什么,像这样的破铜牌本小姐随手就是一把!”

“破牌子?”老仆嘿然道:“这便是青木宫至高无上的执法神牌青木罗天令!就是你爷爷,见了它也得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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