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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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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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去吧!”林熠狠狠拍动水面,激起一蓬浪花,低吼道:“我受够了!你居然问也不问我的意见,就让若蝶去了雍野。

那是什么地方?万一西冥翻脸,凭借仇厉的一己之力能够保护住她?“

“龙刃!”释青衍的语气也变得严厉,回答道:“我对蝶儿的关心不比你少丝毫!你知道我明天要去哪里么?你知道我暗中布置了多少措施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龙头用一个林显就把你打趴下了!”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傻瓜被你们当作棋子使来唤去。”

林熠的声音蓦地冷静得可怕,徐徐说道:“你在隐瞒我,龙头在利用我,云怒尘也在算计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莫名其妙地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我算什么?龙刃,还是鱼钩上那串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诱饵?”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说过,这本就是一场未知生死的赌局,中间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承受和坚持是你必须做到的。”释青衍放软了口吻,语重心长道:“这条路,绝不好走,可我选择了你,而你也选择了这条路!”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牺牲得太多了,你告诉我,这样的忍耐何时才算了结?”

释青衍道:“你忘记了关在忘忧崖里受苦的洁雨师太了么,你忘记了为盗取《云篆天策》而牺牲性命的段衡了么?那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师父,还有许许多多为了同一理想,抛家舍业隐姓埋名的仙盟盟友?他们都在付出与牺牲,又在指望什么回报?”

林熠咬着牙,唇皮渗出了血,许久说道:“我的真气不济了,有事以后说吧。”不等释青衍同意,立即切断了联系,默默看着传音法阵在肌肤上隐去。

他忽然比所有的时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着她芬芳温暖的怀抱,然后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去,永远都不要再抬起来。

这世上,还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么?

他谈笑用兵,轻松自如横扫金牛宫;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动岩于瞬息。在外人眼里,本该是无限的风光,无比的艳羡,然而,这些所谓光环功业的背后,真正的他又要怎样做,才能掩盖自己的无力与苦闷。

师仇未报,挚爱未圆。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洁的另一面,隐藏着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浓重与深沉!

胸前执念玉透过水波熠熠闪光,伸手握起依旧温润,但他现在却只想狠狠捏碎!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离开龙园,独自去了忘忧崖。

从他的脸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惫与愤懑,然而以往不时浮现在嘴角的那抹洒脱不羁、轻松自在的笑意,也同样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怒尘已经闭关,负责接待林熠的是他的关门弟子隆雅安,亦是忘忧崖的大总管。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岁,面色苍白,双颊泛着胭脂般的嫣红,这令他原本颇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味道。

修长的个头穿了一身金丝绣花宽袍,挺直的鼻子底下,两片过薄的嘴唇微微上翘,眼里隐隐闪烁着教人极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他似乎学足了云怒尘的自负与傲慢,更变本加厉地比云怒尘多了一股阴冷与嚣张,这让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很不喜欢。

林熠更不喜欢的是两人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间阴暗的刑室,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见识一下他的刑讯手段么?这难道,不是另一个刻意安排么?

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正被血卫从刑架上拖下来,他的手腕与脚踝,分别深嵌着两枚一指粗的油绿色铁钉,钉头系有一根银色丝线,末端缠绕在脖颈上,勒出数十道血肉模糊的细痕。

可想而知,只要这名囚犯挣扎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银线便会立刻收紧,扼制住他的喉咙。

他应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树,奄奄一息,只懂得从翕动的嘴唇间,发出若有若无的细微呻吟。

“你来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隆雅安靠在舒适的兽皮椅背上,冷冷扫视林熠一眼,挥手指了指下首的一张空椅,拖长透着施舍意味的语气道:“坐。”

他以前并没有见过林熠,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可是一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上许多岁的年轻人,短短数月间,居然获得数起重要任务的全权指挥权,成为龙头座前有数的红人,他就很不舒服。

不过是一个昆吾派的叛逆,竟能堂而皇之的住进龙园,被奉为上宾,而他追随云怒尘二十余年,到今天甚至还没有见过龙头一面!

一想到这些,隆雅安的嘴唇就抿得更薄、翘得更厉害了。

林熠没说话,突然转身走出刑室。

隆雅安一愣,霍然起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熠笑了笑,悠然回答道:“我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起身迎客是最起码的礼仪。显然,令师没有教过阁下这一课,我只好越俎代庖教会你。现在,你可以坐下了。”

隆雅安的脸有些青,对视林熠片刻嘿嘿一笑道:“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林熠慢悠悠回到屋里落坐,跷起二郎腿道:“这个问题,阁下不妨去请教龙头。”

隆雅安踱了两步,用脚尖翻转那名囚犯紧贴在地的脸,吩咐道:“灌药!”

一名血卫撬开囚犯的嘴巴,将一小碗墨绿色的浓汁倒入。

眨眼间本已陷入昏迷的囚犯,猛然声嘶力竭地惨嚎起来,可惜他的嗓子早哑了,只能发出“呵呵”的呼吼。

他拼命在地上翻滚,双手在坚硬的地面上磨得全是血,脖子上的银线深入肉里。

林熠的脸上波澜不惊,徐徐道:“听说金城舞还关在忘忧崖未被释放?”

隆雅安很享受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渐渐把地上的这个人幻想成林熠,生硬的回答道:“我没有收到山尊释放金城舞的手谕。”

林熠若有所悟道:“原来,在忘忧崖龙头的话是不算数的。”

隆雅安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寒声道:“你拿龙头来压我?”

林熠微笑道:“我要见金城舞,立刻,马上,可以么?”

隆雅安讥笑道:“可以,眼前不就是么?”

呼吼骤然从刑室里消失,那名囚犯七窍中流出黑血,身体奇怪而僵硬地扭曲定格。

他死了,终于可以死了。

第六章四宝会

这日午后,空幽谷。

艳阳高照,锦云绿茵,依稀已有几分昔时景象。

一座竹亭新建在潺潺溪水上,里面正有人赤着大脚板,袒胸露腹地酣然大睡,四周幽静怡人,许多人也正在各自的屋里小憩避暑。

忽然碧波中泛起一蓬涟漪,紧接着探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小脑袋,却是个眉清目秀、机灵活泼的七八岁孩童。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抬头看到竹亭中侧卧的两人,黑漆漆的眼珠里闪过一缕俏皮的光芒,蹑手蹑足爬上岸来。

手上提拎的水草上,是一串吸血爬虫,孩童溜进亭子,偷偷蹲到两人脚下,选了四只个头最大的放到了他们的脚心。

侧卧的两个人,其实自打出生以来,就一直不得不保持侧卧的姿态。因为一旦他们中有人想体会仰面朝天是什么样的感觉,首先必须说服另一人乖乖趴下,而这样的劝说,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此时这对兄弟好梦正浓,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脚心吸血爬虫的肚子越来越鼓,越来越红。

孩童见两人均毫无反应,不免有点沮丧,索性一口气将水草上所有的虫子全部放到脚板上。

那脸朝外睡着的家伙终于有了动静,缩缩脚咕哝道:“哪来的蚊子─”却眼睛也没睁又睡过去了。

孩童更觉有趣,只听另一名丑汉含含糊糊地哼道:“该死的蚊子!”突然脚一动,直直地蹬在了孩童的面门上,鼻子被踩扁事情尚小,那一股浓烈欲呕的臭气,再加血腥气直窜孩童的两个鼻孔,却几乎把他熏昏过去。

最痛苦的当然莫过于,嘴巴也被那只臭脚封得严严实实。

孩童刚想躲闪,丑汉的另一只大脚又搁到了他的肩膀上,将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再斜眼看对方的大脚板,又黑又油,满是干巴巴的泥土和草屑,更别提那堆被挤出五脏六腑和腥血的爬虫,死相有多难看了。

孩童伸手用力一扳压在脸上的臭脚,纹丝不动,他再笨也知道自己惨了,禁不住着咿唔道:“臭老九─”可嘴巴张开一丝缝,臭烘烘的味道竟顺势直逼喉咙,恶心得他连着下面的话和翻上来的苦水,又一并强行咽了回去。

白老九舒畅无比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就在这小家伙拿着一串吸血虫悄悄溜进竹亭前,他已警醒,只是故意给小家伙一个恶作剧的机会,待自己的脚底板爬满了吸血虫,白老九才反过来戏弄了孩童一把。

发现孩童恼了,白老九这才哈哈一笑,把臭脚上的爬虫尸体连带黑泥,尽情抹在孩童脸上道:“小曹衡,香不香?”

原来,这孩童便是曹彬的独子小曹衡。

数日前合谷川被九间堂攻破,他们得以及时撤离幸免于难,翌日就由得着讯息赶来的楚凌宇,连夜护送到空幽谷。

如今的空幽谷既有丁淮安等上百高手,又有邙山双圣、罗禹等人常驻,实力之强硬远非昔日可比。

罗禹等人都知道,曹彬夫妇仗义救助林熠的故事,因此对曹彬一家也十分感激亲热,尤其小曹衡与林熠渊源匪浅,又精灵古怪,恰似罗禹未成年前的小师弟,众人对他都宠爱万分。

邙山双圣本就是没大没小边了,小曹衡的脾性正投两人的胃口,才几日不到,两老一小已打成一片,捉虫子爬树枝,整日玩得不辨东南西北。

曹衡奇遁身法的速度施展到极致,窜出竹亭一头栽进溪水里,好半天才浮出脑袋骂道:“臭死了,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臭!”

白老七正对着他,眨眨眼睛道:“茅厕里的石头是什么滋味,你尝过?”

曹衡很快眼珠一转还击道:“我还真不晓得。七叔,您老人家见识广博,无所不晓,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白老七得意洋洋道:“告诉你吧,茅厕里的石头当然是又臭又硬,很不好吃。”

曹衡笑嘻嘻道:“敢情您老人家亲口尝过,才这么清楚,衡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老七反应过来,佯怒道:“臭小子,敢骂你七叔!”与白老九双双跃起,一头栽进溪水里,溅起老大的浪花。

曹衡一声惊呼,转身潜入水底拼命逃跑。

可四手四脚的人哪怕用狗爬式,游起来也比两手两脚的人快些,没出十丈,邙山双圣便追到曹衡身后,三人闹作一团。

好半天,先是曹衡爬上岸躺倒在草地上直喘气,然后邙山双圣也湿漉漉的钻了出来,坐在曹衡身边。

白老七笑道:“小曹衡,你中午都不睡觉的么?”

曹衡摇摇头道:“我是好辛苦才溜出来找你们的。九叔,你上午的故事还没说完,快告诉我后来干爹怎样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满脑袋都在想这些。”

林熠襄助云怒尘突袭合谷川,迫死连城雪、擒纵幻云真人的事情,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曹衡年幼,邙山双圣又是对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生非的活宝,谁也不敢把这事告诉他们。

白老九笑呵呵道:“想听?把你那根宝贝石棘索借给九叔玩两天。”

曹衡一嘟小嘴道:“不借,那是我干爹送的。”

“稀罕?”白老七嗤了声故作不屑道:“老九,让他自己给自己想故事去吧。”

曹衡想了想,问道:“你们两个想借我的石棘索用来作什么?”

白老九道:“我告诉你了,你可得保密。”见曹衡点头,他压低声音道:“老子要用这玩意儿捆了瞿稻的那双贼手,看他往后还怎么偷咱们兄弟的酒喝。”

曹衡一听来了精神,兴奋道:“那好吧。不过绑他的时候,一定要叫我来看。”

白老七大喜,催促道:“你赶紧去取,咱们这就找瞿稻去。”

曹衡苦着脸道:“我刚才跟你们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半点力气也不剩,连脚趾头都不想抬。还是先休息一会儿,等你们讲完故事再去拿吧。”

白老九一心想找瞿稻出气,迫不及待道:“你把东西放哪儿了,我们兄弟去取。”

曹衡道:“就在我枕头底下藏着。可千万别跟我老姐说这事,不然她肯定要当叛徒,告诉我娘亲就不好玩了。”

邙山双圣一跃而起,一面跑一面应道:“放心,包在咱们兄弟身上。”一眨眼已没了影。

曹衡嘻嘻一笑,冲邙山双圣消失的地方皱了皱小鼻子。

忽然空幽谷上方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待稍近一些,曹衡才看清是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

那少女也瞧见了四脚朝天躺在溪边的曹衡,收住身形慢慢飘落,问道:“小孩,这儿是不是空幽谷?”

“没礼貌!”光听称呼就已经让小曹衡很不喜欢了,再看对方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岁,偏偏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不觉有气。

他眼皮都不抬,懒洋洋道:“阿姨在问我么?”

红衣少女娇哼道:“不问你还问谁,本小姐看起来很老么?”

曹衡道:“那我可不知道,这谷里养了不少狗啊猫啊,谁晓得妳是不是在问牠们?”

红衣少女诧异道:“本小姐为什么要问牠们?”

曹衡一脸坏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妳直接问牠们岂不是更省事一些?”

红衣少女双颊腾起嫣红,嗔怒道:“小破孩,本小姐好端端向你问路,你却拐着弯地骂我,信不信我替你爹娘好生教训你一顿?”

曹衡什么时候被人威胁时低过头,他嘿嘿笑道:“妳想当我奶娘还稍嫌小了点吧?”

红衣少女自幼娇生惯养,何时想过要给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当奶娘?顿时气得恨道:“你讨打!”飞身而下,探手抓向曹衡的肩膀。

曹衡一骨碌翻入溪水,只露个脑袋笑呵呵道:“没打着,好凶的奶娘!”

红衣少女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轻轻松松躲过自己燃木神爪、在溪水中喜笑颜开的小曹衡,挑高眉毛哼道:“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凶“!”

身躯在空中曼妙一转,掠向曹衡头顶,曹衡不晓得何时嘴里含了一口溪水,见红衣少女扑到,“噗”地喷出。

他用上了太炎真气,这水箭又快又准,红衣少女猝不及防,赶紧凌空翻转,挥掌震散。

曹衡却从另一处又冒了出来,鼓掌嘻笑道:“又没打着。”

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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