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七道:“林兄弟,你真要便宜赤烈横这龟孙子?”
林熠哼道:“我叫他白忙一场,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这时赤烈横在外说道:“林公子,我们的人都已退开了,该你交出《幽游血书》了吧。”
林熠翻手取出《幽游血书》,低声道:“雁仙子,你尽力稳住赤烈横,好让我顺利接近。”见雁鸾霜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他洒脱一笑挥手抛出玉筒,喝道:“赤宫主,瞧清楚了,林某有没有骗你!”
他的身上释放出一蓬光华,瞬间踪影消失不见。
洞口火势稍减,自是烈火宫暂停了进攻,雁鸾霜虽看不到林熠,可能仍感觉出他正迅速掠出石府,不知为何心中一沉闪过不祥的预感,低低道:“林兄小心!”
林熠的声音随即传入她的耳中道:“杀害唐夫人的凶手是一名妇人,免得你说我在赌约上作弊,胜之不武!”
雁鸾霜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几乎想出声阻止林熠,但她终非常人,十分清楚这时候怎样做,对林熠才是真正的帮助。
略略稳定心神,她缓缓问道:“赤宫主,验过《幽游血书》了么?”
洞外,烈火七神君呈扇形散布围住瀑藏石府,全神贯注监视着里面的动静,外一圈是三十六名精锐部属剑拔弩张蓄势待发,赤烈横坐镇中间,端详着到手的玉筒。
赤烈横,五大魔宫之烈火宫宫主,状若六旬,布满沧桑皱着眉头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霸气与桀骜。
头发束成百多条暗红色的辫子垂到背后,每一根辫上都套着枚小指宽的黑色铜箍,瘦小的身材配合平和的面色,看不出半点“横”的模样,眼神深幽内敛更不带“烈”的味道。
只有一身袍服火红如云,一见既知他的身分,不过比起身后的几十名麾下,这身红袍稍嫌普通寒酸,连袖口上都有不起眼的补丁。
但他的的确确就是如假包换的烈火宫宫主,称着天下魔道百多年的一方霸主。
听到雁鸾霜的提问,他低哼一声回答道:“赤某正在查验,请雁仙子稍后。”
雁鸾霜道:“赤宫主曾追随魔圣多年,对《幽游血书》应非常了解,为何迟疑再三,不敢断定真伪?”
赤烈横确实难以断定手中《幽游血书》的真伪。入手的刹那,他有九成九的把握知道这支玉筒绝非赝品,惟一的问题在于,玉筒上失去了变幻不定的绚光。因此他不能不生出怀疑,可暂时又想不透其中的关键。
毕竟没有打开里面的内容,即便玉筒在握一切仍是未知之数。
可他总不能低声下气去问林熠,这玉筒应当如何开启吧?对方也未必肯爽快地告诉自己。赤烈横不免有点后悔,刚才谈条件的时候,怎么会忘记这个重要的问题。
好在他早有打算,漠然道:“一时之间赤某无法草率认定,不如请林公子再交出破日大光明弓,我等立刻退走就是。”
雁鸾霜微怒道:“赤宫主出尔反尔,我们又岂敢再信阁下所言?”
赤烈横面不改色道:“事到如今你们不信又怎样?林公子,你为何不说话?”
话一出口他顿觉有不妥之处,沉声喝问道:“林熠,你在哪里?”
雁鸾霜冷冷道:“林兄懒得和言而无信的小人多说,这道理赤宫主还会不明白么?”
赤烈横心念急闪,目中射出精锐的寒光,舒展灵觉巡视四周喝令道:“大家留神!”
在他喝令的同时,林熠利用秘虚袈裟徐徐潜近,业已迫到了赤烈横身侧,但对方灵觉一出,秘虚袈裟也无所遁形,赤烈横旋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光芒顿闪,心宁仙剑从虚空中破茧而出刺向赤烈横的咽喉,赤烈横完全来不及掣出他的“霜月明钩”招架,兔起鹘落之间,兵行险招双掌一合夹住仙剑。
剑气纵横,锋刃已近在喉结,一抹殷红血丝无声滑落。
“轰轰”连声巨响,护卫身侧的两大神君已遭“爆蜂弩”暗袭,闷哼声中浑身浴血。
雁鸾霜与邙山双圣已冲出石府,如蛟龙出渊翱翔天宇,飞速向赤烈横掠来,却被以三大神君为首的烈火宫部众,以诸般火器魔宝发动的汹涌攻势迎头阻击,围困在冲天的火海光涛中。
赤烈横险死还生,双掌血痕崩裂,不知被凌厉的剑气划开多少道细小的血口。
他大袖鼓荡沉声呼喝,掌心喷出两束金煌煌的焰火,透过心宁仙剑迫向林熠右臂。
仙剑弯成弧形激鸣不已,承受着两人排山倒海的真气碾压,林熠的袖口隐隐冒起轻烟,色泽焦黑如墨。
赤烈横咽喉上的血点也渐渐扩散加深,越发显眼。
金色的焰苗熊熊燃烧,游弋拉锯在不到三尺的空间中,每个呼吸都能让所有人的心,在一沉一浮间剧烈跌宕。
身后怒喝声如爆雷炸响,丹鼎、墨瓶两大神君已齐齐掩袭而至,林熠无需回头已洞彻若明,暗叫一声可惜,仙剑一振一抖从赤烈横掌中脱出,两束金焰借势涌到,“呼”地席卷衣袖。
林熠默运破日七诀,消去赤烈横霸道的纯刚掌力,身形如黄鹤飞缈随风舞荡斜斜闪开,正让过身后的杀招。
袖口“嗤嗤”脆响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一团团火焰滴落,露出纹丝未伤的赤裸小臂。
他冷冷含笑,借机调息道:“三丈无名火不过耳耳,赤宫主徒有虚名!”
赤烈横不知林熠有极冥魔罡护体,见他轻而易举破解去自己的“三丈无名火”亦不禁微微凛然。
同时他也醒悟到,那支玉筒绝不可能会是真的《幽游血书》。铿然声响,从身后亮出“霜月明钩”,缓缓答道:“阁下不顾约定施展偷袭,一样也当不得”一诺千金“!”
林熠轻蔑道:“算了吧,赤宫主既不识信义二字,我又何必对牛弹琴!”
赤烈横怒极而笑,横过霜月明钩道:“那你对阎王弹琴去吧!”身形一展欺身抢攻。
他的霜月明钩黑白两面光泽炫目,分取日月精气而潜心炼制,千年传承到了赤烈横手中,熔金消石堪称绝世魔兵之一。
钩影甫动,阴阳两种截然相反的光焰肆虐狂舞,洒溅出层层迭迭的环状光火扑卷林熠。
普通的仙剑莫说与其抗衡,能够不熔化成金水亦是难能可贵,但林熠手中的心宁仙剑温润如故,光芒皎洁,在漫天耀眼夺目的金银二色光澜里始终不掩其色。
那边邙山双圣怒吼连连,终于奋力迫到烈火宫群魔身前,展开近战。
可三大神君加上三十六名“天罡火将”以及一堆魔宝,实力亦不容小觑,以雁鸾霜之能,一时间也只能陷入重围处于守势,努力调动对方朝林熠靠拢。
邙山双圣身处烈火宫一帮悍将的包围,又要保护小曹衡不受伤害,打得要多憋气有多憋气,细细盘算下来,长这么大,如此窝囊的仗今天还是头一遭碰到。
冷不防小曹衡从白老九的怀里哧溜跃出,大声叫道:“坏蛋!”扑向了雪羽神君。
原来小家伙脱出石府后慢慢恢复过来,眼见邙山双圣为着他束手束脚无法支持林熠,情急下竟打算拼着身上的石棘宝甲,与雪羽神君硬撞一记。
白老九两个手抓着白金月牙轮正忙活不过来,忽觉怀里一轻晓得大事不好,脱口叫道:“小鬼,快回来!”腾身欲追,身前一团刀光剑影卷涌上来。
雁鸾霜声色不动间,已接近到林熠与赤烈横等人的战团之外,但小曹衡这一冲出令她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寒烟翠骤然大开大阖在黄笛、紫烟神君之间劈开一线缝隙,闪身掠过,身剑合一激射向雪羽神君。
雪羽神君被雁鸾霜不可一世的气势所慑,急忙飞身趋避放过了小曹衡。
雁鸾霜广袖轻舒,缠住小家伙的左臂将他拽入怀中。
然而黄笛、紫烟两大神君已从背后掩袭而至,雁鸾霜左手抱着曹衡右手是唐夫人的遗体,再无招架之术,她轻飘急转,无何奈何地一头撞入林熠的战圈!
第九章血夕阳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俗套而悲壮。
为了保护雁鸾霜三人免遭攻击,林熠侧身出剑迫退了丹鼎、墨瓶两大神君,右肩却也被赤烈横的霜月明钩硬生生劈中。
但林熠的“手舞足蹈小八式”亦牢牢扣住了赤烈横的肩头。
起初赤烈横并不以为意,他的“荼冰真元”足以抗御住林熠的指力,不让对方戳穿自己的肩胛。
可惜他忘记了,林熠身上有着半卷令他垂涎三尺的《幽游血书》。
于是,他的肩头首先着火,一蓬金灿灿的火焰,更奇妙的是,火苗并非先从衣袍燃起,而是从他的肌肤底下往外迸射─他的身体竟然燃烧起来了。
“玩火者自焚”,赤烈横的脑海里闪过这句类似于“报应不爽”的老话,面色终于变了。他知道林熠已运用“剥阳蹴阴”
的逆天宫绝学,成功激起蕴藏在自己体内的氤氲真火,现在的自己宛如一桶被点燃的油。
他惊怒低吼,左掌灌足十成功力轰响林熠的胸膛,只希望林熠能够松开自己的肩膀。
而黄笛、丹鼎与雪羽三大神君也看出不妙,只留下墨瓶与紫烟羁绊住已腾出手来的雁鸾霜,齐齐冲向了林熠。
林熠的心宁仙剑脱手激射,自丹鼎神君身上穿胸而过,一掌震退黄笛神君,又用璇光斗姆梭射向了雪羽神君。
这时,所有人都已明白过来,生死关头,林熠在用与敌偕亡的方式,重创赤烈横与其部众,只求尽力摧毁敌方的有生力量,好教雁鸾霜与邙山双圣等人顺利脱险。
但无论敌我双方,醒悟得都稍嫌迟了。
“砰!”赤烈横摧枯拉朽的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了林熠的胸膛上,而他的全身也已被追魂夺魄的氤氲真火包围,扯着林熠飞速坠落百丈之下的碧潭。
与两人一起下坠的,还有贯穿着心宁仙剑的丹鼎神君,与两枚完成使命的璇光斗姆梭。
残阳如血,风动如诉,那团火渐去渐远,在晚霞里凄艳燃烧。
寒烟翠挑破了墨瓶神君的咽喉,一溜鲜血在雁鸾霜的视野里飞溅,像足娇艳的风中之花,就那么零落飘摇轻轻地逝去。
再见,甚至来不及最后的道别。
曹衡昏了过去,于是他没有看到,邙山双圣在崩山裂海的怒吼声中,用白金月牙轮将黄笛神君大卸八块,血肉横飞。
金轮余势不歇,又将紫烟神君的“七窍生烟壶”碎为齑粉。
情势急转直下,烈火宫不单赤烈横自焚身亡,七大神君在转眼间也只存其一。
然而,当一切最终落幕,映在众人心里的,是林熠急速飞逝的身影。
雁鸾霜的预言没有错,此战之后烈火宫损失惨重一蹶不振,可付出的并非她的生命,而是林熠。
一抹翠芒从渐渐黯淡的高空坠下,落入雁鸾霜的手心。
执念玉兀自温润,可两端的线头已断,无力地在晚风里飘荡着。雁鸾霜琼鼻发酸,她深深知道林熠的遗物并不是留给自己,是另外一位远在数百里外尚不知情的少女。
因为,在林熠中掌前的一瞬间,她分明透过重重罡风暮色,看到他嘴角诀别的笑容,用传音入秘告诉她说:“她在雍野─”
她在雍野─不必过多的解释,雁鸾霜已明了,能让林熠至死牵挂托物寄思的,只能是一个人!他走了,留下四个字坦然而去。
雁鸾霜一阵恍惚,墨瓶神君临死前凄厉的惨叫让她置若罔闻。
可惜紫烟神君的胆气已破,否则“紫烟迭火”促发之下,足以重创这位神思不属的天宗仙子。
“哗─”碧潭溅起亮白的浪花,一抹光影沉向潭底。
邙山双圣嗷嗷叫着,如疯狼般扑向外圈的三十六天罡火将。
既然林熠死了,他们惟一需要做的便是大开杀戒,血洗齐梧山!
忽然,远远的有软软的嗓音略带惊讶地道:“啊哟,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雁鸾霜终于缓过神来,她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夜在吞没大地,鲜血沉淀在最后的夕阳里,风送悠远。
凌幽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雁鸾霜怀中轻抱的唐夫人遗体,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容封冻在如火如荼的光火里。
“谁干的,谁是杀害唐夫人的凶手?”她厉声喝问道,手心里已扣住了两枚“蝎尾指”。
“我不知道。”雁鸾霜轻轻回答,彷佛还没有从适才的震撼中脱离。
凌幽如瞥见尚在发狂的邙山双圣,鼻中发出冰寒的一哼闪身掠上,一阵金石鸣响,无分敌我都被她用手中小小的两枚“蝎尾指”迫退三丈。
白老七怒道:“贼婆娘,你敢拦着老子为林兄弟报仇?我连你一起劈了!”
凌幽如一怔道:“你是说刚才掉下去的人是林熠?那另外一位又是谁?”
紫烟神君喘息着道:“是敝宫的赤宫主!”
凌幽如蹙眉道:“哦,这两位可都是敝教贵宾,居然在此同归于尽,可有些麻烦。”
白老九道:“麻烦什么,老子这就把这帮混蛋杀个干净,一了百了!”
凌幽如冷冷道:“这么多人你们打算杀到什么时候?就算真杀光了,林熠的尸体不是被火焚为灰烬,就是被地底的暗流不知冲到哪里。”
白老七大吃一惊道:“暗流?”
凌幽如颔首道:“碧潭之下有大约三十多条地下暗河,湍急水长,多耽误一刻,林公子的遗体就少一分寻回的希望!”
雁鸾霜道:“我下去找!”
紫烟神君等人已断了寻回赤烈横遗体的念头,这会儿工夫,氤氲真火早该把他的肉身烧得寸灰不留。但林熠与赤烈横肢体交缠,多半亦是殊途同归,当下缄默不语,只想等雁鸾霜下潭后先围杀了邙山双圣。
凌幽如却看破了他们的念头,森然问道:“唐夫人是不是被你们害的?”
紫烟神君皱眉问道:“唐夫人是谁?”扫过雁鸾霜怀中的尸首,忽有所悟,急忙又一摇头道:“不是,这位夫人的遗体是雁鸾霜从石府中抱出来的。”
凌幽如听出话里挑拨之意,冷笑道:“笑话,雁仙子怎会杀害唐夫人?倒是你们,是如何到的瀑藏石府?”
紫烟神君道:“赤宫主接着一封神秘传书,言道林熠身负重伤躲藏在此处休养,赤宫主才带着人马赶过来,但不晓得那传书人究竟是谁。”
凌幽如咯咯一笑道:“利令智昏,连传信的人是谁都搞不明白,就跑来蹚混水。滚吧!”
紫烟神君迟疑着摇头道:“恐怕不成,就这样退走,咱们回宫之后万难交代。”
凌幽如道:“林熠已死了,你们还想把谁交代掉?实话告诉你们,姑奶奶是西圣教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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