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哲法王摇摇头道:“容小姐是万万走不得的。邓宫主与花小姐若想离去,也需多耽搁一阵子。待镇魔塔炼成之后,我将命人以八鹰金乘恭送两位回返。”
花纤盈怒道:“呸,老秃驴,八只鸟拖个鸟车就不得了么?谁稀罕!咱们今日非走不可!”
无断秘师低声道:“得罪了!”右手在胸前屈指一弹,激射出一朵莲花般的红色光流,如真似幻罩向花纤盈。
花纤盈只感到眼前一阵眼花撩乱,尚未来得及分辨清楚哪一道光流是实攻,哪一道又是虚招,胸前一麻,已中指昏倒。
邓宣“喀喇喇”接起金枪怒喝道:“图穷匕现,一帮无耻的老秃驴!”枪如金虹,催动十成的真力刺向无断秘师的咽喉。
无断秘师低赞一声“枪法不错”,身躯释放出一蓬红光陡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蒲团,被枪风“嗤嗤”割裂挥洒半空。
邓宣正要回枪自保,舒展灵觉找寻无断秘师的踪迹,忽听容若蝶道:“邓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收枪吧。我们这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邓宣一楞,眼角余光瞥向容若蝶,隐约觉得她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什么暗示。他灵机一动,撤枪凝身叹道:“罢了!”背后一麻,已为无断秘师点中要害,也昏了过去。
邓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静室中,身上的物事完好无损,连三截金枪都好端端地倚靠在墙角边。花纤盈兀自昏迷不醒,软倒在一旁,邓宣也没去打扰,先凝神施展内视之术,将体内状况探察了一番,不由苦笑。
原来他的周身经脉已被对方用秘宗特异手段禁制住,丹田内的真气宛如铅块,重重地沉淀凝固,任凭意念催动丝毫不见反应。也难怪别哲法王那么放心,连武器也不必收缴,却不担心两人醒来后突围逃走。
他起身走到门口,见屋外是一座清幽静僻的院落,由两个僧侣监管守护。打量了一下天色,应已是下半夜万籁俱寂虫语呢哝时。
他叹了口气回身坐下,身旁的花纤盈娇躯动了动缓缓睁开大眼,迷茫地环顾四周。
邓宣朝她笑笑,低声道:“纤盈,你体内的真气还能催动起来么?”
花纤盈听见身边有邓宣的声音,似乎清醒过来挣扎坐起身道:“动不了!可恶的秃驴竟把咱们关在这里!本小姐要找他们论理去!”
邓宣摇头道:“算了吧,没用的。”
花纤盈道:“那怎么办?唉,也不晓得他们把容姐姐怎样了?”
邓宣道:“我们得赶紧想个主意逃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尽快通知林教主。只有他才有办法将容小姐从秘宗的手里要回来。”
花纤盈道:“不错,别哲法王关住咱们,就是害怕走漏风声让林大哥知道。”
邓宣道:“可惜咱们全身经脉受制,光门外的两个僧人就打不过,又怎样才能逃出无相宫回返中土报讯?”
花纤盈顿觉气馁,嘟囔道:“有想法没办法,说一堆都是白说。”
邓宣垂首想了一想,道:“我们身上的禁制虽然有点特别,但《金典焚章》中,有一种名叫”激穴通经“的绝学或可解开。
只是无灭大师的修为太深厚,所以需要有一位高手从旁襄助,才有可能成功。“
花纤盈苦着脸道:“咱们被关在无相宫这个黑乎乎的屋子里,无人知晓,哪会有什么高手襄助?”
邓宣沉思道:“等一等吧,兴许老天有眼,天降神兵搭救你我呢?”
花纤盈只当邓宣说过白话又讲鬼话,一声不吭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速度越走越快。
邓宣被她转到头晕,只得假装迷惑道:“纤盈,你在修炼青木宫的什么身法绝技?”
连问三遍,才见花纤盈不耐烦的摆手道:“别打扰本小姐,没见我正在思考么?”
邓宣哑然失笑正要说话,突然头顶的琉璃瓦无声无息地被人挪开一块,有道小巧的身影迅捷无比地飘落屋中,正是小金。
花纤盈刚巧回身,甫见之下大喜过望,差点冲过去抱住小金欢呼。想起门外头还有两名监护僧人,赶紧捂住嘴巴冲过去一把抱起小金,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原来邓宣等人被拘押时小金并不在。待它在外头玩耍够了想回头再找容若蝶时,却发现那间精舍已被封闭。
它性情通灵发觉不妙也不妄动,在树杈上耐心蹲到夜黑,才偷偷上房窜瓦潜进来,专往守卫最多、最严密的地方摸去,果然在一间精舍里发现了容若蝶。
容若蝶也正在等它,却并非是指望小金能够将自己救出樊笼,而是请它前往解救邓宣与花纤盈。
小金借着夜色独来独往或许还算方便,可若想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的容若蝶突出重围,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反倒是救出花纤盈与邓宣的把握大了许多。更何况别哲法王要的,是容若蝶。
小金也真是了不起,曲折莫测的无相宫,居然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寻摸,当真又找到囚禁邓宣与花纤盈的静室。
当下它依照邓宣的指点解开他身上的禁制,但也足足耗费了个多时辰。待邓宣动手解除掉花纤盈的经脉禁制,屋外已然晨曦微露。
花纤盈焦急道:“哎呀,天快亮了!”
邓宣微一沉吟,显示出近乎是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沉着道:“西域素称”日光之地“,黑夜短暂,虽对咱们出逃不利,可时间拖不得,说不得要赌上一回运气了!”
他走到门口扬声急唤道:“纤盈,纤盈,你怎么了?快来人啊!”那语气要多急有多急,更用双手砰砰地锤击门背。
花纤盈心领神会立刻闪身到隐蔽处,门一开,两名僧人见里头空空荡荡,不见花纤盈的踪影,不禁发楞,迈步冲进来转向邓宣问道:“姑娘在哪里?”
邓宣低笑道:“在你背后!”出手如风,“啵啵啵”三指点中一名僧人胸口。另一名僧人还来不及转身,已被花纤盈用燃木神爪功震昏了过去。
邓宣关门俯身,干净俐落地将二僧身上的袈裟、法冠尽数褪下,催促道:“快换上!”
花纤盈笑道:“看不出还真有你的,邓宣。”
邓宣似是不以为意,暗地里也不由心喜道:“你今天才发现?我要真是草包,凭什么统领金牛宫?”
花纤盈心情大好,娇笑道:“好啦,我承认,本小姐才是草包,邓宫主该满意了吧?”
两人低语说笑间已迅速换好装束。邓宣将小金藏到宽大的袈裟里,与花纤盈一前一后走出院落。
一路辨认方位摸索出路,居然没有引来怀疑。
此刻天光微曦,晨星未退,除了守夜与早起打扫的僧人,无相宫内似乎一切风平浪静,两人也并未受到任何的盘问。
然而毕竟无相宫廊道交错,殿堂杂陈,里面的通道重重迭迭,两人为隐藏形迹又不敢御风飞行,走了半天还在不得要领乱兜圈子,终于躲不过一场麻烦。
第十章逃亡
在两面高大宫墙形成的通道里,两人正低头快步行走,冷不防遇上三个正在扫地的年轻僧人。
其中一个抬头朝他们笑着用梵语问候道:“两位师兄早。”
两人头皮发麻却又不能置之不理,邓宣急中生智,照例低头合十,向他们施了个佛礼,便匆匆带着花纤盈擦身而过。
那僧侣见他们去的方向,不觉惊异问道:“两位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原来远处通道的尽头,只有一座晒经塔,却只供红衣法王等少数高级僧侣翻阅参悟佛理之用。而邓宣与花纤盈头戴的法冠不过三迭,连入塔清扫的资格都不够。
那僧侣见两人垂首不答,反而加快脚步急行而去,不由生出疑心。手持扫帚,身形一晃,拦在邓宣与花纤盈身前,再问道:“两位师兄要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出去!尽管邓宣听不懂、说不出,但看得出对方神情中明显的戒备,心中暗暗叫苦不已。这几名普通僧人虽未必能拦阻他和花纤盈,可两人也没把握在一瞬之间尽数击倒。只要让一个人出声示警,两人的行踪便立即暴露。
忽听对面有人道:“要你们来接我,怎么来得这么晚?”喇巴次仁迎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僧人。
那扫地僧人见是新近开灵的准红衣法王驾到,赶忙躬身施礼。
喇巴次仁道:“好了,他们两个都是哑巴,是我要来随身伺候的。”说着用中土官话朝邓宣、花纤盈吩咐道:“还不跟我走!”
花纤盈和邓宣都傻傻地发怔,这是喇巴次仁么,如此流利的中土话,又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学来的?更奇怪的是他的神态气质,仿佛在一日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他们也不及细想,默默随着喇巴次仁回返精舍。
关上门,花纤盈迫不及待道:“喇巴次仁,原来你会说中土话,却一直装得那么像!”
喇巴次仁摇头道:“不对,我没有装,这些中土话是我昨天才学会的。其实,更准确地说,不是学。而是开灵后,脑海里忽然有了班德法王前世的所有记忆,这其中不光包括他的学识和阅历,肚脐眼下还有一团很热的东西在转来转去,也由不得我管。
“别哲法王说,那是来自班德法王的佛门真气,只是我现在还不会用它。”
邓宣与花纤盈听得目瞪口呆,半晌邓宣才叹道:“灵童转世之说原来真有其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西域秘宗确有诸多独特之处!”
喇巴次仁问道:“邓大哥,盈姑娘,你们两位为何要假扮僧人前往晒经塔?”
邓宣略略迟疑了一下,横下心来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喇巴次仁。喇巴次仁静静听完,低头沉思。
花纤盈道:“喇巴次仁,你不会出卖我们,向别哲法王通风报讯吧?”
邓宣慢慢移动到喇巴次仁身旁,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运气于掌,只要喇巴次仁稍有异动,便立刻将其制服扣为人质,迫其带两人出宫。
喇巴次仁仿似对邓宣的举动毫无察觉,沉声道:“两位稍待片刻,我准备车驾送你们出城。”
花纤盈迟疑道:“你帮助了我们,万一被发现,可就做不成红衣法王了,更可能连小命也难保,你想清楚了吗?”
喇巴次仁微笑道:“如果没有盈姑娘你们的救助,我们全家早已死在一个龌龊的小人手里,喇巴次仁还有何红衣法王可做?
我们纳敦人最重朋友信义,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恩人的好处。
“放心,我的车驾他们没有必然的把握还不敢细查,一定可以送走两位。”
邓宣松弛右掌,苦笑道:“要是别哲法王也能像你就好了。”
喇巴次仁道:“别哲法王也是身不由己,请两位见谅。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在解救容小姐的时候,尽量不要妄动兵戈,否则,我喇巴次仁便成了秘宗与圣城的千古罪人。”
当下两人由喇巴次仁护送出城,沿途关卡有惊无险。
依依惜别后,花纤盈听从邓宣的主张,摆脱秘宗追捕、反其道而行之,两人转向圣城西面的唐纳古喇主峰雅珑山深处,欲凭借复杂多变的地貌,远远绕行过圣域,再取道东归。
如此两人小心翼翼沿着雅珑山朝西南方向御风飞行,果然背后不见有人追赶。四周冰川起伏,风如狮吼,同样是鸟兽无踪。
按照喇巴次仁赠送的圣域地形图,中午时分两人终于赶到一处山谷口。
邓宣停下身形,长吁一口气道:“好啦,这便该是布桑山口。穿过它,我们就不需翻越雅珑山脊直接到达西麓,届时若出了圣域的势力范围,应该会安全许多。”
花纤盈小脸冻得通红,靠着青木魔罡护体尚不碍事,笑盈盈道:“这里到处白茫茫一片,教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好有你带路。”
话音刚落,小金突然跳上花纤盈肩头,冲着谷口发出低低嘶吼,眼中放射凶光。
邓宣微凛,反手握住背后囊中负着的枪杆,低声道:“坏了!”
只听山谷内有一人缓缓说道:“两位来得不算慢,幸好我还是能抢先半步。”
那日在高坛上所见的红衣法王,手握金杖,抬步走出,一双草鞋踏在坚硬的冰面上毫无声息,倏忽已至面前。
在他身后,兀自有四名头戴四迭冠的护法僧人略带气喘跟随而出,想来是一阵拼命赶路,也耗损了他们不少的真气。
邓宣心头一沉,外松内紧微笑道:“木扎力法王,您的动作好快啊。”
木扎力法王摇首道:“我不过是熟悉唐纳古喇的路径,抄了捷径而已。若不是两位顾忌暴露踪迹,不敢全力御剑飞行,又何至于在此地被我截个正着?”
花纤盈沮丧道:“早晓得会这样,还不如依我的意思直接往东走呢。”
木扎力法王道:“圣域千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论两位往哪里走,都是一样的结果。别哲法王早有神算命我封住此处山口,想逃出圣域实乃痴心妄想。”
邓宣喀喇喇接起三截金枪,一抖枪头红缨沉声鼓气道:“木扎力法王,请!”
木扎力法王漠然道:“邓宫主错了,我来只为敦请两位贵宾回返无相宫暂住十数日,别无其他意思。”
花纤盈睁圆双目道:“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有把人敲晕关在屋里不准出户的待客之道么?你们无相宫开的是黑店?”
邓宣侧近花纤盈传音入秘道:“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我和小金负责掩护,战事一起,你立即掉头往南逃走,径直翻过雅珑山设法找林教主报讯!”
花纤盈想也不想便翻邓宣一个大白眼道:“绝不,独自逃跑算什么东西,你若是要我跟你同生共死、共御强敌,本小姐乐意!”
邓宣见木扎力法王已取出一个青色圆筒,料是传讯所用的烟花,心中一急低喝道:“听话,快走!”左手一挥,祭出一蓬漫天神砂射向木扎力法王,右手挺枪合身扑袭。
孰知花纤盈远比他料想的更加倔强,怒哼道:“偏不!”掣出奼紫青烟剑掠身出手。
“砰!”
一团耀眼的青色烟火在高空绽开,木扎力法王左袖飞卷,轻而易举收去漫天神砂,再是一振反攻向邓、花二人。
邓宣横身挡住花纤盈,金枪飞舞成云,崩落漫天神砂,焦灼叫道:“再晚就走不成了,他们的援兵随时都会赶来!”
花纤盈侧身从邓宣背后闪出,咬牙道:“要么你先走?”一式青木宫的凌厉剑法,直挑木扎力法王咽喉。
木扎力法王满不在乎探出两指轻轻一夹,牢牢捏住剑刃,低喝一声道:“断!”
花纤盈娇哼道:“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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