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纤盈撅嘴不满道:“他们欺负本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住手,现在倒会跳出来滥做好人。看剑!”说罢姹紫青烟轻振挑出,刺向老僧的胸口。
老僧泰然不动,竖在身前的左手双指微合,竟将花纤盈的姹紫青烟牢牢夹住,再难有寸进。
花纤盈连催两道青木魔罡都似蚍蜉撼树,反把小脸胀得通红。她小性子上来,怒叱道:“撤手!”暗运食心青丝盏攻了过去。
老僧眉头微皱,道:“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却用这等歹毒的功夫,实在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不用也罢。”双指亮起一蓬球形金芒,将食心青丝盏的毒素尽数吸入,消于无形。
邓宣冲了上来,他隐约感到这突然出现的老僧,装束打扮与秘宗僧人略有不同,可情急之下怕花纤盈吃亏,也不容多想,沉声喝道:“得罪了!”金枪一扫,全力攻出。
老僧微微动容道:“荡枪式,施主可是金牛宫邓宫主?”左手松开姹紫青烟朝前虚拍一掌,两股巨力相撞,怦然激起一片飞尘。
邓宣只觉得一股柔和恢宏的掌风,将自己的金枪向下一压,虎口剧震,“当”地脆响,枪尖已插入了老僧脚前的青石里。
花纤盈本想乘机再攻一剑好呼应邓宣,孰料老僧指尖透过的一缕奇劲,竟破开她的青木魔罡,一个站立不定,踉跄着朝后退出数步,那股劲道方才消失。她轻呼出一口气,晓得这老和尚手下留情,没伤了自己。
邓宣一提金枪全身戒备,回答道:“正是在下,请问高僧大名?”
老僧道:“救人要紧,请两位施主稍等片刻。”说着,自顾救治德楞住持与受伤的僧众去了。
花纤盈和邓宣一头雾水,只站在原地静观其变不敢轻举妄动。
忽听有人怒声大骂道:“你奶奶的,是谁砸了酒馆,是谁干的?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酒窖的地方,却被人砸了,真他奶奶的晦气!”
又一人接着骂道:“王八羔子,这不是摆明了要和咱们哥俩儿过不去么?”
听到这两人的骂声,作为毁坏酒馆罪魁祸首之一的花纤盈,可高兴坏了,扬声叫道:“白老七,白老九,你们快来!”却是邙山双圣到了。
白老七听见花纤盈的叫嚷,哈哈一笑道:“花丫头也在这里。你知道是谁砸的酒馆么?快告诉我!”身形一闪,已来到近前。
花纤盈道:“谁砸的我当然知道,可现在有人在欺负本小姐。你们先把他打跑,我才能说。”
白老九两眼瞪圆,四下环顾问道:“欺负你?谁敢?是不是那个拿着根小绿棍子的老和尚?”他虽不通世务,眼光却是不差,只一眼就看出混乱人群里唯有那老僧是个扎手人物。
花纤盈一挑大拇指道:“白老九,你眼神不赖啊,就是那老和尚!”
白老九点点头,一拍胸脯道:“瞧咱们兄弟帮你报仇!”与白老七双双纵身,居高临下高喝道:“老和尚,还不快向花丫头道歉!”
老僧将花纤盈与邙山双圣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只管低头为受伤僧人止血接骨,并不出言辩驳。手中不停地,老僧道:“诸位施主恐怕多有误会,老僧不过是来劝架的。”
白老九把小白眼一翻,道:“你当我们兄弟是傻瓜?你是和尚,他们也是和尚,都穿在一条裤腿里,岂有不帮忙之理?”
白老七道:“对啊,就算你是来劝架的也没用。老子现在最恨的就是和尚,见了脑袋光光的手就发痒,看打!”突然拨地而起,飞腿踢向老僧面门。
老僧向后退了一小步,白老七的足尖走空。半空中身子一转,换过位来的白老九凌空踏步,踩向老僧的头顶。
老僧看出这两兄弟招式怪异,修为不凡,全身上下相对最差的部位是头;若不打趴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伏贴。他不再退让,左手尾指“啪”地轻轻一弹,姿势优雅舒展之极,指尖一缕金芒当空爆裂如花盛绽,好不绚烂。
白老九足底一麻,运出的腿劲似被戳破的皮囊顿时泄了,“哎哟”一声撤身飞退。
邓宣飞身拦住还想上前找回场子的邙山双圣,问道:“拈花佛指,请问大师可是来自大般若寺?”
邙山双圣被老僧一招逼退,脸上无光,闻言呸道:“大和尚学人家姑娘拈什么花草,也不知道害臊!来,咱们再来打过!”
老僧居然被邙山双圣的不逊之语逗得笑了起来,点头道:“两位施主修为高强,老衲盘念甘拜下风。”
邙山双圣见老僧显然是在低头认错,又忌惮于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难得地停止了粗鲁的挑衅,齐齐点头回应道:“认输了就好,你这老和尚有点意思。”
花纤盈失声叫道:“老─大师,你说你是大般若寺的盘念方丈?”
盘念大师颔首道:“老衲适才急于救人多有失礼,还请两位施主宽宥。”
花纤盈捂着小嘴着实吃惊非小,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着急摇摇头,想想自己的表达还真够混乱。而其实现在最混乱的,是她的思维。
花纤盈在心里狂叫着“糟糕”,揣测道:“盘念大师必定是为了容姐姐的事情而来,所谓红莲白藕同是一家,他该不会是要帮衬秘宗的别哲法王与冥教对抗吧。有他插脚进来,要救出容姐姐可就难上加难啦。”
需知大般若寺素有“禅宗”之誉,与号称“天宗”的观止池并驾齐驱,同为当今天下两大圣地。
虽说大般若寺已有近百年未闻有弟子在尘世行走,可千秋盛名不衰,仅仅是盘念大师一招拈花指,便令邙山双圣知难而退,可由此推知,这老和尚的修为何等高深莫测!
邓宣收起金枪,不卑不亢地施礼道:“在下邓宣,见过盘念方丈。不知大师来到西域,所为何事?”
花纤盈没好气地低声道:“傻瓜,那还用问么?他定是来帮秘宗对付林大哥来着。”
盘念大师含笑摇头道:“小施主误会了,老衲此来并无与林教主为敌之意。”
说话间,猛然隐约听着一声沉闷爆响,恰似雷鸣。东南天空有一朵耀眼的青色烟花盛绽散落开来,醒目至极。略以目测,约莫相距此地不到三十里。
紧跟着又有一朵银白色烟火升空,似是在遥相呼应一般隆隆轰响,声传数十里。
花纤盈欣喜叫道:“邓宣快看,是我爷爷和你的手下到了!”
众人不用她提醒,也都不约而同地抬头观望。花纤盈正想挥手放出一枚青木宫信号烟花应答,蓦地眼前身影闪动,右腕一麻,已被人用双指牢牢扣住,顿时遍体酸麻、手足无力。她又惊又怒举目瞧去,居然是盘念大师擒住了自己。
邓宣眉宇一扬,怒声道:“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盘念大师面不改色,回答道:“劳烦邓施主转告,今夜子时在圣城城东二十八里外白桦林,老衲恭候各位。”
花纤盈虽身不能动,可嘴巴却不肯饶人,骂道:“臭和尚,你偌大的身分却偷施暗手,羞也不羞?大般若寺的脸都教你丢光了!”
盘念大师只是不理,挟着花纤盈朝西退去。
邙山双圣齐齐喝道:“留下花丫头!”晃动白金月牙轮追了上去。
盘念大师一挥墨玉禅杖与两人的金轮对撞,“叮叮”两声把邙山双圣震退数步,自己却借劲急飞,一晃一飘去得远了。
邓宣叫了声:“快去找林教主和花宫主!”纵枪起身疾追而去。
第三章夜话
华灯初上,滚雷隐隐,日间的暴晒仿佛是发下了风云召集令,而暴雨如期赶至。
由于圣城内严禁酒色行业,所以入夜后的街道渐渐冷清萧条,只有不多的几家茶馆兀自开门迎客。
前些日子前来出席祈雨大典的诸国王公显贵,尚有不少逗留在城内,随同的仆从夜来无事,三三两两聚集在茶馆里瞎吹牛皮、乱侃大山,谈论着令各人兴奋的话题,当然还有关于唐纳古喇冰川神奇消融的事情。
忽然,这家茶馆里所有喧闹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变得无比安静起来,人们的目光几乎不分先后望向门口,宛如中了魔咒似的,目不转睛盯着门前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有那天生色急的,甚至失态地张大了嘴巴。
每个人的心头,同时用西域语浮现起“美若天仙”的赞叹,又不自禁地觉得一个“若”字,实在有些亵渎了这位青裳少女,即令天上的仙子果真谪入尘世,也未必有她这般的清丽绝俗,风姿秀雅。
猛听有人“啊哟”呼疼,从位子上跳起来又咕咚摔在地板上。原来一个添茶送水的伙计已瞧得神魂颠倒,立定倒茶,保持姿势,持续注水、注水……直到滚水溢满茶碗,再淌到桌面上,又滴落到了那倒楣茶客的大腿上。
众人皆都向他怒目而视,却不责怪斥喝闯祸的伙计,仿佛是恼怒于这茶客高声的喊叫,会吓跑门前那位美女。
不由自主地,坐着的人尽都挺直了腰杆,力求让丽人能清楚地瞧见自己,那身边有空位的更多了一份期待。而那些已坐满一桌的茶客,无不暗暗懊丧着恼,恨不得一脚先将同伴踹到地上,好腾出一张椅子。
那美女终于走了进来,伤害众多渴望的心灵,她径自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
于是,众多提到嗓子眼的心、感到万分失落的主人们,齐齐将目光射向那个能与如此美女同桌品茗的幸运家伙。似乎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茶馆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燃烧着火焰的眼神,却无法将坐在桌边的那个黑衣青年点燃;这个用傲慢赢得青睐的家伙,居然视若无睹般地,只低头盯着自己手里转动的粗陋茶碗,怔怔出神。也许,他,失去了感觉,一个男人面对美女时,应该被引发的感觉。
青衣美女嫣然而笑,好像点亮了夜空的繁星,让满屋的烛火黯然失色。她立在桌前,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先问道:“林兄,我可以坐么?”
敢情这两人竟是旧识?难道这位秀丽绝伦的青裳少女,竟是专程来会黑衣青年的?一想到这两个可能,众人莫不在沮丧中多增了几分忿忿不平。
黑衣青年这才抬起了头道:“我在雍野时欠过你一壶美酒,今日正好还过。”
青衣美女浅笑道:“林兄的酒帐记得真是清楚,那好像已是两年前的旧事啦。”
黑衣青年淡淡道:“是啊,你我也该有两年未见了。”
他抬手变戏法一般从袖口里取出一袋鼓鼓的皮囊,拔去塞子,登时一屋飘香。
青衣美女赞道:“好酒,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该当是出自天石宫的‘云石佳酿’?”
黑衣青年取过一只空碗注满酒,笑了笑才道:“从什么时候起,天宗的雁仙子成了闻香知味的酒中仙子?”
雁鸾霜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有什么法子,近墨者黑,鸾霜碰上林兄,岂能不知酒经?”
黑衣青年笑而不语,心道:“她必定是知晓我来此之前曾到过天石宫,故此一闻酒香,就能猜到出处。”
忽听桌底下“吱吱”一叫,有只一尺来高的金色猿猴,从黑衣青年的膝上迫不及待攀到桌面,盯着酒囊的小眼中,跳跃着与刚才众多茶客相同的渴望。
黑衣青年拍拍金猿的小脑袋,安慰道:“放心,少不了你老兄的。”顺手又取了个碗倒上。
旁边桌上,一个身穿华美武士服的虬髯男子“啪”地拍案而起,用生涩的中土官话喝道:“圣城之内严禁饮酒,还不倒了?”
黑衣青年理也不理,举碗向雁鸾霜招呼道:“雁仙子,请─”
那只小金猿更连朝武士龇牙的工夫都省了,听得招呼,把大半个身子探到碗口,喝得咋吧咋吧作响,却把屁股对准武士,小尾巴在空中左右摇晃。
虬髯武士勃然大怒,这黑衣青年实在令他看不顺眼,又见他的装束明显是个外乡人。当下阔步上前,探手扇向对方大骂道:“中土蛮子,听不懂人话吗?”
人人都在等待,这五大三粗的虬髯武士一巴掌拍下,黑衣青年身倒酒洒之时轰然喝彩。然而事与愿违,眼前一花,一个偌大的身躯猛地飞了起来,掠过数张桌子,穿过门洞,结结实实摔到了街面青石上。
与他同桌的数名同伴惊怒交集,声色俱厉用西域话高声喝骂着一拥而上,准备展开一场群殴。
茶馆里人不少,但谁都不乐意出面劝架,免得被同伴冠上“中土狗”的骂名。
可一堆人是拥上去了,黑衣青年还是坐在椅子里没动静。众人连他的手法都没瞧清楚,街面青石上再多了几个摸着屁股、满地乱滚的家伙。
茶馆里再次鸦雀无声,不过这回不是为美女,而是为眼前这个强势的黑衣青年。
有认得这些武士的,晓得他们都是维兀国王跟前的近身武士,没实力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怎会一个照面,就被人像垃圾一样甩到了大街上呢?看来除非无相宫的秘宗高手,否则谁上去都是自讨苦吃!
可如果换做北帝雨抱朴在场,林熠难免会捱骂。
因为他根本是在用牛刀杀小鸡,而且杀得很不成功。按照手舞足蹈小八式原本的技术风格,对付几个小武士,完全不应该仅只直直地摔出去,而绝对应该在空中连续翻滚十个朝上的筋斗,再完成直线加速坠落。
直接摔出,除了说明林熠心情非常糟糕,将中间部分精彩的技术动作全部省略外,再不可能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那几个被摔到全身都是伤、最伤是屁股的维兀武士,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指着茶馆里的林熠挥泪痛骂,却不敢再踏进门槛一步。
骂了一阵见林熠不理,骑上骏马便都跑了,跑前传递的意思,是让林熠等着,等他们搬来救兵,再教训这个敢对国王武士下黑手的中土蛮子。
那伙计战战兢兢上来说道:“您两位还是赶紧走吧,他们定是回去叫人了。您的确厉害,可一个人也架不住维兀国王的近身武士人多啊!再说,还带着一位姑娘。”
雁鸾霜微微一笑,将伙计的话一字不差地翻给林熠听。
林熠也笑了。不过,他堂堂圣教教主,如果听说有一群维兀国王近身武士盯上自己,就被吓得落荒而逃,此事传扬出去,影响面太广,林熠一口饮了杯里的云石佳酿,朝伙计摆摆手道:“你放心,我就怕他们不来。”
伙计见林熠摆手,再看他稳笃笃屁股也不抬一下,明白过来自己的担心即将发生。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担心林熠会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是稍后动起手来,他做工挣钱的这间茶馆,还不给维兀国武士的刀枪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