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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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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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奉秉一腔怒气不得发,狂笑声中道:“这么说来,老夫还真该对石二公子感恩戴德一番?”

石右寒道:“不敢,区区小事何劳麻三叔记挂?你老人家要是早听晚辈的劝告,交出那条绸布,又何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麻奉秉目光闪烁,说道:“石右寒,你不就是想看看那条绸布么?老夫给你便是!”食指一弹,将那卷成一团的绸布如小石头一般高高射向夜空,便不回顾飞身遁走。

他已仔细看过绸布,上头除了“洞玄石藏”四字别无他物,权衡利弊自犯不着为此丢了性命。故而弹射绸布,引石右寒去追,趁机落荒而逃。

石右寒领悟麻老魔的用意,但终究是绸布条要紧,暂且放麻奉秉一条生路又有何妨?这老魔若是够聪明,自然不会再把绸布条上所见宣扬给其他人知晓。至于心航道长已形同废人,也无需顾忌。

他身形甫动,蓦地警兆突生,心底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寒意。

一株青松陡然迸射出一蓬妖艳青光,从中一道紫色身影脱颖而出,手中仙剑焕放无数缕碧色光芒,犹如一片片针叶幕天席地,挟卷着狂飙掩袭石右寒背心。

霎时乱坟岗上光华亮如白昼,疾风狂涌,磷火齐黯,就好像漫天飘洒着层层叠叠、闪烁如星的针叶雨。

心航道人耸然动容,失声道:“万木参合诀!”

话音未落,数百缕碧色光叶针落如雨飙射身前。他左臂已废,只好挥动右手仙剑连划七道光圈将身躯悉数笼罩,闪身疾退,不敢直撄其锋。

这么一折腾,胸前伤口复又迸裂,伤势又加重了一层。幸亏来人偷袭的目标乃是石右寒,心航道人仅是受到余威波及,退到十丈开外终能稳住身形,吁吁带喘,撕裂的道袍上多了十数个小孔。

想那“万木参合诀”乃青木宫镇宫绝学,若能修炼至传说中“百里枯荣”的颠峰境界,则方圆数十里内天崩地陷,山川倒流。

来人的万木参合诀仅臻至“十丈飘红”的境地,因此才苦苦蛰伏多时,找准机会方突如其来的背后偷袭。

然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万木参合诀一发,林熠祭起的风隐符遽然迸散,灰飞烟灭,乱石激得呼啸穿空,将两人的身影赫然暴露在亮丽的碧华之下。

林熠不欲显露师门绝学,揽住曹衡身似流风在碧芒之间飘舞腾挪,以奇遁身法趋避剑气,体内太炎真气布满衣裳,激撞得“啵啵”脆响。

石右寒亦是报应不爽,刚刚煞费苦心算计了心航道人和麻奉秉,没得意片刻,就教人将自己也算计了一遭。

他已来不及转身招架,只有暗自咬牙横心一搏。眼看那束剑光气贯日月激射到背心,石右寒白衣里陡然绽放一蓬明黄色光团,宛如潮水从丹田往四面八方扩散,形成一个丈许直径的圆形光罩。

那些碧芒“嗤嗤”钉在光罩之上纷纷消融,来人身剑合一随即攻到,仙剑高亢镝鸣“轰”的撞击在光罩中央。

一连串碧黄光焰四散抛洒,石右寒的白袍支离破碎,在夜空中弥漫飘扬。

但他的身影却突然凭空消失在流光异彩的夜色里,借着白袍的略一阻滞,远扬而去。

这一来石右寒性命尽管勉强保住,但他耗动数十年精纯真元施展出“脱袍移岳”的绝技,事后也吐血三升,修为大损,以致要偃旗息鼓卧榻月余。

所谓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想来石二公子有生之年定当谨记在心。

第四章黑客

来人御剑驱走石右寒,去势不止,收敛漫天的剑气直取那团布绸。这时心航道人已看清她是个美艳妇人,正是青木宫的副宫主木仙子。

适才麻奉秉为求脱身,运劲弹射绸布团,将其激射向高空,只盼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反倒躲过了万木参合诀的一劫。

而木仙子出手的火候时机,同样也拿捏得精准无比,一直耐心等到绸布脱出其剑气可能波及的范围之后,才发动御剑诀截杀石右寒。

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就当她迅速追近绸布团之际,上方夜空光华一闪,一名黑衣中年男子面色蜡黄,犹如枯槁,眼窝深凹,颧骨高耸,现出身形,右手五指戟张抓落。

木仙子“啊”了一声惊呼失色,身躯旋动,挥剑削向黑衣男子的右腕。

原本以她的城府修为而论,这世上已极少能有令其震撼的事情。

然而那黑衣中年男子攻向她的招式,赫然是青木宫的不传绝学“燃木神爪”。乍见之下,哪能不心惊肉跳?

黑衣男子手腕一振,掌心亮起一抹淡金色光芒,化爪为掌“啪”的拍中仙剑。

一股凌厉雄浑的掌劲将木仙子激飞数丈,整条右臂灼热难当,宛如置于熔炉之中。

她又一声惊呼道:“焚金神掌!”

黑衣男子迫退木仙子,左袖一舒一拂卷向绸布团,用的又是青木宫绝学“无边落木袖”。

木仙子满脸惊骇,怔怔望着黑衣男子说不出话,委实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同时精通青木、金牛两大魔宫绝技的人。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竟致娇躯剧颤,喃喃低语道:“魔圣转世,他是魔圣转世!”

想到昔年魔圣聂天睥睨四海,无敌天下的不世神威,木仙子不寒而栗,一时间竟失去抵抗的勇气。

黑衣男子的袍袖将要卷到开始下坠的绸布团,突然横空窜出一道乌黑身影。

原来是一直静静匍匐在木仙子怀中的魔兽血狸,见主人遇袭大为恼怒,它可不管对方是否魔圣转世,一对利爪快逾疾电抓向黑衣男子的左臂。

黑衣男子冷哼道:“畜生找死!”

无边落木袖圆转如意,“砰”的横扫击中血狸腰腹,将这头凶焰卓著八荒的魔兽打得一个趔趄,抛飞而出。

血狸吃疼暴怒嘶吼,激发起体内凶性,身上乌光爆亮,身躯陡然胀大十数倍,化作一头身长三丈的庞然大物,两对血色透明红翼长达丈余,崩云荡风,嘴中獠牙突起,咽喉中呼噜咆哮有声,眼中诡异的光簇如利刃恶狠狠盯住黑衣男子。

被血狸扰局,黑衣男子功败垂成,绸布团从高空坠落,徐徐松散借着风势飘飘荡荡,竟不偏不倚落到了曹衡跟前。

小家伙不假思索的跳起身子,伸手抓住展开绸布,叫道:“天君,快瞧瞧上面写了些什么玩意儿?”

月华如霜清冷照耀,那黑乎乎、皱巴巴的绸布上头,果然只有“洞玄石藏”四个小字。

不过在这一刹那,松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曹衡这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身上,黑衣男子低喝道:“小娃儿,拿来!”

曹衡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震得心头寒意四起,但这小子天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更何况身旁还有“大梦天君”在撑腰!

他把捏绸布团的小手藏到身后道:“不给,这是从我爷爷身上找到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心航道人的眼睛从曹衡转向林熠,涩声道:“原来阁下也在这儿。”

林熠笑道:“道长不愧是曹老爷子的故交,这么晚了还来上坟祭拜。”

心航道人老脸发烫,想着自己今夜恶斗一场,终为石右寒所算落得身负重伤,却一无所获,一世清名尽受连累。

而眼面前的林熠、木仙子与那个黑衣中年男子,哪一个都远非自己能及,不由得心灰如死,叹道:“罢了,罢了,贫道告辞!”

他朝林熠稽首一礼正欲离去,猛听到头顶上方的黑衣男子喝道:“心航道长,你可认得我?”

心航道人一愣,抬头仰望,摇摇头道:“阁下面生得很,贫道似乎从未见过。”

黑衣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道:“不妨,你再好好看看。”

心航道人的视线凝聚在黑衣男子的脸上,苦思片刻,仍旧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时见过此人。

他刚想开口,蓦然对方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深处,亮起两簇幽绿色的光焰,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云渊,古怪异常。

心航道人心中一片迷茫,眼睛呆呆的对视黑衣男子,就好像对方的目光中蕴藏着异乎寻常的魔力,将他的心神牢牢吸附不可自拔。

黑衣男子低沉的声音宛如梦幻一般,缓缓问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心航道人如中魔咒,木然重复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林熠一声清啸,喝道:“道长醒来!”挥手一枚璇光斗姆梭激射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咦”道:“璇光斗姆梭?”

他眼中绿芒骤闪,竟化作两束光飙“啵”的迸发,右手食指屈弹一股黄色光束,“轰”的击中璇光斗姆梭。

夜空中“喀喇喇”巨响,黄色光束被璇光斗姆梭震得四分五裂,流散飞溅。

但璇光斗姆梭受到黑衣男子的指力一击,骤然改变了轨迹,从他身侧五尺处滑过一道弧线回归林熠袖口。

林熠微微一凛,自北帝雨抱朴赠他此宝以来,璇光斗姆梭尚是第一次无功而返!

而几乎与此同时,木仙子亦高声惊呼道:“天石宫的‘点石烁金指’!”

黑衣男子眼中射出的两束绿芒丝毫不受影响,透过心航道人的双目直入脑海。

这老道士眼神呆滞也不知闪躲抵御,“啊”的惨叫一声,身躯剧烈颤抖,蒙上一层妖艳的绿色光雾。

曹衡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躲到了林熠的身后,今晚松岗坟地上种种所见,在以前可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的爹爹和爷爷便是天下有数的正道高手,充满孩童式的崇拜景仰之情。

后来遇着“大梦天君”,才明白爹爹和爷爷的修为殊不足道,而眼前的一切才真正让他明白,心脏忽而狂跳、忽而静止的感觉,原来也是这般的令人难以消受。

他见黑衣男子眸中发出的绿芒击中心航道人双目,老道士全身泛起绿光,一双眼珠犹如鬼火闪烁,禁不住叫道:“道长怎么了?”

心航道人转头向曹衡一笑,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道:“拿来!”

曹衡胆子再大,也被心航道人的举动给吓呆了,下意识的靠紧林熠,叫道:“天君,道长疯了!”

林熠低声道:“他不是疯,而是中了‘慑心术’。”

只是以他的广闻,也并未识别出黑衣男子对心航道人施展的究竟是哪一种慑心术。相较黎仙子的“媚魂心术”,实有云泥之别,直让人匪夷所思。

心航道人又跨前一步,手伸到林熠跟前,木然再道:“拿来!”

林熠沉声道:“道长,你累了,歇歇吧!”右手一式“无往不利”抓向心航道人的脉门。

心航道人眼中绿光陡闪,脸上狰狞冷笑道:“谁累了?”右手拂尘挥洒,“嗤嗤”劲风如注,拂向林熠面门。

林熠一把抓住心航道人左腕,却被对方体内生出的一股绝大真气弹开,心航道人的左臂一振随即脱出。

林熠心中惊异道:“这老道士已形如废人,怎还有这等的功力?”心念急闪之下霍然醒悟,凛然暗道:“哎哟,不好!他是在‘燃元焚丹’!”

原来大凡正魔两道修真之士,虽各有源流,但到最后无不殊途同归,经筑基洗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直至顺归于“道”。一旦真气形成,经过炼化便能逐渐凝为真元存于内丹之中。

所谓内丹,就是以人体为鼎炉,精、气、神为药,以神运炼精气,达到三位一体,凝结成丹,亦称作为“圣〈魔〉胎”。

一旦圣胎有成,即可转生元神,脱离肉体神游宇内再不受凡间羁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凝元铸光”的散仙境界。

心航道人经百余年玄门清修,业已臻至炼气化神的凝丹阶段,只差一步即能晋升散仙。他此时受了黑衣男子的操控,自爆内丹燃烧真元,激发出所有的潜能,功力不啻于骤然间增强倍余。

然而一俟真元耗尽,内丹消融,神销形散之时,便是万劫不复之刻。

若在神志清明的状况底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如此。

只是现下的心航道人恶战之后真气大损,为黑衣男子的慑心之术趁虚而入,灵台失守宛如魔神附体,全然丧失了自我,不管不顾发动“燃元焚丹”,猛攻林熠。

就见心航道人连声呼喝,拂尘跌宕纵横,如附骨之蛆盘旋在林熠周身,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

林熠并不愿与一个迷失心智的人搏个你死我活,只得利用奇妙的身法,不断地趋避游斗。

曹衡看得提心吊胆,尽管小家伙对“大梦天君”的信心十足,可见到心航道人癫狂疯魔的模样,仍情不自禁地担心。

再对照那位奉仙观主往日慈眉善目、道骨仙风的出尘风姿,怎也不能与眼前的这个疯子联系在一起。

忽然眼中一花,黑衣男子伫立跟前,冰冷的嗓音道:“把绸布团给我!”

曹衡捏紧手中的绸布团,退后两步道:“不给!”突然转身就逃。

黑衣男子也不追赶,轻描淡写拍出右掌,一蓬淡金光芒砰然打中曹衡背心。

小家伙大叫一声摔倒在地,迅速一骨碌爬起来接茬狂奔,好似一点也没受伤。

黑衣男子怔了怔,他这一掌击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即便不死也足够他吐血昏厥。孰知眼前的这个小鬼居然像个没事人般,又叫又跑,生龙活虎。

林熠见曹衡遇险,脱身欲救,心航道人却逼了上来,不得已林熠扬声叫道:“木仙子,你想不想瞧瞧绸布上到底写了什么?”

木仙子已从起初的惊骇中逐渐恢复镇静,她偷眼细察黑衣男子的气度相貌,只觉与聂天在世之时相差甚大。

而且从年纪上而言,聂天兵解尚不到二十年,这个男子却少说有四十余岁,绝无此种可能。

更何况比之聂天魔神降世般的无双气概,黑衣男子逊色不少,却多了一种阴冷诡异的感觉。

木仙子只是多年在聂天的积威之下,养成一股不自觉的敬畏之情,而那黑衣男子既非聂天转世,她的恐惧也随之褪淡。

闻听林熠之言,木仙子哼道:“阁下有何见教?”

林熠一面抵挡心航道人的攻击,一面答道:“扶弱击强,联手退敌!”

木仙子冷笑道:“一个来路不明之人的话,本宫凭什么听信?”

林熠哈哈笑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木仙子可是这黑衣人的对手?”

木仙子旋即明白林熠所言有理,那黑衣男子的修为她已有领教,自知相差甚远。如果林熠败亡,绸布落入此人手中,自己休想再有染指之望。倘使与林熠两人联手,再加上血狸的助阵,则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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