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一阵,莫荼正了正脸色:“我也欲告之具体,却是无法,只因我并未见过。不知其形,不知其貌,只知它名为信石,乃冥王所有。”
什麽??冥王??
“你的意思是……你要的东西,在冥王手里?”
“是。”
“你要的东西叫信石,但你不知道它长什麽样子??”
“不错。”
“不知道找什麽不知道怎样找……你要我找到它还要我从冥王那里偷过来给你??”
“我要信石,你找的就是信石,怎是不知道呢?”莫荼一本正经的反问道,“至於是‘取来’还是‘偷来’……端看你怎麽想了。”
刘寄奴愣住了,久久的说不出话。
除了妖界还有冥界,这个她知道。妖界有城主,冥界有冥王,反正都是一界之主,一界首领的意思。
为了他的条件,她得去冥界,确切的说,她得去冥王的地盘,找一样根本不知是圆是方是扁是长的东西。先不说这是毫无方向,大海捞针,如果真被她找到了,她还要无声无息的偷出来,顺利成功的带回来。
难道她长得像神仙?或者像神偷??又或者他以为,她能飞天遁地,怀有魔法,无所不能??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面前的男子一派从容,他还在来回打量著她:“方才还说不悔,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尽然啊……”
直直的瞪了他良久,她忽然冒出一句:“等你救活了他,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也许我就後悔了,也许我不会去找你要的东西。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是‘大丈夫’,所以无需遵守。到时候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永不再返。”
“大丈夫一言九鼎?”他微微睁大了眼,朗声笑了出来,“你说的确有道理。不过,要论一去不返麽……我相信,你不会。”
刘寄奴沈默了一会,眼帘垂下掀起,低声道:“如果我能拿到信石,如果完成了你的条件,不管你还有什麽目的,无城也好,这里也好,全都与我不相干,再没什麽瓜葛。”
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一说,莫荼的笑意一僵:“喜族後裔果然好胆色。要找信石并非易事,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冥王的眼皮底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过的,有决心信心甚好,怕只怕……”
刘寄奴也不反驳,一双黑色眼睛幽幽的闪著光,不退不让,带著无比坚定的姿态。莫荼慢慢收起了笑,脚下一转向内室走去,挑起门帘时,微一停顿:“好。如你所说。再无瓜葛。”
得了这句,刘寄奴暗暗呼出一口气。
无论多难,无论有没有成功的可能,她便试一试,拼这一回。不光为了木头,也为她自己。
她确有许多事情尚没有弄清楚,她是胆小,她是在逃避,她只想避开这一切。
在复杂萌芽之际,退出可能兴起的纷扰,无论身上出了何种问题,无论是不是什麽喜族後裔,她统统不欲卷入。
不知站了多久,耳里听到内室里飘出的暗哑一声:“进来罢。”
她下意识的僵硬,努力抑制著腿上颤抖,迟缓的迈开了步子。
内室里,一张长长的木桌,地上密密麻麻画著杂乱的符号文字,周围竖著一圈快燃尽的蜡烛,而紫发男子侧身立在一旁,呼吸有些不稳,语气中有著疲惫:“去罢。”
空气里没有刺鼻的腐味,长桌上躺著一男子。褐色短发,一身灰色无袖劲装,他闭著眼睛,仿佛在安详的沈睡。
刘寄奴一步一步的靠近。
谁也不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谁也不知道,她怀著怎样的忐忑,怎样的期待。唯恐失望,唯恐落空,唯恐这一刻的紧张会迎来下一刻的打击。面前的胸膛在起伏,面前这一张脸不是青白,她小心触上他的手臂,热的,温温热热的,不是冰凉,不是冷到透骨……
木头……你真的活过来了??
男子的眼睫开始颤动,像在回答她似的。仿佛经历了一番挣扎,终於,他的双眼缓缓睁开。
顿时,刘寄奴的眼睛也瞪得好大好大。
只见他躇起了眉,眼珠转动著,手臂一支一撑,艰难的坐起。轻甩几下头,似乎在疑惑烦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侧脸过来。
金棕色的眼睛对上了她,眸光一阵闪烁一阵变幻。里面笼著的一层迷雾逐渐散去,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双唇蠕动,一字一字,缓慢又沙哑的叫著:“阿……奴……”
胸口都有些疼了,喉咙口堵得厉害,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她看到他的眸里映出一张小小的脸。披头散发,傻傻的样子,双眼瞪得老大,又憔悴又狼狈,好丑。
而此时,他的表情变成一种惊愕,他犹豫的朝她伸出了手,宽厚的掌心摸上她的脸颊:“阿奴……”
怎麽了?不一会儿,刘寄奴明白过来。她在哭……
难怪视线模糊起来,难怪脸颊淌过湿润感觉,原来,自己在哭。
分不清哪里更酸涩一些,哪里更难受一些,是眼睛,鼻子还是心。恍恍惚惚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额头抵上那温暖的,厚实的肩膀,其实想说的,有好多好多,想表达出的,那麽那麽难,她只能不断重复喃喃一句:“对不起……木头……对不起……”
苍木抿唇未语,接住怀里的一具瘦小身体,良久,双臂围上她的腰间,接著一点点的收紧。
19。出发
在小院门口翘首等待的阿魏第一眼看到刘寄奴回来,才要迎上去,又见紧随其後的侍卫扶著一个高大男子,她低低的“啊”出一声,接著捂住了嘴,眼眶却止不住的红了。
躺在床上休憩了些天,苍木才是恢复过来。
刘寄奴每日来苍木房里探望,话也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安静的陪伴。
自打醒来,苍木看刘寄奴时,眼神里便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也许有的具体如今已想不甚起,也许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对於那一晚,她抑或他,皆是只字不提。
回到院落後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响起了叩门声。
阿魏跑去开门,只见外面站了一排男子,有高有矮,不同的长相,那是同样的俊美。
门一开,他们整齐的俯首,整齐的喊:“我等奉大人之命,前来服侍小姐。”
啥?服、服侍??阿魏眼看得直了,嘴巴也合不上了,呆了半天才别过脸大叫:“小姐快来啊!!”
刘寄奴一脸莫名的走出来,阿魏一把将她拉住,那个激动啊,开口颤颤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他们大人派他们他们说服侍、服侍小姐……”
刘寄奴虽疑惑,但仔细的想一想也是明白过来了。
答应了莫荼的条件,她就要离开这里,出发去冥界了。
这些男人是奉大人之命来的。莫荼莫大人是“体贴”她的特殊情况,怕长路漫漫她受不住,所以送来了“饯行礼”,当作充足的“补给”麽?
“你们都走吧。告诉你们的大人,我不需要。阿魏,我们进去。”刘寄奴平静的转身。
的确,一群美男受了莫荼之命,那麽岂能说走就走呢?
刘寄奴才一进门他们便紧随其後,阿魏拦也来不及,确切的说她是压根忘记了拦。
男子一个接一个的擦身而过,直叫阿魏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满面红光。
啊,这个的皮肤怎麽比小姐还白呢??唔,那个看起来比二愣子还要结实啊!呀,他他他他的领子口怎麽开得那麽大?!他穿的是什麽??……薄纱??!
刘寄奴直接进了苍木的房,苍木听到了动静,看向床边女子:“怎麽了阿奴?”
“没事。”刘寄奴答的飞快。
“外面来的是谁?”
“不认识。所以不用管他们。”
苍木偷偷瞄她一眼,伸手挠了挠鼻子,老老实实应:“哦。”
美男们既不肯走,刘寄奴也没有勉强。他们排成两列,像门神似的站在刘寄奴房外,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到白天,不觉疲惫,毫无怨言。
阿魏有那麽点不忍。唉,院里空房还有的嘛,要不然她打扫一下?大家将就著休息一下?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总不是个办法,啧啧啧啧多可怜哟……
可惜刘寄奴没这麽觉得,她当没看见,照常迈出迈去,该干什麽干什麽,丝毫不为所动。
关於去冥界这件事,她未对苍木隐瞒。但她瞒下了与莫荼做下的“交易”,只说自己要去冥界找东西,找一样名为信石的东西。
她知道苍木的个性,也知道若她不愿,他不会刨根问底。果然,苍木沈默了半晌,只说了句:“阿奴,我已经无碍了,随时可以走。”
其实,她是想他留下的。但如果真的留下他,她难免有著不放心。
比如,万一他冲动了,又和莫荼打起来怎麽办?那个莫荼心机不浅,她不能不提防。万一他暗地里动什麽手脚,木头哪里敌得过。
“好,再休息两天,我们一起走。”经过认真的考虑,刘寄奴这般答道。
苍木慎重的点头,只是眼里的忧虑之色遮掩不去。
动身之日,兴许因为刘寄奴的坚持,兴许莫荼得知了她的坚持然後下了令,两排“门神”总算是消失了。
刘寄奴被抓来时身无一物,这会说走就走,也没什麽行李。她想,离开之前,还是应该与阿魏道个别。
一进阿魏的房,就见她在桌前鼓弄,听到了声响,她抬头道:“小姐等等,阿魏这就好了。”
刘寄奴移动著视线,从桌上一只巨型包袱,到那一张圆圆的小脸:“你……也要出门?”
“那是。阿魏带了换洗的衣裳,小姐的呢阿魏早就放好了,还有锅铲啊调味品啊阿魏也带上了,到时二愣子可以弄点野菜野味,以防小姐吃厌了干粮。”说著阿魏满意的拍了拍包袱,里面砰砰哗哗的响。
刘寄奴越听越不懂了:“换洗衣裳?野菜野味?”
“是啊。”阿魏提起巨型包袱,轻轻松松,豪气万千的往肩上一甩,“小姐身边没阿魏怎麽行?二愣子能顶什麽用?他粗手粗脚的怎麽能照顾好小姐。”
刘寄奴皱起了眉。这个世界对她而言仍是陌生,无城她见识过了,而冥界她是一无所知。
一路会不会顺利?到那里会不会遇上危险?她没有半点把握。更何况,她不是去游玩的,她有任务目的。
阿魏是府里的丫鬟,说到底就是莫荼的人。跟著他们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
“你与莫大人说过了麽?”
阿魏顽皮一笑:“当然啦,阿魏早就告知大人了。府里丫鬟不止阿魏一个,大人说可以。”
刘寄奴一时不语,阿魏逼近一步:“小姐是客,阿魏把小姐照顾得妥当也算报恩。小姐在哪里,阿魏就在哪里。”
一双绿眸眨也不眨的,满是倔强坚持。刘寄奴沈吟片刻,慢慢的说:“外面和府里不一样,有一顿没一顿,也没有床可以睡。我没有去过冥界,不知道那里会是什麽样子,我不是去游玩散心,我有事要做的。我不确定会停留多久,我要做的事也许会引来危险,你……”
阿魏再逼近一步,双眸生亮,坚定的打断道:“阿魏不怕。小姐在哪里,阿魏就在哪里。”
刘寄奴眼神复杂,沈默良久叹出口气,心知,自己是无法说服她了。
外面的院子里,高大男子正站在那儿,目光投过来,金棕色的眸子温温暖暖,仿佛有阳光直直洒了进去。
刘寄奴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於是,古铜色的脸庞逐渐红了。
阿魏贼兮兮的打量,捂嘴“扑哧”一声。
苍木顾不上斗嘴,局促的挠挠脑袋。
互相对视一阵,三张脸庞被灿烂阳光照得柔和。
出了小院,没有侍卫出现阻拦,当然莫荼是没那个好心会来送行的。阿魏在前面领路,刘寄奴走在中间,最後的苍木拎著阿魏的巨型包袱,他们顺顺利利的走出了城主府邸,再一路走出了无城。
20。被调戏了?
关於冥界,只是知道从没有去过,苍木阿魏是这样,刘寄奴更不用说了。
听闻,冥界在那极西之地,阿魏从莫荼那里取得张地图,刘寄奴的方向感极不好,看过几遍,完全没看懂。
他们走走停停,边摸索边前行。遇著河流,洗把脸顺便捉捉鱼,苍木时不时打点野味,摘点野果,到晚上,刘寄奴便熟练的架起树枝生火。直到树木分布逐渐变得稀疏,直到脚下的泥路变成了沙地,与他们而言,这些皆是新奇,还有阿魏在旁叽叽喳喳,一路跋涉也不无聊。
连著走了好些天,每隔一段便能见著一幢木屋。
木屋有大有小,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里面坐著三三两两的男子女子,或者吃饭,或者夜宿。
刘寄奴觉得,这些木屋很像古装电视剧里的驿站,为来往旅人提供休息之处。苍木身上还有银两的,他们便停下来,洗个澡啊换洗下衣服啊,顺便问问清楚路线,休整休整。
继续再走下去,前方有房屋零零落落的散布。有石头砌成的,也有泥土砌成的。到了房屋密集的地方,能看见用布匹简易搭成的小摊。一个接一个的,卖著形形色色的物件。刘寄奴心想,这里应该就是冥界的“热闹区域”了,走了那麽久,终於到了。
她像乡巴佬进城似的,伸著脖子四处张望。
啊,这就是冥界啊,来往穿梭的男女老少大多穿著深色服饰,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说到冥界她就联想到鬼魂之类,来之前她还在思索,在冥界里的……难道走路都是飘的麽?样子相貌会不会很诡异呢?一看才知,原来冥界居民长得和他们没什麽不一样嘛。
不光是刘寄奴,另外两个同样也是伸著脖子的乡巴佬。阵阵诱人香味从烤肉摊上散发出来,胭脂水粉摊旁边是卖首饰的,银质的耳环啊,坠子啊,还有颈饰脚链呢,虽然质地有些粗糙,但别有一番风情味道在。
看著看著,刘寄奴一个没留神,迎面撞上一男子。
她飞快的说了句抱歉,那个男子被撞的後退一步,看著她发愣。
阿魏迅速的反应,母鸡护仔似的往刘寄奴身前一挡,警惕的眼光唰唰唰的横扫过去:“走路就走路,横冲直撞的作什麽??不是已经说了抱歉了吗,你还看什麽看?!”
男子的视线转到阿魏身上,眼里“!”的一亮。
阿魏莫名一个哆嗦,羞恼之余就准备开骂。这时,只听“嘿嘿”两声笑,她的手被猛的抓了过去。
“姑娘,我看你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魏顿时傻了。
男子跨近一步,一脸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