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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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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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对我还有信任,为何要听信清韵斋的人搬弄是非,反过来对我刀兵相对?”

无翳公子凝视着他,深黑眼眸中,只印出他一人的身影。

不知怎的,昭元帝心头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空茫的钝痛顿时让他眉头一紧。

他抿紧了唇,决然道:“我只要你一个答案——只要这个答案,印证她们所说的是错,我立刻与你合兵,将清韵斋全数剿灭于此。”

这一句宛如惊雷,惊得清韵斋众人齐齐变色,羽织更是难以忍耐,低喊出声:“阿聿,你在胡说什么?!”

昭元帝秦聿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抬眼凝视着眼前宝座之上那白衣羽氅的身影。仿佛感受到自己嘴里的苦涩,他抿得更紧,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只要你一个答复,一个不曾欺骗我的明证——只要你,取下你的面具!”

这“面具”二字一出,全场顿时寂然,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出他话中之意——无翳公子的身份,其中另有隐情。

无翳公子双唇的线条也抿得很紧,双目眯起,流转的光芒幽深而黑。一片寂静中,他冷声道:“你要我取下面具,便是犯了我最大的忌讳——你对我既已如此猜疑,又何必多说什么明证?”

他的话竟是说得如此决绝,毫无回旋余地。轻拂衣角,他的声调桀骜而冷酷,“信我者自会辨别清浊,不信者,我又何必向他证明自身?如此自轻自贱,真正有伤我的人格。”

“你——”

昭元帝的黑眸之中,第一次升起如此狂烈的冷怒,那般森亮的光芒一闪,却是让人心惊胆寒。

深吸一口气,他压制住心头的火气,“清韵斋指控你潜伏在我身边,图谋不轨,若你不能证明,我只好请你的门徒们暂住牢狱之内了。”

“这是威胁吗?!”无翳公子从宝座上立起,挺直的脊背,无风自动的乌黑长发,显示本人也陷入了激越情绪之中。

“如果朕说是,你又该如何?”

“你居然敢拿他们的安危来威胁我!”

“朕就是敢了,那又怎样?”

“你敢动手试试?”

“你以为朕连这点儿胆子都没有?!”

两人恶狠狠的目光相对,宛如针尖对麦芒,天雷动地火,火花四溅,异常危险。


第二百六十一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众人见情况不妙,早就一溜烟跑得远远地避开——开玩笑,这两人居然跟疯子一样,梗着脖子死磕上了。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离得太近变成炮灰可怎么办?

只有一旁的左相,看着这两人的对话朝着小孩子吵架的方向一路滑去,他忍无可忍,试图打断他们。

“你们……”

“你别吵!”这是异口同声的两人,心有灵犀的证明。

左相气得脸色发青,险些昏死过去。他同样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浑蛋,但,根本没人感受到他那怨恨残念的目光。

“你们到底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只因明灭不定的空中,有一道闪亮的彩光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竟是出自明瑶华的五色光轮之中。

彩光直击无翳公子,无翳公子伸手格挡,那光波却瞬间扩散为圆罩,震荡于他周身。

下一瞬,他一直戴在脸上、以蜃华为幻的面具,当啷一声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化为了一缕青烟袅袅而起。

他身畔的苏幕,一直保持着心如死灰的空寂模样,却在这一瞬突然一跃而起,以长袖替他遮住脸。

雪衣翩然,瞬间将她的脸密密遮住,但那惊鸿一瞥的瞬间,已经足够昭元帝看清一切了。

那神秘的蜃华面具之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相貌眉目。

一切,在此时此刻,再清楚不过了。

昭元帝冷冷地看着他,或者说是她,此时此刻,这宽阔正殿中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似乎不存在。他只是这般盯着她看,看她无所遁形地被那半幅雪袖遮挡着。

“够了……小苏,你把袖子放下吧。”至高处,那宝座上的人,轻叹一声说道。

苏幕站在她身侧,无比接近,那一声叹息仿佛是在他耳边细语。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瞳孔因激动而微缩,只是全心全意地凝视着她,咬牙不语。

我,我不会放开的!

自十三岁初识起,你的真面目,就只有我一个人见过。

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

这般的执念,让他浑身激动得微微发抖,死死咬着牙,就是不愿放开。

好似只有他一人看见这真面目,便象征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旖旎和默契。

“放开吧!”

略微加重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他抬眼,对上她的,那般淡淡无奈后的释然,好似无力挽回,更像是懒得再去遮掩。

或者说,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屑再去掩盖些什么了。

相识多年,她就是这么别扭的人,总是自欺欺人却又心高气傲,一旦越过底线,她便有捐弃一切的决绝。

月已过中天,从上次被宁非一剑刺破的屋顶窟窿照射下来,淡淡的霜华,在巨烛的光芒下显得黯淡,难以被人觉察。

宁非看着自己的袖子被月华所染,透过这雪白绸料,丹离那精致皎洁的面容却隐约透了出来——突然地,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消散了。

他将袖子一甩,垂下头,一语不发地转身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丹离就这么毫无遮掩地静静地出现在昭元帝面前。

“果然是你。”

他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尖锐,抬起头,直视她的面容。

那张面具之下,原本存在的,就是他平时看熟的、精致而明丽的面容,让他感到陌生的,是那眉梢眼角的冷酷与威仪——很难想象,同样的一张脸,因着表情风韵的不同,将是怎样天差地远的两副模样。

她眼角略微眯起——平素做出这个表情,她总是娇憨的,笑得没心没肺,此时看来,却是说不尽的冷然狠绝,“确实是我。”

“你,竟然没什么可说的吗?”他咬牙怒喝道。

“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她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声,把玩着白石扶手上精美的雕纹,俯视着他,“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只解释一遍——我掩饰身份在你身边,只是机缘巧合,并无任何不轨的企图。”

“就这么一句解释?”她抬起头,唇角的笑意是高傲而不驯的,“我从不对人做任何解释,对你已算是破例。”

“所以朕该感谢你这份特别的宽待吗?!”

他低吼出声,目光犀利得几乎可以把她的本体射个对穿。

“这话说得重了,但我对你始终保持善意,所以你不该对我动刀动枪……难道这么久以来,你还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吗?”

最后一句,居然隐约带着些抱怨和祈求。

无奈昭元帝已经气昏了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份亲昵的抱怨,他冷笑道:“你是怎样的人,我原先以为自己知道,但现在,我却发觉这是笑话一场!”

“对你来说……这只是一场笑话?!”

她的嗓音也变得尖锐,甚至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意思来。

“欺骗人心的女人,你的一切都不过是装模作样,枉费我还替你担心……”

他心头怒火熊熊,说起这个蛊惑人心的小骗子,更是咬牙含恨。

“好,很好!既然我是专骗人心的妖女,那你就去跟你的老情人羽织重叙旧好吧,她可是冰清玉洁的圣女——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她不怀好意地斜眼一瞥,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一旁的左相听得直皱眉头——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总能把话题带往诡异而暧昧的地方,简直是离题千里!

他咳了一声,插嘴道:“不管怎么说,你隐瞒身份、居心叵测是事实——今日天门的聚会,这些术者也都是危险人物,应该一齐抓入诏狱,好好审问才是。”

“哟,你对术者的恨,可是无比深重啊。我们是刨了你祖坟还是拐带了你亲娘,值得你这么深仇大恨地惦记着?!”

无视左相越来越阴沉可怕的脸色,丹离倚在宝座上,嗤笑一声,指点着在场诸人,“这里有六七千号人,其中一大半是我天门的门徒,你那个诏狱,可住得下这么多人吗?真是笑死人了!”

左相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也不差什么了,“你真是太猖狂了!这些人虽多,可你别忘了,前朝文帝为了搜捕太子余党,曾经一次将五千多人下狱——那些旧的监狱,虽然荒凉肮脏,但配上你们这群妖人,实在合适不过!”



第二百六十二章道是无晴却有晴

“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丹离也被他说得心头火起,抬高了下巴,傲慢清狂的对他说道,“我们天门的人,也算各怀绝技,你以为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吗——还是说,”她眼珠子一转,看向气势肃然的清韵斋一方,“你要跟这群伪君子合作,对我们下手?”

她心知左相冷傲孤高,不会去跟要篡夺帝位的清韵斋有所勾结,所以放心大胆地激他。

果然,左相冷笑道:“你们天门和清韵斋,都是倚仗着术法之力横行世间、肆意妄为——她们有弑君之心,这次虽然及时给朝廷通风报信,我也信不过!”

丹离心中一松,暗笑左相中了自己的言语圈套,目光偷眼去瞥正殿后堂,只见残破的帷幕后方,有人用手势做了个“一切安好”的姿势。

“左相你有如此觉悟,真让人欣慰……”毫无诚意地说完这一句,丹离一跺脚,踩下宝座下方——然而,她预想中的正殿地面整体下陷,却根本没有出现。

这一刻,她的双眼,因极度惊诧而睁大。

“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天门这老巢设计的沉陷机关,已经不起作用了——个中原因,你也该清楚。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五色光轮中,明瑶华的嗓音清圣端华,从容不迫。

而宝座上的丹离,此时终于攥紧了手掌。

“好,很好!看来,今天你们都是有备而来!”

她唇边怒意上涌,扬声正欲命令天门之人各自突围,却见左相面色冷肃,声若春雷初绽。

“今日,无人可以在此逃脱!”

随着他这浩然一声,从岩洞四周,顿时涌现出无数玄金盾牌,将所有兵士结成巨阵,好似一道天造的玄铁长城,将所有人围拢在内。

就在这一刻,所有正在施法准备逃遁的术者,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急速流失。

再也没有人能飞跃而去,甚至连基本的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玄铁巨阵不断逼近,那种任人鱼肉的感觉,让所有人脸色瞬间苍白。

紧要关头,宝座上的丹离却保持了冷静,她凝视着这种非金非铁的玄金盾牌,一种奇异的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

自己身边服侍的侍女,指间那枚玄金指环,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与梦流霜斗法,自己莫名地失去浑身气力,一个踉跄摔了下来……无意的眼神,看到宫门外的两列铜鼎。

更明显的,是上次苏幕启动轩辕旗,恐怖绝杀之下,他却莫名失力,口吐鲜血摔成了重伤。

那时候,地面的废墟上,也有人拖曳着那些巨鼎结出奇异的阵法,对准半空激战的两人。

这一切的幕后……都隐约现出这种金属的踪影。

“这就是你们的秘密武器了?”她冷声问道,目光凝聚在这一片盾牌巨阵上,双眉斜挑,竟是不服输的凛然。

“这叫做迷金,在它的范围之内,所的术者之力都将被吸取,没有人能够逃过。”

“哼,看来,为了对付术者,左相你真是煞费苦心啊!”

丹离冷笑着,以睥睨之姿俯视左相。

然而拢在袖中的手心却紧紧地攥着,一颗心直往下沉——就连自己也感到力量尽数流去,那是前所未有的软弱感。

她痛恨这种感觉,就像多年前,渺小宛如蝼蚁的自己,只能无助地哭叫,任由强者宰割。

左相冷笑着,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也完全不顾惊叫逃离的术者们——在他眼里,这都是一群被缚住翅膀的飞蛾,只能做着徒劳而无用的挣扎。

“来人,把这群妖人都给我绑起来,押下!”

一声令下,盾牌巨阵蜿蜒着,开始冲入人群。

人的血肉之躯,怎能跟钢铁的甲胄较量?顿时惊叫声变得惨烈,甚至有人痛得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任人施为。

原本庄严肃穆的正殿,陷入了混乱与哭喊的旋涡,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好似待宰的羔羊,惊慌失措地奔跑着。

“你们这是找死!”

苏幕冷喝一声,正要上前阻止,却发觉自己也是脚下一软,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了。

左相拔出长剑,斜指向他,眉目之间,满是冷酷之意。

“都给我住手!”

一声清喝,将所有人震得停下了手,转头看时,却见——

丹离站在宝座上,拔出发间珠簪,对准自己的咽喉,熠熠的目光看向负手冷看一切的昭元帝。

她扬声而去,虽然仍是清脆冷冽,却多几分疲惫的滞涩。

“让你的人都住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昭元帝沉黑的眼冷冷地瞪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丹离站在高处的宝座上,一头长发因为失去羁绊,随意地披散下来。她抬高了下巴,虽然处在如此逆境还是丝毫不减狂傲,手持珠簪,对准自己的咽喉,这一幕在烛光照耀下,分外惊心动魄。

“让你的人都住手……否则,我就会刺下去。”

她的嗓音清脆,尖锐得近乎发颤,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激越情绪。

这……这是在闹哪一出?

所有的持盾兵士都觉得摸不着头脑——见过拿人质威胁敌人的,却没见过如此这般,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来犯者的?这位天门的门主,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一招果然引起昭元帝的冷笑,“笑话,你以为拿自己的性命,就可以来威胁朕吗——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是吗?!”

一声冷笑,丹离神情不变,手中的珠簪竟生生刺入皮肉一分,顿时鲜血飞溅,染上了她晶莹无瑕的脸颊。

“你——”

昭元帝顿时狂怒,双眼瞪得异常明炽,好似要将对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你竟敢如此!”

丹离深深地凝视着他,冷冷一笑,鲜血染上唇角,娇艳中更添几分魅力,“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有没有这个价值呢?”

“这样的手段,也亏你使得出来!”昭元帝怒极生笑,死死地瞪住她持簪的素手,狂怒之下,更有几分自己也说不清的焦灼惊恐,“快把那根簪子放下!”



第二百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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