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那个少女正要嫁为他人妇。
叩门声想起,他沉声问道:“可有非儿的下落?”
来人是春儿,秋儿和冬儿。
“公子,罗网已经在找了。都两天两夜,您好歹睡一会儿吧。”
只要公子安好,她们也就好了。都五年了,没见公子睡过安稳觉的,自打姑娘来了后,公子才像个正常人一般一觉睡到天亮。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日子,甚至更糟糕。
“公子,这几日在云上城,有人看到丰国的将军——云炜。冬儿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点线索……”
赵玉白背对着三人,可眼底是波涛汹涌!
不是因为云炜的突然出现……而是,柯儿!
“柯儿姑娘还在秦府?!”
三个丫鬟都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柯儿,谁都不愿意在这个关头提起她,还是春儿道:“是的。”
“立刻马上!‘请’她还有宋三娘去赵家堡!”他拂袖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这让三个丫鬟都是一怔……公子,从未有过这般的表情。
柯儿肩膀的伤还未好,走起路来也是弱柳扶风。
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柔弱,因为赵玉白用双臂将她圈在他和围栏之间。她知道她身后就是一个很深的潭,而赵玉白这个男人眼底也绝对不是赏心悦目的迷恋或是其他,反而,很有可能,他一个不悦就将她推下鱼潭!
“赵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同行来的宋三娘被三婢拦在三步开外。
赵玉白并不搭理她,而是对着柯儿说:“不管你想要对云炜做什么,但是,你不应该伤害到非儿。”
柯儿双眼水汪汪的,说:“赵公子,什么云炜……我根本不知道啊。非儿姐姐……我又怎么会伤害到非儿姐姐?”
赵玉白冷声笑道:“你和非儿非亲非故,相识也不过几天时间。你怎么会那么巧为非儿去挡那飞箭?你不会武功,是个弱智女流,当时天色那么黑,你是如何看到躲在暗处的刺客,并且不是害怕地躲起来,而是很有勇气地冲上前为非儿挡了一箭?”
“赵公子!你莫血口喷人!柯儿只是正巧看到,又心地善良,才为无非妹子挡的一箭!无非妹子失踪我们都很担心,不过,你也不能信口胡说!难道柯儿救了无非妹子还要被冤枉吗?!我早听无非妹子有离开的意思,说不定是她自己走的!”
冬儿用力一握宋三娘的手腕,道:“好你个宋三娘啊,口口声声叫姑娘妹子,还往姑娘身上泼脏水!姑娘自己走?你的意思是和一起失踪的秦三公子一起走吗?!姑娘在客房留下一张打了结的帕子,正是‘劫’的意思!什么心地善良,正巧看到?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赵玉白起身,却点住了柯儿的穴道。
“宋三娘,听说你逃离都轴县后,却在沧澜边界遭遇楚墨宇的追杀,那么,你又是如何有那功夫救的柯儿姑娘?”
“赵公子,你所说的不过是一家之言,你将人心看的险恶,可不代表别人都是坏人!”
“也许你不是个坏人,可人心善变,前一刻还是挚爱之人,下一刻就有可能成为杀你的人。这一点,三娘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他从袖子里取出那张天蚕丝帕,扔给柯儿,“不管这张帕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可若这张帕子再次出现在我的眼里,我会要你好看。”
柯儿忍住的泪水终于都流了出来。敛下的眼,不知是何情绪。
“你们不愿意说,我自会找到非儿。只是到时候,她所受的,我会让你们十倍偿还。”
三个婢子放开宋三娘,她连忙跑过去捧住柯儿的脸,道:“孩子,你没事吧?”
赵玉白走了几步路,身后的三娘却大叫道:“赵公子!我承认第一个刺客,的确是我们安排的!可是,我们那么做,只是为了接近你,绝对不是想要伤害无非妹子!”
原来是两批人。接近他?哼,只怕是要接近别人吧。赵玉白满意地一笑:“你早些说不就没事了?”
三个婢子这才恍然大悟公子“请”她们来赵家堡的目的。不过,仔细看去这柯儿真是像极了公子挂在桃花庵内那副画上的女子。
她们紧紧跟上赵玉白的步子,觉得甚是解气。
柯儿埋头在宋三娘的怀里,眼泪一直流:“娘,我是真的好喜欢赵公子……”
“傻姑娘,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男人,你怎么就偏偏喜欢赵家的男人?”
宋三娘心底的柔弱女孩却在这一刻目露狠色——花无非,你何德何能,让他这么心疼你,爱护你……你算什么。
密室的日子仿佛无休无止,她饿不死,活的好好的,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
就像是,活着的尸体?
他透过洞口去看她,却见她好好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轮廓温婉。
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石壁,却仿佛在看最美的星辰,在闻最香的桃花。
黑暗,孤独,居然没有击溃她。
这间密室关过很多人,关疯了很多人。
独独她,乐在其中般。就好像,别人请她挪窝,她都不愿意了。
她忽然转过脸,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双石壁外的,他的眼。他踉跄一步,又是落荒而逃。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偷偷看她的?
她勾唇笑开。
云哥哥,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女人和自己的青梅那么像?
云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样再杀死这个女人一次?
“我告诉你们《天一心法》放在哪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我要见云炜。”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下一章无非和云哥哥的对手戏~~~
☆、愿随春风(三)
石门再一次被打开,她闻到新鲜的,而不是潮湿发霉的气息,还有听到鸟鸣和人的脚步声,尽管双眼被蒙上,她还是用自己剩余的仅有的感官去感受这一切。这一去,她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心软的人总是敌不过心肠硬的。
她做不到逼迫他太多,但是她希望他满怀愧疚,记得那个错付一生痴情的女孩,一辈子。呵,她总归还是自私的,她受了那么多的伤,凭什么他就可以拥有完整的家,别人的爱?
走了一会儿,她听到剑锋划破落叶的声音。
黑布被取下后,她就见到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在树下练剑。神情专注。
就如多年以前。
他见到她之后,剑招停滞,身形更是一移,他收了剑,厉声质问带她来的下手:“谁让你放她出来的?!”他好像很不愿意见到她。
“回爷的话,是主子吩咐的。”
云炜神情几变,挥手让那下手退下。
无非跟着他一路走在落叶上,进了一座凉亭。
云炜心里是挣扎的,每接近这个女子一步,他就会被一股熟悉感吸引,忍不住去靠近她。这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明明知道,她很可能是毒药,却甘之如饴。
他发呆的片刻,怀里便是一暖,满身的桃花香气。
“听说云将军战功赫赫,是百姓眼底的英雄,小女子敬你一杯。”
她长的像月夜里盛开的罂粟,她的声音像是清泉,她的神情语气却是他最熟悉的。白皙的手指托着莹白如玉的杯,浑然成了一体,那杯内盛的酒,再普通,也成了珍藏百年的佳酿。她的另外一只手,搂住他的腰,透过层层的衣服,他能感受到那股纤细和冰冷的无依无靠。那杯酒靠近他的唇,他的心跳动的一如战场上激烈的战鼓。
而那杯酒,缓缓流入他的嘴里。他想,纵使她端来的是天地间的至毒,他此刻也是饮下了。
她的手指碰到他的长出些许胡渣子的下巴,手一颤抖。
几滴美酒流出,沿着她的手指。他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狂野,炙热如火,他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个表情,而温暖的唇吻上了沾了酒的玉指,将每一滴都舔舐入腹。
她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将她一把搂入怀里,疯狂地用手摩挲着她的后背。
终于将石桌上的点心用手一挥,全部扫落。
无非的背上一疼,这个男人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僵硬的石桌上,在他要疯狂的吻落在细嫩的脖子上时,她适时地问了一句:“云哥哥,到底是你急功近利,还是你天生凉薄,喜新厌旧?”
这句话,如同一桶冷水泼下来,浇熄了一切的火花。
她的手还勾着他的腰,此刻,却如凉凉的蛇身缠住他。
他用手去揉她的脸,神情是不敢相信,他问:“你到底是谁?!”
“云哥哥,你在怕什么?今日之后我就会死了,而你的主人却会因为这件事,记你一个大功,将来,你的前途便无量了。牺牲一个女人,却得到无量的前途,何乐而不为呢?”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是,你不只是有我一个女人,你有妻,有妾,她们的身份都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你站在一起呢?我连一个妾室的身份都不配得到呢。云哥哥,看,你怕了,怕靠近我,怕我的存在,连累了你的前途。”
云炜一把甩开她,无非的额头正好撞上一旁的石柱子,破了一个大口子。
暖暖的鲜血从额头上流出,云炜心里百味陈杂,却也只是用剑指着她:“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她凭借石柱的支撑,虚弱地站起身来,神情哪里还有此前的魅惑,她淡淡一笑:“云将军既然不喜欢我叫你云哥哥,那我不叫便是。不过云将军真是健忘,我是你的主人嘴里说的柳絮啊。”
云炜的表情更怪了,脸色变得又青又白。
“哈哈哈,不愧是絮儿,连我们的大将军都要拜倒在你的裙下了。不得了,不得了。”楚墨宇一边鼓掌,一边朝他们走来。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只是云炜的表情已经是差到了极点,一声不吭就给他跪下了。
“絮儿这是怎么了?”
无非连脸皮子都没抬,只说:“你要的什么《天一心法》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楚墨宇的笑僵在脸上,再开口语气已经很糟糕:“絮儿是在和为父开玩笑吗?”
无非侧着脸,贪恋地多看一眼四周的花花草草。楚墨风沉吟一声,居然怒极反笑,道:“云,带絮儿来大厅。”
这一次,无非的双眼并未被蒙起来,庄子四周林木森森,而大厅更是隐蔽。
踏入大厅,才见到大厅右侧的位置上坐着多日不见的秦风。
秦风乍见无非,连忙站起来,却是久久没说出一句话。
这个楚墨宇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见秦风?
“哈哈哈,看把三公子急的。”楚墨宇坐下后,就有个红衣妖娆的丫鬟给他倒满了茶水,他轻酌一口,放下茶杯,“大家都是认识的,我无须一一介绍了吧?大家都坐下吧。”
这时,一个穿着紫衣的丫鬟端着一杯酒前来站在楚墨宇的身边。
云炜坐在左侧首位,秦风和无非坐在右侧。楚墨宇的态度变得太快,而且此人说什么话都是笑着,偏偏都是绵里藏针。无非更加警惕地看着他。
“如大家所见,这是一杯酒,而且是放了剧毒的酒。”
楚墨宇话毕,那个紫衣丫鬟就端着酒走到无非和秦风面前。他又说:“虽然絮儿背叛我,可是我这心底还是念着十八年的父女情义啊。三公子又一片痴情,让我甚是感动。虽然这是一杯毒酒,但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给你们解药。不过你们有两个人,毒药只有一杯,不管你们谁喝下,我便放你们离开。”
得到他想要的?便是他所说的赵家的《天一心法》吧?
秦风虽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对无非更是好感有加,不过,面前放着的是一杯毒酒,喝下它,也许会命丧于此,即便不会,也要做出一些不仁义的事情。他在犹豫,在斟酌。
无非已经先他一步端起酒杯,喝了毒酒。
“絮儿的变化真是大啊。”楚墨宇深思地说了一句,“夜色深了,明日,我再让人带你们离开。”
不再回那间密室,一个下手给他们带路。
无非心中不起波澜,心中想要呐喊的,都说了出来,本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早些死和晚些死却没有区别。秦风走在无非身后,心中百味陈杂,他是男儿,本来应该挡在她的身前,结果……
“三公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两件事?”
“柳姑娘,你说。”
“第一,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柳絮早就死了,我只是我。”
“自然!”
无非停下脚步,抿唇笑了:“第二,我会离开云上城,我希望公子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的下落。尤其是,赵玉白。”
他心里苦涩,可是也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去挽留她。
想起楚墨宇的要求,他担忧地说:“柳姑娘,离开云上城,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骗谁也不会骗赵玉白。”
无非目光幽寂地看向远方,像是痛极割舍后,满怀祝福的温暖。
“骗谁也不能骗赵玉白,在全世界都欺骗我的时候,他不曾骗我。我虽是个弱女子,也常常陷身危难之中,遇到困难也是左右踌躇,威胁到性命的时候也是害怕退缩,可若他真心以待,我以命相酬又何妨?”
秦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少女,也忽然察觉到自己和她的距离这么遥远。
她一定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楚墨宇说:(都是我在说台词有木有?乃们不配合是吧?来啊,上毒酒~~~
☆、色授魂与(一)
日渐西落,漫天的红霞和耀眼的金光相映成趣。
而天边忽然出现数十只纸鸢,这庄园建在草木茂盛的野林子中,若说野兽那还能见到几只,至于路人和居民,那是根本见不到一两个的。那这纸鸢又是从哪里来的?
站在瞭望塔上的下手呆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想起来鸣鼓示警。
是以,刚刚到了新房间的无非和秦风两人又被拖了出去。
楚墨宇是最后到的一个,是时,有五个下手抱着一堆的纸鸢站在大厅里,且说这庄园建成也有数年,遇上这样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楚墨风的脸色不大好,锐利地盯着一众下手:“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人,属下巡逻的时候发现,有十八只纸鸢用细线牵着由西北方飞来,等属下等拾起纸鸢的时候,细线已被树枝全部勾破。而且,每只纸鸢上还有一个字。属下唯恐有变,是以才鸣鼓戒备。”一个下手首领打扮的人说道。
无非乍见其中一只纸鸢,竟画着一只猪头!又见纸鸢上的字很是熟悉,心里大悟,这,这不正是赵玉白的字迹吗?!
“上面说什么?”楚墨宇拿起一只纸鸢,只见上头写着一个“慢”字。
“主子,今日刮的是东南风,有人在上风口放纸鸢,只怕庄园已经暴露,这里交给属下,还请主子快些撤离。”云炜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