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受伤了?!”
楚未央闻讯而来,冲到担架之前。旋即便注意到了云炜身边的女人——柯儿。
“云哥,你怎么样?”楚未央唤云炜,可他口口声声就念叨着“小妹、小妹”。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抬将军下去疗伤!”
担架一移动,可柯儿还柔柔弱弱地站在一边,这让云炜紧握柯儿的手更是明显了。
楚未央上前狠狠扇了柯儿一巴掌,骂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乱我军心,祸我丰国,合该拉下去乱棍打死!”
只须看一眼,楚未央便知道这柯儿在云炜心里的重量。
她曾见过无非的画像,那杜嫣然不过是神态之间和无非有几分相似,便独占云炜的宠爱这么久,如今,这女人长的和无非几乎一模一样,她合该在云炜昏迷的时候将她处死,以除后患!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这个祸国殃民的贱人拉下去!”
“慢着!”说话的人却是站在无非身后的“丫鬟”,虽然身份低下,可说话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他道:“既然云将军这么看重她,公主若是此刻动了手,将来恐怕要让云将军心里留下嫌隙吧?”
众将士虽然对柯儿有怒意,但此刻却岿然不动,之前说话的副将道:“将军昏迷前下过军令,不准动这位姑娘一根寒毛。”
楚未央原本怒极,此刻却扬起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先让将军下去疗伤。”并且挑眉看了看那“丫鬟”。无非见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赵玉白连忙跟上去。
这楚未央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可在楚未央做来,却很是容易。
众人将云炜抬下去之后,楚未央却走到老太太跟前,等她悠悠转醒后,道:“婆婆不是想要知道谁害死了你的宝贝孙儿吗?”
“是……是谁?”连续的打击让这个老人看上去又是瘦弱又是憔悴。
楚未央道:“一个叫做柳絮的女人。”
又来一个狐狸精是吗?那么,她就逐个铲除。看如今有了新欢的云炜如何袒护柳絮。
“柯儿出现的真是奇怪。”回去的路上,无非喃喃自语。
赵玉白莞尔:“没什么奇怪的。宋三娘原本是楚墨宇的人,可后来楚墨宇却一心要灭她的口,她一路逃亡去的沧澜,路上又怎么可能那么巧救下柯儿?而且,柯儿易过容,接近云炜其心可疑。”
“你知道她易过容?”
“上次你失踪,前后遭遇两批刺客,你可还记得?”
无非埋头往前走,步子不停下来,直到到了房前,才道:“和三娘有关吧?”
“我曾拿宋三娘威胁过你。”
“可是,我们萍水相逢。”
无非苦涩一笑,道:“我早就明白这些,所以看的轻了。不过,你对柯儿还真是好啊……”不惜暴露身份不是吗?
“柯儿要求见我的借口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天蚕丝帕?”
“不错,那的确是我们赵家堡的东西。而且只有堡主一支才会有这么一块证明身份的帕子。”说着,赵玉白就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无非见到这帕子和柯儿那块一模一样,只不过上头绣着的是一个“白”字。
“那柯儿的身份是?”
赵玉白沉默不语了。
无非环住他的腰,笑道:“玉哥哥,我们不要去管那些旧事了好不好?恩恩怨怨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我们离开,好吗?”
赵玉白心中一柔,那声玉哥哥真的是甚得他心啊!
“也好。”
总是天不由人愿,赵玉白和无非商议着要离开,那厢云老太太却遣人来扣下了无非。
“臭丫头,还不快点滚开!”为首的老婆子凶巴巴地吼道。
赵玉白勾唇,将无非护到身后,道:“谁让你带我的娘子走的?”说着,便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倾国倾城的脸!
一时看的众人都是傻眼了。
半晌没回过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老夫人的命令……”
“好。我想见见老夫人。”无非道。
不必那些人回答,赵玉白就点了他们的穴道,道:“娘子,我带你去。”
刚刚踏足西苑,就听到木鱼之声,薄暮照在老人的背上,显得凄凉而单薄。
“非儿?”老人感受到来人的气息,迟疑地问出声。
“娘。”无非看着老人,轻声叹息。
老人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感情夹杂,手里的木鱼掉落在地,颤着声音道:“你回来了?”
这是无非叫她最后的一声娘了,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面的。
而诚然,她此番和赵玉白离开,天涯海角,绝对无相见之期。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老太太眼瞎,所以对一个人的感觉才会如此灵敏,她像是受了刺激,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是人是鬼?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不要去害我的儿,不要去……”
原来,在老太太的眼底,她花无非就是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赵玉白拥她入怀,对老太太道:“当初你害别人的时候,就不怕遭到报应?”
老太太呵呵笑道:“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我们云家养育花无非十六年,为我们老云家做出点贡献,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无非心中苦笑,不想再和老太太纠缠。扯扯赵玉白的衣服,示意离开。
谁知两人刚刚转身,老太太竟手握一枚簪子,刺向无非,幸而赵玉白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腕,将簪子狠狠一甩,怒道:“你这老太太吃斋念佛,却长了一副魔鬼心肠!”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绝对不允许你再纠缠我的儿子,毁了我儿子辛辛苦苦得来的前程!”
无非看着色厉内荏的老太太,半是怜悯,便是无奈地道:“你养育我十载,我唤你一声娘。可你总知道我们的缘分早在你喂我喝下迷药,将我无情地推入山贼的魔爪中就断了,我为护清白,纵身跳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体无完肤!你觉得我还是活着的吗?我根本不想纠缠云炜了,不管你有没有害死我,早在五六个月前,他就已经和杜嫣然暗度陈仓,他根本不值得我倾心相待。”
“你如今也算得其所愿,非但让云哥哥做上大将军,还讨了个公主做媳妇。你不必担心我会毁了你们所谓的未来。你的孙子不是我害死的,下毒手的人是你的好媳妇。你害死我一个花无非,却如何去害天底下长的和我相似的女孩?杜嫣然长的和我有几分像,所以云炜那么疼她,结果却招来楚未央的妒忌,非但害了杜嫣然还杀了你的孙子。是福是祸,您自己掂量吧。”
老太太步子踉跄,哈哈大笑数声,叫道:“花无非,我儿子早就休了你,我们老云家的事,不必你来多嘴!”
老太太依旧执迷不悟,却听到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娘……是你害死了小妹……”
☆、是百年身(三)
楚未央正搀扶着云炜前来。
柯儿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三人都是听到了无非和老太太的对话,楚未央脸上一阵青一阵绿,道:“柳絮,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公主自己清楚。”无非道,“告辞!”
如是,赵玉白便拥着无非离开。
云炜在她背后大声叫道:“你等等!你是怎么知道小妹的事情的?”
他包含歉意地看着柯儿,如今的他的眼底,只怕早就认为柯儿便是花无非。
无非摇头苦笑:“你总是将绿蜡错当红玉。你一定不爱花无非,否则,连云老太太都能察觉到,你怎么会察觉不到?我替那个死掉的花无非悲哀。”
云老太太震惊不已,这些龌蹉的事,她如何能让自己的儿子知道?!
“儿,你听为娘解释!”
云炜的心里七上八下,又因受了重伤,脸上苍白苍白的。看着老太太的目光越发的清冷:“娘……你不是和我说……小妹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跑了嘛?山贼是怎么回事?迷药是怎么回事?那封所谓的休书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面对儿子的质问,声泪俱下,辩解道:“儿,为娘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啊!”
“前程?!哈哈哈哈,我一心想着得个将军,将来衣锦荣归,风风光光地娶了小妹过门!我沙场作战三年,屡屡陷入死生之地,若不是要娶小妹过门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早就死掉了!你……你怎么可以……”云炜仍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小妹也喊你一声娘,难道你就这么忍心……”
“儿!不关娘的事啊,是公主,是公主啊!她威胁我,如果我不害死非儿,她就……她就要毁掉你的前程……娘,娘穷怕了,也怕你一辈子碌碌无为,这才做的……”
云炜哈哈大笑数声,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指着楚未央道:“好,好,原来最终算不过你……”
楚未央也跟着疯狂地笑,道:“云炜,我堂堂一国公主,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不就是一个村姑吗?!值得你惦记这么久?她给的了你荣华富贵,给的了你鸡犬升天吗?!还有,老太婆,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错,如果你不包藏祸心会害死那个村姑吗?!”
满堂皆是安静。
云炜的目光最终落在柯儿的身上,道:“小妹……小妹,我舍了这一身官职,携你安居田园,你可还愿意?”那目光已经变得痴痴呆呆的。
赵玉白厉声道:“你的小妹已经死了。”说着,用力抱紧无非,生怕误会解开后,云炜此刻的脆弱打动无非。
“你胡说……”云炜一把抱住柯儿,道:“你看,我的小妹还活的好好的……小妹的身子是温暖的,是柔软的,她不是我的小妹是谁?”
无非低头擦去眼角的一滴泪水,转瞬很坚定地看着赵玉白。
她此生扑朔迷离,可大千世界,唯唯那一人,能认出换过皮囊的她。
她和他只相隔数步,他却能认错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他的心早就死了,如今便也干涸了。
柯儿急忙看向赵玉白,挣扎道:“我不是你的小妹,我叫柯儿,我叫上官柯儿!”
云炜捧住她的脸,道:“你就是我的小妹,我知道你怪我,怪娘亲……”
柯儿几度挣扎下,因为云炜的力道太大,居然从她的脸上撕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清冷绝世,倾国倾城的脸。
云炜这才彻底呆愣了,傻傻地拿着手里的人皮面具,口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最后,像是疯了一般,见人就喊小妹,哈哈大笑!
“儿……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老太太抱住自己的儿子,让他镇定下来。云炜也的确安静了,却是抱着老太太的手臂道:“娘,小妹是不是在做桃花糕?我都闻到桃花的香味了。”
“儿……你不要吓为娘啊……”
“咦?绍儿呢?”云炜说话间,眼底全是朦胧,还叫道:“娘,你听到了吗?小妹在唱小曲……树下分食樱桃,嫣红嫩紫凭侬挑……非郎偏爱青涩……为博阿妹一笑……”
说着,推开老太太,跑了出去。
“云哥哥……”无非低声叫道。赵玉白便将她紧紧抱住,飞身离开此地。
就在无非他们离开后不久,传来一阵号角声,外头有人在叫:“不好了!宁军攻城了!”
楚未央恨恨地看了一眼跪在佛前的老太太,喝道:“拿我铠甲来!”
虽然说楚未央是有几分谋略和有几招武功,可在面对宁钦和一众虎狼之师,根本无还击的能力。
也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被人生擒了去。
至于后事,却是交代的不清楚。在楚国史记中却有记载,当时俘虏了一国公主,本是要拿她换城池的,却因她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娘家势力不大,如今唯一的靠山云炜也不知所踪,丰国便对她置之不理。如此宁钦接连攻占了丰国数座城池,因为楚未央对其无用,便搁置在军中。
离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下三日。
彼时,赵玉白和无非便回了沧澜。
云上峰的桃花还没凋谢,离离草原上长满了肥美的青草。
作者有话要说:这绝对不是云炜和楚未央的最终结局。。。。。
☆、桃花庵下桃花妻(一)
每到四月,沧澜的天气就变得十分燥热,一场春雨一场热,连续下了好几场雨的沧澜,砂砾一如往年开始冒烟也似,草原上更是长满了没过脚踝甚至是小腿肚的青草。
随着一个少女清脆的笑声,无非对面奔驰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那小马认得主人,十分乖顺地依偎着无非。
夏的身边站了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无非认得,正是宁钦营中那儒雅的副将。
见到无非,这副将有些尴尬,挠头腼腆笑道:“姑娘,皇帝陛下说这马原本就是要送给姑娘的,还说姑娘见了这匹马就会明白他的心意。”
当时,宁钦将这小马送给她,认了她做干妹妹,尽管后来发生许多的事,让彼此之间有了嫌隙,可此时此刻,再见到这小马,她便想起了当日泥石流□度生死,旋即笑了,说道:“那我就谢谢你家陛下了。”
儒将脸上一红,道:“没什么的……就是,我如今已辞去军中官职……”他看了一眼夏,对无非道:“姑娘,我叫刑廉!我是真心想要娶夏儿为妻,还请姑娘成全!”
无非连忙扶起他,道:“你这话应该去和赵玉白说啊。”
刑廉道:“姑娘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赵玉白那厮护短的很,如果直接去求他,还不知道会横生多少枝节。无非看夏一脸的扭捏,笑道:“我就算答应你了,你也得问过夏啊。”
刑廉快意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夏嗔道:“哪个要嫁给你?”
说完,便转身跑了。刑廉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在夏的身后叫道:“夏儿,你已经是我刑廉的人了,你不嫁给我嫁给谁?!”
无非一愣,好吧,原来不是只有她和赵玉白是……嗯哼,她脸上一红,正想着谁,谁就出现了。只见赵玉白一脸坏笑,见到无非便把她拥入怀里,道:“非儿,你猜猜,我刚刚遇上谁了?”
“让你这么开心,一定是为难了什么人吧?”
赵玉白朗笑数声,道:“为难说不上,不过要娶我赵家的人,那得下一番功夫。”
无非失笑:“你和秦家不是有生意上的往来嘛?何苦为难他呢?”
“非也非也,我可是还记得他家三少爷那一脸垂涎你的模样。我就料到会有被我反击的一天。”
无非无奈之极,原来再英明的男人也有像个小孩子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那淹没在草丛中的人影,心道,还是这个刑廉会揣摩人心,秦钊和春儿得要经历一番考验了。
他们回到沧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等桃花娘娘的消息。
约莫是吃过晚饭后,秋儿和冬儿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