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白眸子眨啊眨,大声问道:“无非,你说什么?”
——碰!
土匪头子回头的时候,花无非那厢大门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上。
床上放着一套大红色喜服,地上摆着一套男人的靴子。花无非纠结地看着这些玩意,难不成我花无非一世清白就这么毁在一个女土匪手里了?不要啊,赵玉白,你过来,你过来,你过来,你过来来来来……
她关好门窗,一咬牙,便把衣服给换了。这喜服很宽大,而且细看几处还有破损,不晓得给多少人穿过。花无非捏着喜服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嫌弃地扭过脑袋,又站起来把窗户开了一点点……
片刻功夫,花无非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而且,只要是一点风吹草动,她就紧张地去看窗子是不是赵玉白来了。如此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一身风骚的白衣才出现在花无非面前,花无非见他臭着一张脸,然后很震惊地发现他白色的衣领处有一个油腻腻的唇印!
“花无非,还不伺候我把衣服换了!”
花无非不动。
赵玉白自己动手,解开腰带,然后是外衣。
然后,从内衣中掏出……两个苹果……
花无非顿觉脑袋上炸开了一道雷,然后是天雷滚滚声。
彼时,赵玉白就脱得剩下一条亵裤,在他伸手解开裤子的当口,花无非一把握住他的手,诚恳地道:“爷,不就是一个唇印吗?您至于吗?!”
白色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花无非制止赵玉白后,左手一件右手一件给收拾了。
赵玉白哼了一声,对花无非道:“别收拾,直接扔出去。”
花无非连忙敷衍点头,也不管赵玉白现在甚么模样,讨好道:“赵公子,赵大爷,赵大哥,其实你和长安候早就通好了,今晚就攻寨了吧?”
赵玉白曲着手臂,一手托腮,花无非瞧见他手臂上的肌肉,脸色一红,别开脑袋。
赵玉白道:“此乃军中机密,我为何要告诉你?”
机密?姑娘我和你的清白就要断送了,你还和我讲机密!太不厚道了……
花无非不死心地问:“那大爷,昨儿晚上您不是在我这里过了一夜吗?为什么那土匪头子却说……你的清白已经给了他……”
赵玉白脸色几变,眼看着就要发飙,花无非连忙陪笑:“公子,大爷,大哥,您就告诉我嘛。”
赵玉白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在迷药里加点曼陀罗的事吗?大惊小怪。”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公子您能不能给点我呢?”
花无非看不出他什么意思,又缠着他说:“赵公子,赵大爷,赵大哥,您就可怜可怜小女子,给点点我吧,就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赵玉白道:“在衣服里,自己掏去!”
在衣服里?那你还让我扔了?花无非把衣服里一层外一层搜了个精光,可别说什么迷药,就是一张废纸都没有。她拿起衣服抖了抖,问:“赵公子,这什么也没有啊。”
赵玉白想了想道:“哦,刚刚用完了。”
赵!玉!白!
花无非咬着三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道:“赵公子,您这边请,小的不送了。”
赵玉白不慌不乱地走到花无非面前,强烈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花无非一个错步,踉跄一退。赵玉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伺候我穿上喜服。”花无非这才见到原来床上不知何时又放了一套喜服,大概是赵玉白顺手拿来的。
赵玉白在男人中已算是高的,这昨天见面今天成亲的,哪里有什么合适的喜服?而且,他们这也算是被抢来做压寨夫人压寨相公的,待遇还是别提了。
花无非宁死不屈,赵玉白挑眉道:“你确定让我光着身子?”
光着就光着呗,着凉了是您老自个儿的事。
赵玉白道:“不伺候我,我就喊……”
花无非抬首,正对上赵玉白一双点漆般的眸:“非礼。”
“你……你无耻。”花无非说完这句,见赵玉白还真有大喊非礼的势头,愣着头皮将那喜服往他身上套。心道,这明明说的是如何逃离魔掌的事,怎么到最后就变成了穿喜服呢?这原本应该愁眉苦脸的情绪,怎么被赵玉白这么一搅和,遂无影无踪呢?
喜服的袖子太短,双肩距离太窄。平素见他穿着白衣,飘啊飘的,还真没觉得他的身材有多魁梧。如今这么一穿,顿觉能将赵玉白打扮的像天上飞的神仙的人,功力实在是高啊!
赵玉白将好不容易套上去的袖子一扯,对花无非抬抬下巴,道:“我们换换。”
花无非低首,见自己曳地的喜服,可到底一个是新郎,一个是新娘,怎么换?
“你觉得这两块红布真的有男女装之别?”
的确和赵玉白说的一样,所谓喜服就是里面一件大红色的长衫,外头还是一块红布,除了多两只袖子,一根腰带。
也许换衣服是个好主意,可面对像赵玉白这样无节操之人,她还是要考虑考虑。
“无非。跟你说话太吃力。”赵玉白忽然有些怀念四婢,对于他的吩咐,她们从来不会多问一句,或者迟疑。
跟花无非说话,她总是要挑些刺,而且第一反应就是不赞同。
“换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你就喊非礼,大不了咱俩一块浸猪笼!”
赵玉白唇角弯弯的,眼里带着笑,整个人看上去既亲切,又动人。他似乎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东西,用眼神鼓励花无非把她要的条件说出来。
在他的注视下,花无非不甚自在地嗯哼一声,道:“我要知道你们的计划!如果被这群土匪发现我的女儿身,我宁可死。”说到最后,花无非想起了从前种种,眼神变得认真而执着。
赵玉白呵呵一声笑,也不急着回答,只说:“这土匪也有浸猪笼的恶习?不会吧……”
长久的安静,因为花无非在听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顿时抱着膝,顺着一边的床角蹲在地上。赵玉白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女人哭,只是花无非的哭泣是无声的,连眼泪都没有。可他就是知道她哭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浓郁的孤单和不安。他摸摸鼻子,本是觉得打杀之类的事情,女人就该站到男人背后,更何况,他有收下花无非做第五个婢子的打算,既然即将成为自己的人,他自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可这些,花无非不晓得。她确也害怕,确也不安。
那是前世的噩梦,延续到了如今。她怕背叛,怕出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又自尽了。
可是,她舍不得,她和自己说好的,这一世,她要活到九十九,这一世,她要好好为自己活。
赵玉白来白虎寨的那一天,她心里的不安居然少了。可能是知道这个男人背景很强大,能力也不错,不可能让他自己身陷尴尬境地,想着也许他是官府的人,想着也许她就是这么幸运,会被他顺手救了。但是,他吊儿郎当,总是用正经的语气说些不正经的话,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刻,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泣,为自己两世为人,孤孤单单,竟无依无靠而悲伤。
“唉……你们女人真是无赖。”赵玉白把喜服递到她面前,“今天,就算让你跟我拜堂,也不会让你和女土匪拜堂,这样好不好?”
如果侥亭之在,他一定会惊讶地瞪出两只眼珠子。赵玉白在哄女人?是吧,他的的确确是在哄女人。
就算当初买下四婢,也没见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不对……在春夏秋冬眼底,赵玉白那就是个天才,她们只会崇拜他,拿他当神供着……哪里会跟他斗气顶嘴发脾气?
花无非拿着喜服将他一推,赵玉白弯着唇,笑意盈盈。
看吧,我是好男人吧?我就是好男人。无非啊,你赶紧答应我吧。跟着我这样的主子,有肉吃啊。
☆、假凤虚凰(四)
虎妞觉得吴非就是自己的春天,多温柔的男人,多柔弱的男人,多好推倒的男人?她虎妞也算是千帆过尽的人,吴非却是第一个让她患得患失的男人。
虎妞综合自身种种因素,以及对吴非的多种揣测,还是叫来一个小喽啰,吩咐他往吴非的茶里放些增进夫妻情趣的东西。这样,她好,他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花无非和赵玉白对换了喜服,赵玉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房间。这是花无非第一次见到说书人口中的轻功——
且说那顾长生是何等人才?当夜闯了皇帝的寝宫,削了皇帝一半眉毛,让那皇帝是整整月余没脸见人!那皇帝寝宫是多少人把守?!外宫一百侍卫,内宫一百,暗里更有各个武功拔尖的暗卫,竟让那顾长生来也无影,去也无踪!第二日,还携了桃花娘娘大摇大摆出宫去也!
这是花无非幼时听的极熟的一节桥段。
当时只当个故事听听,如今真真见到那出神入化的轻功,便想起那句来也无影,去也无踪。
喜宴上,南酒县的百姓都被放了出来,这是到白虎寨后,花无非第一次见大伙儿。
大伙儿被一堆土匪瞅着,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直到过了酉时,到了土匪口里的吉时,锣鼓声起,炮竹震耳欲聋,才见得一对璧人踏着红毯款款走来。
赵玉白没戴红盖头,那土匪头子也由着他。
两人都穿着男女莫辨的衣服,都长了一张美貌倾城,可男可女的脸,火把照耀下,那到赵玉白胸口娇小玲珑的花无非像是新娘子,而赵玉白一脸清俊,目无凡尘的样子更像极男儿郎。
所以,大伙儿都有些蒙,且说这到底是谁跟谁的婚礼?
这对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天地都有些失色,以至于后头不知从哪蹦达出来的虎妞兄妹,仿佛两个跳梁小丑。土匪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道,你以前都没发现头儿长的很衰吗?你以前都没发现二当家有点像夜叉吗?
花无非身体有点不舒服,准确地说,她的肚子有点疼……好奇怪啊,她今天一口东西都没吃,就喝了一个小喽啰端来的茶,怎么就开始闹肚子了呢?她见大伙儿一个个都很关心地看着她,便扯出个极惨烈的笑容。
什么事都可以将就,就是这事,没法将就啊!
虎妞心里还乐呵,这小相公今儿中了媚*药,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却哪里知给错了药,一碗泻药下去,只苦了咱们花无非姑娘。
“你怎么了?”难得仰望天空的赵玉白能抽空关心下她。她嘴角一扯,额上汗水更多了,道:“我好像要去下茅房……”话说到一半,花无非整个人就被虎妞拉到一边。
彼时,白虎寨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香案燃烟,只需低首,便见佳人在身旁。
嗯哼,自然佳人脸上那极度扭曲的表情可以忽略。
赵玉白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执着于白头偕老。也许看着有些人的脸,看着她一颦一笑,倾盖便也如故,白头也就如新了。是啊,他是找到多么好的姑娘呢,所以,第五个婢子,非她不可!
“美人,一拜天地呢,你愣着做什么?!”土匪头子纳闷了,且说这美人的身子早就给了自己,中午又确认了一边,身子都是自己的了,这还犹豫什么呢?
赵玉白对着他一笑,唇上扬:“看着你,我好像就看到宝贝了。”
这么清高的美人说出如此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他奶奶的,这次赚了。土匪头子激动地就要上前给他个热吻,只见赵玉白往后一退,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穿过大堂,只取土匪头子心脏!红色地毯足足百步,从大堂门槛处一直到此间香案,这箭矢百步后,力道不减,虎妞一把推开土匪头子,那长箭铛的一声便刺入铜制香案!
“百步穿杨,莫不是那长安候宁钦来了!”
众土匪闻言,哪个还有人色?!正要拿下堂中百姓做要挟,却见堂中老少夺过众匪手中器械,个个武功不凡!其中一人喊道:“长安军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历经巨变,花无非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个给自己水壶的人!
她登时蒙了,这伙老百姓是长安军,赵玉白也是和长安军的人,那么,自己之前的瞎蹦达岂不是像只跳梁小丑?赵玉白看着她担心着急,却只言片语不肯透露,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可笑。其实,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咦,那小兄弟不是接头大哥?怎么你才是啊?”
“我也以为那小兄弟才是赵公子手下的人,大爷,原来你才是啊!”
花无非没听到那二人的对话,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赵玉白一把拉住。她对着他笑笑:“我肚子好疼,赵公子放手。”
“如果你一去不回,我不会放过你的。快去快回吧。”
土匪头子知形式不利,拉着虎妞,一路逃窜。虎妞还舍不得花无非,叫道:“哥,吴非不会武功,我们把他也劫走!”
“妹子,你倒是看看,之前他们哪个像是有武功的了!”虽然这么说,土匪头子还是对赵玉白喊了句:“美人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带上你逃吧!”
赵玉白挑眉看了土匪一眼,说:“还梦着呢?”
土匪头子觉得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虎妞一拧他的胳膊,道:“哥,别管这个狐狸精了,咱们逃命要紧!”
其实,官兵几次围剿,找不到巢穴乃是其一,其二便是白虎寨暗道众多,就算成功围剿,也难免让这些贼人从暗道跑了。是以,赵玉白才会在白虎寨待上这两天,大多时候,都是摸暗道去了。
虎妞兄妹已被宁钦成功拿下,长安军正盘点白虎寨土匪人数,以及这些年被抓来山寨的百姓,强抢来的财物。
“表舅,这次成功围剿白虎寨,真是多亏了你!”
一个白衣小将面含笑意,对着赵玉白打招呼。当场除却这俩人和四季卫,其余人脸上都有些惊讶。表现最为过的,还是那土匪头子,他大叫:“表舅?表舅?这不可能啊!美人,你是个女人对吧?不然这两天我跟谁颠鸾倒……”凤字没出口,土匪头子脸上就是一辣,只见护主心切的夏手里挥着鞭子,一道道落在土匪身上。
“谁美人呢?咱公子是你说轻薄就轻薄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夏是个冲动且喜欢动粗的人。鉴定完毕,春儿柔着声音道:“公子,这衣服也太没型了,春儿早就给你备好了最前卫的衣服。”
“公子,您这些天一定没睡好吧?阿秋早早把公子在南酒县的宅子整理干净,出了寨子,公子就能下榻休息。”
“公子,这些天您都瘦了一圈,冬儿给公子备好一桌佳肴,就等公子回去。”
赵玉白看着四婢,却忽然很想,某个人对他说:公子,非儿已经把自己洗好了,就等公子抱一抱了……
见四婢缠着赵玉白,白衣小将步子往后挪,唯图赵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