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就缠的更近。
这一梦,到了天亮时分,军队整装出发,夏进来服侍她的时候,时不时还打量几眼,暧昧而古怪。无非难免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别开脸,低下头,自顾自地穿上合身的男装。
大伙儿在营地中央用的早膳,无非和四婢坐在一堆,赵玉白不知从何处撷了几束带着露水的桃花,含笑地走到无非面前。无非见他唇肿肿的,不解地看了好几眼。心中道,怪事,我今日喝粥也觉得唇甚是疼胀,他怎么也这副样子?
四婢忍者笑,埋头苦吃。
“我见你不喜薰香的味道,这几株野桃花,香气倒是宜人,你大可放在帐内。”
无非也不去接,学四婢的样子低头吃饭。
“非儿,我今日便要去沧澜,你就不打算和我说说话吗?”
“你要去沧澜?!真的假的,那太好了!”
“你去楚国的一路,我已吩咐让宁钦照顾你。”赵玉白伸手握住她的肩,“若再如上次,离我而去。非儿,我真的会……”
他猝不及防地吻了她的唇,仅仅是浅浅一吻,可无非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般,恍然大悟!
四下里看去,赵玉白已经站在他那拉风又显摆的马车前对她挥手。四婢神色各异地看着她,但终究逃不过暧昧一词!这下,花无非真是有心去撞南墙,再见长安军里的军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看着她。她当时穿着男装,赵玉白低头一吻,在别人眼底无异于是男人亲男人!
这些军人倒不是没见过所谓的断袖,军中也有这样的人,可今日的事,的确为无非接下来的几天带来不少麻烦。
赵玉白这不刚刚走开,军中只有她一人要坐延误行程的马车,什么恼怒的心情尚在心底,在所有人的议论纷纷里,她硬着头皮走向马车。
她是很想不再和赵玉白有关的人打交道,不说别的,遇上他们后就没好事,实在是太倒霉了!
偏偏大家还嫌弃她!
“花公子,这匹小母马性情温和,不然你就凑合着骑吧。一个大男人,连马都不会骑,却学那些个女人坐马车,会让人笑话的!”宁钦意在为难花无非。本来答应过赵玉白一路上好好照顾她,可是,昨夜赵玉白钻到她的营帐就没出来过,两人的唇又都肿成这样,当他们是瞎的啊?他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经过这样的事情,更是确定她就是他认为的勾引赵玉白的花瓶女人。
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被牵出来,将士私底下嗤笑无非,无非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心里不在乎就是。
她动作拙劣地学别人上马,将军一声令下,军队正要行进。那匹所谓的性情温和的小马忽然长嘶一声,迈开蹄子横冲直撞!
“这马……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烈火?!”
有人眼睛雪亮,在马鬃上看到一撮火红的鬃毛,又听说楚国八骏,有一枣红马名为烈火,体型娇小,却日行千里,敏捷迅如雷电,至今无人能驾驭。宁钦脸色几变,当日从马商那里看到这匹小马,阅马无数的他居然也有失算的时候!都怪那卖马之人,不知此前是如何折磨它的,反正宁钦当日见到的小马形容枯槁,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买到军队也有五六日,本想小小惩治花无非一番,没想到……
他倒没那狠心至这个女人于死地,心里暗骂一句,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舅舅照顾好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她受了伤,舅舅不知如何整治自己!
烈火疾驰,马背上的无非被吓的脸色雪青,抓住马缰的手泛出青筋。
宁钦大喊:“快取我疾风!”
且说无非之所以骑上枣红马,那是因为从前在平安县的时候,云炜曾教她骑过马。只是没料到这小小枣红马会如此烈性!凛冽的风从耳边吹过,烈火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只剩下风声,满目风沙几欲遮蔽她的眼,她抓紧马缰,誓不松手,只见那烈火一跃而起,穿过一个土丘,而无非也被它高高甩起!
肉眼所及的风景变成一道道模糊的画面,无非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小心!”
无非腰间被一道马鞭缠住,在空中转了数圈!宁钦彼时一脚踏在疾风身上,借力使力,到半空接住无非,随后吹了一声哨子,无非身下一软,正落在疾风背上!宁钦在她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扬着马鞭,高声道:“好一匹烈性的马!疾风,追上去了,拿下这烈火给你做娘子!”
英雄爱马,宁钦也不例外,他此刻诚然忘了他怀里的人是他多么讨厌的,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对付的。
疾风长嘶,紧追着烈火。
烈火行如闪电,疾风却也不差!两匹骏马在风中疾驰,宁钦喝了一声,将马鞭套到烈火的脖子上!用力一收马鞭,借着力道,跨上烈火的背。无非捂住胸口,强忍下恶心,一手紧紧抓住疾风的马缰。
只见得白衣郎将骑在一匹艳丽如火的马上,那红色的马鬃飞扬飘逸,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朝天翘起,白衣将大喝一声,依旧稳稳地坐在马背!疾风站在土坡之上,悠然低头吃草。而烈火围着土坡跑,几番回合,皆未能甩下宁钦,到了最后,竟乖乖地服了软。
暮色四合,远处有牧羊人赶着羊群,只见得天地交接那一处,绿草如茵,白衣将牵着枣红色的马,朝无非这里走来。无非此时早就下了马,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稍显狼狈,可见宁钦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处的白衣浸了鲜血,还有几处不显眼的伤口。
但总归,无非没有被甩下那烈火,胸口再恶心,也没吐出来。
宁钦虽然受了小伤,却征服了烈火这匹千里马。
大抵是因此心情甚好,宁钦看无非都觉得她顺眼多了。
又觉得此事是自己过分了些,还好这女人也没和京中大小姐一样哭哭啼啼,他神色缓和了些,难得和颜悦色地对无非说:“你没事吧?”
☆、春风十里(二)
“侯爷,你没事吧?”两人同时问出口,宁钦看她问的坦荡,难得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那叫做偏见。
疾风居然不排斥无非,走到她身边,还有头蹭了蹭她的腿。宁钦道:“无妨。”再看身边的两匹马,烈火性子高傲,定还不能接受无非,让她骑上去,可烈火个子小,他堂堂七尺男儿骑上去真是怪异。疾风虽然挺喜欢的无非的,可终归这是他宁钦的坐骑。
思来想去,宁钦打死也不愿意骑上烈火,最后让无非坐在疾风上,自己则牵着马。
烈火速度之快,不是讹传,此番离开营地已有百十里。
宁钦脚程再好,也不带这样被折腾的!
到了夜幕降临,天上飘起毛毛细雨,无非叫他数次,他都不肯骑上烈火,她撑开手掌遮住脑袋,道:“侯爷,你快些上马,不然回到营地,都要天亮了!”
宁钦沉吟一会儿,低骂了一句,道:“姑娘,得罪了!”
他一把握住马缰,一把跃上疾风。打死他也不会骑着烈火出现在大伙儿面前的!被人说好色他也就认了,家里夫人念叨就念叨去吧!他宁钦绝对,不可能,做自毁形象的事。
宽大的袍子遮住无非,为她挡去细雨,宁钦喝道:“驾!”疾风得令,在春雨中疾驰,身后的烈火也跟着飞奔。是以,众将士见到无边春草中,两匹骏马从远处驰来,宁钦依旧白袍在身,风雨里鬓发贴在侧脸,比之以往的温和多了几分凌厉。再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枣红马烈火,大家都忍不住欢呼!
这京中贵胄,也就长安候宁钦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果真是不假!
待骏马到了跟前,大伙才看到从白色披风下钻出个小小的脑袋,雨水浸湿的人儿,越发显得肤色白皙透明,凤眼朦胧,下巴削瘦,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这……还能叫男人吗?尤其是和高大的宁钦站在一处,身子窈窕纤细,分明是个女子嘛!
到了一更天,雨势变大,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顷刻倾盆而下。
这里四面环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雨的声音更是掩埋了一些黑暗中琐碎的响动。
夜寒深,无非换过干燥的衣服,依然被冻的发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响动越靠越近。发出警报的刹那,只见数道寒光闪过,守在外围的几个士兵,竟是被一剑封喉!疾风和烈火闯入雨中,那厢清冷的雨水打在银色的铠甲和长剑之上,这似乎是一场绝对的屠杀!这群不速之客行动迅速敏捷,出的都是必杀之招。且身形鬼魅,神出鬼没。
将士依照指令,围成一个以宁钦为首的圈子。
因花无非身份特殊,宁钦出了营帐就带她在身边。
雨水浇灌而下,双方皆不动声色。
新一轮的屠杀是在一个将士喊完“尔等鼠辈,何必偷偷摸摸”后开始。那将士被一剑封喉,竟无人瞧见那鬼魅的身影。只见得冷箭如霜,宁钦射出一箭,一个黑衣人便从黑暗之中坠落下来。只见那长箭正刺入那人的咽喉。宁钦冷声道:“东西树上各五人,营帐后三人,弓箭手准备,杀无赦!”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长安军,突来的变故却没有让他们惊慌,十数人从队伍后出列,也不过眨眼世间,长箭射出,竟有好几个没能逃脱开的黑衣人被射杀,而宁钦拉开弓,三箭齐发,西面逃窜的人同样难逃厄运。
一场杀戮谢幕后,雨水夹杂血水的气息却更为诡异,四周安静的很,若照宁钦所说,一共有十三个刺客,可地上的尸体只有十具,还有三人?
就在此刻!
营帐依靠的山体发出通天响声,土石俱裂,泥石如注,宁钦一把握住无非的手,大喊:“大家散开!”
鬼魅的身影再次出现,长箭寒光几闪。更有两人缠着宁钦打,大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宁钦此时一手拉着无非,只空出一手对付那些人,颇显吃力。无非咬牙道:“你放开我,专心对敌,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走丢!”
眼前得四周山体轰塌,连绵数座,黑衣人眼见得山体倾覆,下了狠招,直取无非咽喉——那长剑近在咫尺,性命攸关,她脑海里浮现一招招,一式式,竟一个闪身避了过去,又对宁钦大喊:“攻他百汇穴!”
黑衣人目露惊慌,也就是刹那,宁钦长剑刺入百汇穴,黑衣人倒地毙命!
这时,扑天而来的泥石压下,无非身上一紧,正是拉过她翻身躲在一块巨石之下!
黑……伸手不见五指……
无非摸到宁钦,问道:“侯爷,你怎么样?”
稀薄的空气有血腥的味道,宁钦顿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我没事。”
不可能……他受了伤。狭小的空间,与世隔绝,若没人能找到他们,他们……也许就回埋骨于此?无非害怕了,凑近宁钦,道:“你哪里伤到了?我帮你看看。”方才宁钦是用他自己的身子为自己挡住那些泥石,不然,现在的她不可能毫发无伤!
她的手刚刚碰到他,就听到他的一声闷哼。接着,手上便是黏糊糊的一片,原来有一块尖锐的石头刺穿了他的肩膀!沾了的血的手颤抖的格外厉害,宁钦却安慰她,“区区小伤,不妨事。”
眼眶登时红了,倒也不是宁钦此人有多体贴。反而之前的宁钦看她的眼底总有一丝轻蔑,不管这轻蔑为何而来,她到底不喜欢。从没像此刻这样贴近。原来不管世人如何称颂,他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时间悄悄流逝,无非感到他的呼吸逐渐薄弱,忙用手拉住他,道:“侯爷,我听说你百战百胜,不如你给我讲讲?”
宁钦嗤笑一声,道:“那些打仗的事,和你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讲的?”
“那说说你的孩子,你没见过面的孩子。讲什么都成……”
宁钦沉默许久,道:“我有什么好讲的。不如说说你。我一直怀疑你接近我舅舅有何目的。”
“我……”可能是宁钦受了伤,说的话也不那么刻意冷漠了。其实这是个很奇怪的人,面对白骨累累的沙场,他能运筹帷幄,天大地大,却独独怕一个赵玉白。想起赵玉白,她便想到他说的,离了他,她便如此命途多舛。她呵呵一笑:“我没有刻意接近他。不过,你的舅舅赵公子要财有财,要色有色,侯爷觉得,我是劫财还是劫色?”
宁钦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也蛮有意思的。和京城里的闺秀,嗯,不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们就要死了,你也没哭。”
“呵呵,其实在太平村的时候,村民要烧死我,我怕极了,傻傻地,和个游魂一样呆了整整一晚。可是,想了一个晚上,知道没有人能帮助我。我只能靠自己,我剩下的也就这条贱命了,所以只要有一线生机,我还是不能放弃。毕竟,我这辈子要活到九十九,嗯,这是我这辈子,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宁钦勾个唇角都已经极难,无非感到他的手越来越冷,心里的惶恐越发增加。
“侯爷,我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地遇上这群刺客!侯爷,你说说你的孩子吧,还有你的家人啊!”
“你不必感激我,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在我的面前,我也会这么做。”宁钦忽然道,“而且,我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所遇凶险比今日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有那么容易死?”
“那侯爷说说,是谁要刺杀我们?”
“朝中重臣十个有八个是姓王的,八个里有九个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一一去追究,岂不无趣?”
“那侯爷,就不想报这个仇?或者,他们对侯爷尚且如此大胆,难道不会危害江山社稷?”
楚国朝中,太皇太后专政,王氏内戚嚣张跋扈,正统皇族中人,也就宁钦出息些。便是那小皇帝也是一心想着游山玩水,皇太后也懦弱无能。宁家的江山,也就指望宁钦了,是以,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定会对他下手,大做文章。
想到此处,宁钦的眉头皱的更紧,皇帝几番圣旨下达,是什么意思?如果之前是怀疑太平村一事和朝中某些人有关系,经历刺客之事后,便是完全肯定,如果京中没有大变故,王氏岂敢如此明目张胆?
只是,如今生死未卜,宁钦心中也想起了京中妻子。
奉旨娶的妻,甚至连她的眉目都记不清晰,只有初一十五去她院里过夜,后来疲于战事,更是少见面。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点都不了解,原来他竟和个陌生人相敬如宾这么多年。
若是今夜埋骨此处,万世功名也就一纸史册,任后人描写。
唯一念想的孩子,却从不曾见过,这一世,看着繁华锦绣,原来不过浮生一梦。
“我最羡慕的是,赵玉白。”宁钦叹息道,“就算让我经历他五年之前那些至痛,也到底是存在过的。”
☆、春风十里(三)
花无非在长安候别院已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