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位于五行城内的听戏楼,怎么可能跟五行城西的南无王府比得起?
因为今天是南无王府举办接待宴会的大日子,所以在戏老六刚把轿子停在门口,慎重地走出轿子时,已经有仆人迎了上来。
倒不是南无王府的仆人有多么多,有多么勤快,而是,正因为他们是仆人,所以很清楚今天来的各位客人的分量。所以,每来一位客人,便会有一个专职的仆人,把他领往款待众位贵客的厅堂里。
见到这么热情好客的仆人,戏老六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了烫金的请柬,然后笑眯眯地递给他。仆人接到请柬之后,看都没看一眼,便领着戏老六往南无王府的院子里走去。
仆人不看请柬的原因,倒不是不担心有人伪造请柬,而是别人伪造不出这么有分量的请柬。所以只要掂一掂请柬的重量,真伪立时可辨,根本再用不着多看上一眼。
戏老六怀着良好的心情,跟着仆人在南无王府的院子里走着。别的府邸和园林应有的景致,这里都有,别的府邸和园林没有的景致,这里也有。若一味地强调什么曲水流觞、亭台楼阁,岂不是对南无王府的一种鄙视?
戏老六一边走,一边转动着戴在大拇指上的貔貅扳指,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太兴奋了。也许这种情况下的紧张和兴奋,本就是同一个意思。紧张,就会莫名其妙地兴奋,兴奋,也会毫无来由地紧张。
约摸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似乎是到了南无王府接待宴会的厅堂。那仆人在门外站定,低头恭敬地说道:“贵客可自行进去,这种接待厅堂,不是我这个等级的仆人所能进入的。”
戏老六一边感慨着南无王府里仆人的等级制度都这么森严,一边兴奋又紧张地往厅堂里走去。厅堂的门本来就在开着,却听不见有很多客人来来往往地走动或者敬酒的杂乱之音。
本来走在院子里时,戏老六心里就很纳罕,为何不见有别的仆人接待的客人,遇到了还可与之同路,提前结识一番。不曾想,一个都没有遇到不说,连接待厅堂里都这么安静的异常。
戏老六心里不禁有点忐忑不安,慢慢地走进了这个厅堂。谁知,这里根本就是空的!一个空空荡荡的很大的厅堂!
戏老六站在厅堂里,四周环顾,只见这里当真是空落落的,连一件摆设都没有!包括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之类的。不过,在这间空落落的厅堂正前方的尽头处,却有一扇很高大的石门!
也许,真正的待客厅堂,指的是里面吧?
戏老六小心翼翼地往那扇石门走去,把戴着貔貅扳指的大拇指蜷缩在了手里。等戏老六走到石门处,正好奇如何敲门之时,却听石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门竟然自行打开了!
这时,戏老六才看到,石门里面的这间厅堂,与外面的那间几乎是一样大小,只是里面摆着各种上等的装饰,还坐着二十个左右的人。这二十多个人也并不在安安静静地坐着,而是在大声敬酒、喝茶、吃点心、套近乎,有着各种宴会上应该有的嘈杂声音。
戏老六进去之后,身后的石门又是轻声阖上。
这时,戏老六才注意到,这扇石门开在厅堂的左前方,进门的右后方上座之处,坐着两个须发苍苍的四五十岁左右年纪的人,这两个人虽上了年纪,但看起来精神却是饱满异常。
作为五行城里听戏楼的老油条,戏老六当然认得出来,右边的那个老人,便是南无王府的主人,平抚大将军南无敬亭。左边的那个老人,便是南无敬亭的亲家,韩式和。南无敬亭上座旁边,往外依次坐着南无彦、白芷,韩式和旁边,则依次坐着韩如织、浣流涟。其余再往外坐着的客人,戏老六有的认得出来,有的只见过面,有的则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戏老六走进厅堂之后,众位身份高贵的客人并未停下手中的举动,也只是对他投来一瞥的目光。戏老六也不以为意,其实就算他以为意又能怎样,在座的各位,恐怕要数他的身份最卑微了。
所以,戏老六赶紧把刚才的小心翼翼换上满脸谦卑恭敬的笑容,然后走上前去,双手抱拳,恭敬地施礼说道:“王爷好!韩老好!”说毕,又转身向右,施礼说道:“小王爷好!白公子好!”最后才转向左边,继续施礼说道:“二位王妃好!”
见戏老六向一圈施礼完毕,南无敬亭才伸出右手,笑着说道:“听戏楼的六老板好!请坐!”
戏老六便往进门不远的下座方向走去,一路上对两边的贵客点头微笑,抱拳施礼,最后找了石门旁边的一个空位置坐下来。
戏老六坐定之后,厅堂里还是如刚才一样喧哗吵闹,这时又有客人走了进来,戏老六的眼睛却锁定在那扇石门上。
那扇石门的开关仿佛能感应人的到来,然后自发打开,而且它的隔音效果,也很是让人震惊!因为在石门外面的那间厅堂里,完全听不到里面有任何一点点的声音!
这,不能不算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以前,戏老六对南无彦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一个爱戏如痴、挥霍无度的小王爷,现在对他的了解,却又上了一个层次。这么不简单的一个南无王府,小王爷怎么可能简单!而且很有可能,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包括刚才带领自己来到厅堂的那个仆人!
这么想着,戏老六心里突然之间有些发悚,南无王府果真不是龙潭虎穴,而是比龙潭虎穴还要恐怖十倍以上。
戏老六脸上,慢慢不知不觉地浸出了细密的汗珠,便赶紧掏出口袋里的汗巾擦拭。在擦拭的空闲当儿,戏老六又偷眼打量了这间厅堂里坐着的所有人,把他们一周看了个遍。
他们仍然在敬酒、喝茶、吃点心、套近乎,可是戏老六总觉得,这里总有些不太对。这种不太对的感觉,也许仅仅是来自于戏老六内心的恐惧。在这种恐惧心理的促发下,戏老六也没注意到在他之后又来了几位客人,只是过了不久之后,好像这间厅堂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
戏老六脸上的汗珠,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当他还在用心擦拭的时候,却见南无彦站了起来。
南无彦端了一杯酒,站起身来,对着厅堂里的众位贵客,笑着说道:“小王有幸,得此佳戏子,特请来各位一同赏戏!还望各位敞开心怀,今日玩的畅快!在此,小王先敬各位一杯!”
南无彦说完,向白芷点了点头。白芷也端了一杯酒站起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二人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坐着的众位贵客也都端起了酒杯,相互敬酒之后,各自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054】 妻妾地位差别的原因剖析
今天的天气很好,尽管南无王府里面的待客厅堂并不能感受到。不管感受得到感受不到,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在这样一个很好的天气下,白芷的心情看起来并没有天气那么好。
南无彦站起来为众宾客敬酒,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继续笑着说道:“好!众位贵客果然都很爽快!接下来,我们也不多加浪费,直接进入主题。今天这场宴会既然是为白公子接风洗尘,白公子自然是少不了唱上几曲,让众位贵客大饱耳福。白公子,你说是不是?”
白芷方才站起来敬酒之后,并未坐下,此刻对着满堂宾客抱拳施礼,微笑着说道:“多谢各位抬爱,白某感激不尽。白某只是一介戏子,往后,还要仰仗各位的厚爱以及举手相助。”
白芷说完,对着众宾客温婉一笑,各位也回之以礼。
“好,韩亲家,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南无敬亭说着,哈哈一笑,然后看向韩式和。
韩式和也看向南无敬亭,同样是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好!南无亲家!哈哈哈哈!”
南无敬亭与韩式和说完,南无彦便坐了下来。
白芷缓步轻移,走到厅堂中间南无敬亭前面不远处,站定之后,对众宾客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准备一下,紧接着便唱道:
“正青春人在天涯,添一度年华,少一度年华。
近黄昏数尽归鸦,开一扇窗纱,掩一扇窗纱。
雨丝丝,风剪剪,聚一堆落花,散一堆落花。
闷无聊,愁无奈,唱一曲琵琶,拨一曲琵琶。
业身躯无处安插,叫一句冤家,骂一句冤家。”
白芷一开口,又是举座皆露出震惊的表情!这厅堂里面的二三十人,之前就听过白芷唱戏的,也只有南无彦和戏老六,其余的这些王公贵族,并没有去戏老六的听戏楼里捧白芷的场。
论心而言,他们这些人并不怎么能欣赏戏曲的美好,也不对戏曲有很大的兴趣,今天来这里听戏,当然不是为了白芷的面子,而是为了南无敬亭的面子。但是听到白芷完美的唱腔时,还是被震撼了,这种戏子,果真不是一般的戏园子里所能见到的。
看来,南无彦高价买回的这个戏子,当真是物有所值。或者可以说是,物超所值。
今天白芷并没穿着带有长长水袖的戏服,也没有涂抹浓重的油彩、戴花旦的头饰,但是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衫,反而让这哀伤的戏曲显现出另外一番不同的味道来。就像大家都知道,吃莲子银耳粥时要放冰糖才好,但若偶尔加上几片青瓜,却自有一番惊喜的风味来。再配合上温婉哀怨的曲与词,众宾客也是听的心下柔情无限,忍不住随着白芷的音调、感情的起伏而波动。
一曲已毕,厅堂里自然是掌声雷动。就算众宾客不为了白芷绝美的戏曲,也得为了南无大将军的面子吧。
白芷唱完,又是微微一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南无彦又站了起来了,笑着说道:“果然是‘青衣第一人’!白公子真是让我们意犹未尽啊!只怕从今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不过,既然有了优美的嗓音,若再有些华丽的舞姿,应该更能让我们尽兴啊!”
南无彦说着,看向了对面坐着的二王妃浣流涟。浣流涟神秘一笑,看来是早有准备,想在这次宴会上大展舞姿。
众宾客看着厅堂里南无彦与浣流涟眉来眼去的交流,心里都明白其意,便笑着大声说道:“好!早闻小王爷的二王妃舞姿蹁跹,盖世无双,不知我们今天是不是有这个福分,得此一赏啊!”
厅堂里的众宾客都看得到这明显的眉目传情,南无敬亭与韩式和自然也看的到。韩式和心里不忿,转头看向旁边的韩如织,谁知韩如织仍旧平静如水的模样,仿佛看不见这众宾客都看见了的眉来眼去。
当真是女儿不急,急死老子。
韩式和觉得自己的女儿在这方面失了脸面,自己也跟着失了脸面,当即脸色一沉,看着南无敬亭,颇为不悦地说道:“走!不听戏了!我们出去随便说说话去!本来听戏听的好好的,竟让这不懂规矩的人扰了兴致!”说完,似乎有些愤愤不平地站起来就走。
南无敬亭看着韩式和,也站起身来,依旧笑着说道:“好,韩亲家既然没了听戏的兴致,咱们便去别处吃酒说话吧!让他们这些年轻人继续在这里玩闹,咱两个老头子,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南无敬亭说完,便追上韩式和的脚步,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韩如织显然知道韩式和是因为她而生气离开,可她仍旧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关心父亲的离开与否,甚至生气与否。
一个女人的性格如此恬淡,气量如此宽广,也不知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不过,对于韩如织而言,如此这般,却可以少生很多闲气,然后长命百岁。因为外面有言传,说南无彦专宠二王妃浣流涟。
这种有关别人家私事的传言,大家也不好下什么肯定的论断。但从今天南无彦不顾南无敬亭在场,直接气走了韩式和来看,这个传言恐怕也是只真不假。而且,南无彦把韩式和气走之后,韩如织没有任何反应,南无敬亭也没有责怪南无彦,南无王府果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南无敬亭与韩式和出去之后,厅堂里一下子陷入冷场,因为此时此刻,众宾客不知道南无彦的心情如何。
在主人家里做客,自然要看主人的脸色和心情做事,不然,就会很麻烦。所以此刻,即便厅堂里的众宾客都摸不清南无彦的心情,但看他微笑着的脸色,便也跟着讪讪地笑着。只是这笑意,要多假,便有多假,要多不自在,便有多不自在。
白芷默默地看着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谄媚的嘴脸,忽然间就很想笑,只可惜他并没有笑出来。尽管今天的天气很好,白芷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不好的原因,倒不是缺吃少穿了,而是因为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若是心里一直被不好的预感压抑着,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再好的。
南无彦笑着,满堂的宾客也都笑着。然后,笑着的南无彦又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对面的浣流涟前面,伸出一只手。浣流涟看南无彦邀请的姿势,也伸出了一只手,上前握住南无彦的手。南无彦稍微一用力,便把浣流涟从座位是拉了起来。
论长相,韩如织绝对是一流倾国倾城的姿色,浣流涟自然也是,这方面,二人很难分个高下出来。论品味,韩如织属于落落大方、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类型。而浣流涟,除了风姿绰约之外,便全剩下妖娆妩媚了。
都说对男人而言,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香。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妻子心里装着太多的礼数约束,行事作风放不开,很难展现出女人原本天生带有的妖娆多姿,这样,在男人眼里便显得有些索然寡味。
妾,便是在用尽心思与妻子争夺老公的时候,把女人的妩媚手段全都使了出来,还有数不尽的狡诈刁钻,所以对不喜欢平淡的男人而言,多了一些挑战的韵味。
偷,本身是一种玩弄,是一种得不到的希冀,男人在偷情的时候,总能激发出正常情况下所没有的快感。
香,则是一种游戏,男人想尝试好奇心,她便若隐若现,男人想尝试征服欲,她便若即若离,永远让晕眩的体香与撩人的身影萦绕在他的周围,却只是偶尔让他玩弄一下白月光一般的滑美的胴体。
懂了这些道理,便懂了南无彦专宠浣流涟的原因。因为,韩如织只是妻、是呆板、是无味,浣流涟则是妾、是偷、是香,是挑战、是快感、是征服、是好奇、是欲望。
南无彦把浣流涟拉起来之后,又看向旁边坐着的韩如织,这才笑着说道:“如织,既然你不懂戏,就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韩如织听完南无彦的话,站起身来,并未看他,对着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