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有了青蝉,白芷的心也跟着分给了青蝉一半,白薇再也不能得到完整的。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被一个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抢走了一样。占有欲,岂非正是每一个人的通病所在,即便是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未必肯把他送给别人,更何况是自己很珍视的东西呢?
感情本是独立而又自私的,任谁的感情被分割开来,心里都不会高兴的,而且只怕是很不高兴。
青蝉看着白薇脸上的笑容,能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中的恨意,当下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却难以控制地想起了白芷,或者说,她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只是不知此时,白芷是否还好。
白薇看青蝉不说话,把手里的陶瓷娃娃收了起来,然后又恨恨地笑着说道:“怎么,又在想我哥了?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在默默地为你付出,有很多人都对你很好?而我,这九年里,甚至是从出生的这些年里,吃了多少苦?难道你不觉得,你现在还跟我抢我哥,对我很不公平?而且,就连皇上,他好像也对你很有情意。”
白薇说着,一只手托起了青蝉的下巴,妖娆地笑看着她。青蝉不忿,脸一扭,便从白薇的手上滑了下来。可是青蝉的心里,却不得不思考白薇说的话。因为白薇的话,跟以前一个人说的很像。
那个人曾对青蝉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大闹听戏楼?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白芷来的路上追杀他?你知不知道他们杀白芷的原因只是因为你?”
没错,那个人就是荷出尘。在戏老六买来白芷大宴三天的第一天,青蝉看到白芷之后,痴痴地走向戏台子却被荷出尘拉出来之后,荷出尘跟她说了这些话,还让他靠在肩膀上哭。
只是当时,青蝉的心里只念着白芷,并没有回答荷出尘的这些问题,甚至并没有去想。
而现在,再次听到白薇类似的话之后,青蝉却突然很想回答荷出尘的问题。那么答案就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有谁在等着她大闹听戏楼,也不知道有谁要杀白芷,更不知道他们杀白芷的原因是自己。她只知道,她心里有白芷,七年之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想要走向他而已。这是很简单的,也是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事情。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却一直有人出来阻拦,而且她也终于未能如愿。
至于白薇的问题,青蝉心里也有答案,那就是,她依然不知道。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为她默默付出,又有多少人都对她很好。如果这些人包括爷爷青远、小师父柳行之、九姐姐凤九桑,甚至那个“大爷”李二、“小荷相公”荷出尘,还有白芷的话,确实有这么几个人在为她默默付出,也对她很好。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对她很好,她真的不知道。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一个别人对她好的理由。那么,这几个对她好的人加起来,也只有六个而已。
六个人对自己好,这个数字不算多吧?比起那些有父有母的孩子,她小时候跟着爷爷流浪说书,这能算作没有吃苦吗?比起那些同龄的阁中女子,她跟着小师父过了穷苦的五年,这能算作没有吃苦吗?
显然不能。只是,青蝉让白薇觉得嫉妒的原因是,青蝉跟白薇比起来,吃的苦确实少了一点。吃苦与享乐这种事情,本就是靠对比而得出来的结论,只要不选错了比较的对象,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是享乐的,而非吃苦。
只可惜,白薇却把自己比较的目标选定了青蝉,一个吃苦比她稍微少了一些的人。而且青蝉的生活,好像也确实与白薇的生活有很多交叉之处。
青蝉在心里悲哀地苦笑了一下,看着白薇的眼睛,然后肯定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有谁在为我付出,也不知道有谁对我很好。但是,别人为我付出,那是因为我也曾为人付出,别人对我很好,那是因为我也对人很好。跟你抢你哥白芷,纯属是无稽之谈,感情的事情,用‘抢’这个字,你觉得很合适吗?至于皇上,他对我好不好,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而我,却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白芷,没有何以梵。”
白薇看着青蝉,然后颇含深意地问道:“哦?如果哪天你发现我哥欺骗了你,你还会这么肯定地说你的心里只有他吗?”
青蝉听到白薇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白芷没有欺骗自己,即便真的有,那也是他迫不得已的。所以,青蝉当即便坚定地回答道:“无论白芷骗了我什么,我的心里都只有他一个。”
“哈哈!很好!我真为我哥感到开心,能遇上你,还真是我哥的福分。”白薇笑着说道,然后把嘴巴附在了青蝉的耳边,嘴巴一张一翕小声地说道,“默默为你付出的人,你很快就会知道是谁。但是对你很好的人,你有没有觉得,上官灵灵就对你很好?而且,胥子丹对你更好,即便是来离冷香苑很近的子无宫,也把你带来了。”
白薇说完,青蝉把耳朵移开,看着白薇白皙的面庞与红润的嘴唇,瞬间觉得她妖邪无比,像极了初次见到浣流涟的感觉。
只是,青蝉并不明白,白薇口中默默为自己付出的人是谁。也不明白,为何白薇居然知道冷香苑这个地方,而且还特意提到子无宫离冷香苑很近,胥子丹特意把她带来。
其实,青蝉更不明白的是,为何白薇还说上官灵灵对自己很好。难道性格很投机的人结交为朋友,就算是她对自己很好了吗?
青蝉疑惑不解地看着白薇,觉得她知道了很多事情,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于是便也不再答话,多说无益。
白薇又笑着看了一眼青蝉之后,也什么都不再说,便转身往子无宫殿门外走去。
只是,青蝉永远都想不到的是,在子无宫外,白薇遇到等候着她们谈完话的胥子丹之后,二人个饱含深意的相视一笑,该有多么妖邪。
作者有话要说:
、【098】 莫名其妙来冷香苑的人
“美人,该吃药了!”泥颜姑姑小心谨慎地端着一碗药,对着在屋子里蹦来蹦去的一个女人恭敬地说道。只是泥颜姑姑平时总是冷冰冰板着的一张脸,似乎在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的面前,多出了一些关心和爱护。
这关心和爱护,又岂止是一些而已。即便是在太后面前,泥颜姑姑脸上的冰霜都未曾融化过,说话也没有半点温和。而在这个女人面前,泥颜姑姑且不说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也确实变化挺大的。看来,这个女人在泥颜姑姑心中的分量,似乎比太后还要重一些。
在一个宫女心中,世界上竟然还有比太后更重要的人,这句话说出来,似乎有些奇怪。可是,无论多么奇怪的一句话,确实是泥颜姑姑的真实情况。那么这个女人,要么是身份很不一般,要么是与泥颜姑姑的关系很不一般。当然,如果这两点都很不一般,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没有加任何的装饰,脸上的表情却如孩童一般单纯,只是苍白如纸。只见她依旧在地上欢快地蹦着,然后天真地笑着说道:“我不吃,药太苦了,泥颜,你替我吃了吧。”
“美人真是胡闹,别的事奴婢自然可以替你做,但是这药,奴婢怎么可以替你吃呢。乖,美人,赶紧吃药。”泥颜面色温和,有些无奈地说着,眼睛从这个女人身上转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很荒芜,几乎都快长出草来了,给人一种死灰般的沉寂之感。其余的一些屋子也同样,因为没有人住,而落了厚厚的积灰,最终沦为老鼠和蜘蛛的窝穴。院子的正中央,一口破旧而发着腐烂恶臭的水缸,依旧经年经月地在那里摆放着。而且,每个进了这院子里的人,既会好奇的打量这口水缸,也同样会被它难闻的气味所厌恶,然后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泥颜姑姑这么想着,突然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又在胡思乱想了。这么一处偏僻的冷香苑,怎么会有人来呢。自从十六年前,先皇突然感染恶疾,终日卧病在床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了。而且,在那三年之后,先皇不幸驾崩,太后辅佐着现在的皇帝何以梵登基了,自此往后,更加没有人来这处冷香苑,是以荒落了起来。
因为冷香苑里,泥颜姑姑口中的“美人”,正是先皇的美人,而非现在皇帝的美人。
不过,这十六年里的没有人来,倒不是真的没有人来,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比如,泥颜姑姑虽然住在旁边的清秋苑里,却几乎天天都会来这冷香苑。住在远处无忧宫里的太后,也会隔一段时间就与海公公一起来看看。只是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人来。
而这一晃十六年之后,来这冷香苑里的人,好像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单是最近不久这些天来的,似乎比整整十六年来的人都要多。而且,以前很偶尔来一次的,多半是来给美人送药的宫女,这些天来的,却是形形□□的人都有。
这一点,本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泥颜姑姑好像并不觉得奇怪。也许是因为泥颜姑姑猜测到了发生的事情,也许只是她对这件事情不感到奇怪的性格而已。
不管怎么说,世界上确确实实存在着一种人,他们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淡若无闻,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以为意,他们的心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上,这样淡漠的性格,似乎并不是一个缺点,相反的,它很可能就是一个优点。因为,好奇害死人这个道理,基本上是所有人都会赞同的。那么,不好奇,便有了更大的生存的可能性。能为自己提供更大生存可能性的性格,不是优点是什么。
虽然泥颜姑姑看起来不好奇,但她还是留意了一下,毕竟这些莫名其妙来到冷香苑里的人,好像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没有一个人愿意无缘无故地来到冷香苑里,因为这里太破旧,太荒芜,太没有人烟味,很不适合观光,或者说是散步。所以,这些来冷香苑里的形形□□的人,泥颜姑姑都知道的很清楚。泥颜姑姑甚至清楚冷香苑里每一棵草的高度和长势,清楚屋顶上每一块瓦片的位置和模样,如此,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些来的人。
而且还是形形□□,不同类别的人。观察人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是观察不同种类的人,这种趣味,似乎又多了很多倍。至于多了多少倍,这就要看这些被观察的人到底多有趣,也要看这个观察的人到底能观察到多少有趣的事情。总之,这么偏向于主观化的事情,肯定是非常因人而异的。而且人与人之间观察到的趣味,差别似乎还不小。
至于来到冷香苑里的形形□□的人,比如,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何以梵竟然跟青蝉一起来到了这处冷香苑里。当时,泥颜姑姑正在这间屋子里陪着这个女人,看到何以梵与青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这处院子里。就在青蝉准备往屋子里走时,却被何以梵阻止,然后拉了出去,听到满公公的叫喊之后,二人便一起。当时泥颜姑姑还在紧张犹豫着,若是青蝉真的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走进去,自己还得带着这个女人躲他们两个一下。毕竟有何以梵在,泥颜姑姑又不敢拿青蝉怎样。
再比如,自从何以梵与青蝉来过的那次之后,泥颜姑姑就经常在冷香苑附近看到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泥颜姑姑当然认得,这个身影,便是何以梵的贴身侍卫,常事春。很显然,若不是青蝉让何以梵查探冷香苑的状况,那便是何以梵自己对这处荒废的院落有了强烈的好奇心,所以才会派自己的亲信常事春暗中过来调查。
想到这里,泥颜姑姑暗自笑了一下,她的心里,更倾向于是何以梵自己派常事春过来调查,而不是受青蝉的委托。不过,其实这两者的结果也差不多,因为冷香苑的秘密,好像跟他们两个都脱不了关系。只是现在,是不是真的与他们两个都有关系,泥颜姑姑还不能这么肯定地下结论。毕竟,青蝉姓“青”,不姓“胥”。
再往后,好像是何以梵选秀的那天夜晚,太后突然来到了冷香苑。依旧是海公公陪着,依旧是黑色的夜行衣。这些,泥颜姑姑都可以理解,因为皇宫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冷香苑的存在,知道的人多半都已经不在皇宫,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也就更没有人知道冷香苑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冷香苑与太后之间的牵连。但是,即便看起来多么没有人知道,太后的保密工作还是需要做的,而且需要做的很谨慎。所以,是夜晚,是夜行衣。
只是,恐怕太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在那天晚上,常事春也突然出现在了冷香苑的屋顶之上。所以,太后看到常事春之后,便告诫他不要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何以梵,而且,常事春还同意了。如此一来,何以梵到现在,好像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这好像,不是一种很好的形势,至少对泥颜姑姑不是非常有利。
青蝉、何以梵、常事春、太后、海公公,这几个人,还只是明摆着来冷香苑里的人。那些暗中来的呢,又该有多少?别以为泥颜姑姑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比如,有那个吹陶笛的女子胥子丹,有活泼爱笑的女子上官灵灵和上官颖儿,她们也曾有几次出现在冷香苑附近。
胥子丹、上官灵灵与上官颖儿,三个都是伶官乐队的女子,本就住在冷香苑的旁边,如果是由于距离冷香苑太近,听到半夜里女子的清厉的长啸之声出来看看,也就罢了。可泥颜姑姑却分明感觉的到,这三个女子都是各怀目的,有备而来。
因为就在伶官乐队准备去见太后的前一天晚上,泥颜姑姑就是跟随着一个女子出来的。而那个女子,偏偏就是看起来跟青蝉有说有笑的上官灵灵。当时是半夜,伶官乐队的女子已经从会书房回到自己房间里有一段时间了,按道理来讲,她们本来都应该睡去了。
只是当时,一个女人凄厉的长啸之音响起之后,泥颜姑姑知道是冷香苑里的这个美人身子不舒服,便赶紧穿好衣服准备过来照顾她。谁知,竟然在门外看到了上官灵灵的身影。就在泥颜姑姑紧跟着上官灵灵的身影,走到青蝉的房间之外后,却见青蝉也偷偷摸摸地走出了房间。而上官灵灵一看到青蝉,便赶紧隐了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泥颜姑姑便跟着青蝉,一直走到了围墙之处,本来想看青蝉准备做什么时,却被青蝉发现了踪迹,是以在青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