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自然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顿时有些羞愧:“舍妹年纪小,被人一蛊惑难免就想歪了,请夫人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蓝雨道:“接下来我说话可能比较难听,几日前,我见过你的母亲还有那个二夫人,今日在见到你,我觉得你妹妹的性子完全不像你跟你母亲,她贪慕虚荣,且太过无知,你可以说她年幼,但是作为长兄的你还有你母亲平日就由着她这样?最后造成今日的结果。”
安哲忍不住辩道:“我一个男人不好管后院之事,还有我母亲她性子绵软……”
安哲越说声音越小,他以前觉得妹妹是有些贪慕虚荣,性子也有些刁蛮,他想着跟母亲一样懦弱更不是件好事,要强些也好,一个女子就算早晚要嫁人,日后给她找个老实人嫁了就好。
蓝雨微微道:“算了,你带着你妹妹走吧,不过我劝你一句,得过且过一味息事宁人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下次你妹妹可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当年张嫂经过了那么多事,生死一线,最后还是改不了这性子,她也不指望一两句话能够让安哲改变什么了。
安哲带着一身狼狈,脸上泪水和胭脂糊成一片的安中儿坐上马车,离开了国师府。
车上,安中儿一直哭着,离国师府远了一些之后,就开始咒骂国师夫人,说她是个恶毒妇人,竟然敢命人将她捆起来扔在一间空房子里云云。
知道妹妹无碍,只是稍微吃了些苦头,还不知怕,还敢咒骂别人,安哲怒气上扬,最后忍不住狠狠打了妹妹一巴掌,怒道:“你还敢骂别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上赶着给人做没名没分的小妾,人家对你还是客气的,你以为那些豪门大妇都是像娘一样好说话,就知道听二娘的话,二娘有没有告诉你,其实也有不少人给父亲送过美人,那些美人都是二娘处置的,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她们的么?”
安中儿受了哥哥一掌,嘤嘤哭了起来,二娘处置那些狐媚子她也隐约听到一些,只是那些事身份低贱的女人,跟她不一样。
回到守备府,张嫂一见女儿就哭着扑了上来。
安守备和秦氏见安哲将安中儿带了回来,慌忙问道:“哲儿,你就这样直直去国师府,国师有没有说什么?”
安哲冷笑一声,故意吓唬道:“我没有见到国师,只是隔着屏风见到了国师夫人,她显然很不高兴。”
秦氏面对安哲冷冷的目光,有些忐忑,不过为了推卸责任还是硬声道:“你这样闯入国师府要人,她当然会不高兴。”
安哲一把将安中儿扯过来,推到秦氏面前,道:“我的好二娘,您自己看看,妹妹这一身狼狈样,要不是我去,只怕中儿的苦头吃得更大了。”
安中儿紧接着哭诉国师夫人斥责她,还有国师府的奴婢如何凶悍,竟然堵住她的嘴将她捆了起来,还口口声声要安守备为她出头讨好公道。
安守备一阵心惊,连忙抓过安中儿厉声问道:“你冲撞国师夫人了?”
安中儿被父亲那么严厉的文,泪水给吓了回去,连声道:“我没有。”
安哲冷笑起来,瞥了一眼秦氏,讥讽道:“二娘一定没有教过妹妹,没名没分的小妾对正房夫人该是什么态度,这会儿妹妹还委屈得很,她在国师夫人面前,一定没有二娘对母亲那么嚣张,怎么能算是冲撞呢?”
秦氏刚想要对安守备哭声安哲的无礼。
安哲趁她还没有说话前,又对安守备说道:“父亲,就算您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好歹也要想一想,这国师夫人在国师心中是什么位置,那么多年被送进国师府的美人何其多,能让国师明媒正娶的却只有一个,其他人都是什么下场,您想必是清楚的,您送上自己的亲生女儿您觉得真能讨到好处?您想着女儿一朝得宠您就可以平步青云,您若是真觉得女人话对男人影响那么大,怎么不想想惹恼了国师夫人,她不会迁怒于您?以前难道就没有人给您送过美人,二娘是怎么做的?”
安守备这才真正害怕起来,是啊!他总想着男人都是好色的,可没有细想到那么一层,相比未必能得宠的美人,正当宠的国师夫人一句话才是要命,他将女儿送入国师府不是明摆着跟国师夫人作对么?
忐忑不安之下,安守备正要亲自到国师府走一趟,赔礼道歉的时候,国师下了命令,以办事不利,只会阿谀谄媚为命除去安守备的守备之职责,限他们一家三日之内搬离守备府。
不过倒是赞赏安哲的为人,任命他做了个湖州附近小地方的知县……
过后冥夜好奇的问蓝雨:“你为什么要我提拔那个守备的儿子?你不认为他们做一个平民百姓更好。”
蓝雨神色有些黯然。在这乱世,平民百姓如何能生存下去?贫贱夫妻百事哀,就算颇有积蓄,凭小中儿的相貌没有了权势,谁能护她周全?还有小哲十年寒窗苦读,就这样埋没于山野不是可惜了,况且她只是给他们多一个选择,小哲若是实在无心仕途,他大可以拒绝,多给他一个机会算是对过去一段情谊的了结。
三百二十九章 新芽(文)
握了握冥夜的手,蓝雨淡淡笑道:“因为我始终是一个俗人,以己度人,觉得若是我,不会甘心回乡种田。我有又要说谢谢你了,他们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家人,那个小女孩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她。”
冥夜看了看蓝雨的略略苍白的小手,发现她的一个习惯,一旦觉得对他有感激之心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就喜欢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若是彻底消除她的记忆之后,这个小动作会不会消失?
在得知安哲最终还是接受了任命,并且离开了湖州之后,蓝雨突然觉得没有来的不安,从茉莉姐妹,再到凝香的娘,如今又是张嫂一家,这段时间好久以前遇到过的人都频繁出现在她眼前,像是要了结什么似的。
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预兆,就像当初她遇到林玉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愿意在想起他,可如今想起来,黑石镇的相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要让她用血肉偿还她无意中惹下的一段情债。
想到张嫂,再想到凝香的娘,蓝雨觉得肚子好像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妙,无法形容的感觉,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看冥夜平日的样子,蓝雨有一种感觉,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至少外表应该跟一般小孩差不多。
冬去秋来,阳光催绿了水中的苹草,本该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吹起的却是萧萧杀气。
锦国大将军萧子俊在初春起兵造反了。
自古以来造反的原因都是大同小异,至少大家喊的旗号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君王昏庸,奸臣当道,导致民不聊生云云。
冥夜作为敌国国师在锦国的探子当然不少,得到的消息自然比民间百姓知道的准备,他告诉蓝雨,这萧子俊早前应该没有谋反的念头,只是被派到前方安抚的时候,锦国皇帝居然派了奸臣王安跟着监视。
这王安仗着有个宠妃姐姐,又是郡王的女婿,在京城横行霸道无人能官,怎么会将萧子俊这样一个落魄大将军看在眼里,便时刻想着拿捏。
萧子俊又岂是被人威胁的,王安身份再尊贵到了外面那里都得过武功高强有领着兵的萧子俊,吃了几次亏之后,便心生毒计捏造萧子俊想有不轨之心的消息。
皇帝震怒,将萧家的几个老弱妇孺给抓了起来,急召萧子俊回京,萧家在京城也是故交无数的,萧子俊当了那么多年大将军心腹也不少,早有人知会他。
京城很多官员皆是糊涂无能之辈,竟然让萧子俊的婶婶找到机会一头撞死了,萧子俊的堂妹则逃了出来,带伤找到了萧子俊,陈述了一遍萧家的遭遇。
山贼出身的人萧子俊还能任人宰割,当即在一些忠心部下的簇拥下揭竿而起了。
冥夜的描述很简单,很明显掠过了不少可能很残酷的细节,比如萧家一门忠烈,男丁几乎全战死,但是家仆远方族亲必定不少,在没有确定萧子俊是否谋反的情况下,能将萧子俊的婶婶给活活逼死,中间指不定还对其他人用了什么酷刑,就这样对待功臣家眷,怎么能不叫人心寒。
听完之后蓝雨感叹了几声,就像之前听到的其他锦国皇帝昏庸残杀忠臣的消息一样,露出点点惋惜,紧紧是一点点没有什么特别。
冥夜看了她一会,突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
蓝雨楞了一下,诧异道:“担心什么?”
冥夜看着她的眼角,缓缓道:“谋反是要诛九族的,你就不担心那个萧大将军?就算他顺应民心,但是锦国皇族毕竟有几百年基业,想要推翻不容易,何况除了并国之外,北方还有雪国在虎视眈眈。”
蓝雨这才明白他是在问她,但不担心萧子俊的安全,想想当年孙秀玉是为了萧子俊才想要杀他的,这个连红柳和老黑都能打听到,冥夜不可能不知道。
苦笑了一下之后,蓝雨轻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有时候我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
冥夜丝毫不觉得惊讶,淡淡道:“因为他不是你喜欢的男人,所以他的生死你可以全然不在意。”
“不是的,因为……”蓝雨停顿了一下,想了好一会才道:“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关心别人,尤其是像他那样的人……。”
冥夜浓眉一扬语气里有了些讥讽:“他那样的人?因为他是个杀人如麻的人将军,手下的冤魂未必比我少?”
这家伙今天怎么了,蓝雨非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道:“保家卫国的英雄跟无故挑起战乱的怎么会一样呢?我可不是因为他杀过人,如果我不是妖,而是个真正的人,也许我会嫁给他。”
“也许?”冥夜轻笑起来:“女人是不是都这样?为了让自己内心好过点,就把不可能的事说成也许。”
蓝雨这会真的有点生气了,蹙眉道:“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不会说谎,我说的是事实。”
“若你是真正的人,你难道不会选择嫁给黑石镇的那个男子么?”冥夜不屑道。
蓝雨望着窗外刚抽出嫩叶的杨柳,轻声道:“爱情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第一次遇到林玉衍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年,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多年以后我再遇到他,知道原来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是那么重,他是一个很温柔很无害的人,给人感觉很温暖,这是我最缺乏的,很多人都说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其实却不然,一个学富五车的才子一般不会爱上相貌平庸又目不识丁的村姑,但也有例外,例如那个才子落难受尽世白眼,而那村姑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温暖的手,那个才子就有可能爱上善良的村姑,只不过这份爱情能保留多久就难说了。”
“我遇到萧子俊的时候,还没有对林玉衍动情,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萧子俊喜欢我,不过也仅止于一个普通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能得到当然好,得不到另娶一个日子一样过。记得有一次他在茶楼问过我一句话,若我是跟他相亲的对象,是否愿意嫁给他,我说当然愿意,这个就是实话,相比大多数男人,他外表出众,武艺高强,还是个将军,一般姑娘还求什么?”
冥夜仿佛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又道:“说穿了,你认为他对你不够深情,所以你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是么?”
蓝雨有些不耐烦这个话题,但还是回答道:“人类有一句话叫做相爱容易相守难,所谓相守难,是指很多外在因素,其中有一点就是双方的亲人,他家中有一个严厉的祖母,千方百计想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很显然我不是,直到我离开之前,他也没有明确说过什么,换作任何一个普通女孩子,除非是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不然也会跟我一样的选择。”
末了,蓝雨忍不住添上那么几句:“你问那么多假设性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不是真正身处那个环境,人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作何选择。如果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丫鬟,萧子俊这样的将军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我可能也会欣喜若狂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如果我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小姐,我说不定会犹豫一下,因为他的祖母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不习惯跟长辈相处。”
冥夜简直无法理解,半晌才道:“是不是人类女子都这样?反复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蓝雨长长一叹:“嫁人关系普通女子一生的幸福,有钱的男子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就可以放在一边,甚至用孝道的命运将那女人赶回老家伺候父母甚至一纸休书给休了,然后再娶上十个八个喜欢的,女人多数都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所以当然要慎重。不过……我也许真的计较过了头,人无完人,多宽容一点也能过一辈子,总比孤独一生的好,我想若不是……我可能会选择孤独一生吧,性格决定命运,我这样的性格很难有幸福。”
说完这些,蓝雨的表情很是平淡,只是这淡淡的表情却透出一股很深的悲伤。
冥夜突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对某种东西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算是能抹去这花妖的记忆,只怕也不能抹去她的悲伤,也许是像云亦水一样活在惶恐不安中,甚至彻底失去记忆之后,她也会失去所有的感情,对周围的一切包括他不再有任何感觉。
两人相对无言,蓝雨又看着窗外新长出的柳芽,记得前世小时候她就喜欢折柳枝玩,每年的春天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只是后来城里到处拆迁重建,满城的柳树渐渐砍看光了,没有了柳树,春夏秋冬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天空从来都是灰蒙蒙的,就像她的心一样。很难再有开心的时候,其实没有柳树还有其他的,新城市建设种了其他的树,还有路边的花带也种满了漂亮的鲜花,城中还有一个新建的大型公园,只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人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玩了。
三百三十章 报仇(文)
冥夜有事先走了,蓝雨在看着窗外发呆,回想过去,她总是觉得悲哀很多事都是自己的态度问题,长大了,没有父母带着,其实她可以跟着同学朋友去的,上中学之后谁还跟着父母出去玩,同龄人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多着呢。学校那么多同学,也不用深交,找几个一起逛街吃汉堡的朋友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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