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没有被冰砸死的狗茫然无知地看着主人在那里伤心地哭泣。可它们不知道它们所赖以为生的毒品和食物都没有了,等待它们的将是比累死更残酷的结果。毒枭也明白了眼前的处境,雪橇没了,他们只能在冰山上步行。更让他们沮丧的是毒品没有了,当人和狗毒瘤发作时,谁都走不出冰山。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狗,当毒瘤发作时,它们会不顾一切袭击人,就似疯狗一般。当毒袅意识到危险就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要来临时,决心先杀一些于他没了一点用处的狗。
可要杀死这些狗不是很容易的,冰淹没了他的武器,他与他的助手手中只有一节木棒。他把第一只狗骗到他身前,让助手卡住这狗的脖子,他用木棒猛击这只狗的头。这只狗挣扎着,叫唤着,不明不白地被主人敲打死了。大笨和其他的狗都目睹了这只狗的死,同时也识破了毒袅的阴谋,所有的狗都对他保持着距离。
这一招一试就失灵。毒枭与他的助手只好放弃这个如意算盘,想趁这些狗的毒瘾还没有发作,立即摆脱这些狗,只要一越过这座冰山,他们又会东山再起。
天空奇怪的蓝,星星好像是冰球,在天际闪烁不定。毒袅和他的助手沿着冰山的边缘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狗零零散散地跟在俩人的后面。大笨走在所有的狗的最后面,它看到毒袅俩人慌慌张张地逃跑,它就明白了雪橇生活的结束,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如何选择新的生活。
大笨凭嗅觉知道要走出冰山还有很长的路,它明白了食物的重要性。当毒枭和所有的狗都走远了的时候,后面的大笨咬破了被毒袅打死的那只狗的喉咙,把还没有冻住的血液吸进了它的肚子。这是大笨明白了食物严重缺乏后所做出的选择。大笨饮干了这只死狗的血,它还撕开这只狗的皮,把它的肉吃进了肚里。
同伴的尸体给大笨提供了必要的能量。毒袅和他的助手趔趔趄趄地走着,要想扔掉逃离这些失去理智的狗简直是白费力气。这些狗在星光下似幽灵一样跟着这两个人,毒瘾正一点一点地在这些狗身上发作,这俩人身上寄托着它们巨大的欲望。
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中毒已深的狗开始发出一种痛苦的哀叫,它们的脚步更快了,紧紧地跟着这俩人,气息就吐在这俩人的脚脖子上。毒袅和他的助手不得不时时停下来,挥舞着手中的棒子来赶这些要索这俩人命的狗。这也简直是白费工夫,这些狗已快失去理智了,俩人吓得浑身哆咳,他与他随时就要葬身在犬牙下面。手中的棍子挥舞得更加疯狂了,对于这些被毒瘾煎熬得肝肠都在断裂的狗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它们两耳尖锐地竖起,全身痉挛,大滴清澈的涎水,绵延不断地往外滴……吗啡成瘾的小白鼠,就是面对天敌眼镜王蛇,也敢瞪着血红的眼睛,毫不畏缩地冲上去。
这些被毒品逼疯的狗,同样不怕主人手中挥舞的木棒。这些瘦骨磷峋的饿犬,痛苦地哀叫着,它们的耐性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它们乞求着人给它们需要的东西。大笨体内的毒瘾也在开始发作,它撕开同伴的皮,准备吃一些肉充饥,可这些肉一到它嘴里连一点吞下的欲望都没有,它勉强吃了一些,可毒瘤却给它带来了一阵呕吐,它吃进肚里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这些跟在毒袅后面的狗在痛苦的噬咬下,终于失去了耐心,一起扑上去把毒袅扑倒在冰上。失去理智的狗比豹子和老虎还要凶残,它们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到人的身上,那锋利的牙齿刺进了毒袅的肌体,只见血肉横溅,顷刻间毒袅被撕咬得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子。毒袅的助手吓得一边飞挥着手中的棒子,一边没命地朝前跑,后面的狗自然不会放过他,他只能是暂时活着,死在毒袅的后面而已。
星夜朦朦胧胧,助手慌不择路,他爬上了冰川靠山岩太陡的那一面。把毒袅撕碎后的狗,浑身溅满了人血,气势汹汹地向助手赶来,向他索要毒品。助手已走到绝境,只好硬着头皮从这危险的冰面上走过去,手里拄着棍子,一步一探地往前挪,光线实在太弱,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下脚才好。
冰面又似一片倾斜的凸凹不平的溜冰场,如果一跤跌倒后便收不住脚,非滑到下面去,摔个粉身碎骨不可。助手明白不从这冰面上过去死得将更惨,如果从这冰面上逃了过去,还能侥幸多活一会,求生的本能迫使他狠心壮着胆子往前走。越往前走越是危险。
撕碎了毒袅后的狗,正在向他追来,他本能地加快了脚步。一只追上来的狗朝他的脚狠狠咬了一口,并拖住了他的腿。助手顿时失去了平衡,像只雪橇似的顺着冰面向冰川边缘疾速滑下去,而且越滑越快,似离弦的箭一般向无底的深渊冲去。助手惨叫着,当那无底的深渊就要吞噬他的时候,一个又尖又长的东西挡了他一下,他的右臂碰到了一块冻结在冰川边上的石头。
就在这一瞬间,助手那戴着手套的手指立刻抓住了这块石头,身体的重量和下落的力量几乎将他的手臂拗折,他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求生的欲望使助手的手死死抓住这块石头,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地悬挂在冰川的绝壁上。与此同时,那只拖住助手的腿的狗,也因收不住脚,比助手先一步跌下了绝壁,尖锐的冰刃穿透了它的身子。
悬在绝壁上的助手扭头望着绝壁下面,借着星光,他看到下面有无限往下延伸的冰砌的绝壁,再下面是向外扩展的冰川是巨大的锯齿狼牙般的冰峰顶。那些被毒品逼疯了的狗,并没有被吓退回去,仍一往无前地向悬在绝壁上的助手冲来,跑在前面的狗被后面的狗冲撞下了绝壁,跌摔成了肉饼。后面的狗用锋利的牙咬助手攀着岩石的手。狗牙咬断了他的手指、筋骨,他发出毛骨谏然的惨叫,跌下去被尖锐的冰刃穿了个透心凉。
大笨目睹了助手被摔死以及毒袅被撕成了碎片的整个过程。当那些狗失去目标后,又纷纷回到雪橇埋葬的地方,它们的鼻子能嗅到冰下面的毒品,正散发出一股兴奋的味道,让它们不停地抽缩,不停地呕吐,不停地流着唾液。有的狗用爪子刨着冰块,有的狗围着冰堆不停地跑动着,就好像在寻找一扇能吃到毒品的门似的,它们要闯人厚厚的冰堆里,把毒品抢出来。
这些狗绝望地刨着,绝望地跑动着,明知道无法刨开这坚硬的冰,无法闯进这冰堆,为了得到曾经有过的幸福,它们绝望地一次又一次重复这枯燥的动作,毫不气馁,毫不停歇。尖冰割破了狗的爪子,每抓刨一下就留下一道道血印,血肉冻在冰上,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骨头……这些狗都因衰竭先后而死。
大笨也没逃脱毒品对它的戮杀,全身的骨节咋咋作响,好像要凌空断裂,每一个骨节接缝的地方,都成了黄蜂窝和蚂蚁洞。炸了窝的蜂群再加上无数无处不在的黑蚂蚁,把它叮咬得千疮百孔,冷汗如油,好像有远古时代的恐龙和猛兽在向它招手,骨髓冒起黑烟……这些毒品反应,也是人所共有的。
大笨没有像那些狗一样,在冰堆上衰竭而死,它在痛苦的时候,只把头埋进冰缝里,去啃那些坚冰,冰略伤了它的嘴,碰缺了它锋利的牙齿。这个办法能暂时消减一些它的痛苦。冰具有麻木镇痛的作用。在毒瘾中挣扎的大笨,没忘记继续前行,它挣扎着,衰弱不堪地孤独前行,毒品使很强壮的它已经变得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它不停地在冰上滑倒,不停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向前、向前-――它渴了的时候,啃一些冰块嚼碎后咽进肚里,食物几乎没有。
它尽量沿着裸露岩石向前行走,在岩石的缝隙中,它能见到一些苔类植物泛着绿意,在这淡淡的绿意中,它能感受到生命的鲜活和活着的愉快。同时,它似兔子一样把这些贴在石缝的苔类植物啃下来咽进肚里,让胃去榨取那一点点营养供给身体。在岩石的缝隙中,大笨不时会看到一些鸟的骨架,那是那些鸟在飞越这座冰山时,遇到风暴或者寒流,死在了这里。
这些骨架成了大笨最好的食品,它会用牙把这些干得似木棍一样,没有任何味道的骨头磨碎咽进肚里,为了磨碎这些骨头,又不至于耽误赶路,它便似人类不厌其烦地嚼口香糖一样,边走边嚼。大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碰到一只活物,不论是咬死它,或与它结伴而行,它也不会感到这么孤独。
可这只是希望,茫茫冰川除了它之外,没有任何活物,在天空晴朗的时候,秃俊悠闲地在碧蓝的天空中盘旋,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整个冰山的上空回荡着断断续续、怪异可怖的鹰啼。大笨在冰山上走了好几天,天空中鹰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一切说明不远处将有森林出现。
有时顺风的时候,大笨能嗅到森林的味道。这味道似一剂疗伤的药,大笨发出一种吠叫,鼻子朝着天空,声音衰弱而凄厉。[小说下载网—wWw。QiSuu。cOm]
第三节
太阳升起又落下。大笨能更清晰地嗅到那从远处飘来的森林的气息了。大笨在这冰山上已度过了数个时日,它没有死。它一瘸一瘸摇摇晃晃地在冰上走着,垂着头,仔细搜索着石缝,寻找充饥的苔鲜。
那凸凹不平的冰不时绊它一个跟头,它得在冰上犹豫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站起来,因为它没有任何力气了,就是找到了苔类植物,它把这些东西费劲地啃进嘴里,也没力气咀嚼,只好囫囵地吞咽进胃里,让空荡荡的胃去收拾这些东西。这天,大笨在石缝中专心寻找苔菌的时候,它发现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也在费劲地寻找吃的东西,二者都看准了一株苔鲜。
大笨看着这兔子,它不相信是真的,它以为是饥饿所引起的幻觉。它伸过头,用鼻子唤嗅,才发现不是在梦中,它遇上了一只活生生的兔子。这兔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一只犬,它估计了一下眼前的形势,简单地跳在了一旁。这一跳却跳得比较吃力,也许它的命运也与大笨一样,误人这片冰川,饥饿已经使它精疲力竭得连多蹦弹几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大笨真正明白这正是它所希望的猎物时,它有种晕眩的兴奋,有那么几分钟它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当它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场追逐开始了。这是一场十分可怜的追逐,一只瘦骨鳞峋的狗摇摇晃晃,踌躇珊珊走在后面,冰不时把它绊倒在他,一只兔子喘息着艰难地朝前蹦达,一边蹦腿一边咳嗽,努力与这只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狗停下,兔子也停下。
狗向兔子走近的时候,兔子便跳开。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声响的追逐,如爬行的蜗牛一般,大笨连吠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每走一小段路,它就得停下歇一阵,有时它不得不闭上眼休息一会,可睁开眼的时候,那只兔子仍在原地这场蜗牛般的追逐进行了数个小时,大笨终于把嘴咬在了兔子的脖子上。
那是兔子在休息的时候,它悄悄地爬了过去,得到了它想要的结果,可大笨已没力气把牙齿刺进兔子的脖子,兔子也没力气挣扎,就这么半睁半闭着眼躺在这只狗的嘴里。大笨就这样衔着兔子休息了好一会,才攒足了最后一丝力气用牙齿刺穿兔子的脖子。兔子不觉得疼痛,连挣扎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温润的血淌进了这只狗的嘴里。这些血液一进入它的胃立即转化成了能量,在短短的一瞬,它的视觉和嗅觉变得灵敏起来。
大笨站起来,身子不再似风中的衰叶一般摇晃,牙齿发出有力的错动声,它把猎物放下,似在温习这得来的胜利一般,重新把已死的兔子叼起来,开始大口咀嚼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味佳肴。大笨在冰山上度过了漫长的三个多月,除了意外捕获一只兔子外,它主要靠冰块和岩石缝里的苔鲜,以及一些似木柴一般的鸟兽骨为生。当它越过冰川进入原野时,整整昏迷了好几个时辰,睁开眼它看到了温带初夏葱翠的景色。
看到秋鹭昂首阔步于布满沙砾的河滩;看到溪鳟正头抵着逆流,在破碎的浅水和回流处奋力向上游。碧绿的灌木丛和落叶乔木,高及胸的牧草和杂草,新生的嫩绿色早已失去,变为介乎绿色与金黄色之间的黄褐色,一直延伸到天边。
大笨爬到一侧、坑边,饮了些水。在水坑边它看到了一只肉乎乎的青蛙,这只青蛙勾起了它巨大的食欲,一直沉睡的胃觉醒了,一种欲望弄得它六神无主。这只青蛙蹲趴在水坑边上,若无其事地呜叫着。大笨一心想把这只青蛙吃进肚里,它挪动着悄悄向这只蛙靠近。当它觉得已到了它捕获的范围,它伸出它曾经万无一失的爪子向青蛙拍去,那青蛙不紧不慢地逃开了。大笨有些怒火中烧,它拼命向前一扑,青蛙钻进了水坑中,它自己也因收不住身子,跌进了水坑。
它在水坑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湿淋淋地艰难万分地爬动。当它无可奈何地舔着自己的鼻子,万分沮丧的想哭的时候,它看到了一群身上粘着猎物鲜血的大鬣狗,吃得大腹便便,站在一旁向它发出嘲笑。
大笨知道这些鬣狗的本性,它们都是一些凶残的家伙,它们心中没有同情这字,而且鬣狗在所有的动物中是最阴险的,它们有时不动声色地把毫没准备的对手置于死地。大笨面对这群吃饱喝足懒洋洋、无事生非正嘲笑着它的鬣狗,大笨知道这些輎狗有任何一点兴趣发生,都会似灭一只虫子一般灭掉它。它敛气息声地闭目卧下,这样做是减少自己不应该有的灾难。
它不能勾起輎狗的嗜杀之欲。有几只鬣狗走到大笨身边,唤了嗅卧着的如死了一般的大笨,毫没兴趣地慢慢离开。骨瘦如柴的大笨已勾不起这些鬣狗的杀戮之欲。那一天大笨终于吃了那只肉乎乎的青蛙,吃了一只晰赖和几只蚌猛之类的东西。可这些东西比冰山上的苔鲜要好多了。
大笨还看到了原野上不时出现的羚羊。野马、野驴群。羚羊头上的角直线地向上生长,在端部略向后弯。看到了狐、猎、狼、猪、豹。野猫等一些食肉动物在原野中晃荡,所到之处就有流血事件发生。水坑边不时有动物过来饮水。这些动物都对这只瘦骨鳞峋的狗视而不见,在它们的眼里以为这只狗早已死了。
为了安全起见,大笨沿着草丛向前爬行,选择了一个比较放心的地方蟋缩着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