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她只要说一句:我肯悔改,或者我放弃了。这样地话就好,可是她死也不肯说,想到他在众目睽睽下挽起她的手,在人们的抽气声中承认对她感情的时候,他坦然地微微一笑,让别人都不敢去斥责他。
她也应该有同样的勇气。
只是从此以后大概要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她闭上了眼睛。
傅罗不停地摇头,脑海里这个奇怪景象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一世她生命已经流逝,所以之后的事她无法知晓。
看到她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那时候他的心情,她更不得而知。
他从来没有让她就这么躺在那里,看起来是那么地孤单,那么的失望,那么的冷。手指和身体都是冰凉的,他扶起她抱在怀里,给她那个她最喜欢的位置,挽起她的手。
他抱走她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哭没有伤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没有做任何事情,可是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剑上的莲花已经变成了黑色,就这样简单,自然而然从佛变成了妖。
从那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从来没有失常过。他彻底堕入了妖魔道和天界征战多年……关于他的传言,天界从来没有间断,佛前弟子谈论的少一些,可是那些仙人就放得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死了爱人都不会哭的人,对什么能在乎。没有修习任何妖法直接成妖的,千古以来就他一人。
她自然不知道天界最大的罪恶,那个被画在画上任由别人唾骂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死之后魂魄被带入佛前,聆听佛语百年之后成为了佛前的弟子,她的那些前尘往事早被佛祖淡化掉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在那副画前徘徊太久时间,也没有好好看过成妖之后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看起来太难受。
那个孤寂了几百年的身影,那个在别人眼里很强大的人,她第一感觉只是:他怎么变得那么的瘦。
散乱的回忆冲进傅罗的脑子里,她需要把它们拼凑起来,然后彻底回想起一切。
那个关于堕天的故事。
那个一瞬间将身上圣洁的颜色变成黑暗的人。
那个为了爱人入了妖道的人。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就是这个故事里的人。
天边响起一记巨大的雷鸣,傅罗在往前走,不远处两柄剑插在地上,剑身上已经落了太多的尘土,她想要把它们擦干净。
已经沉寂了太多年,现在擦亮重新开始,是不是还来得及。傅罗伸手去触摸剑柄。
“傅罗。”一声沙哑的呼喊。
她听不见,她的手指渐渐收拢。剑柄很烫,烫伤了她的手心,她没有停止手臂带动,剑身沉重地划着坚硬的土地,终于手臂一轻……
大地猛然晃动,天空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一条血红色的光柱轰然从天而落。
第六十四章 生死异变
云笙追上山的时候,山上已经起了大风,傅罗站在风口中,蓝色的衣裙全都向上飞起来,好像转眼间就要冲入天阙,她伸手去碰触地上的剑,颈上的蓝色项链发着淡淡的蓝光,傅罗嘴唇半张着,发鬓凌乱眼神迷离,在手掌碰到那剑柄的时候,竟微微一笑。
云笙忽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慌张,“傅罗。”他叫出声。
傅罗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发带也摇摇晃晃上了天,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层层叠叠的黑云,似乎是想知道那发带到底被吹去了哪里,单薄的身体晃了晃,然后扯动手臂。
剑身划过土地的声音清晰极了,特别是在空旷的山顶,那声音尖锐地能刺破人的耳膜。常月在一旁怕的发抖,云笙上前一把将她推开。
云笙并不知道那剑拔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他心里只是觉得不安,想去阻止傅罗,就算无法阻止,哪怕离她近一些也可以,这样才能随时地保护她,他伸手在空中结了一个佛字,开始往前走,和傅罗之间只差几步,他伸手去拉傅罗,傅罗轻巧地闪了过去,然后他眼睁睁地看见剑尖已经从土地里钻了出来,像破土的笋子。
天幕开裂,在血红色的光柱轰然落下的瞬间。傅罗看见了挡在她身前的云笙还有推开她的卓玉。
光柱落下然后四射,像一把伞想要盖住所有脱逃的人,在空中舒展蔓延,谁也别想躲开。
几百年了,谁也没有想逃出去。
红色的光芒刺入身体,很疼,但是却只是一个开始,光柱鼓足了力量,十足地打落下来,仿佛要将下面所有的人压碎一般。
傅罗肩膀一紧,关键时刻有人紧紧地拥抱了她。然后错步从她身边擦过,引走了一大部分的光芒。紧接着又有人挡在她身前,她就这样被保护下来,可是巨大的气流不放过他们,将他们从山顶上抛下。
经过长时间的坠落,再加上气流的冲击,傅罗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巨石压着,四肢百骸已经混沌地难以区分,唯一的感觉是有人紧紧抓着她的手。
从高空中落下。重重地沉入水中,冰冷地水像一把刀子借由眼鼻冲进了身体里,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在水中挣扎,最后完全没有了力气,身体继续下沉,整个人陷入黑暗当中。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只是觉得有一股股暖暖的东西从她的手掌心里流下来,流过她的手臂。一直一直不曾停歇,傅罗因为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惊醒。顿时想起来,刚才恍惚梦见那个人为了她全身是血,师兄,师兄。几百年前真的有这么一遭?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的痛楚把她带回现实,睁开眼睛是一片黑暗。傅罗轻轻握一下手指,手掌里湿润地触觉和梦中的一样。月光被乌云遮住。黑暗的周围什么也看不清。修真之人在夜晚眼睛也能视物,可是经过了刚才傅罗发现自己居然变得和平常人无异。
刚才恍惚中看见卓玉和云笙在她身边,他们是不是也掉了下来?傅罗撑起身体,手掌立即被一样东西搁到,她触摸着把那东西捡起来,拇指和食指捻动,是一颗圆圆地珠子,她马上想到云笙。
云笙!手臂乱挥,寻找,碰触到了冰凉的身体,可是从身体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液却是热的,“云笙……”傅罗惶恐中声音已经嘶哑,原来她手掌里那没有干涸掉的也是他的鲜血。
一动不动的云笙,在黑暗中有一种深沉地无力感,又像一个破碎的娃娃,无处没有伤痕。云笙啊,为什么你会到那里去,又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然后和她一起掉落下来。这一切地一切原本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傅罗扶起云笙地身体,手掌抵上他的后背,想输一些真气给他,却猛然发现自己身体里空空如也,好像从来没有武功法力什么存在过。傅罗愣了一会儿,“云笙,云笙……”她一遍遍地叫着,她应该怎么办才好。那些伤不是普通的伤口,鲜血怎么也止不住,可是她却变成了普通人。
手足无措地愣了一会儿,她和云笙都在这里,那卓玉呢。傅罗放下云笙,接着在周围寻找,“大师兄,大师兄……”
手被尖锐的石头磨破了,哪里都没有。傅罗地心仿佛揪在了一起,越找心越往下沉,心由痛变成了死寂。明明没有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只要卓玉没事,她愿意拿所有一切来交换。为什么老天会这样捉弄人,本来今晚他们约定好要……一切都被她搞砸了,不但是这样,还可能会让云笙……
月亮从墨黑的云层中钻出一角,傅罗终于能模糊地到周围的情况,前方不远是一条河流,他们从山顶掉落下来之后一直被河流冲到这个地方,周围除了她和云笙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傅罗深吸一口气,重新跃入水中,河水冰凉彻骨,水中黑暗一片,她不停地往前游,游过水地然后浮上水面,她在水面上变换着方向,周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地踪影,“大师兄,大师兄……”山谷里都是她哭泣般的回音。
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喘息不动,无力动弹,身体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眼泪却不停地流淌,怎么也淌不干净似的。
大师兄不会是已经……“嗡”地一下,头脑一阵虚空。
她不敢想,只要这样想想,她就会要放弃一切。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下去。还有云笙,她还要救云笙,她不能再让云笙有事。
想到这里,傅罗挣扎着游上岸,手指哆嗦着用所有的力气把自己的衣角都撕下来,包上云笙身上几处严重的伤口,血湿透了一层层布条,怎么按也按不住。她越来越害怕,在这个空旷的荒野中,她要怎么才能把云笙救回来。
握着云笙手的手指在收紧。她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第六十五章 获救
傅罗把衣裙脱下来,里面的小衣也已经被气流冲破,看起来有些衣不蔽体,腰腹几乎已经遮盖不住,这时候傅罗已经顾不得这么多。衣服撕开弄成长长的衣绳,把云笙绑在她身上,傅罗憋住气,慢慢站起。
好沉,她本来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再加上失去武功,现在就是靠着一股力量在苦苦支撑。能走到哪里是哪里,但愿会让她找到人家,起码到一个有光亮和热水的地方,云笙身上好凉,她撕下来的那些布条根本就缠不住他的伤口,再这样下去……她不敢想,只能握住云笙的手,好像只要她握住他的手,他的伤势就不会恶化。
就这样走着,路蜿蜒颠簸没有尽头。
耳边似乎是有人叫喊了一声,傅罗没有反应过来,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要向前走,向前走,脑子里叫嚣着:只要停下就肯定会倒下来。所以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还在一步步地挪。
那人“咦”了一声,又说了什么话,然后点燃了火折子。
要到有亮光的地方去。看见这片光芒,仿佛终于到了目的地,傅罗的身体僵住了,然后倒下来。
傅罗做了一个梦,一开始还美滋滋的,梦见自己穿上了很漂亮的婚纱,幸福地像花儿一样,上了豪华油轮在人群里找新郎。“云薇云薇,”周思思在叫她。
“啊……”她一边应和一边在人群里寻找。分明已经回到了现代,变回了以前的云薇,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那个人,那个人在哪里呢?傅罗欠着头在寻找。想的很美好,只要看了因缘镜找到了回家的路,回来之后一切都完美了。其实心里更加难过了,很难忘掉一件事再重新开始,过着没心没肺的生活。
可是现在发现真的好难啊!要再忘记几百年吗?忘记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傅罗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背影,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笔挺的西服风一吹露出高高的腰封。身体修长举止优雅,黑白衣衫相间,细碎的留海衬着明灭不定地眼眸。
“大师兄,大师兄……”叫的那么顺口,“大师兄,大师兄,我以后会……”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人抢先她一步挽起他的手臂,而他笑迎着那个人。还把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大师兄。”傅罗又叫了一声。
他像没有听见一样,看都不看傅罗一眼。
“卓玉。”
他依旧不理睬。
傅罗的心脏好像在一瞬间爆裂开来,好疼好疼。卓玉笑着和别人挽手,低头笑着接受周围人的祝福。她算什么呢?她只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偻幽魂?她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他们开始往前走,在油轮上完成他们的结婚庆典。有人在他们身后撒着花瓣鲜艳的红玫瑰落了一地。
傅罗伸出手,“不要去,不要去。”眼泪流下来。
终于有人拍了她地肩膀,傅罗转头看见方寻。“方寻,你不会也是来祝福他的吧!”
方寻“哼”了一声。然后用罪有应得的眼神看傅罗,“你跑了几百年,在下界轮回结婚生子,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反过来了是天理循环。轮到你就在一边看几百年了。”
傅罗拼命地摇头,心痛地喘不过气来,“大师兄,大师兄……”眼泪滑下来。猛然惊醒。
立即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喂,醒一醒!”
傅罗睁开眼睛,仍旧是躺在地上,可是,伸手一摸……云笙,身边的云笙不见了。
“我已经把他放进马车里了!”
声音又响起来,傅罗才抬起头看眼前的人,月光下的这位女子长着一张姣好地面庞,细长的眼睛斜斜吊着,长发束在脑后,一脸地精干利落。这是,傅罗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这算是得救了吧!傅罗挣扎着起身,“谢谢你……”嗓子好像已经喊破了,一说话就针扎样的疼痛。
女子说:“你们是修真的人吧?身上是被法术所伤?”
傅罗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现在这个情况也容不得她编排谎话,所以就实话实说,“是……”
女子伸出手搀扶了傅罗一下,傅罗感激之情立即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女子把傅罗扶上,马车,然后说:“我叫杜容在前面森林里的村庄住,车上的是我地……”顿了顿。傅罗向车里望去,除了云笙还有一个男子躺在那里,心里立即明白。杜容接着说:“他是被外面的魔门所伤,我也是千方百计找了这么辆马车带他回村子,正好在路上遇见了你们。”
傅罗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大概就要……”
杜容笑了,“你不用谢我,我只问你。你是不是魔门弟子?”
傅罗摇头。
杜容又说:“那你就是正派弟子了?”顿了顿,“那么你是不是那种喊着要除妖卫道自命不凡的大侠?”
傅罗说:“我是正派弟子不错,但是我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有好坏,我对妖并没有偏见。
杜容还没有说话,傅罗就听一阵银铃般地笑声,“姐,我看她说的是真话。”话音刚落,帘子掀开,又是一个少女,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能感觉到她也是一个清秀的美人,“我叫杜飞,你可以叫我飞飞。”说着就要往马车上挤。马车里躺着两个大男人已经显得空间极为狭小,现在傅罗半坐在里面,再加上一个活泼好动的飞飞……
杜容板着脸,“飞飞,你下来。”
杜飞不肯,看着傅罗检查云笙身上的伤势。云笙身上的伤仍旧在渗血。
杜飞说:“他这是被法术所伤,一时半会血是止不住的,而且他伤的很重,我看弄不好他就……”话未说完,惨呼一声,硬被杜容给扔下了马车。
杜飞说的没错,云笙身上的伤太重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最重要的是被那红光击中之后身体里的内伤,而且他到现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