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震宇又惊又怒,虎吼一声与他相斗。
万古雷去了个强敌,对付卢湛便容易得多,施展天弓剑法缠斗,不时以狂龙八式猛攻,不出三十招就将卢湛迫落了下风。但他无意伤了这位指挥使,抽个冷子便跳出圈外,向钟玉桃等人奔去。一路上他以剑身击打。动手点穴,放倒了十多人。卢湛仗剑追他,都无法追得上。
他东拐西绕,借厮杀的人群做屏障,不一会便到了钟玉桃身侧,见耿牛、丁小菊都在,便对三人道:“冲出去抢匹马往东去!”话声中手未闲着,把钟玉桃的两名对手,丁小菊的两名对手点倒。与耿牛相斗的三人,武功非泛泛之辈,但他一上手,接过了一名高手,耿牛就砍伤了一人,另一人赶紧逃开。万古雷也把对手刺伤,又蹿到了郭剑平、田翠仙、田翠云处,叫他们快走。他则不得不取出追命飞环刺,不打咽喉只打持兵刃的右臂,瞬间便伤了五人。待他依次刹到其余诸侠身边叫他们走时,耿牛等人已夺得马匹,冲出了包围圈。
这一来,许多武士上马追赶,全场十分混乱,加之天已全黑,难以分辨谁是自己人。万古雷在混乱中出手制人穴位,见一个制一个。这一着十分有效,盏茶时分他已助自己一方的人都骑上了马,惟有那卓彤依然在与熊震宇拼斗,万古雷不忍撇下他,蹿至他附近叫道:“卓前辈快走,他日再来报仇不晚!”
卓彤气喘吁吁,被熊震宇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这才知道自己被关狱中年余,体力实是大打折扣,听万古雷一说,便虚晃一刀跳出圈外。熊震宇哪里肯舍,提脚就追,却听万古雷一声吼:“看打!”只觉右臂一麻,九环刀从手中坠地,惊得他连忙后跃去查看伤口。
万古雷、卓彤轻易地蹿到对方拴马处,各骑一匹狂奔而去,瞬间没入夜色之中……
※※ ※※ ※※
午时,西门仪提着一包金创药回福安旅社。刚进门,就有个女子叫道:“西门前辈!”
西门仪扭头一瞧,竟是在万古雷家住过的余三娘、乔莺和伍彤,当下甚是诧异,道:“幸会幸会,各位这一向可好?”
余三娘笑道:“托福托福,西门先生为何到了真定府,莫非去北平府吗?”
西门仪道:“是的,老夫回北平。”
乔莺道:“万公子他们可好?”
西门仪道:“一言难尽!”一顿又道:“各位要在这里住宿吗?先安顿下来再说话。”
伍彤道:“我们路过此地,歇宿一晚。”
余三娘注意到西门仪手中的药包,问道:“怎么,先生有小恙;去看郎中?”
西门仪道:“各位随我来,到楼上说话。”
伍彤道:“娘,你和小姐先去,我定好房间再来。”
余三娘道:“好,西门先生请。”
西门仪遂带余、乔二人上楼,来到万古雷和耿牛的房间,敲了敲门道:“万贤侄开门!”
余三娘和乔莺迅速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十分高兴。
门一开,西门仪请她俩入内。二女便向万古雷行礼:“万公子,别来无恙!”
万古雷十分惊奇:“啊哟,怎么是二位?”
余三娘笑道:“真想不到会在真定府见到公子,公子这是到哪里去,游山玩水吗?”
万古雷请二人坐下,道:“唉,在下家破人亡,哪有心思去游山玩水,此去北平避难!”
余乔二人大惊:“公子何出此言?”
万古雷把经过说个大概,直听得二女叹息不已,骂老天爷不公平,叫好人受难。
此时伍彤来了,又见礼寒喧。
万古雷道:“各位上哪儿去?”
余三娘道:“我们由北平府来,回长沙府。”一顿,又道:“不瞒公子,我们是湘王府的人,在京师为势所迫,不敢向公子明言,还请公子原宥。如今公子既已遭难,可愿与我们同行,投效湘王爷,以公子之才,定受重用。”
万古雷苦笑着摇头,道:“多谢三娘美意,在下无意仕途,再说北平府店铺还需照料。”
乔莺道:“公子行商,岂不被埋没了?”
万古雷道:“在下不才,只配做个百姓。”
他不愿再涉及这个话题,便道:“有一事过去未问过三位,三位当时是否有意结识无尘公子?那受人威逼之说大概不是真的吧。”
余三娘笑道:“此地不是京师,无须再对公子隐瞒。公子猜得不错,受追魂秀士冯锦泰‘威逼’,是我们瞎编出来的,用意在于结识公冶公子,可没想到结识后被安置到万公子府上,后见万公子武艺高强,便生招募之心。”
万古雷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那天公冶兄去喝茶,你们又怎知他要来?事先就等在楼上,这不是太神了吗?”
伍彤笑道:“那天完全是巧合,我们和冯锦泰他们早就策划好结识无尘公子的办法,让无尘公子赶走冯锦泰他们后,把我们带回府中收留,以便朝夕相处,好打听宫中情形。那天我们和冯锦泰约好在那家茶室会面,我们三人先到,不料却见了无尘公子,等冯锦泰他们一来,在下便以手势打了个暗号,于是就合演了那一幕戏。这事愧对无尘公子,愧对万公子,但我等责任在肩,不得不为之,请公子……”
万古雷笑着摇手道:“不必再说赔礼的客气话,三位为湘王效命,无可非议!”一顿,又道:“在下等在太原府被晋王手下追缉,连日奔逃,昨夜来到定州府,今日歇了半日,这就马上起程,他日若能见面,彼此再相聚!”
正说着,耿牛在天井里喊道:“马已备好,下来走吧!”
万古雷、西门仪提了包裹出门,住在其他房间里的罗斌、黎成等男女也各自出门。余三娘等三人送他们到了店外,彼此互道珍重而别。万古雷等出了城门后,放马飞奔。
从太原府连夜奔逃后,大家在二更才陆陆续续会齐。
卓彤、陈灵、张义各有各的去处,便分道扬镳。罗斌、曹罡、郭剑平都带了伤,这一路上不敢多停留,常常是上路天未亮,住宿天已黑,直奔到真定府,才多歇了一个上午,西门仪到药铺配金创药,其余人则打坐练气以恢复疲劳。以他们的测度,出了山西地界,熊震宇不会再追来,在真定府耽搁半天也无妨。
第三天下午,一行人到了保定府。
吃过饭,田氏姊妹替曹罡等三人换药,钟玉桃、丁小菊一旁协助,其余人闲坐一侧。
万古雷道:“没事说说闲话吧,睡觉嫌太早,出街转悠又有危险,这日子当真难过!”
钟玉桃道:“我说说身世吧,各位一定奇怪,我和小菊为何要叛离晋王府。家父曾是御史,受上司牵累下狱,那年我十一岁,被发配教坊充当乐女。后来被晋王爷买了去,共有八个小姑娘,小菊也是其中之一。在晋王府,除了奏乐唱曲,还让我们学武功,兼充内院保镖。教武功的师傅是荆中燕祝芳、玉女针王桂贞。但我们是奴婢身份,只传武功不拜师。六年后,我们一个个成了大姑娘,王府总管熊震宇和晋王爷的几位少爷还有些亲亲戚戚,对我们都不怀好意。幸得王妃呵护,才得暂时免灾。熊震宇后来出了个坏主意,把我们姐妹派往京师做密探,以歌妓身份接待京师权贵,以刺探朝中各种情形。他说我们本是犯官眷属,本应充到教坊做官妓,此去京师操业,顺理成章。王爷本就野心勃勃,太子死后,他就跃居老大,盼望被立为太子。哪知他一向行为不端,才智也属平庸之辈,皇上对他不满,立了皇太孙。王爷自是不服,仍然觊觎王位。他妒嫉燕王受皇上恩宠,往北平府也派有探子,时时向皇上告密,栽诬燕王。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晋王爷更是需要知晓朝中情形,除拉拢朝臣刺探机密外,还在京师布下密探,并广为招揽武林高手。是以熊震宇的主意立即被采纳,我们姐妹便到了京师,在秦淮河画舫上充当歌妓。两年来,我们虽然受尽侮辱,但总算保住了清白之身。幸好锦衣卫不事声张,悄悄抓捕各个王爷派到京师的密探,我们身份已暴露,无法存身,这才得回太原府。那夜公子在丰乐楼救了我们,我们赶回住地报警,头儿卢湛大人已知有变,当即带我们逃离,所以不能前往大教场助公子一臂之力,说起来还真是对不住大家。”
丁小菊道:“我爹是京卫的千户,也不知犯了何罪,听说也是受上司牵累,被捉去杀了头,母亲则自缢而死,我则被充到教坊。”
罗斌道:“二位怎知我等关在地牢?”
钟玉桃道:“我们从京师回来后,上上下下都知我们在京师干的什么营生,视我们为下贱女子,背地里指指戳戳,当面则冷嘲热讽,就连祝芳王桂贞也不理睬我们。但王府内宅仍要我们守卫,是以我们成天呆在内院不出来。那天我和小菊听下人说抓到了京师通缉的要犯,一打听才知是万公子,我二人便与姐妹们商议救出公子后随公子跳出火坑。但姐妹们胆小,不敢做这事。我二人无奈,决定自己干。后又听说熊震宇要挑公子脚筋,一急之下假托祝芳之命下地牢探视,拼死也要救出公子……”
万古雷感叹道:“苏东坡云:‘人间何处不峻岩’,也道难,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罗斌道:“都是亡命人,二位姑娘今后与我们生死同命运,大家兄妹相称吧!”
钟玉桃道:“不敢,我们愿为公子奴……”
万古雷制止她往下说,道:“两位妹妹,愚兄都成了通缉犯了,怎么还公子公子的?就算是公子吧,大家也以兄妹相待,不必再说!”
郭剑平道:“人世无常,浮世若梦,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再计较名份?”
钟玉桃、丁小菊忍不住流出了泪,惹得田翠仙、田翠花眼也红了,大家一时无语。
钟玉桃拭去泪,道:“多谢各位,多谢万大哥,小妹决不忘记此恩此德……”
万古雷道:“你二人救了愚兄,感恩的该是……唉,不说了吧,彼此一家人还客气?”
西门仪道:“大家早歇,明日早些上路。”
于是,各回住房。万古雷与耿牛同住。耿牛一进屋就道:“原来做官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话说一半没了下文,爬上床拉过被,头一挨枕便睡了过去,依然是无忧无虑。
万古雷则盘膝打坐,但却静不下心。
杜甫诗云:“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
这番到了北平府,又能逃得了追捕吗?要是北平不能立足,又该往何处去?……
此时此刻,身在异乡,不知那娇娇在做什么?她此刻是否和我一样,瞧着窗外夜空的星星,惆怅而又孤寂?她是否在思念我,像我一样深切悲伤……唉,娇娇啊,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哪!唉,娇娇,永结同心的愿望只怕是难以实现了。唉,娇娇,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呀!……
泪水从眼中流出,任其流淌,倾泻出胸中的积愤、思念、无比沉重的悒郁……
不早过了多少时候,他忽然听到衣袂破空声,立即警觉起来,连忙穿鞋下床,站在屋中静听。不错,有不速之客在屋顶,还有人正从走廊悄悄走来。他立即抓起搁在床头的神罡剑,一步跳到耿牛床前,轻轻摇醒他。
耿牛立即下床,抄起牛耳尖刀。万古雷指了指门,耿牛会意,一把拉开门蹿了出去,把两个站在邻室窗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耿牛道:“干什么的,偷偷摸摸……”
静夜里这一嚷,两邻的罗斌等人立刻被惊醒,人人动作麻利,片刻便抄了兵刃出房门。
与此同时,万古雷从后窗越出,跃到墙头上,只见房顶上站着四人,便道:“什么人?”
房上四人面朝天井,闻声一惊,忙转过身。其中一个道:“这小子就是万古雷!”
万古雷道:“你小子又是谁?”
那人冷笑道:“大爷张兆,眼瞎了吗?”
万古雷心想,糟,追风刀张兆既然来了,那么锦衣卫的人必已围住了这旅社,今夜将又是一场生死之斗,不如早走为好。当下也不答话,又从窗口穿入,从门口出来。此时耿牛已把走廊上的人扔下楼去,但院子里已站了二十来人。
万古雷对走廊上的众侠道:“带好衣物,快从后窗出去,朝西走,我与耿牛断后。”
众人依言,迅速返回室中,从后窗跃出,朝西飞奔而去。
万古雷、耿牛稍后跃出,就见四条黑影已尾追在罗斌等人后面,立即赶了上去,但马上就发觉,十几条黑影已跟在后面。
跑着跑着,从几个方向又蹿出了十来条黑影,试图堵截众侠,但黑夜中极难做到。众侠忽儿在街巷中飞蹿,忽而在房间上驰奔,盏茶功夫出了城外。若只是万古雷、耿牛两人,早巳跑得没了影踪,但田氏姊妹、钟玉桃、丁小菊功力较弱,刚到郊野就被追在最前的四条黑影堵住。
四位姑娘气喘吁吁拔出兵刃,众侠也只好停下步来,立即向四位姑娘靠拢。
万古雷一直不离姑娘们左右,当即抽剑上前,未及开口,又有几条黑影蹿到。
追风刀张兆喝道:“姓万的,你已经无处可逃,还不束手就缚吗?”
万古雷道:“就凭你也想留下我们?”
与张兆站在一起的高个子冷冷道:“万古雷,你好狂!听说你妄称自己为江南神剑,今天老夫要称量称量你,瞧瞧有几斤几两,竟敢大言不惭,自吹自擂,称自己神剑!”
另一人道:“这小子脸皮真厚,不知羞耻,神剑这样的绰号,他配叫吗?”
万古雷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大言不惭、自吹自擂,说自己比神剑还神,脸皮真厚!”
钟玉桃心想,不管遇到多强的对手,万公子这张嘴都不会饶人,让人好笑。
高个子闻言大怒:“万古雷,你太张狂!”
万古雷道:“你是何人,不敢亮姓氏吗?”
张兆道:“姓万的,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三位大侠便是衡山三剑!”
万古雷一愣,道:“原来是三位前辈,失敬失敬!在下与三位从未谋面,为何阻拦……”
言未了,高个老者道:“你在京师横行不法,杀人劫财,勾结女飞贼血蝴蝶……”
万古雷道:“错了错了,万家在京师也算得上是有钱人家,万某怎会去劫财,三位前辈千万别相信那些小人的话!”
老者道:“你是钦犯,天下人都可捉你,至于你有罪无罪,到衙门分辩去吧。”
万古雷道:“前辈可是三剑之首王……”
老者道:“不错,老夫王昌玉,这位是袁子安,这位是高元超。”一顿,又道:“你是跟我们回京师呢还是要显显本事较量一番?”
微胖的袁子安冷笑道:“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束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