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尊者的人,老夫需要令叔与蒲团尊者的合作,因此才命岚儿接近你的,这是你的幸运,知道吗?”
“你……”
“你如果认为可以平安离开,请便。”
“阁下有何用意?”
“届时自知,你必须自爱些安份些,用人之际,老夫不希望你出意外。”
“好吧,在下认栽。”
韦胜无可奈何地说,后悔已来不及了。
“沿途你必须检点些,你不是糊涂的人。”姬老庄主狞笑着说,举手一挥叫:“岚儿,你先动身,抓住那书生,一了百了。”
“是,爹。”姬少庄主恭敬地答。
一行人接近官道,方看到姬惠之婢俩站在道上发呆。
“人呢?”姬少庄主急问。
“就是奇怪。人不见了。”
姬惠惑然地说:“按脚程,他最多只能走一里半里,可是不但人不在小径,女儿追到这里,根本没发现他的踪影,女儿和小笙分向两端追了两里地,没见到人才转回来的,他像……”
“快搜这附近,他一定躲起来了。搜!”
搜遍附近的竹林,鬼影俱无。
等姬老庄主的人到达加入搜索,仍然毫无发现。
永旭根本不曾走远,他离开姬惠,人一进竹林便躲在一旁,仔细察看动静,不但看到韦胜被胁迫的经过,更知道了姬老庄主捉到他灭口的可怕阴谋。
他等姬老庄主动身后,从另一方向越野而走,放开脚程南下,先一步走在姬少庄主的前面。
繁昌到九华,有两条路,路程相当不远。
大路是经铜陵到青阳,小路是经南陵到青阳,九华在青阳的南境。
大江上下涌来九华朝山的信徒,九月初地藏菩萨佛诞,十余万信徒涌到,下江来的人在铜陵登岸,上江的人,则在池州起旱,盛况空前,任何事都可能发生,每年要死掉三五百人,偷、抢、拐、骗、劫病疫……可是,信徒们仍然前仆后继年年来朝山进香,埋骨沟渠死也甘心。
即使是平时,进香的人仍然全年不绝。
他并未换装,不再雇小厮担行李,背了包裹提了书鹿,一口气赶到繁昌,雇了一乘山轿,走南陵直奔青阳。
他知道姬少庄主必定已将消息传出,所以雇轿掩起行藏。
南陵到青阳有一百四十余里,分两日程。
这天午后不久,轿抵吴潭镇,距青阳尚有二十五里。
这是一座小镇,当地土著称为竹木潭,约有六七十户人家。
镇南,是九华山伸出来的余脉。岗阜小山连绵不绝,满山青翠,田野一片青绿,风景相当优美,一切皆显得和平安溢,道上行旅不多,看不出任何异象。
轿一进镇口,他便从轿帘的缝隙中看出不吉之兆。
按理,正届农忙时节,镇中不会有许多闲散的人走动,但街道两旁站了不少人,老少妇孺甚多。全都脸带惊恐和好奇,一个个昂首向西望,那儿正是镇中心的唯一十字街口。
十字街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都站得远远地,所有的目光,皆向西街左首第一家店铺集中。
那是一家杂货店,店门外的棚柱上,挂着些草鞋、香包、竹扇、小型提篮、竹扒……等等出售杂物。
长凳上,安坐着两位丰神绝世,玉面朱唇,身材修伟的年轻书生。
看相貌,一眼便可看出是兄弟俩,年长的不过二十二三,弟弟大概年届及冠。
戴儒巾,穿月白色博抱,佩剑的姿势与众不同,挂钩甚低。因此剑把高高地伸至左肩下。
它是儒生的传统佩剑式。平时左手挽在剑锷附近,像在抱剑。
这种佩剑拔剑不易,而且必须反手向上提拔,麻烦得很,读书人本来就不愿意用剑来评理。
两兄弟笑容可掬,坐在长凳上泰然自若。
棚口,两名佩了短剑的十三四岁小书童,正分别揪住一名大汉的发结向后下方拉,一手擒住大汉的右臂扭至身后,用迫肘屈腕术制得稳稳地。
大汉身材高,书童身材矮,因此,两大汉头向后仰,肚子向前挺,不易站稳而且重心不稳要向后倒,毗牙咧嘴吃足了苦头。
“叫他们招供。”
年长的书生笑嘻嘻地说:“强买强卖,都该送官究治。谁先招出贼伙在何处聚会,谁就可以少吃苦头早些滚蛋。”
“听见了没有?谁先招?”一名书童问,右手逐渐加劲,大汉的腕部徐徐向内迫紧。
放手!放……手!”大汉鬼叫:“他……他们都……都走了,在……在下不……不知道他们到何处去了。”
“你大概骨头生得贱。”小书童微笑着说,劲头渐增。
“哎……哎唷……请……请不要……”大汉厉叫。
轿子到了,轿内的永旭叫:“停下来。”
轿停下了,永旭掀起窗帘,笑道:“喂!这里不是衙门的刑堂,怎么有人用刑?”
“呵呵!在这里审强盗呢。”年长的书生说:“要不要看看?将来兄台如果中魁外放,这种手段可能用得着呢。”
他掀开轿帘出轿,向轿夫说:“到前面找食店进食等我,我就来。”
他向店棚走来,笑道:“哈哈!两位如果将来中魁外放,必定是不折不扣的酷吏,他们怎么啦?”
“十几个毛贼逃经此地,入店购物与店生发生口角,把店堂砸了,殴伤店主,劫了不少货物一哄而散,被我兄弟捉住了两个腿慢的,正要他们招出贼伙的下落。怎样?你不是他们一伙的吧?”
“呵呵!我额上刻了贼伙两个字吗?”
“差不多。”年长的书生笑道:“你,修为已臻由神返虚境界,穿了儒衫也不见得斯文。”
“对,高明高明。”他心中暗暗佩服:“你瞧,我就不会扫地,等到斯文得学扫地,那就算读书有成啦!哈哈,这两位仁兄面熟得很,放了他们吧,两条小鱼,不值得两位用大锅猛火来煎。”
“兄台认识他们?”
“醉仙翁成亮的跑腿,成老鬼名列三残之首,目下正在替大邪摇旗呐喊,大概快到了。他那一群货色落在我后面一日程,也许更多些,因为他们可能另有要事待办。”他轻松地说,对两个假冒斯文的英俊书生有十分好感:“没收他们的金银赔偿小店的损失算了,两位意下如何?”
“好,最好连衣裤也剥下来抵偿。”年轻的弟弟鼓掌同意。
两书童立即动手,搜光两大汉身上的零碎,剥下外衣,然后在他们的臀部踹了一脚,喝声滚,两大汉狼狈而遁。
“在下周朝。”他行礼通名:“两位兄台尊姓大名?”
“李驹,那是舍弟骅,小书童紫电与青霜。”
“西面有一家小食店,我作东,请你喝两杯,如何?”
“妙!有酒有肉多朋友,咱们就交个朋友吧,走!”
紫电青霜两书童相当老练,进入小店与被打伤的店主交涉,把从两大汉身上搜得的金银杂物交与店主,告诉店主如何通知里正街坊,如何报官,只要在官府落案,行凶的贼人便不敢重来生事报复了。
料理毕,五人扑奔西街,到了一家挂了酒招子的食店,恰好永旭的轿夫也在这家食店进食相候。李驹叫了酒菜,两书童也人席坐在下首。
“周兄从何处来?”李驹问:“我们在青阳落脚,到处走走寻幽探胜,无意中碰上了这档子事,暂扮了片刻酷吏,很好笑是不是?”
“呵呵!李驹兄,这件事并不好笑,而是贤昆仲欠缺经验,办得并不妥当。”永旭率直地说:“我从南京来,走江湖闯天下,看看天底下人间世的冷暖炎凉。”
“哦!周兄,为何办得不妥?”
“江湖人管闲事,宗旨是见好即收,如非必要,决不在大庭广众下惊世骇俗,此其一。追踪可疑事物,以暗查为上,不可公然在街市逼问口供,此其二。逼取口供,必须避开现场与不落外耳,此其三。”他有条不紊地分析,神态诚恳:“两位落脚青阳寻幽探胜,却不该沿官道东下,幽胜该在九华;南出小天台可至黄山,这里有什么可探呢?所以我知道两位必是出身武林世家,少在江湖闯荡的公子哥儿,不错吧?”
“承教了。”李驹脸红耳赤抱拳道谢:“不瞒你说,我兄弟离家不足三月,而且是第一次独自办事。周兄,我们脸上的神色,真有那么明显吗?”
“是的。李驹兄,你邀请我意欲折节下交,可知你心地宽宏,胸无城府,没带有防人之心,可说并非你有知人之明,而是凭一时好感结交。呵呵!你怎知我是不是脸呈忠厚,心怀奸诈的歹徒恶棍?这又违反了江湖人的戒律。”
酒菜上来了,永旭执壶亲自替李氏兄弟斟酒:“九华即将风起云涌,龙虎际会。不相关的人,千万不可卷入漩涡,以免日后恩怨牵缠难以善后。相见也是有缘。我敬贤昆仲一杯水酒惜花献佛,酒足饭饱之后,贤昆仲速行返城,带了贵伴当远离是非之地,好吗?”
他举杯敬酒,李骅喝了半杯,迟疑地说:“周兄,你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可是,我们是历练而来,岂能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你知道九华群魔大会的内情吗?”
“如果不知道,我就不会来自找麻烦了。”
“一魔一邪大会九华,闹得不像话呢。”李驹接口道:“这半月来,我们得到不少惊人的消息。”
“会期去年中秋就传出去了,消息并不惊人。”他若无其事地说。
“是这样的……”李驹放低声音:“江西南昌的宁王,派来不少高手,要网罗这些江湖妖魔鬼怪做羽翼,为首的主脑文的是天师李自然,武的是邵阳巨寇毒龙柳絮。魔邪火并我们可以袖手旁观,但却不允许他们投人宁王府助王兴兵造反。周兄,你以为然否?”
“晤!不错,你们的消息相当正确。”他喝了一杯酒,笑容可掬:“这些消息,决不是贤昆仲得来的吧。”
“这……兄弟带来了几位伴当,他们都是在江湖经验丰富的长辈,现在县城潜伏。”
“你们的消息大部份正确,但有一件事犯了最大的错误。”
“周兄是说……”
“宁王府派来的主脑人物,文的不是天师李自然,那妖道玄通盖世,道术通玄颇具神通,贤昆仲虽然艺业超尘拔俗,但决不是妖道的敌手,武的不是毒龙,而是另有其人,这人的出身来历我已有些少眉目,正在留意证实。毒龙固然了得,将修至金刚法体,是宁王府第一位无敌把势,但他已在去年秋死在山东。目前的毒龙是假的,这人不会在会中与人较技动武。”
“咦!毒龙死了?”兄弟俩同时惊问。
“对,去年我在山东鬼混……”
“这恶寇刀枪不入,宝刀难伤。年未半百,怎么会死了?该不是谣言吧?”李驹仍是不信。
“消息绝对正确。”永旭肯定地说:“他和妖道到山东招诱山东响马余孽入伙,却被山东响马杀了,妖道也受伤逃出山东,回来却不敢宣示毒龙被杀的消息,以免影响土气,找出一个与毒龙身材相貌差不多的人冒充毒龙而已。”
“周兄,你能对付得了妖道吗?”
“没碰面,很难说。”永旭淡淡一笑:“但可怕的不是妖道,而是在暗中主持网罗魔邪的人。”
“周兄,无论如何,你得带我们见识见识。”李驹兴奋地说:“你的话充满信心,你的气质狂放自然,足以做我们的良师益友……”
“且慢且慢!”永旭苦笑:“你还不明白?我请你们回家,江湖不闯也罢。”
李驹笑吟吟地抓住他的手臂,问:“周兄,不谈那些,你今年贵庚?”
“二十一,你……”
“我二十三,舍弟及冠。我称你为弟,骅弟称你为兄,你就不会赶我们回家去了吧?嗯?”
“妙!”李骅鼓掌叫:“咱们兄弟相称、就叫风尘三侠,为武林留一佳话。”
“这怎么可以?”他一口拒绝:“江湖禁忌甚多,我不会将底细奉告,你们也不可能将家世告诉我……”
“旭弟,你的为人令我佩服,可就是婆婆妈妈。”李驹大声说:“相交贵在知心,贵在意气相投,贵在彼此光明正大无怍无愧,重视的是现在与将来,家世与出身算得了什么?你要是瞧不起我们,我们把九华山闹他个天翻地覆,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咦!你倒会放赖?”他笑骂:“这简直是无赖泼皮,岂有此理。”
“那么你答应了?”李驹喜悦地问。
“你们真不想回家?”他问。
“回去丢人现眼吗?”李驹说:“我们要历练三年两载,以增见识获取经验教训,三个月就害怕得逃回家享福,这会光彩吗?说,我们等你一句话。”
“好,首先,我得声明我做人处世的态度。”永旭郑重地说:“这可以让你们认识我的为人。我这人不拘小节,小事可以马虎,大事决不含糊,必要时装疯扮傻,有时不妨狂放不羁。我不奢言行侠,但碰上不平事就伸手。小丑跳梁可以不计较,但决不容忍心肠恶毒的歹徒。不到生死关头。尽可能克制自己少开杀戒。我认为人生的道路是崎岖的,不必以夫子道学的眼光来严格批评人生百态,如果你们自命不凡,以英雄豪杰的姿态君临江湖,那么,最好离开我远一些。”
“我问你,当今之世,有几个人可称得上英雄豪杰?”李驹正色的向:“你见过了吗?”
“这……英雄豪杰的意义,很难下定论,每个人的看法都有不同,得从你由那一方面看来决定。人有七情六欲,亲痛仇快在所难免,所以我的看法是帮助过我的都是英雄。够了吗?”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不错,你明白就好。”
“哈哈!大概我们都是成不了英雄豪杰的朽木,三个猖狂的假书生,正好携手在九华浑水摸鱼,你不反对吧?”李驹大笑着说。
“你知道要冒多大的风险吗?”永旭问。
“人活着,哪能没有风险?”
“你知道我们要与多少妖魔鬼怪周旋吗?”
“你害怕?”李驹相当无礼地反问。
“不怕是假,但必须搅散群魔大会,免得他们茶毒天下人不许我们退缩。”他轻描淡写地说:“酒不可过量,餐罢我们到郊外走一趟。”
“哦!你的意思……”
“我必须先了解你们的艺业火候,以决定如何方能集三人力,应付未来的困难险阻。”永旭诚恳地说:“不要怪我托,事实是我在江湖闯荡多年经验要比你们丰富些,不怪我吧?”
“你又来婆婆妈妈啦!”李驹拍拍他的肩膀说:“真的,我和弟弟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今后,唯你马首是瞻。”
食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