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下神,冷静思量该怎么办,天知道铁背苍龙潜藏在何处?
他孤家寡人一个,无处打听消息,总不能像没有头的苍蝇般乱飞乱撞,除了回客栈他无处可去。
骆府与客栈虽说屋后相连,但大门相背,必须绕过两三条街。
先向南走,再从一条对卷向东折出南大街。
他如果在南大街向南行,便是出镇南至霸王庙查问铁背苍龙的下落。
如果向北走,便是回鸿福客栈的路,身后不见有人跟踪。
他却不知,骆家的人已加快脚步,从西大街绕过,从十字街口入南大街,抢在前面等他。
地头不熟当然会吃亏,这得怪他忽略了江湖人每到一地必须先看地势的信条。
出了南大街,他向北折,前面约三二十家店面,便是鸿福客栈。
街道窄小,而且行人甚多,听觉难免有点不灵光。
刚刚经过一条小巷口,壁角伸来一把挠钩,勾住了他的左腿,猛地一带,力道十分的凶猛。
即使练成了金刚不坏法体的人,如果不运功护体,与平常人并无不同。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怕出其不意突如其来的暗算偷袭。
他猝不及防,“砰”一声摔倒在地。
抢出四个彪形大汉,铁尺疾挥。
“噗噗噗噗”连声闷响,击中他的头、背、肩、腰,力道奇重,下手不留情,要将他置于死地。
四个大汉手上的力道都够份量,记记落实。
他除了装死,别无他途。
只要他有所异动,随之而来的打击将更为凶狠更为可怕,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必须忍耐。
四个人将他拖入小巷,里面还有两个挟挠钩的人。
六个人将他摆平,察看他的呼吸和脉息。
一个说:“呼吸已经停止,他死了。”
另一个把脉的却有相反的意见,说:“还有脉息,并未断气。这小子命大,居然昏而未死,相当了得呢?”
为首的人不耐地挥手道:“死也好不死也罢,咱们将他背出镇南荒野埋了他,大爷等着回话呢。”
另一人吁出一口长气,说:“恐怕不妥,这时出镇难免被人看到……”
“看到又怎样?谁敢过问咱们骆家的事?”
另一人傲然地说:“刚才咱们狠接他,不是有人看到了吗?”
“不错,谁敢管大爷的事?走吧!张兄,你回去禀明大爷,咱们把他弄出镇埋掉,一了百了。”
有人背起了他,沿小巷急走。
他神智是清醒的,听得一清二楚。
心中恨极,八爪蜘蛛未免太毒太狠了。
他想反抗,可是已失去机会,浑身被铁尺打得骨损肉伤,手脚麻木难以动弹。
“我不能死在他们手上。”他心中猛叫。
出镇南行,五个人越野而走。
到了霸王庙东面半里地的一条小沟旁,背他的大汉说:“埋了他要挖坑,咱们替他捆上一块大石沉下溪底,岂不省事?”
“有道理。”另一名大汉附和:“就在这里了结。”
“砰”一声响,他被丢在草地上。
为首的大汉拔出匕首,向一名同伴叫:“你去找石块,我先割断他的咽喉,以防万一。”
他正在凝聚真气,糟了!
这个像伙真该死,太狠太毒。
如果对方要将他活埋,势必费不少工夫挖坑,那么,他可以用真气疗伤术打通全身淤塞的血脉,届时便可反抗脱身。
要是往水里丢,就没有让他运功疏经脉的机会,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更糟的是为首的人要割断他的喉咙以防万一。
生死关头,目下他只有束手待毙,想散去真气奋余力生死一拼的机会已经消逝了。
大汉将他拖至江边的草丛,拔出匕首冷电四射,向他颈间沉落。
右面不远处的竹林内,突传出一声怪笑,接着有人以怪腔怪调的口音叫:“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竹林春睡足,夕阳何迟迟?咦!你们好像是在谋财害命?惊醒了我老花子的一场好梦,你们得赔。”
是南乞,来得正是时候,叫嚷中穿林而出,好快。
为首的大汉吃了一惊,向同伴低叫:“灭口!上!”
南乞像一阵风,奔出竹林,抡打狗棍急抢而来。声势汹汹。
两名大汉迎上,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臭要饭的你该死……”
打狗棍先来一记“拨草寻蛇”。
“砰”的一声先倒了一个,腿骨像被打断了。
接着是“回风拂柳”,反手一棍扫在右面大汉的肩膀上,捷逾电闪,奇快绝伦。
“哎……”大汉狂叫,向前一栽。
为首的大汉扑上了,匕首疾吐,乘虚而入。
南乞侧射八尺,大笑道:“哈哈!你们找错主儿了。我老要饭的见钱眼开,你们该用银子堵我老要饭的嘴,哈哈哈哈……”
三名大汉用一把挠钩两把匕首,疯狂地进攻,长短配合得宜,有章有法相当骁勇。
南乞哈哈大笑,八方游走不与对方硬拼,将人向竹林引,躲闪腾挪灵活万分,始终通紧用凉钩的人移位,令两把匕首无法形成合围。
接近竹林,北面人影来势如电。
叫骂声先传到:“好啊!原来是老不死的南乞,你也来越这一窝子浑水。慢走!你将在此断送一世英名。”
南乞疾退人林,就在人林的刹那间,打狗棍向后乱点,纵人竹林扭头叫:“千手神君,老要饭的怕你。哈哈哈哈……”
衔尾穷追的三名大汉狂叫着摔倒。
三人的丹田穴各挨了不轻不重的一点,全倒了。
南乞从侧方飞射而出,掠向周永旭躺倒处,想将人救走。
可是,距原地三四丈,突然咦了一声,讶然向西飞掠而走。
千手神君偕同两名同伴,咒骂着穷追不舍。
周永旭失了踪,原先他躺倒的地方草深及腰,只可看到被压倒的野草,人确已失踪。
千手神君的轻功虽然高明,但比南乞却又差了两三分,追了半里地,愈拉愈远,后劲更差。
另两名仁兄更差劲,落后了四五丈。
“老不死不要挟尾巴逃命。”千手神君大叫。
“老夫有事待办,后会有期。”南乞的声音震耳。
千手神君乖乖止步。匆匆返回现场,向受伤的人问:“王老弟,擒住的神龙浪子呢?怎样处置?”
“打昏了,就放在前面。”王老弟向不远处的草丛一指,吃力地挣扎站起:“我们正打算埋葬了他……”
“咦!人呢?”奔去察看的人惊叫。
人失了踪,遍搜各处,哪有半个人影?
千手神君向一名手下叫:“回去叫人,日落之前,必须将这个小子搜出来斩草除根,我去追南乞,那老乞会坏事。”
不远处传来一声长笑,草梢摇摇。
千手神君冷笑一声,左手疾招,右手斜挥。同时打出三种细小的暗器,笼罩住三丈方圆的草丛。
“哈哈哈哈……”笑声从另一处发出。南乞的声音像打雷:“千手神君姓郝的,你用不着香老要饭的补百钠衣。来啊!把你所有的牛黄马宝全亮出来吧,哈哈哈……”
一名在左近穷搜的大汉,突然飞跃而上。笑声刚落,大汉在两丈外大叫一声,砰一声冲倒在地狂叫救命。
“追!”千手神君怒吼。
追了两里地,天黑了,再也听不到擦草声。
小溪绕过霸王庙的东端,向南一折再向西绕,溪两岸长满了树木、竹丛、荆棘和芦苇,人在内藏身,到何处去找?
周永旭藏身在溪对岸的芦苇丛中。
他估错了八爪蜘蛛的实力,更没料到一个地方土霸,也豢养了像五绝刀那种艺业高明的爪牙。
五绝刀那两刀背力道十分可怕,大汉们的拳脚也一记记重如山岳。
一时大意,在阴沟里翻船,他受了不算轻的伤,对方要置他于死地,他必须先脱身再言其他。
他想到庙旁的小店求助,可是爪牙们在附近穷搜,他只好暂且忍耐,目前出去不是时候。
他吞下一颗丹丸,躺下来沉思。
八爪蜘蛛这位一方之霸,怎会有武林高手替他卖命?除非这土霸早年也是位名号响亮的人物。
“这家伙望之不像人君,不像我要找的人。”他想。
他不愿放弃自己的想法,决定等候机会,彻底查清对方的底细。
也许,八爪蜘蛛另有撑腰的人,这人是谁?落脚在何处?还有,南乞老跟着他有何用意?这次突然出现救他,可能有古怪。难道说,这位名满江湖的快丐,是有意来查他的底的?
“这老乞很讨厌。”他想:“要让他着穿我的底细,以后办事就麻烦了。”
他又想到琵琶六娘,想到那惊心动魄的十面埋伏。
“琵琶六娘真被铁背苍龙救走了?”他想:“也许八爪蜘蛛把人藏起来了,故意借我之口,嫁祸铁背苍龙,让铁背苍龙背黑锅?好恶毒的阴谋。如果人藏起来了,恐怕不会藏在骆家,那……我如何才能查出藏人的地方?这恶贼如果一口否认,我没有人证物证,能把他怎样?”
八爪蜘蛛的老家在大风庄,这地方得查一查。
夜来了,他胜中咕咕叫,得找食物充饥啦!
他不能回镇,走狗打手们必定在等着他,钻出藏身处,看到北面的树欧一星灯火,便向灯火走去。
这是一座小村,灯光从村南一座孤单草屋映出,距村缘约一箭之遥,小小的木窗未闭,泄出微弱的烛光。
他先在窗口向内瞧,看到草堂中有一位老年人,正聚精会神,在烛光下打草鞋,白须白发,满脸皱纹。
一双枯手仍然十分灵活,熟练地编制草鞋,显得平静安详,心无旁骛。
他放了心,绕至柴门伸手轻叩三下。
老人颇感意外,抬头叫:“谁呀?门是虚掩着的。”
他推门而人,抱拳施礼道:“小可来得鲁莽,打扰老伯了。”
老人放下活计,解掉腰间的挂绳,站起含笑道:“哦!小哥好像不是本地人。请坐,老朽去替你沏杯茶来。”
他赶忙说:“老伯,不必忙,小可是求助而来,请老伯方便。”
“哦!小哥是说……”
“小可确是外地人,在乌江镇出了意外。”
“意外?是不是与骆家的人……”
“咦!老伯怎知骆家的事?”
老人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这太容易了,看你一身泥土草屑,气色灰败,衣服沾有血迹,哪能没有意外?而在乌江镇出了意外的人,十之八九与骆家有关。”
“原来如此,老伯……”
“小哥,老朽恐怕帮不上忙。”
“老伯……”
“这里是桃花坞,距乌江镇只有五六里。村北的紫阳观,观主紫阳道长是骆大爷的朋友,往西十里左右的大风庄,是骆大爷的镇外庄院。你想,老朽如何担待得起?”
“这……老伯,小可只需要一些酒,一些委,一碗茶水,和一顿吃食……”
“可是……”
“小可不在宝宅逗留。”
“这……好吧,请稍候,老朽到厨下替你张罗。”
“谢谢老伯。”
“请随老朽人内,有什么你自己拿好了。”
两人刚到达后面的厨房,前面便传来叫声:“这里是看园罗老人的住处,先围住再进去问问看,只有孤零零的房屋才有人敢躲藏。”
罗老人脸色一变,惶然道:“糟了!紫阳观的人来了。”
“小可这就从后门走。”他站起匆匆地说。
“不,来不及了。我找地方给你躲一躲,快!”
罗老刚出厅,大门恰好被推开,抢人三名老道,与两名劲装中年人。
“咦!观主光临,是不是有事?”罗老人欣然地行礼问,神色安详诚恳。
紫阳观主身材修伟,留了三绝长髯,鹰目炯炯,手中的铁柄拂尘长有三尺碟蝶怪笑道:“罗老,今天可有外地人前来找你么?”
“外地人?观主是知道的,小老儿无亲无故,双肩担一口,入土大半的人,看守着这座三四十亩大的桃园,怎会有人来找我?一年中,难得一见外来的人……”
“你没撒谎?”
罗老人摇头苦笑,沉静地说:“罪过,小老儿为何要撒谎?观主……”
“我们要搜,看你这附近是不是有人潜人隐藏。”紫阳观主阴森森地说。
“也好,说不定真有人藏在园内偷桃子呢。其实,这时的桃子也不能吃,只怕村中的娃儿们跑来糟蹋而已,小老儿这就领诸位搜查。”
罗老人一面说,一面取下壁上的灯笼,点上蜡烛。
紫阳观主不加理会,举手一挥。
两名老道与两个劲装中年人不管主人肯是不肯,迅速地抢入内间。
内间只有一间房,四壁萧条,只有床底或可藏人。
最后面是灶间,另一面是柴房。
紫阳观主命人将柴房的柴草一一搬开,毫无所获。
灶间一目了然,简单的炊具只能躲蟑螂灶马,灶眼内余火尚温,躲不了人。
灶旁有半捆柴火,一只大口水缸,水是满的。水瓢浮在缸面。
五个人费不了多少工夫,搜完了全屋,一无所见。
紫阳观主拉开后门,向外问:“怎样?有发现么?”
后面是菜园,已有三个人在外面穷搜,一个说:“没有地方可以藏人,也不见有人外出。”
紫阳观主掩上门,向跟在身旁的罗老人冷冷地说:“有两个鼠辈从乌江镇逃向这一带藏匿,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是老花子,如果你发现有面生的人,务必前往观中报讯,知道么?”
“小老儿知道了。”罗老人谦恭地说,举起灯笼向后走:“后面可以绕至桃园,小老儿领路。”
“不必了,咱们自己去搜。”紫阳观主说,挥手示意同伴退走:“别忘了,发现陌生人速来禀报。”
罗老人送走了一群凶神恶煞,仍坐在厅中打草鞋,直到二更尽三更初,方掩上柴门熄去灯火进人内间,在房中轻咳了三声。
周永旭从厨房中钻出,悄然进人房中,他浑身是水,躲在水缸内,以干芦管伸在水瓢旁呼吸。
瓢挡住了芦管,因此搜的人不知装满水的水缸内有人。
直至搜的人退走,厨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方敢将头伸出水面,静静地等候。
这期间,他听到屋外有声息,显然有人在屋外监视屋中的动静?怎敢出缸?
他对罗老人的机警沉着,万分佩服。
如果罗老人沉不住气,老道们一走便人厨房叫他,岂不可惜了?
罗老人在房中等候着他,房中未举灯火,接到他便低声说:“屋外还有一个人。你先换下衣裤躺一躺,下半夜再说,他们会走的。”
“希望他们不要再来。”他平静地说。
半个更次后,罗老人悄然人房,将他所要的食物一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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