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人飞掠而来,后面也有人向此地赶。
两个暗哨只觉眼前一花,黑影出了栅门冉冉而逝。
东方发白,破晓时分。
南乞在东栅门附近,拦住了大踏步向镇门走的周永旭,心情沉重地叫:“小兄弟,咱们谈谈。”
“老前辈要谈什么?”他冷冷地问。
“老要饭的希望知道你的打算。”
“这就是在下的打算。”他拍拍佩剑:“讨债。”
“你是单剑索债?”
“是的,我要让他们知道,神龙浪子的忍耐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让他们知道神龙浪子不是他们所想的,可任人宰割过来顺受的懦夫。”他一字一吐地说。
“小兄弟,听我说,他们高手齐集,匹夫之勇无济于事。再说,他们两雄之争,与你并无关连,大可置身事外,何必……”
“你认为在下只会逞匹夫之勇?”他沉声问。
“老朽……”
“不要阻止我,让开。我会纠正你的错误看法。”
“我不能让你冒险……”
“除非你能阻止我。不过,我认为你绝对阻止不了我,千万不要轻于试尝,让开广声落,他向前直撞而至。
南乞心中大急,打狗棍急拦。
一声剑啸,银芒暴射,彻骨奇寒的剑气直迫三尺外。
南乞大吃一惊,急飘八尺,剑尖在鼻尖前掠过,间不容发,危险至极。
周永旭掷剑人鞘,昂然大踏步而过。
南乞在一旁发怔,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再阻拦,只感到心头发冷,手脚发僵,惊然地自语:“他一开杀戒,便不会回头了,真是天意。”
晓色朦胧,街上冷清清。
迎接周永旭的,是一群狂吠的家犬。
镇民怎敢外出?家家闭户,只有一些胆大的人从窗缝里向外偷瞧,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一声声一步步有节拍地传出。
十字街口到了,气氛一紧,北街出现五个人,西街,南街也各有五个。
身后,也出现了五个人,他视若无睹,沉着地踏人街中心,十字街宽阔足以施展,四面的人,也开始向中间聚合,今天,他不打算再让步。
“锵!”剑啸声刺耳,他的银剑出鞘,二十比一,四面合围。
他屹立如山,举剑冷然回顾。
“什么人?”有人沉声喝问,声如乍雷。
“索债者。”他厉声答。
“你是神龙浪子……”
“少废话。”他叱喝。
“咱们先交代……”
“混帐!还有什么交代?你们这群狗都不如的畜牲,你们鱼肉乡里称霸一方的日子今天该结束了。”
他的话立即引起无穷反感,少数激怒了的人纷纷撤兵刃,刀剑的震呜刺耳,令人闻之感到头皮发炸心血凝结。
蓦地一声虎吼,前面狂风似的冲上两个人,双剑齐至,一左一右势如惊雷,抢制机先出手,人影乍合,剑芒飞射,刹那间风吼雷呜,三剑齐聚。
蓦地响起两声剑吟,银虹疾射而出,突然风止雷息,人影乍分,倏又猛地停止。
死一般的静。三个人背向而立,相距不足三尺。
“砰!”倒了一个。剑跌在青石地上其声惊心动魄。
“嗯……哎……”有人厉叫,声未落扭身便倒。
这一击恍若疾风迅雷,一照面生死立判,谁也没看清三人是如何交手的。
即使是大白天,恐怕也没有人能看清经过,变化太快了。
倒了两个人,未能吓阻那些爪牙鹰犬,身后的五个人同时举手一挥,三剑两刀以惊涛骇浪似的声势,突然逼进袭击。剑从三方汇聚,两刀从下盘卷进,几乎同时攻到。
银芒似电,凶猛地回旋,旋人刀光剑影之中,剑虹怒张,行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人影突然四散,飞腾着的刀光剑影向外激射,银虹突然静止,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啊……”惨号声倏起,第一个人倒了。
“砰噗噗……”
其他四个人先后摔倒,发出数声绝望的呻吟和哀号,在地上挣命、翻滚、挣扎、抽搐……这次可怖的雷霆一击。终于收到了震慑人心的效果,十三个人惊怖地向后退,如见鬼魅,他举剑而进,向西街迈步。
西街的五个人刚动身举步后撤,他突然飞跃而起,一声怒啸,剑发“天龙行空”,手下绝情,身剑合一无畏地飞扑而上。
在惊怖的惨号声中,爪牙们飞仆四周。
他掷剑人鞘,头也不回地向前冷然举步。
北街与南街的八个爪牙,魂飞天外地撒腿狂奔。
酉行百余步,向南折人横街,百步外便是位于街右的骆府,宅前有一座广约五十步的广场。
宅前的石阶下,三四十名爪牙正在列阵。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眼神中有惊容。
惶然地注视着他踏入广场,鸦雀无声。
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无形的杀气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门开处,年约半百粗壮魁梧的夺命神判应深领先而出,尾随在后的千手神君郝昭、八爪蜘蛛骆明芳,最后是八名打手,其中有五级刀刘一飞在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八爪蜘蛛这几天来,被周永旭闹得晕头转向,看到周永旭,眼都红了,怒叫道:“大哥,就是他。”
他看清了处境,脚下一慢,冷冷一笑,徐徐上步。
鬼怕恶人蛇怕赶,他的神色流露出迟疑和畏怯,对方便胆气一壮。
五绝刀哼了一声,越步而出傲然地说:“在下这次当场毙了他,以免留下后患。”
说完,不等八爪蜘蛛有所表示,飞掠而下,拔刀出鞘傲然举步迫进。
他心中暗喜。故意示怯向后退,大声道:“八爪蜘蛛,不要倚仗人多,你出来,咱们面对面解决,难道你想做懦夫么?”
五绝刀脚一紧,大踏步追来,他仍向后退,突然转身疾奔。
五绝刀以为他心怯,一声狂笑,飞跃而上,刀似天雷下击,劈向他的顶门,急如星火。
夺命神判应深飞掠而追,急叫道:“留活口……”叫晚了,周永旭在钢刀将及顶门的刹那间,身形突然从急奔中向左下挫急问,银剑就在门让的瞬间向后反挥,身形随剑势暴退,但见银芒一闪,人影乍分。
人影接着冲霄而起,登上街左两丈高的屋顶,像是鬼魅幻形,连问两间蓦尔失踪。
天色尚未大明。两侧的屋顶没派人把守。
等夺命神判登上瓦面追赶,已失去他的踪影了。
五绝刀静静地躺在血泊中,腰腹裂缝内脏外流,已是有气出没气人,奄奄一息了。
有不少人上屋追赶,叫骂声不绝于耳。
银剑应奎是夺命神判的侄子,应奎被打伤,银剑被夺走,栽到家了。
所以夺命神判恨死了周永旭,不顾一切穷追,到处穷搜,一面搜一面穷叫:“神龙浪子,出来与在下生死一决,公然叫阵却又贪生怕死逃走,算什么英雄好汉?日后你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
没有人现身,也不见有人回答。
刚跳下一座矮平房的瓦面,突觉腰眼一麻,接着“砰”一声耳门又挨了一劈掌,立即失去知觉。
一个时辰之后,有人送来夺命神判的判官笔,附带传周永旭的口信,要八爪蜘蛛准备以金贞始交换夺命神判的性命,等候交换人质的消息。
安排了无数高手捕杀周永旭,没料到失败得那么惨,十字街心损失惨重,光天化日之下,号称武林名宿的夺命神判竟被掳走,骆家的爪牙们人人自危,个个心惊胆跳。
八爪蜘蛛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七窍生烟,只能坐立不安地等候消息,恨恨地准备交换人质事宜,作了妥善的安排,仍不死心,横起了心一定要将周永旭置之死地而后甘心。
白等了一天,始终不见周永旭派人前来传信。
周永旭已经表示过,他有的是时间,人不能永远在紧张中过活,他要等对方自行崩溃。
八爪蜘蛛却没有时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
骆家被闹得鸡飞狗走,不论昼夜,所有的人皆不敢离开骆家的宅院,出去的人,随时皆有不测之祸。
即使在宅中,也人人提心吊胆。
事实早已证明,骆家虽人手众多戒备森严,但并不安全,夜间神龙浪子仍然来去自如,如人无人之境。
夜来了骆家如临大敌,二更末三更初,强敌已深人腹地。
楼下的大厅中,灯火辉煌。
八爪蜘蛛与拜见老二千手神君,与十名首要人物在商量对策。
八爪蜘蛛豪气尽消,垂头丧气向千手神君说:“二哥,咱们在此等候消息,委实不是办法哪!”
千手神君不住摇头,苦笑道:“贤弟,除了等待之外,咱们毫无办法。”
“咱们必须将大哥救回,不能等候朋友们赶来再动手。那恐怕来不及了。”
千手神君摊开双手,叹口气说:“贤弟,你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机警绝伦,艺业高明,飘忽如鬼鲢,谁知道他将人藏在何处?他一个江湖亡命。乌江镇附近任何角落皆可藏身,不要说咱们人手不够,再多的人,也掌握不了那小辈的行踪,一明一暗,咱们已经注定了要失败。唉!贤弟,你不该与这种可怕的人结仇的。”
“二哥的意思……”
“愚兄的意思,是等地前来见面,咱们可以和他谈谈,希望能圆满解决。”
“他会来么?”
千手神君阴阴一笑,颇为自信地说:“我相信他会来的。今晚咱们全在厅中守候,他应该知道咱们都在等他。”
语声刚落,地二楼的裳檐突传出一阵急骤的金铃声,接着有物下落,“砰”一声响,厅右的院子也响起串铃的急鸣。
千手神君大喜,一蹦而起兴奋地说:“果然不出所料,算定他也该来了,被裳檐的伏弩射中,掉入院中的陷坑,万无生理。贤弟,后患已除,你可以放心了,走,出去看看。”
只片刻间,高手齐集院中,火把齐明。
千手神君以暗器名震武林,手脚膝肘背皆可发射暗器,而且擅长布置伏弩机关,花了一天工夫,在骆宅内安装了不少玩意,等候周永旭前来送死。
这座陷坑深有两丈,上面安装了翻板,四周设有捆脚的串地锦锁网,加设了不少小银铃。
人如掉下陷坑,接近四周的人也会被串地棉所捆住,十分霸道。
众人解开串地锦。挤在翻板旁,火把通明,人人喜上眉梢。
千手神君得意洋洋地说:“先把同张好,再扳开翻板,同住他再拖上来,要活的。”
网准备停当,翻板掀开了。
坑底,伏卧着一个黑衣人。
八爪蜘蛛咬牙切齿地叫:“周小辈,你也有今天,你跌昏了么?该死的东西!下去一个人,拖他上来。”
千手神君摇手道:“且慢!也许他在装死。上面的伏弩不会致命,跌下两丈高也碎不了他的骨头,我先把他废了,再派人下去。”
手一扬,一枚三棱刺向下急射,射入黑衣人的右腿弯,黑衣人毫无反应。
“下去一个人拖他上来。”千手神君意气飞扬地叫。
蓦地,后院锣声大呜,有人狂叫:“火起了。”
“啊……”坑旁一名打手狂叫,向坑底急坠。
“砰”一声重重地跌伏在坑底的黑衣人身上,背心插着一根以硬树叶作羽的竹箭。
“啊……”第二名打手接着向下栽。
千手神君大惊,挥手转身急叫:“散开……哎……”
右肩并贯人一枝竹箭,身形一晃,仰面便倒。
身后,正好是陷坑,想闪开已来不及了,摔下坑底便失去知觉。
八爪蜘蛛心胆俱寒,急窜入厅,千紧万紧,自己的老命要紧,后院起火,火舌已冲破屋顶。
惨号声此起彼落,奔窜的人中,接二连三被不知所自何来的竹箭所射倒,中箭的人如不射中要害,叫号声特别刺耳。
一栋房屋顶端,传出了震天狂笑:“哈哈哈……”
没有人敢向笑声传来处赶,打手们纷纷逃命。
笑声徐落,接着传来了周永旭焦雷似的语音:“我神龙浪子早算定你们必出此种阴谋诡计,所以逼你们的人探道,坑底是你们的同伴,你们杀的是自己人。限你们这些狐群狗党在天亮之前离开骆家,不然杀无赦,不要命的尽管留下。哈哈哈哈……”
八爪蜘蛛挺剑冲至楼前的广场,厉叫道:“神龙浪子,有种的你就出来,你我公平生死一决,不是你就是我,咱们单打独斗……哎哟!”
有小腿后方,突然贯人一枝竹箭。
八爪蜘蛛像条发狂的牛,跌跌撞撞退回楼门,厉叫道:“他……他还在,快……快搜他出来……”
如果知道周永旭还在,怎敢独自叫阵?这一箭挨得真冤。
奔入大厅,挫倒在地,恐惧地大叫:“替我备马,回……回大风庄……”
后院的火总算被救熄了,烧毁了一栋院子,要不是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一些死党之外,其他的人纷纷卷包袱溜之大吉。
千手神君挨了一箭,但并不严重,跌下陷坑也跌在同伴身上,总算未跌断手脚。
这位仁兄是个老江湖,力劝八爪蜘蛛留下,这时出镇回大风庄,保证是死路一条,神龙浪子正要他们离镇,黑夜中己在路上用箭袭击,谁也走不了,唯一的生路是严阵自保,人多势众可保安全。
八爪蜘蛛当然不笨,冷静下来便不敢冒险回大风庄,宅院各处皆点起了灯笼火把,警哨撤回紧守宅院附近。
庄丁打手里逃掉了一半,仍有四五十名得力爪牙可用,尚可一拼,宅院附近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警哨们皆利用门窗柱藏身,严防弓箭袭击。
这一着果然奏效,周永旭确也不敢冒险深人。
全宅惶惶不安,人人自危,信心和斗志消失,一切免谈,仅守住宅院,等于是敞开了大门,四周皆任周永旭活动,这是防守的下策。
片刻间,宅后院的十余处灯笼火把,全被击灭。
火光照耀中,周永旭一手仗剑,一手挟了竹弓,大踏步出现在宅院的左侧,手起剑落,银虹一挥,一只灯笼应剑而碎。
附近埋伏的暗桩都不敢现身,像是老鼠见猫吓软了。
他到了一支火把旁,伸手拔起火把柱,信手往一座明窗上点火。
“砰”一声大震。明窗急启,跃出两名打手挥刀拼命,咬牙切齿扑出。
火把急挥,银剑化虹。
“铮铮”两声暴响,两把单刀立被震飞,火焰一闪,奇快地乘机切入。
“啊……”两名打手惨叫。被火把烙上脸面,扭头亡命逃窜。
附近的门窗内,怒叫着冲出十余名打手。
他一串狂笑,将火把丢人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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