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轻轻一叹道:“这是一种很邪恶的易容术,已经失传了多年。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副面具,我嫌它太恶心。把面具毁了,只留下这对眉毛。”
“你是说这原是一张完整的脸?”
“是的,这是一个百年前的大杀星,在世时曾经杀过千人以上,最后终于自己也被人杀死了,而且还把脸皮剥下来,制成了面具,现在只剩下两条眉毛了。”
“难怪你戴上了之后,显得杀气腾腾,好不怕人。碧瑶,像你现在的样子多美,何必要弄成那副鬼样子?”
“以前你看到我是鬼样子吗?”
“那当然不是,你的脸庞那么美,安上怎么样的眉毛都是好看的,只不过这对眉毛的杀气太重,使人不敢亲近!”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让人欺负我,所以才装得凶一点,叫人一见就害怕!”
“我的老天,还有人敢欺负你?你们表姐妹那一身本事,有哪个活得不耐烦了?”
“你知道我们有一身本事吗?”
“碧瑶,昨天晚上你们姐妹俩到我住的客栈去,帮我们杀掉了两个贼人,几手剑法出神入化,虽然你们蒙了面,却瞒不过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呢?是那个慕容刚看出来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刚叔还不相信是你们,但是我却立刻肯定就是你跟小红。”
“哦!那位慕容大爷的武功,经验都比你高多了,他都无法认出是谁,你倒认出来了,你根据什么呢?”
“这…可说不上,反正我准知道是你们,因为前天一会面,你们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一看到你们的身形,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认出来了。”
这是最勉强的说明,但却是碧瑶最喜欢听的理由。
所以她十分安慰,娇柔地一笑道:“还算是你有良心,没有辜负我们姐妹为你冒险一场,事情解决了吗?”
南宫少秋道:“解决了,我去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报案,说有盗贼夜袭,被我们杀死了!”
“他能担待得了吗?那可不是普通盗贼!”
“我伯父担待得了,我知道那四个都是厂卫中人,我伯父可不怕他们!”
“既然你伯父那么有办法,你为什么还要进厂卫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接伯父的水军,却又没有军功前程,只有进那个圈子,容易混到出身!”
“少爷!这个圈子并不好混,要有点真本事的,你的几乎剑法虽然不错,可是还差得远!”
“这我不承认,刚叔说我的剑法并不比人差,只是对阵的经验欠缺,再经过一番历练后,绝不会逊于人的。我进了厂卫的圈子,磨练的机会也多!”
“那可是要玩儿命的,一个运气不好,碰上高手,你的命就算完了。”
“不会那么糟的,刚叔会帮我,再说我伯父那儿,还有几个高于,借过来混他几年,应该是够了。”
碧瑶叹道:“说了半天,你反正是认定了那个圈子,非要进去不可。”
“碧瑶,我不是喜欢那儿,而是那个圈子最好混,也最容易有表现,再者,我是混出个资格后去接掌我伯父的水师,并不是永久待在那儿。”
“被杀的四个人,多半是忠顺王那儿的,厂卫大权,多半操在忠顺王的手中,你杀了他的人……”
“这倒不怕,刑部侍郎皇甫光是我伯父的好朋友,我怕卢凌风担待不起,又去找过皇甫老伯。
他答应找忠顺王说项去,忠顺王一直想拉拢我伯父,苦于没机会,现在我找上门去,他应该没问题的!”
“忠顺王可能没问题,不过他手下的人有问题,他们多半是被你们打伤的余啸天的同伙后来被你们杀了的四个,也是忠顺王手下的人……”
“不……卢凌风说有两个是西厂的!”
“你不会比我清楚,他们只是名额在西厂,其实全是忠顺王的爪牙,你已经开罪了他们,进去也难有作为。”
“那就要看各人了,他们若能化除成见,大家交个朋友也行,他们若是再跟我过不去,我就跟他们干到底!”
碧瑶笑道:“少爷,你是来做事的,不是来跟人赌气的,再说,忠顺王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而放弃了那一伙人,你到那儿去,怎么都不是上策!”
“我知道,卢凌风也跟我说过了,他甚至还拉我上他的锦衣卫去帮忙,可是我婉拒了,因为我知道要入这一行,只有进东西两厂,才能混出个名堂!”
“卢凌风跟皇帝的关系很密切,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道,他那个人也较为好相处。”
“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皇帝目前不是最有权力的人,事事受制于东西两厂,在卢凌风那儿,不仅于不了事儿还会处处受挤,倒不如不去了。”
碧瑶终于一叹道:“好吧!你是铁定了心要打进那两个地方去,但也并不一定非要进东厂呀。
难道不能进西厂吗?西厂是宫中汪公公领头,他守在宫中出不来,你在外头,事权也更大一点!”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这当然好,卢凌风也向我分析过,可是我找不到门路。卢凌风虽然可以为我推荐,但他平素就跟汪振站在作对的立场上,推荐上去,汪振反而会起疑!”
碧瑶道:“我为你介绍好了。”
“你能为我介绍?”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个歌妓,面子不够大,告诉你,在我手上推荐过两名总督、三名巡抚,一任藩司了,都是有荐必准;从没打过回票,而且我只要说个不字,大概还没人能派个官儿出去!”
“不……不…我相信,我只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神通而已,这条门路很不容易打进去的。”
碧瑶一笑道:“像我这样架子既大、缠头又高、脾气更坏,若不是有点办法,怎么会成为京师第一名妓呢!”
南宫少秋忘情地握住了她的手道:“碧瑶,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但在我面前,你说这话是过不了门的,凭你们姐妹昨天那两手,也没有寄身风尘的理由。”
碧瑶没有抽回手,听任他握着,只是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她并不习惯这种举动。
但是她的语气仍然很镇定,淡淡地道:“可是我们偏偏沦落风尘。”
“那必定是你们别具怀抱!”
“你认为是为了什么呢?”
“小姐,这我可猜不着,不过你们两位都是具有绝顶身手的侠女,因此你们将要从事的也必定是一项惊天动地、济世救人的伟举。”
“哦!你何以认为我们要做的事是属于济世救人的呢?”
“这个想也想得到的,若不是为了一个伟大而神圣的目标,不值得你们作如此重大牺牲的!”
“不会是为了私人恩怨吗?”
“不太可能,你们具有那种身手,要想行刺谁,不过是举手之势而已,用得着费这么大的事吗?因此,我想你们是对付一个巨奸大恶之人和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
“你倒挺看得起我们的,那么我们要对付什么人呢?”
南宫少秋想了一下道:“当今在京师够份量的人不多,假如我猜得不错,该是忠顺王和他的东厂了。”
碧瑶倏的抽回了手,变色起立,两眼盯住了他。
南宫少秋若无其事地笑道:“就算我猜错了,你也犯不着生气呀,我们不过是随便谈谈。”
碧瑶道:“不!你猜得很准,我们的确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一猜就中的。”
“这太明显了,第一、那个被杀的余啸天一定常跟你接近,否则他也不会误会跟你有特别交情而跑来吵闹了,而你之所以敷衍他,必然是为了想从他那儿探听些什么。”
“这话不通,我如果想利用他,不会让你们去对付他。”
“那是因为他越来越讨厌,使你无法忍受了,所以才借个理由打发他,那天他来找碴,是你故意引起的。
以你在京中的了解,知道他的身分,应该是不必去得罪他的,可是你偏偏在轮到他的茶局前,跑到我们这儿来。
可见是存心利用我们来对付他的,你那天也对我们说,要想在厂卫中发展,就必须在他们身上表现一下……”
碧瑶咬咬牙道:“你倒是很精明,记性也好极了,一点都没漏过,既然明知道是在利用你们,为什么还要上当呢?”
南宫少秋笑道:“我只是说你故意造成冲突的场面,可没说你利用我们,更无所谓上当了。”
再说我南宫少秋不怕事也是有名的。两度上京师,打了七八次架多半是在八大胡同中挥拳,揍的对象有贵有显……”
碧瑶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少爷很了不起!”
南宫少秋忙道:“碧瑶,你别以为我是仗势欺人,每次打架,我都是为了抱不平,打的才是仗势欺人之徒,无事尚且找事,又怎能容人欺到我头上!”
碧瑶冷笑道:“匹夫之勇,不足为道。”
“碧瑶!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了。学剑之人,所逞的都是匹夫之勇,力敌一人,流血五步而已。
所以楚霸王才不齿小勇而要学万人敌,我现在是以小勇培养大勇,将来好继我伯父统率水军。”
“你们把国家军旅当作私人产业了。”
“你这是赌气,不是说理了,你明知我怕父的水师等于是私人建立的,才能保持精锐,若是换了个主帅,早已溃不成军了。
这虽然有点不对,但是我们以私人的力量为国家建军,不受权臣挟制,总算对得起国家了。”
碧瑶为之语塞,顿了一顿道:“至少你说的那个理由还不够,你必须提出一个更有力的理由来。”
南宫少秋笑道:“当然还有理由,那就是你极力反对我进人东厂,你不愿意跟我成为敌人。”
碧瑶咬咬牙道:“我可不在乎多一个敌人。”
南宫少秋知道这是她心高气傲,故意如此说的,故而一笑道:“碧瑶,我这个人手底下不行,但是脑筋却很灵活,何况手下还有几个能拼能打的人。
你也许不在乎我,但多我这个朋友,总比跟我作对好吧,何况我们根本没有敌对的必要,你说是不是?”
碧瑶也强不起来了。
她毕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只是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要对付的是忠顺王,还敢跟我做朋友吗?”
“这是什么话,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事,何况我以前并不知道你的来头大,更没想到能帮我多大的忙,但是对东厂的人,我还是说杀就杀,并没有含糊他们呀!。”
“好!少爷,你肯把我当朋友,我就告诉你老实话,汪振是我的义父。”
“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义父?”
“我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只是爱揽权而已,并没有太多的野心,最主要是他身为寺人,当不了皇帝。
而且他处在禁宫之中,作不了多大的恶。
他跟我父亲有交情,也很喜欢我,在我五岁时,他就收我为干女儿了,我到京师来,也是他请我来帮忙的。”
“这个干老子对你可实在照顾得不够周到。”
“他是邀我来为他主持西厂的,是我自己选择了八大胡同,宁可在侧面帮他一手,也不愿被他套进那个圈子里去。现在,你既然有意思混进这个圈子,我可以举荐你进去,相信绝无问题。”
“什么,你要我去主持西厂?”
“是的,要干就轰轰烈烈地干,以你的身分与背景也够这个资格,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杀了好几个东厂的重要人员,若是没有一个显赫的身分,怕镇不住对方!”
“碧瑶,你义父要你帮忙,也是对付东厂?”
“是的,他说忠顺王势力日张,利用东厂清除异已,扩充实力,有染指天下之图,连他的西厂也被渐渐侵人,地位日危,要我来帮忙消弱一下对方的势力……”
“是否有这个趋势呢?”
“那倒是不会错的,我义父先前跟他合作过一阵,不过是敛财而已,现在却日受他的排挤,十分后悔,所以我把你的事说了后,他十分欢迎!”
南宫少秋的心口中已略有底子,但是仍然慎重地问道:“目前西厂方面可用的人有多少呢?”
碧瑶轻叹道:“不知道,先前他手下有几十个人,但现在他已不知道谁是真正可靠的了,所以才需要一个可信的人,前去整顿一下。
不过他当然也有一些可用的人,否则早就被人挤掉了,我因为无意接掌才不去过问,你见了义父,他自会交给你的。”
南宫少秋又想了一下道:“看来我一接手,就要有一番大拼了,但事情还值得一为,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就是现在,我们的好了的,他在等我回音。”
“此刻入宫,方便吗?”
碧瑶笑了道:“不是入宫,义父外面有一所别业的,那也是西厂的秘密机关,我们到那儿去见他。”
“他能出来吗?他是宫中的尚衣监。”
“我的少爷,你有时很精明,有时却又天真得可笑,以他现在的职务,还有人能管他的行动吗?
皇帝也不敢要他伺候,在宫中,他另有签押房,用的都是太监,连皇帝也得先经通报了才能前去呢!”
“这不是太跋扈了吗?一个宫监骄横若此,将来必无善终,你劝过他没有?”
“劝过了,不过没什么用,好在你也不是去跟着他,可以不管这么多。老实说,我帮他是情面难却,因为他救过我父亲的命,不得不还他一次情。”
“你父亲怎么会欠他的情呢?”
“我父亲身染沉疴,垂危一息,他那时恰好奉旨到山海关外观察,有人进奉一支千年成形雪参,他私扣了下来,却将那支雪参给我父亲治好了沉疴。”
“那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那毕竟是一份大人情,我不能不感激他。何况,我对他的报恩也是有选择的,我不会帮他做伤天害理的事。
像目前的打击东厂就是一例,忠顺王手下的那些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确都该死,我也等于是变相除恶而已。”
南宫少秋道:“除一恶又养一恶,等他们揽大权后,总不会做好事吧?你这本帐可难算得紧。”
碧瑶脸上泛起了坚毅之色道:“这个你放心,我想他再坏也不会比忠顺王更奸了,如果他真的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行为时,我宁冒大不韪,也会杀他的。”
侠女胸怀究竟不同凡俗!
南宫少秋肃然起敬道:“碧瑶,有你这段话,我也可以放心地接事了,我进入西厂是另有目的的。
但我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巨奸大恶的帮凶,所以我也把话说在前面,免得到时对不起你这介绍人。”
碧瑶的目中射出了异光,居然自动地拉着他的手道:“南宫兄!有你这番话,也不枉小妹的一番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