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透过枕头说道:“你走吧,你最好永远不要再来。”
亚马的手停止于空气中,距她高耸雪白的乳房只有两三寸,短短两三寸距离,这是微不足道的“空间”。如果超越这少许距离,相信很多很多情况会为之改变,所有的发展可能完全不同。
亚马向自己微笑一下,很有决断毫不迟疑地收回那只手。
他狠就狠在这种地方,甚至他自己亦很欣赏这一点,他认为这才是真正有性格的作风,他知道其实可以继续伸手,可以达到欲望之满足,她也必定不会反抗。
即使是文雅礼貌一点,也大可先告诉她有这种欲望,在口头上请求她同意,当然她非同意不可,因为她知道就算不同意也无法改变情况,所以她何妨干脆同意。
但如果男人要用这种方法,要利用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有“性格”可言,所以他很诚恳地说道:“好,我走,你自己请保重……”
王筱蝉只迟疑一下,迅即丢开枕头,她一定要警告亚马,让他知道“半匹狼”端木通的可怕阴谋。
这房间内却已经寂然无人,也恢复平时的温暖。
只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已走了?走得这么决然。
王筱蝉虽然感到无限遗憾,诚恳的话声,坚决的行动,还有那余味无穷的歌词……组合成强大无比的魅力。
虽然温暖却很寂静的房间,荡漾着无限遐想,还有无尽的遗憾……
“乾坤笔”李开无双手笼在袖内,袖内却藏着威力无穷的“乾坤笔”因为此时的夜风,简直不似秋天而是寒冬。
他身形隐藏墙边阴暗处,一面视察四下情况,一面运足耳力,静心聆听宅院内动静声响。
这一座宅院已经是第二个狡兔之窟,第一间是秦府,当然李开先还不知道那座巨大宅第主人的姓名来历。
当时亚马一出来,便苦笑道:“邝夫人不在此地。”
李开先是何等老江湖,微微皱起眉头,道:“你遇见了谁?为甚么心里不舒服?”
亚马道:“一个女人,但不是邝夫人。”
李开先同情地点点头,但仍不放松,问道:“那阵歌声很怅惘凄惶……是不是一件你不能忘记的事?”
亚马又苦笑道:“你好像忽然变成我父亲或者长兄?但如果我老早有父兄像你这般人物,我一定不会变成今日模样。”
李开先沉默片刻才说道:“如果我有一个儿子或兄弟像你一样,我一定会引以为荣。”
现在亚马又带他来到另一个可能的地方,他进去探查,李开先在外“把风”。
宅内没有任何奇怪声响,反而街上好像有点不妥。
但用心察看之下,却又没有迹象或人影,李开先耸耸肩头,暗自长叹:“恐怕我已经老了……”
墙内传来弹指微响,接着一道人影落在他身边。
李开先压低声音,道:“她也不在此处吗?”
亚马道:“不在,但你不必焦急,还有三个窟穴呢。”
他们迅即奔去,两个都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而又有丰富经验,所以他们的身形极罕会暴露……
亚马忽然停步……
李开先来到他身后,举目四望,暗自猜想是哪一座屋宇?
亚马压低声音道:“地方还未到,但是你有没有奇怪感觉?”
李开先马上想起那种“不妥”之感,不禁欣然一笑,原来自己还未老,并不是错觉或在瞎疑心,而是的的确确不大妥当。
亚马又道:“我认为我们已被人跟踪了……但以你和我,天下有谁跟踪得到?”
李开先道:“漕帮的尹万里乃是此道高手,襄阳同道以他最高明。”
亚马道:“我知道他是谁,当日如果不是他,我不至于被‘鬼使神差’项祝杀伤,但现在绝不是他!”
李开先道:“我也认为不可能是他,因他不会跟踪我,但你怎知一定不是他?”
亚马道:“第一点,味道、路数不同;尹万里跟踪过我好几天,所以我晓得他的路数、方式、习惯。”
李开先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有人跟踪?”
亚马道:“我知道,为了想诱出幕后人,我才不摆脱他。”
李开先一点不认为他渲染虚夸,亚马的确有这等功力本事。
亚马又道:“我们短短一段路程,我听见五次猫叫,九次狗吠,两次醉酒者唱歌吆喝。”
李开先武功虽高,但这一方面当然远远比不上身为“猎人”又是“猎物”的亚马了。
他只好瞪大眼睛等他解释和分析。
亚马道:“就算是春天、夏天,也不可能,喝醉酒的人平时亦只能偶然碰到一次,但一连两次就大有问题。”
李开先道:“他为甚么要这样做?”
亚马道:“他想消灭我们任何怀疑的感觉,例如我们可能感到后面有可疑声响迹象,但当你听到猫狗或醉人声音,你一定释然,而且暗笑自己太敏感多疑……”
李开先道:“这是极高明的攻心之术,早一步防患于未然……但是却也因此露出痕迹!”
亚马游目四顾,然后道:“这种跟踪高手,天下找不出三个,我们恐怕很难很难摆脱他,事实上能发现他正在跟踪已经很难很难。”
李开先道:“但你仍想试一下?”
亚马道:“如果不是急于抢救邝夫人,我们当然可以斗一斗他,但我们没有时间。”
李开先面上变色,他最关心的自是邝夫人,如果迟了一步,她可能遭受极严重伤害打击;“时间”果然对他们极为不利,造成极大压力。
亚马又道:“我算来算去,咱们只有一个有利条件。”
李开先几乎想揪住他胸口衣服,要他赶紧说出来,要他赶紧行动。
亚马道:“你不要焦急,咱们停步交谈已经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我们已开始反击,成不成功只有天知道了。”
李开先松口气,道:“算我服了你啦,咱们究竟有哪一个有利条件?”
亚马道:“你或者我,因为那跟踪之人,不是跟踪你就是跟踪我;但他永远想不到,忽然多出一个不好应付的人,所以他现在一定非常伤脑筋,唯有祈祷老天爷保佑我们分开……”
李开先登时心平气和,道:“当然咱们非分开不可。”
亚马道:“不但分开,还要做一件任何人看见也感到迷惑之事,非使他掉入迷雾中不可……”
李开先抓抓头皮,道:“咱们做一件甚么事呢?”
亚马道:“咱们打一架,不但可使他迷惑,将来还有妙用。”
连李开先也几乎喝采,幸而亚马立刻又说不少话,才使他激赏之情缓和消失。
因此,他们都加倍痛恨那个阻拦延滞救人行动的跟踪者,李开先甚至发誓绝对不可一刀劈死那家伙,因为一刀杀死太便宜他了。
时间悄悄溜走,李开先夹刀站在巷内阴影中,眼光宛如毒蛇盯住巷外寂静的街道。
刚才他使出平生最得意的二招乾坤笔法,每一招都涌出闪电似的光华。
亚马最后被他劈翻,在地上滚出丈许迅即逃走。
现在亚马忽然在街道出现后迅即消失,但他出现的时间比估计迟了一点。
李开先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跟踪者马上就会出现,伏后赶紧结束这段平地风波,然后赶紧去找回邝夫人。
但过了片刻,亚马出现巷口,道:“既然你看不见人,证明我已甩掉那厮。”
李开先这才明白为甚么亚马出现得迟了点,他叹口气道:“如果你不是亚马,我一定不相信你的话。”
亚马道:“咱们已证实那厮是跟踪我,而不是跟踪你……所以等救回邝夫人,我再稍稍现一下踪迹,何愁钓不到他?邝夫人比他重要百倍,你同意么?”
李开先当然极为同意,于是他又夹刀站在一座宅第侧巷围墙下,因为既然亚马进去,他只好替他把风以及准备接应。
这一次亚马不但看见邝夫人,而且看得非常真切清楚、非常仔细,因为居然没有人打扰。
那房间很明亮,邝夫人赤条条躺在坑上,寒冷的天气使她索索发抖,但她不能拉棉被或者缩起身子,因为她已被人点住穴道。
如果那不是暖热的坑床,邝夫人一定早就冻成紫色了。
她的娇躯映出一片白光,她的姿势竟然很像王筱蝉,所以不但春光一览无遗,亦与王筱蝉一样散发出无限诱惑。
邝夫人有如白羊横陈,既可怜又很诱惑,能够使任何男人渴欲多看几眼。
亚马有很多理由可以慢慢欣赏多看一会,但却忽然冲入房内,伸手拍活她的穴道,另一只手已扯下自己的外衣丢在她身上,接着退出房外!
这些动作全部完成只费了眨眼工夫,连邝夫人都几乎看不清楚亚马面孔,不过她却知道是他,所以心中很温暖也不害羞。
亚马绝对不是害怕跟邝夫人见面说话,事实上他退出房间之时,已经运足平生功力准备应付任何突袭。
用邝夫人这块“饵”把他钓来的用意可想而知,就算不是饵也一定有种种防备。
但居然毫无动静毫无阻滞,亚马反而有点忐忑不安……
“半匹狼”端木通果然非同小可,他显然已出手反击,而一出手便使局势大乱,一切都陷入迷雾之中。
亚马忽然发觉最可怕的是,斗志忽然萎缩减弱,萎弱之故完全是为了邝夫人,当她尚在端木通手中时,亚马气吞牛斗,足以面对千军万马而无惧。
但既然邝夫人还活着并且恢复自由,忽然消失了必须正面决战的理由。
“暗杀”的意思就是行刺,就是不作正面决战攻击。
内心情绪和意志的变化,好像瞒不过两人眼睛。
在另一个黑漆漆房间内传出低沉而严厉的话声:“你就是亚马?”
亚马道:“我就是。”
话声又从黑漆漆房间内传出,道:“你真的非杀我不可?”
亚马道:“真的。”
低沉话声道:“我记得从前也有一段时间跟你一样。”
亚马道:“我知道,我了解。”
低沉声音道:“我们只拼一招,好不好?”
亚马道:“好!”
低沉声音道:“请进来,我们反正都不必用眼睛。”
亚马居然应道:“好!”
那房间如此漆黑,形势大小如何又不知道,亚马怎可贸然答应进去动手?
但亚马绝对不是鲁莽或者好大喜功的人,为甚么肯涉此奇险?他打甚么主意?
邝夫人忽然冲出来,手中还抱着一堆衣服,那是她自己的衣服,刚刚从一个柜子找出来。
但她来不及换上就冲出来,亚马给他的上衣只遮到小腹,所以露出下面一大截,两条白皙大腿简直可以迷死人。
亚马看她一眼,不觉倒抽一口气。
老天,这个女人为甚么忽然比平时,甚至比脱光还诱惑、还迷人?
她冲出来干甚么?难道她全不了解这样会使我心乱?
邝夫人尖叫道:“别进去,亚马,这样太不公平。”
亚马没作声,心中却叹口气,“暗杀道”武功以及最上乘手法,讲究的是在黑暗或者在种种耳目大受影响混乱场面中,发挥威力,除非端木通早已布置埋伏,否则在黑漆房间内拼斗,才能够一招分出高下胜负。
如此决斗很公平,彼此都可以用尽平生所学。
亚马认为他反而占了便宜,因为端木通虽是此道中天下无双顶尖高手,但他年逾六十,眼力、耳力绝对不比少壮之时,所以这次拼斗应该对他有利……
但亚马不能解释,因为邝夫人又冲到房外,一腿把房门踢倒。
她居然毫不畏惧人家在黑暗中暗算她,还探头瞧着。
仍然黑暗的房间内,那个高大的男人,炯炯注视着她,同时凌厉森寒的杀气也使她全身颤抖。
他用低沉的声音道:“你胆子很大,你也很漂亮,但是希望你以后别落在我手上。”
邝夫人美丽的大腿抖个不停,但落在男人眼中,尤其是亚马从后面瞧着,浑圆耸起的臀部和双腿,简直比前面还诱惑十倍。
亚马叹口气,道:“希望我们有机会真真正正拼一招。”
黑衣高大男人说道:“恐怕没有机会了……”
邝夫人直觉地感到两个男人都好像有点遗憾,好像一切都是被她弄糟的,忍不住大声说道:“为甚么没有机会?亚马,你现在还可以冲进去,如果你不要活命的话。”
那高大男人居然替亚马回答道:“他现在不行啦,连我看见你这样也有点心跳,何况他只有三十来岁,正当壮年,你自己难道完全不明白?”
夫人连忙用衣服掩住前面,却仍然空出后面,她当然很明白这意思,但她忽然觉得这话不可靠,道:“不对,如果你会心跳,你为何把我丢下就走开?后来回来却根本不碰我?你想骗亚马是不是?”
高大男人道:“你可能不懂,但我仍然告诉你,我没有动你,原因是尊敬亚马。”
亚马又感激又害怕,任何人被端木通如此瞧得起当然会很感激,但被他当作真正对手却又是非常可怕的事。
亚马道:“邝夫人,你先回去,我可能还有一点点机会。”
这话其实是暗示李开先,因为他已经出现在屋顶。
邝夫人也看见了,一转身冲回房内赶快穿衣服,不论情势如何发展?先穿上衣服一定不会错。
李开先跃落院中,沉声道:“亚马,他是谁?让李某先接他一招。”
房间内寂然无声,外面光线已可以从房门透入,所以房内已不复是漆黑一团。
既然不是漆黑一团,则“暗杀道”两大高手,亚马与端木通,就没有拼一招的机会了。
李开先道:“他走了么?”
亚马道:“我不知道。”
邝夫人奔出来,已穿得很整齐;她仍然胆大跃到房门外瞧着,只见黑暗中那高大男人向她挥手道别,接着突然化为一道精芒,冲天飞起“砰”一声破屋飞去!
余光摇曳,倏忽远远消逝……
李开先夹刀望了半晌,叹口气说道:“亚马,有一句话我非说不可。”
亚马道:“请说。”
李开先说道:“你和我恐怕都接不住他一招……”
偌大房子里,从第一进到第二进,大小厅堂房间以及院落都静寂无人。
但亚马并没有“人去楼空”的感慨,因为这座房宅本来也只有几个毫不相干的仆人而已。
天色还未亮,所以他点着八盏风灯,使宽广的院落相当明亮。
他搬一张靠背椅,两张长方形茶几摆在院中,然后自己四平八稳坐下,长剑则搁在右边几上,显然准备好随时可以抓在手中……
更鼓声隐隐随风传送,已经是四更三刻,转眼就快天亮了。
亚马缓缓闭眼。
他知道自己别无所求,只想着一张宽大舒适的床,温暖的棉被;当然还要安全,可以放心倒头呼呼大睡的安全。
不过他亦喜欢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因为他虽然不能倒头大睡,却可以不去想。
但这刻让心情波荡,实在极为不智,也极端危险,因为他到这间付了一年租金的屋子,点上灯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