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大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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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大沙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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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呼啸,沙在飞卷。

沙漠中的夜,已开始在显示它可怕的威力。

他们终於瞧见石驼踉跄狂奔的身影。

一个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瞧不见的人,在这无情的风沙中,可怖的风沙中,可怖的深夜里亡命飞奔,这景象是何等凄惨,何等诡秘。

楚留香和姬冰雁双双飞掠过去,双双挟住了他,但他却像只负伤的野兽般挣脱了,再往前奔。

他那疯狂的力气,竟连楚留香都把握不住。

胡铁花已从後面扑了过去,拦腰抱住了他,两个人竟一齐跌倒在地,姬冰雁赶过去按住了他肩头。

石驼本来还在挣扎着,直到姬冰雁用力握住他的手,他才渐渐平息下来,但犹在野兽般喘息。

胡铁花大声道:“你赶紧问他,他究竟发现了什麽?”

星光下,只见石驼麻石般的脸上,流满了汗,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这种脸莫说小潘看见了害怕,就连胡铁花见了,也不觉自心底生出寒意。

饼了半晌,姬冰雁才抬起头来,道:“我已问过他,但他什麽都不肯说。”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黑暗的远方,缓缓道:“莫非他有种奇异的触觉,已觉出害他的那恶魔就在木屋里。”

胡铁花道:“但木屋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呀……那木屋里简直什麽都没有,那恶魔就算躲起来也不可能。”

楚留香一字字道:“那木屋里真的什麽都没有麽?”

胡铁花道:“除了几张破桌破椅外,只有那神龛。”

楚留香道:“你可瞧见那神龛里供着什麽?”

胡铁花道:“好像是一尊很大的观音菩萨石像。”

他语声忽然又凝住了,整个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

然後,他也像发了疯似的,奔回木屋去。

木屋里景况依旧,风依旧在吹动着褪色的黄幔。

但神龛却是空的。

那石塑的佛像,竟已赫然不见了。

比黄豆还大的汗珠,一粒粒自胡铁花头上滴下来,他怔了很久,才发现木屋上多了一只铁锅。

兵里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肉香。

兵下面竟还压着张字条:“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住蓖,怎奈属下顽劣,竟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肉羹一具,聊表妾歉疚之心,稍涤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龛中人睑衽百拜”

龛中人?这龛中人究竟是谁?胡铁花转过头,便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的四只眼睛,也在盯着他手里的这张纸,似已看出了神。

饼了半晌,楚留香终於苦笑道:“你我的行藏,还是被人瞧破了。”

胡铁花叹道:“但这龛中人是谁?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那已空了的神龛,一字字沉声道:“是石观音。”

胡铁花耸然失声,道:“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楚留香苦笑道:“除她之外,还有谁能造得那麽精巧的暗器?还有谁有那麽高明的易容术?还有谁能想得出如此高明的毒计?”

姬冰雁缓缓接道:“除了她之外,远有谁能凝精气,身化木石,扮成一具石塑的佛像,瞒过你我的眼睛。”

胡铁花怔住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踉一直凉到脖子上去。锅内的香气更浓,浓郁的肉汤上,浮着一层如珠光般的光晕,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胡铁花忽然大笑起来,道:“江湖传言果然不错,这石观音果然是个害人精,她什麽都不留,却留下锅肉羹,让我们只能瞧着流口水,却不敢动一动。”

突见一条黄狗从屋外窜进来,跳到桌子上,伸头在锅里舔了舔,又咬起块大排骨。

胡铁花笑骂道:“你饿疯了麽?你难道不怕被毒死?”

他将狗从桌上拎起来,但这狗却已连咬带啃,把一块肉排都吞下了肚,胡铁花。楚留香。姬冰雁,叁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这条狗,直过了两叁盏茶功夫,姬冰雁翻开狗的眼皮瞧了瞧,又瞧了瞧它舌头,缓缓道:“汤没有毒。”

胡铁花用力一拍桌子,大叫道:“这害人精算准咱们不敢喝这汤,还弄条狗来气气咱们,她竟想叫咱们来吃狗剩下来的汤。”

姬冰雁淡淡道:“狗喝过的汤,人难道就不能喝了麽?”

他眼睛瞧过楚留香,楚留香还没有说话。

胡铁花已提起那铁锅扔出窗子,大叫道:“咱们绝不能喝狗剩下来的汤,咱们就算饿死也不能这麽丢人。”

姬冰雁叹了口气,冷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上面刻八个大字:饿死事小,丢人事大。”

胡铁花大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我就……我就……”他也想找两句话来回敬姬冰雁,一时间偏偏又想不出。

姬冰雁已冷冷道:“像你这样的狗熊脾气,只怕是很难活着回去的了。”

胡铁花笑道:“那倒也……”

话未说出,突听得木屋外一声惨呼,叁人一齐冲出去,只见在外面着守着石驼的小潘,此刻已滚倒在地。

那肉锅就在他身旁,他嘴角还沾着些肉糜,但一张白生生的脸,却已紫涨扭曲,嘴里不住惨号道:“肉……毒……”

原来他在外面听得汤里无毒又瞧肉锅飞了出来,他就把还没有泼出来的小半锅汤,一气喝了楚留香赶到他身旁,刚想瞧瞧他的毒势,但小潘身子一阵痉挛,竟将性命断送在这半锅肉汤上。

在这无情的沙漠里,人命竟是如此卑贱。

楚留香轻轻阖上他眼皮,黯然道:“好厉害的毒,毒性之烈,竟然无救。”

姬冰雁沉思道:“好厉害的人,竟将毒丸藏在狗嘴里,狗一喝汤,毒丸便落人汤锅,外面的蜡封受热溶化,无毒的汤,就变成有毒的了。”

胡铁花骇然道:“那狗难道也是她训练好的?”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苦笑道:“看来你我还多亏胡铁花的狗熊脾气,才没有中石观音的毒计。”

叁个人想到这连环毒计的巧妙,方才实在是生死俄顷,间不容发……叁个人掌心都不觉沁出了冷汗。

第二天,仍没有水。

他们不敢让身体里剩下的水量被太阳蒸发成汗,直到太阳已将落山时,才开始行动。

石驼,这神秘而可怜的人,此刻又恢复了他那无穷无尽的神力,而胡铁花等人却已似将萎缩了。

人世间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夕阳西下,石驼不时伏下来,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沙,像狐狸般爬行着,胡铁花舐了舐已轻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在干什麽?”

姬冰雁道:“他在找地下的水源。”

胡铁花道:“他难道能闻得出来?”

姬冰雁道:“有水,就有温度,可以闻得出。”

胡铁花还想说话,却已没有人再理他了。

因为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他们看来,已几乎和生命同样珍贵。

到了晚上,石驼忽然发狂般地用力挖着沙子。

胡铁花狂喜道:“有水了。”

他们一齐跳下骆驼,用各种可以找得到的器具来挖掘,但他们辛苦地工作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失望了。

没有水。

胡铁花惨笑道:“他的鼻子只怕不太灵吧?”

姬冰雁沉着脸,不说话。

只有石驼还不死心,还在挖着。

突然,他跳起来,捧了一捧沙粒,送给姬冰雁。

姬冰雁将沙子放入嘴里,脸上竟露出喜色。

沙子是温的。

他们将沙子含在嘴里,拚命吮吸着沙子的水份。

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已足够救命了,他们努力挖掘,拚命吮吸。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微带潮湿的沙坑里。

胡铁花吮吸得舌头都发麻了,忍不住诅咒着道:“我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竟还是无法从这鬼沙子里多咋出一滴水来,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麽?”

姬冰雁道:“在沙漠中,能够每天找到一些温沙,已经是运气了,这沙子的水虽少,但没有它,你就活不成。”

他说的不错,第叁天,他们连湿沙都找不到,就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幸好第四天清晨,石驼又寻着一处。

这里沙子的水份更多,姬冰雁道:“石驼是沿着一条水脉一直找过来的,瞧此地的情况,距这里不远,必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於是他们振起精神,再往前走。

忽然间,他们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

第九章 琵琶公主

胡铁花拚命揉着眼睛,道:“我难道是眼花了麽?”

楚留香苦笑道:“但望这不是我们眼中的海蜃栖。”

只听绿洲上的林木间,竟有一阵阵笑声传了过来。

这本是欢乐的笑声,但在这残酷无情的大沙漠中,一个快被渴死的人耳朵里,这笑声却比什麽都要诡秘可怖。

胡铁花又紧张起来,道:“这里难道就是石观音的秘窟,除了这害人精外,沙漠中又怎会有如此快乐的人?”

他等了等,没有别人说话,自己就又接着道:“何况,这两天她都没有来找咱们的麻烦,莫非是早已算准咱们必定会自己找到这地方来的?”

楚留香默默半晌,展身而起,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胡铁花也站起来,道:“我去。”

姬冰雁冷冷道:“你的轻功,难道比楚留香高?”

胡铁花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绿洲不但美丽,而且还不小,在这丑恶的沙漠中,突然出现如此美丽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神话。

青葱的木叶间,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

这难道真是神话中的幻境,魔境?隐藏在这青葱木叶里,难道就是神话中那些专门诱惑孤独的旅人去吞噬的吃人女妖?楚留香长长吸了口气,谨慎地掠过去,他现在轻功虽已打了个很大的折扣,但无疑仍属天下一流高手。

他轻轻掠上树枝。

从没密的木叶间望出去,他立刻瞧见一幅令人动心,令人迷惑,令人简直无法置信的景象。

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清绿的池塘。

在较大的池塘边,有叁个华丽的帐篷,帐篷前竟肃立着几个手执金戈,甲胄辉煌的武士。

较小的池塘旁,此刻围着几重纱幔,隔断了那边的视线,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正在池塘裸浴。

楚留香的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此时此刻,他虽已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但这赤裸的少女的美丽,仍令他无法不欣赏,无法不动心。

她那美丽的胴体,在逐渐西斜的阳光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尊最完美的塑像,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完美无缺的脖子,滚上她白玉般的胸膛,她的笑声如银铃,笑靥如春日的百花齐放。

还有叁四个垂髫少女,有的手里拿着浴巾,有的拿着纱衣,有的拿着浴斑,站在池塘边娇笑着。

她们互相泼着水,水花也闪着金光。

从艰苦。危险。饿渴。血腥中走来的楚留香,骤然瞧见这幅景象,实在无法断定这里依旧是人间,还是天上。

现在这情况,连楚留香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少女的脸本是对那边的,此刻他明媚的眼波,忽然向楚留香这边一转,楚留香立刻知道她已发现他了。

别的少女若发现有人窥浴,一定会遮掩躲藏,但这少女眼波一转後,竟如出水芙蓉般,盈盈站起。

楚留香脸倒反而有些红了,只见这少女美丽的胴体如惊鸿一瞥,已藏进了池畔少女手中的纱衣。

然後,她竟然面对着楚留香,缓缓道:“偷看的人,你难道还是没有看够麽?“

她语声清柔婉转,如出谷黄莺,只不过口音中微微带着些生涩,就正如吴侬少女,初学京语。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苦笑着跃下树来,他这一辈子,简直没有比刻更觉得尴尬的时侯。

他实在不愿意被人认做是一个窥浴的登徒子,更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来会见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

但他更不能逃,他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

那少女上上下下朝他瞧了几眼,本已充满愤怒的眼眸,似乎变得稍微和缓了一些,瞪着楚留香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没有逃。”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虽非有意,已觉甚是惭愧,若要逃走,岂非更丢人了?“

那少女眼波闪动,道:“那麽,你是认罪来的?”

楚留香道:“正是。”

那少女目中有了笑意,缓缓道:“你能勇於认错,倒还不愧是个男人,但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麽罪麽?”

楚留香叹道:“姑娘本该将这面也用纱幔隔起来。”

那少女眼睛又瞪大了,怒道:“你偷着我洗澡,难道现在还想来怪我麽?”

楚留香道:“在下无意闯来,又怎会知道此间有佳人出浴?”

那少女道:“你若知道呢?”

楚留香沉吟了羊晌,道:“在下若早已知道这里有像姑娘这样的佳人出浴,又知道这里有一面没有用纱幔隔起……”

那少女道:“那你就不会来了麽?”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纵然双腿俱断,说不定爬也要爬来的。”

那少女这才真的怔住了,这可恨的男人,怎会有这麽厚的脸皮,这麽大的胆子?她简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男人像这样说话的。

她本该恼,却恼不得,想笑,却又忍住,旁边那几个垂髫少女,却再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笑出之後,她们又发觉自己是不该笑的,板起脸孔道:“好大胆的男人,竟敢对公主这样说话?”

『公主』这两个字,倒的确令楚留香有些惊讶。

楚留香微躬身作礼,道:“在下本不必这样说的,但在下却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从来不说谎的男人。”

鲍主眼波流动,缓缓道:“想不到汉人中也有敢说真话的男人,我只听说,在你们那地方,有胆子敢将真话说出来的人,反而会被人瞧不起的。”

楚留香暗中叹了气,他自己也知道世人大多宁可看重满口谎话的伪君子,也不肯看重直言无忌的真小人己但他面上却只是淡淡笑着道:“在公主这地方,是否很瞧得起敢说真话的人?”

鲍主道:“嗯!”

楚留香笑道:“那麽公主便该恕在下无罪了。”

鲍主凝视着他,良久良久,面上忽又露出春花般的笑容,道:“也许我不但恕你的罪,还要将你视为上宾,但这却要着你除了胆子大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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